第五卷
作者：戴孚○季廣琛
河西有女郎神。季廣琛？少時，曾游河西，憩于旅舍。晝寢，夢見云車，從者數(shù)十人，從空而下，稱是女郎姊妹二人來詣。廣琛初甚忻悅，及覺開目，竊見仿佛尤在。琛疑是妖，于腰下取劍刃之。神乃罵曰：“久好相就，能忍惡心！”遂去。廣琛說向主人，主人曰：“此是女郎神也?！辫∧俗酝芯聘骷溃瑢⒅x前日之過，神終不悅也。于是琛乃題詩于其壁上，墨不成字。后夕，又夢女郎神來，尤怒曰：“終身遣君不得封邑也。”
○劉可大 劉可大，以天寶中舉進士，入京。出東都，途遇少年，狀如貴公子，服色華侈，持彈弓而行，賓從甚偉。初，與可大相狎數(shù)日，同行至華陰，云：“有莊在縣東?！毕嘌?。隨至莊所，室宇宏壯。下客于廳，入室良久。可大竊于中門窺覷，見一貴人在內(nèi)廳理事，庭中囚徒甚眾，多受拷掠，其聲酸楚?？纱笠煞侨司?，惶懼欲去。初，少年將入，謂可大：“慎無私視，恐有相累?！奔俺?，曰：“適以咨白，何爾負約然以此不能復(fù)諱。家君是華山神，相與故人，終令有益，可無懼也?！表汈率?，顧從者：“別取人間食與劉秀才?！笔持?，相對各飽，兼致酒敘歡，無所不至。可大求檢己簿，當(dāng)何進達，今年身事復(fù)何如?；匾朁S衫吏為檢。有頃，吏云：“劉君明年當(dāng)進士及第，歷官七政?！笨纱罂嗲螽?dāng)年，吏云：“當(dāng)年只得一政縣尉。”相為惜此，可大固求之。少年再為改，吏去，屢回央央，惜其減祿?？纱罂止砩癫恍?，固再求之。后竟以此失職。明年辭去，至京及第。數(shù)年，拜滎陽縣尉而終。
○王籍
王籍者，太常之族子也。干元中，客居會稽。其奴病死，數(shù)日復(fù)活，云地下見使，吏曰：“汝誰家奴？”奴具言之。吏云：“今見召汝郎作五道將軍?！币驗橹Γ妹饣?。路中多見旌旗隊仗，奴問為何所，答曰：“迎王將軍爾?！奔催€，數(shù)日，籍遂死。死之日，人見車騎繽紛，隊仗無數(shù)。問其故，皆是迎籍之人也。
○潁陽里正
潁陽里正說某不得名，曾乘醉還村，至少婦祠醉，因系馬臥祠門下。久之欲醒，頭向轉(zhuǎn)，未能起，聞有人擊廟門，其聲甚厲。俄聞中問：“是何人？”答云：“所由令覓一人行雨?！睆R中云：“舉家往岳廟作客，今更無人。”其人云：“只將門下臥者亦得?！睆R中人云：“此過客，那得使他。”苦爭不免，遂呼某令起。隨至一處。悉是云氣，有物如駱，其人抱某上背，以一瓶授之。誡云：“但正抱瓶，無令傾側(cè)?！逼湮锼煨?。瓶中水紛紛然作點而下。時天久旱，下視見其居處，恐雨不足，因爾傾瓶。行雨既畢，所由放還。至廟門，見己尸在水中，乃前入便活。乘馬還家。以傾瓶之故，其宅為水所漂，人家盡死。某自此發(fā)狂，數(shù)月亦卒。
○王法智
桐廬女子王法智者，幼事郎子神。大歷中，忽聞神作大人語聲。法智之父問：“此言非圣賢乎？”曰：“然。我姓滕，名傳胤，本京兆萬年人，宅在崇賢坊。本與法智有因緣?！迸c酬對，深得物理，前后州縣甚重之。桐廬縣令鄭鋒，好奇之士，常呼法智至舍，令屈滕十二郎。久之方至。其辨對言語，深有士風(fēng)，鋒聽之不倦。每見詞人，談經(jīng)誦詩，歡言終日。常有客僧詣法智乞丐者，神與交言，贈詩云：“卓立不求名出家，長懷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氣沖蓋，誰能久坐寶蓮花?！庇衷鵀樵娰浫嗽疲骸捌缴挪蛔?，立身信有余。自嘆無大故，君子莫相疏?！绷甓露迦找梗麈谂c左衛(wèi)兵曹徐晃，龍泉令崔向，丹陽縣丞李從訓(xùn)，邑人韓謂、蘇修，集于鋒宅。會法智至，令召滕傳胤。久之方至。與晃等酬獻數(shù)百言，因謂諸賢，請人各誦一章。誦畢，眾求其詩，率然便誦二首，云：“浦口潮來初淼漫，蓮舟搖采花難。春心不愜空歸去，會待潮平更折看?！痹疲骸氨娙四獜P笑。”又誦云：“忽然湖上片云飛，不覺舟中雨濕衣。折得蓮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自云：“此作亦頗蹀躞?！庇謬诜ㄖ堑芘c鋒獻酬數(shù)百言，乃去。
○李佐時 山陰縣尉李佐時者，以大歷二年遇勞，病數(shù)十日。中愈，自會稽至龍丘，會宗人述為令，佐時止令廳數(shù)日，夕復(fù)與客李舉明燈而坐，忽見衣緋紫等二十人，悉秉戎器，趨謁庭下。佐時問何人，答曰：“鬼兵也。大王用君為判官，特奉命迎候，以充驅(qū)使?！弊魰r曰：“己在哀制，如是非禮，且王何以得知有我？”答云：“是武義縣令竇堪舉君?！弊魰r云：“堪不相知，何故見舉？”答云：“恩命已行，難以辭絕?！表汈?，堪至，禮謁，蘊籍如平人，坐謂佐時曰：“王求一子婿，兼令取甲族，所以奉舉，亦由緣業(yè)使然?！弊魰r固辭不果。須臾王女亦至，芬香芳馥，車騎云合。佐時下階迎拜，見女容姿服御，心頗悅之“謂佐時曰：“人誰不死，如君蓋稀，無宜數(shù)辭，以致王怒。”佐時知終不免。久之，王女與堪去，留將從二百余人。祗承判官。翌日，述并弟造。同詣佐時，佐時且說始末，云：“的以不活，為求一頓食?！笔鰹橹率?。佐時食雉霍，忽云不見碗，呵左右：“何以收羹？”仆于食案，便卒。其妻鄭氏在會稽，喪船至之夕，婢忽作佐時靈語，云：“王女已別嫁，但遣我送妻還。”言甚凄愴也。
○張琮
永徽初，張琮為南陽令。寢ト中，聞階前竹有呻吟之聲，就視則無所見。如此數(shù)夜，怪之，乃祝曰：“有神靈者，當(dāng)相語?！逼湟梗鲇幸蝗藦闹裰谐?，形甚弊陋。前自陳曰：“朱粲之亂，某在兵中為粲所殺，尸骸正在明府ト前。一目為竹根所損，不堪楚痛。以明府仁明，故輒投告。幸見移葬，敢忘厚恩?！绷钪^曰：“如是何不早相聞？”乃許之。明日，為具棺櫬，使掘之，果得一尸，竹根貫其左目。仍加時服，改葬城外。其后令笞殺一鄉(xiāng)老，其家將復(fù)仇，謀須令夜出，乃要殺之。俄而城中失火，延燒十余家。令將出按行之，乃見前鬼遮令馬，曰：“明府深夜何所之將有異謀?！绷顔枮檎l，曰：“前時得罪于明府者?！绷钅藦?fù)入。明日，掩捕其家，問之皆驗，遂窮治之。夜更祭其墓，刻石銘于前曰：“身徇國難，死不忘忠。烈烈貞魂，實為鬼雄?！?br>
○劉門奴 高宗營大明宮。宣政殿始成，每夜聞數(shù)十騎行殿左右，殿中宿衛(wèi)者皆見焉，衣馬甚潔。如此十余日，高宗乃使術(shù)者劉門奴問其故。對曰：“我漢楚王戊之太子也?！遍T奴詰問之；“案《漢書》，楚王與七國謀反，漢兵誅之，夷宗覆族，安有遺嗣乎？”答曰：“王起兵時，留吾在長安。及王誅后，天子念我，置而不殺，養(yǎng)于宮中。后以病死，葬于此。天子憐我，殮以玉魚一雙，今在正殿東北角。史臣遺略，是以不見于書?！遍T奴曰：“今皇帝在此，汝何敢庭中擾擾乎？”對曰：“此是我故宅，今既在天子宮中，動出頗見拘限，甚不樂。乞改葬我于高敞美地，誠所望也。慎無奪我玉魚?！遍T奴奏之，帝令改葬。發(fā)其處，果得古墳，棺已朽腐，傍有玉魚一雙，制甚精巧。乃敕易棺櫬，以禮葬之于苑外，并以玉魚隨之。于此遂絕。
○閻庚
張仁，幼時貧乏，恒在東都北市寓居。有閻庚者，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之德，恒竊父資，以給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庚，云：“汝商販之流，彼才學(xué)之士，于汝何有，而破產(chǎn)以奉？”仁聞其辭，謂庚曰：“坐我累君，今將適詣白鹿山，所勞相資，不敢忘也?！备脼槿蜀愀街?，心不忍別，謂仁曰：“方愿志學(xué)，今欲皆行?！比势嬗兄?，許焉。庚乃私備驢馬糧食同去。六日至陳留，宿逆旅，仁舍其內(nèi)房。房外有床，久之，一客后至，坐于床所。仁見其視瞻非凡，謂庚自外持壺酒至。仁以酒先屬客，客不敢受，固屬之，因與合飲。酒酣歡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問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絆男女腳?！比室暺湟卵b，見袋中細繩，方信焉。因求問己榮位年壽，鬼言年八十余，位極人臣。復(fù)問庚，鬼云：“庚命貧，無位祿?！比蕟柡我灾轮?，鬼云：“或絆得佳女，配之有相，當(dāng)能得耳。今河北去白鹿山百余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極貴。頃已絆與人訖，當(dāng)相為解彼絆此，以成閻侯也。第速行，欲至其村，當(dāng)有大雨濡濕，以此為信。”因訣去。仁與庚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裝濕，乃至村西求王氏舍焉☆門，久之方出，謝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遲遲，無訝也。”仁問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許適西村張家。今日納財，非意單寡，此乃相輕之義，已決罷婚矣。”仁等相顧微哂。留數(shù)日，主人極歡。仁乃云：“閻侯是已外弟，盛年志學(xué)，未結(jié)婚姻?！敝魅宿o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固求，方許焉，以馬驢及他赍為贄。數(shù)日，成親畢，留閻侯止王氏，仁獨往，主人贈送之。其后數(shù)年，仁遷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后庚累遇提挈，竟至一州。
○狄仁杰 則天時，狄仁杰為寧州剌史。其宅素兇。先時剌史死者十余輩。杰初至，吏白：“官舍久兇，先后無敢居者，且榛荒棘毀，已不可居，請舍他所?！苯茉唬骸按淌凡簧岜菊?，何別舍乎？”命去封鎖葺治，居之不疑。數(shù)夕，詭怪奇異，不可勝紀。杰怒，謂曰：“吾是刺史，此即吾宅，汝曲吾直，何為不識分理，反乃以邪忤正汝若是神，速聽明教，若是鬼魅，何敢相干！吾無懼汝之心，徒為千變?nèi)f化耳。必理要相見，何不以禮出耶！”斯須，有一人具衣冠而前，曰：“某是某朝官，葬堂階西樹下。體魄為樹根所穿，楚痛不堪忍。頃前數(shù)公，多欲自陳，其人輒死，幽途不達，以至于今。使君誠能改葬，何敢遷延于此！”言訖不見。明日，杰令發(fā)之，果如其言。乃為改葬，自此絕也。
○李
唐兵部尚書李，時之正人也—元初，有婦人詣，容貌風(fēng)流，言語學(xué)識，為時第一。不敢受。會太常卿姜皎至，以婦人與之。皎大會公卿，婦人自云善相，見張說，曰：“宰臣之相?！彼煜嘀T公卿，言無不中。謂皎曰：“君雖有相，然不得壽終。”酒闌，皎狎之于別室。媚言遍至，將及其私。公卿迭往窺睹。時在座，最后往視，婦人于是呦然有聲。皎驚墮地，取火照之，見床下有白骨。當(dāng)時議者以貞正，故鬼神懼焉。
○張守
幽州節(jié)度張守，少時為河西主將，守玉門關(guān)。其軍校皆勤勇善斗，每探候深入，頗以劫掠為事。西城胡僧者，自西京造袈裟二十余馱，還大竺國。其徒二十余人。探騎意是羅錦等物，乃劫掠之。殺其眾盡，至胡僧，刀棒亂下而不能傷，探者異焉。既而索馱，唯得袈裟，意甚悔恨，因于僧前追悔，擗踴悲涕。久之，僧乃曰：“此輩前身，皆負守將命，唯趁僧鬼是枉死耳。然汝守將祿位重，后當(dāng)為節(jié)度、大夫等官，此輩亦如君何！可白守將，為修福耳。然后數(shù)年，守將合有小厄，亦有所以免之。”騎還白守，留僧供養(yǎng)，累年去。后守與其徒二十五人，至伊蘭山探賊，胡騎數(shù)千猝至。守力不能抗，下馬脫鞍，示以閑暇。騎來漸逼，守謂左右：“為之奈何，若不獲已，事理須戰(zhàn)?！焙鲆娚较录t旗數(shù)百騎突前出戰(zhàn)，守隨之，穿其一角，尋俱得出，虜不敢逐。紅旗下將謂守曰：“吾是漢之李廣，知君有難，故此相救。后富貴，毋相忘也?！毖杂櫜灰?。守竟至幽州節(jié)度、御史大夫。
○楊
開元中，洛陽令楊常因出行，見槐陰下有卜者，令過，端坐自若。伍伯訶使起避，不動，令散手拘至廳事，將捶之。躬自責(zé)問，術(shù)者舉首曰：“君是兩日縣令，何以責(zé)人？”問其事，曰：“兩日后，君當(dāng)命終?！鄙蹉担瑔柡我灾?，術(shù)者具告所見。舉家驚懼，謂術(shù)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再拜求解。術(shù)者曰：“當(dāng)以君之聞見，以衛(wèi)執(zhí)事，免之與否，未可知也?！蹦艘霒|院亭中，令被發(fā)跣足，墻面而立，己則據(jù)案而書符。中夕之后，喜謂曰：“今夕且幸免其即來，明日，可以三十張紙作錢，及多造餅饣炎與壺酒，出定罪門外，桑林之間，俟人過者則飲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飲饣炎，君其無憂，不然，難以濟。君亦宜易衣服，處小室以伺之，善為辭謝，問以所欲。予之策盡于是矣?！比缙溲浴ｄ┤瘴骶?，酒饣炎將罄，而皂裘不至，深以憂。須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進。乃拜謁，人云：“君昨何之?dāng)?shù)至所居，遂不復(fù)見。疑于東院安處，善神監(jiān)護，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再拜求救者千數(shù)，兼燒紙錢，資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當(dāng)與府中諸吏同來謀之，宜盛饌相待。”言訖不見。明日，設(shè)供帳，極諸海陸。候之日晚，使者與其徒數(shù)十人同至，宴樂殊常浩暢。相語曰：“楊長官事，焉得不盡心耶！”久之，謂：“君對坊楊錫，亦有才干，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聲動，宜于錫門相候。若聞哭聲，君則免矣。如其言往。見鬼便在樹頭，欲往錫舍，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從缺墻中入，遲回聞哭聲，遂獲免。
○張果女
開元中，易州司馬張果女，年十五，病死，不忍遠棄，權(quán)瘞于東院閣下。后轉(zhuǎn)鄭州長史，以路遠須復(fù)送喪，遂留。俄有劉乙代之。其子常止閣中，日暮仍行門外，見一女子，容色豐麗，自外而來。劉疑有相奔者，即前詣之，欣然款浹，同留共宿。情態(tài)纏綿，舉止閑婉，劉愛惜甚至。后暮輒來，達曙方去。經(jīng)數(shù)月，忽謂劉曰：“我前張司馬女，不幸夭沒，近殯此閣。命當(dāng)重活，與君好合。后三日，君可見發(fā)，徐候氣息，慎無橫見驚傷也?！敝钙渌幪幎?。劉至期甚喜，獨與左右一奴夜發(fā)，深四五尺，得一漆棺。徐開視之，女顏色鮮發(fā)，肢體溫軟，衣服妝梳，無壞者。舉置床上，細細有鼻氣。少頃，口中有氣。灌以薄糜，少少能咽。至明復(fù)活，漸能言語坐起。數(shù)日，始恐父母之知也，因辭以習(xí)書，不便出閣，常使赍飲食詣閣中。乙疑子有異，因其在外送客，竊視其房，見女存焉。問其所由，悉具白，棺木尚在床下。乙與妻覷欷曰：“此既冥期至感，何不早相聞?！彼炷溆谔弥?。兒不見女，甚驚，父乃謂曰：“此既申契殊會，千載所無，白我何傷乎而過為隱蔽?！币蚯彩乖勦嵵?，具以報果。因請結(jié)婚，父母哀感驚喜，則克日赴婚，遂成嘉偶。后產(chǎn)數(shù)子。
○華妃
開元初，華妃有寵，生慶王琮，薨葬長安。至二十八年，有盜欲發(fā)妃冢，遂于塋處百余步偽筑大墳，若將葬者。乃于其內(nèi)潛通地道，直達冢中。剖棺，妃面如生，四肢皆可屈伸。盜等恣行凌辱，仍截腕取金釧，兼去其舌，恐通夢也。側(cè)立其尸，而于陰中置燭，悉取藏內(nèi)珍寶，不可勝數(shù)，皆徙置偽冢。乃于城中，以軟車載空棺會，日暮，便宿墓中，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方掩而歸。其未葬之前，慶王夢妃被發(fā)裸形，悲泣而來，曰：“盜發(fā)吾冢，又加截辱，孤魂幽枉，如何可言。然吾必伺其敗于春明門也?！币騻湔f其狀而去。王素至孝，忽驚起涕泣。明旦入奏，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以物色備盜甚急。及盜載物歸也，欲入春明門，門吏訶止之。乃搜車中，皆諸寶物。盡收群盜，拷掠即服，逮捕數(shù)十人，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王乃請其魁帥五人，得親報仇，帝許之。皆探取五臟，烹而祭之。其余盡榜殺于京兆門外。改葬貴妃，王心喪三年。
○郭知運
開元中，涼州節(jié)度郭知運出巡，去州百里，于驛中暴卒。其魂遂出，令驛長鎖房勿開，因而卻回府，徒從不知也。至舍四十余日，處置公私事畢，遂使人往驛迎己喪。既至，自看其殮。殮訖，因與家人辭訣，投身入棺，遂不復(fù)見。
○王光本 王光本，開元時為洛州別駕。春月，刺史使光本行縣。去數(shù)日，其妻李氏暴卒。及還，追以不親醫(yī)藥，意是枉死。居恒慟哭，哀感傍鄰。后十余日，屬諸子盡哭，光本因復(fù)慟哭百余聲。忽見李氏自幃而出，靚妝炫服，有逾平素。光本輟哭，問其死事。李氏云：“妾尚未得去，猶在此堂。聞君哀哭慟之甚，某在泉途，倍益凄感。語云：‘生人過悲，使幽壤不安。’信斯言也。自茲以往，不欲主君如是，以累幽冥耳?！币蚋秶诩胰耍扰疄槟?，放婢為平人，事事有理。留一食許，謂光本曰：“人鬼道殊，不宜久住，此益深恨。”言訖，入堂中遂滅。男女及他人，但聞李氏言，唯光本見耳。
○楊元英
楊元英，則天時為太常卿，開元中，亡已二十載。其子因至冶成坊削家，識其父壙中劍，心異之。問削師：“何得此劍”云：“有貴人形狀衣服，將令修理，期明日午時來取。”子意是父授，復(fù)疑父冢為人所開。至日，與弟同往削師家室中伺之。至?xí)r取劍，乃其父也，騎白馬，衣服如生時，從者五六人。兄弟出拜道左，悲涕久之。元英取劍下馬，引諸子于僻處，分處家事。末問：“汝母在家否？”云：“合葬已十五年?！痹⒀裕骸拔页醪恢！痹偃龂@息。謂子曰：“我有公事，不獲久往。明日，汝等可再至此，當(dāng)??？少資，助汝辛苦?！弊尤缙谥?，元英亦至，得三百千。誡之云：“數(shù)日須用盡?！毖杂櫾E去。子等隨行涕泣，元英又謂子曰：“汝等不了此事，人鬼路殊，寧有百年父子耶？”言訖訣去。子隨騁出上東門，遙望入邙山中，數(shù)十步忽隱不見。數(shù)日，市具都盡。三日后，市人皆得紙錢。
○薛矜 薛矜者，開元中為長安尉。主知宮市，迭日于東西二市。一日于東市市前見一坐車，車中婦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銀鏤小合，立于車側(cè)。婦人使侍婢問價，云：“此是長安薛少府物，處分令車中若問，便宜餉之。”婦人甚喜謝。矜微挑之，遂欣然，便謂矜曰：“我在金光門外，君宜相訪也。”矜使左右隨至宅。翌日，往來過，見婦人門外騎甚眾，踟躕未通⊥各引去，矜令白己在門，使左右送刺，乃邀至外廳。令矜坐，云：“待妝束?！瘪嬗X火冷，心竊疑怪。須臾，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遙見一燈，火色微暗，將近又遠。疑非人也，然業(yè)已求見，見畢當(dāng)去。心中恒誦《千手觀音咒》。至內(nèi)，見坐帳中，以羅巾蒙首，矜苦牽曳，久之方落。見婦人面長尺余，正青色，有聲如狗，矜遂絕倒。從者至其室宇，但見殯宮，矜在其內(nèi)，絕無間隙。遽推壁倒，見矜已死，微心上暖，移就店將息。經(jīng)月余方蘇矣。
○朱七娘 東都思恭坊朱七娘者，倡嫗也。有王將軍素與交通—元中，王遇疾卒，已半歲，朱不知也。其年七月，王忽來朱處。久之，日暮，曰：“能隨至溫柔坊宅否？”朱欲許焉。其女彈唱有名，不欲母往，乃曰：“將軍止此故佳，將還，有所憚耶？”不獲已，王以后騎載去。入院，歡洽如故。明旦，王氏使婢收靈床被，見一婦人在被中，遽走還白。王氏諸子，驚而來視。問其故，知亡父所引，哀慟久之。遂送還家焉。
○李光遠 李光遠，開元中。為館陶令。時大旱，光遠大為旱書，書就暴卒。卒后，縣申州，州司馬覆破其旱。百姓胥怨，有慟哭者，皆曰：“長官不死，寧有是耶？”其夜，光遠忽乘白馬來詣旱坊。謂百姓曰：“我雖死，旱不慮不成，司馬何人，敢沮斯議！”遂與百姓詣司馬宅。通云：“李明府欲見?！彼抉R大懼，使人致謝。光遠責(zé)云：“公非人，旱是百姓事，何以生死為準，宜速成之。不然，當(dāng)為厲矣?！毖杂櫍c百姓辭訣，方去。其年旱成，百姓賴焉。
○李霸
岐陽令李霸者，嚴酷剛鷙，所遇無恩，自承尉已下，典吏皆被其毒。然性清幸自喜，妻子不免饑寒。一考后暴亡。既斂，庭絕吊客。其妻每撫棺慟哭，呼曰：“李霸在生云何，令妻子受此寂寞！”數(shù)日后，棺中忽語曰：“夫人無苦，當(dāng)自辦歸?！逼淙胀硌?，令家人于廳事設(shè)案幾，霸見形，令傳呼召諸吏等。吏人素所畏懼，聞命奔走，見霸莫不戰(zhàn)懼股栗。又使召丞及簿尉，既至，霸訶怒云：“君等無情，何至于此，為我不能殺君等耶！”言訖，悉顛仆無氣。家人皆來拜庭中祈褥，霸云：“但通物數(shù)，無憂不活?！甭室晕迨仦闇剩佒帘闵?。各謝訖去后，謂兩衙典：“吾素厚于汝，何故亦同眾人唯殺汝一身，亦復(fù)何益，當(dāng)令兩家馬死為驗?！表汈?，數(shù)百匹一時皆倒欲死，遂人通兩匹細馬，馬復(fù)如故。因謂諸吏曰：“我雖素清，今已死謝諸君，可能不惠涓滴乎？”又率以五匹絹。畢，指令某官出車，某出騎，某吏等修，違者必死。一更后方散。后日處分悉了，家人便引道，每至祭所，留下歆饗。饗畢，又上馬去。凡十余里，已及郊外，遂不見。至夜，停車騎，妻子欲哭，棺中語云：“吾在此，汝等因弊，無用哭也。”霸家在都，去岐陽千余里。每至宿處，皆不令哭。行數(shù)百里，忽謂子曰：“今夜可無寐。有人欲盜好馬，宜預(yù)為防也。”家人遠涉困弊，不依約束，爾夕竟失馬。及明啟曰，霸云：“吾令防盜，何故貪寐雖然，馬終不失也。近店東有路向南，可遵此行十余里，有林，馬系在林下?！蓖。缪缘弥?。及至都，親族聞其異，競來吊慰，朝夕謁請，霸棺中皆酬對，莫不。觀聽聚喧，家人不堪其煩。霸忽謂子云：“客等往來，不過欲見我耳。汝可設(shè)廳事，我欲一見諸親。”其子如言，眾人于庭伺侯。久之，曰：“我來矣?！泵韼?。忽見霸，頭大如甕，眼赤睛突，瞪視諸客等⊥莫不顛仆，稍稍引去。霸謂子曰：“人神道殊，屋中非我久居之所，速殯野外。”言訖不見，其語遂絕。
○安宜坊書生 開元末，東京安宜坊有書生，夜中閉門理書。門隙中忽見一人出頭。呵問何輩，答云：“我是鬼，欲相就?！币蜓麜鲩T。書生隨至門外，畫地作“十”字，因爾前行，出坊至寺門鋪。書生云：“寺觀見，必不得度。”鬼言：“但隨我行，無苦也?！倍碇炼ǘ﹂T內(nèi)。鬼負書生從門隙中出，前至五橋。道傍一冢，天窗中有火光。鬼復(fù)負書生上天窗側(cè)，俯見一婦人，對病小兒啼哭，其夫在傍假寐。鬼遂透下，以手掩燈。婦人懼，呵其夫云：“兒今垂死，何忍貪臥適有惡物掩火，可強起明燈?！狈蚱鹛頎T。鬼回避婦人，忽取布袋盛兒，兒猶能動于布袋中，鬼遂負出。至天窗上，兼負書生下地，遂入定鼎門。至?xí)?，謝曰：“吾奉地下處分，取小兒，事須生人作伴，所以有此煩君，當(dāng)可恕之。”言訖乃去。其人初隨鬼行，所止之處，輒書“十”字。翌日，引其兄弟覆之，“十”字皆驗。因至失兒家問之，亦同也。
○裴盛
董士元云：“義興尉裴盛晝寢，忽為鬼引，形神隨去。云奉一兒。至兒家，父母夾兒臥，前有佛事。鬼云：“以其佛，生人既至?！惫硎忠粨]，父母皆寐。鬼令盛抱兒出床，抱兒喉有聲，父母驚起，鬼乃引盛出。盛苦邀其至舍，推入形中乃悟。
河西有女郎神。季廣琛？少時，曾游河西，憩于旅舍。晝寢，夢見云車，從者數(shù)十人，從空而下，稱是女郎姊妹二人來詣。廣琛初甚忻悅，及覺開目，竊見仿佛尤在。琛疑是妖，于腰下取劍刃之。神乃罵曰：“久好相就，能忍惡心！”遂去。廣琛說向主人，主人曰：“此是女郎神也?！辫∧俗酝芯聘骷溃瑢⒅x前日之過，神終不悅也。于是琛乃題詩于其壁上，墨不成字。后夕，又夢女郎神來，尤怒曰：“終身遣君不得封邑也。”
○劉可大 劉可大，以天寶中舉進士，入京。出東都，途遇少年，狀如貴公子，服色華侈，持彈弓而行，賓從甚偉。初，與可大相狎數(shù)日，同行至華陰，云：“有莊在縣東?！毕嘌?。隨至莊所，室宇宏壯。下客于廳，入室良久。可大竊于中門窺覷，見一貴人在內(nèi)廳理事，庭中囚徒甚眾，多受拷掠，其聲酸楚?？纱笠煞侨司?，惶懼欲去。初，少年將入，謂可大：“慎無私視，恐有相累?！奔俺?，曰：“適以咨白，何爾負約然以此不能復(fù)諱。家君是華山神，相與故人，終令有益，可無懼也?！表汈率?，顧從者：“別取人間食與劉秀才?！笔持?，相對各飽，兼致酒敘歡，無所不至。可大求檢己簿，當(dāng)何進達，今年身事復(fù)何如?；匾朁S衫吏為檢。有頃，吏云：“劉君明年當(dāng)進士及第，歷官七政?！笨纱罂嗲螽?dāng)年，吏云：“當(dāng)年只得一政縣尉。”相為惜此，可大固求之。少年再為改，吏去，屢回央央，惜其減祿?？纱罂止砩癫恍?，固再求之。后竟以此失職。明年辭去，至京及第。數(shù)年，拜滎陽縣尉而終。
○王籍
王籍者，太常之族子也。干元中，客居會稽。其奴病死，數(shù)日復(fù)活，云地下見使，吏曰：“汝誰家奴？”奴具言之。吏云：“今見召汝郎作五道將軍?！币驗橹Γ妹饣?。路中多見旌旗隊仗，奴問為何所，答曰：“迎王將軍爾?！奔催€，數(shù)日，籍遂死。死之日，人見車騎繽紛，隊仗無數(shù)。問其故，皆是迎籍之人也。
○潁陽里正
潁陽里正說某不得名，曾乘醉還村，至少婦祠醉，因系馬臥祠門下。久之欲醒，頭向轉(zhuǎn)，未能起，聞有人擊廟門，其聲甚厲。俄聞中問：“是何人？”答云：“所由令覓一人行雨?！睆R中云：“舉家往岳廟作客，今更無人。”其人云：“只將門下臥者亦得?！睆R中人云：“此過客，那得使他。”苦爭不免，遂呼某令起。隨至一處。悉是云氣，有物如駱，其人抱某上背，以一瓶授之。誡云：“但正抱瓶，無令傾側(cè)?！逼湮锼煨?。瓶中水紛紛然作點而下。時天久旱，下視見其居處，恐雨不足，因爾傾瓶。行雨既畢，所由放還。至廟門，見己尸在水中，乃前入便活。乘馬還家。以傾瓶之故，其宅為水所漂，人家盡死。某自此發(fā)狂，數(shù)月亦卒。
○王法智
桐廬女子王法智者，幼事郎子神。大歷中，忽聞神作大人語聲。法智之父問：“此言非圣賢乎？”曰：“然。我姓滕，名傳胤，本京兆萬年人，宅在崇賢坊。本與法智有因緣?！迸c酬對，深得物理，前后州縣甚重之。桐廬縣令鄭鋒，好奇之士，常呼法智至舍，令屈滕十二郎。久之方至。其辨對言語，深有士風(fēng)，鋒聽之不倦。每見詞人，談經(jīng)誦詩，歡言終日。常有客僧詣法智乞丐者，神與交言，贈詩云：“卓立不求名出家，長懷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氣沖蓋，誰能久坐寶蓮花?！庇衷鵀樵娰浫嗽疲骸捌缴挪蛔?，立身信有余。自嘆無大故，君子莫相疏?！绷甓露迦找梗麈谂c左衛(wèi)兵曹徐晃，龍泉令崔向，丹陽縣丞李從訓(xùn)，邑人韓謂、蘇修，集于鋒宅。會法智至，令召滕傳胤。久之方至。與晃等酬獻數(shù)百言，因謂諸賢，請人各誦一章。誦畢，眾求其詩，率然便誦二首，云：“浦口潮來初淼漫，蓮舟搖采花難。春心不愜空歸去，會待潮平更折看?！痹疲骸氨娙四獜P笑。”又誦云：“忽然湖上片云飛，不覺舟中雨濕衣。折得蓮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自云：“此作亦頗蹀躞?！庇謬诜ㄖ堑芘c鋒獻酬數(shù)百言，乃去。
○李佐時 山陰縣尉李佐時者，以大歷二年遇勞，病數(shù)十日。中愈，自會稽至龍丘，會宗人述為令，佐時止令廳數(shù)日，夕復(fù)與客李舉明燈而坐，忽見衣緋紫等二十人，悉秉戎器，趨謁庭下。佐時問何人，答曰：“鬼兵也。大王用君為判官，特奉命迎候，以充驅(qū)使?！弊魰r曰：“己在哀制，如是非禮，且王何以得知有我？”答云：“是武義縣令竇堪舉君?！弊魰r云：“堪不相知，何故見舉？”答云：“恩命已行，難以辭絕?！表汈?，堪至，禮謁，蘊籍如平人，坐謂佐時曰：“王求一子婿，兼令取甲族，所以奉舉，亦由緣業(yè)使然?！弊魰r固辭不果。須臾王女亦至，芬香芳馥，車騎云合。佐時下階迎拜，見女容姿服御，心頗悅之“謂佐時曰：“人誰不死，如君蓋稀，無宜數(shù)辭，以致王怒。”佐時知終不免。久之，王女與堪去，留將從二百余人。祗承判官。翌日，述并弟造。同詣佐時，佐時且說始末，云：“的以不活，為求一頓食?！笔鰹橹率?。佐時食雉霍，忽云不見碗，呵左右：“何以收羹？”仆于食案，便卒。其妻鄭氏在會稽，喪船至之夕，婢忽作佐時靈語，云：“王女已別嫁，但遣我送妻還。”言甚凄愴也。
○張琮
永徽初，張琮為南陽令。寢ト中，聞階前竹有呻吟之聲，就視則無所見。如此數(shù)夜，怪之，乃祝曰：“有神靈者，當(dāng)相語?！逼湟梗鲇幸蝗藦闹裰谐?，形甚弊陋。前自陳曰：“朱粲之亂，某在兵中為粲所殺，尸骸正在明府ト前。一目為竹根所損，不堪楚痛。以明府仁明，故輒投告。幸見移葬，敢忘厚恩?！绷钪^曰：“如是何不早相聞？”乃許之。明日，為具棺櫬，使掘之，果得一尸，竹根貫其左目。仍加時服，改葬城外。其后令笞殺一鄉(xiāng)老，其家將復(fù)仇，謀須令夜出，乃要殺之。俄而城中失火，延燒十余家。令將出按行之，乃見前鬼遮令馬，曰：“明府深夜何所之將有異謀?！绷顔枮檎l，曰：“前時得罪于明府者?！绷钅藦?fù)入。明日，掩捕其家，問之皆驗，遂窮治之。夜更祭其墓，刻石銘于前曰：“身徇國難，死不忘忠。烈烈貞魂，實為鬼雄?！?br>
○劉門奴 高宗營大明宮。宣政殿始成，每夜聞數(shù)十騎行殿左右，殿中宿衛(wèi)者皆見焉，衣馬甚潔。如此十余日，高宗乃使術(shù)者劉門奴問其故。對曰：“我漢楚王戊之太子也?！遍T奴詰問之；“案《漢書》，楚王與七國謀反，漢兵誅之，夷宗覆族，安有遺嗣乎？”答曰：“王起兵時，留吾在長安。及王誅后，天子念我，置而不殺，養(yǎng)于宮中。后以病死，葬于此。天子憐我，殮以玉魚一雙，今在正殿東北角。史臣遺略，是以不見于書?！遍T奴曰：“今皇帝在此，汝何敢庭中擾擾乎？”對曰：“此是我故宅，今既在天子宮中，動出頗見拘限，甚不樂。乞改葬我于高敞美地，誠所望也。慎無奪我玉魚?！遍T奴奏之，帝令改葬。發(fā)其處，果得古墳，棺已朽腐，傍有玉魚一雙，制甚精巧。乃敕易棺櫬，以禮葬之于苑外，并以玉魚隨之。于此遂絕。
○閻庚
張仁，幼時貧乏，恒在東都北市寓居。有閻庚者，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之德，恒竊父資，以給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庚，云：“汝商販之流，彼才學(xué)之士，于汝何有，而破產(chǎn)以奉？”仁聞其辭，謂庚曰：“坐我累君，今將適詣白鹿山，所勞相資，不敢忘也?！备脼槿蜀愀街?，心不忍別，謂仁曰：“方愿志學(xué)，今欲皆行?！比势嬗兄?，許焉。庚乃私備驢馬糧食同去。六日至陳留，宿逆旅，仁舍其內(nèi)房。房外有床，久之，一客后至，坐于床所。仁見其視瞻非凡，謂庚自外持壺酒至。仁以酒先屬客，客不敢受，固屬之，因與合飲。酒酣歡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問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絆男女腳?！比室暺湟卵b，見袋中細繩，方信焉。因求問己榮位年壽，鬼言年八十余，位極人臣。復(fù)問庚，鬼云：“庚命貧，無位祿?！比蕟柡我灾轮?，鬼云：“或絆得佳女，配之有相，當(dāng)能得耳。今河北去白鹿山百余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極貴。頃已絆與人訖，當(dāng)相為解彼絆此，以成閻侯也。第速行，欲至其村，當(dāng)有大雨濡濕，以此為信。”因訣去。仁與庚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裝濕，乃至村西求王氏舍焉☆門，久之方出，謝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遲遲，無訝也。”仁問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許適西村張家。今日納財，非意單寡，此乃相輕之義，已決罷婚矣。”仁等相顧微哂。留數(shù)日，主人極歡。仁乃云：“閻侯是已外弟，盛年志學(xué)，未結(jié)婚姻?！敝魅宿o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固求，方許焉，以馬驢及他赍為贄。數(shù)日，成親畢，留閻侯止王氏，仁獨往，主人贈送之。其后數(shù)年，仁遷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后庚累遇提挈，竟至一州。
○狄仁杰 則天時，狄仁杰為寧州剌史。其宅素兇。先時剌史死者十余輩。杰初至，吏白：“官舍久兇，先后無敢居者，且榛荒棘毀，已不可居，請舍他所?！苯茉唬骸按淌凡簧岜菊?，何別舍乎？”命去封鎖葺治，居之不疑。數(shù)夕，詭怪奇異，不可勝紀。杰怒，謂曰：“吾是刺史，此即吾宅，汝曲吾直，何為不識分理，反乃以邪忤正汝若是神，速聽明教，若是鬼魅，何敢相干！吾無懼汝之心，徒為千變?nèi)f化耳。必理要相見，何不以禮出耶！”斯須，有一人具衣冠而前，曰：“某是某朝官，葬堂階西樹下。體魄為樹根所穿，楚痛不堪忍。頃前數(shù)公，多欲自陳，其人輒死，幽途不達，以至于今。使君誠能改葬，何敢遷延于此！”言訖不見。明日，杰令發(fā)之，果如其言。乃為改葬，自此絕也。
○李
唐兵部尚書李，時之正人也—元初，有婦人詣，容貌風(fēng)流，言語學(xué)識，為時第一。不敢受。會太常卿姜皎至，以婦人與之。皎大會公卿，婦人自云善相，見張說，曰：“宰臣之相?！彼煜嘀T公卿，言無不中。謂皎曰：“君雖有相，然不得壽終。”酒闌，皎狎之于別室。媚言遍至，將及其私。公卿迭往窺睹。時在座，最后往視，婦人于是呦然有聲。皎驚墮地，取火照之，見床下有白骨。當(dāng)時議者以貞正，故鬼神懼焉。
○張守
幽州節(jié)度張守，少時為河西主將，守玉門關(guān)。其軍校皆勤勇善斗，每探候深入，頗以劫掠為事。西城胡僧者，自西京造袈裟二十余馱，還大竺國。其徒二十余人。探騎意是羅錦等物，乃劫掠之。殺其眾盡，至胡僧，刀棒亂下而不能傷，探者異焉。既而索馱，唯得袈裟，意甚悔恨，因于僧前追悔，擗踴悲涕。久之，僧乃曰：“此輩前身，皆負守將命，唯趁僧鬼是枉死耳。然汝守將祿位重，后當(dāng)為節(jié)度、大夫等官，此輩亦如君何！可白守將，為修福耳。然后數(shù)年，守將合有小厄，亦有所以免之。”騎還白守，留僧供養(yǎng)，累年去。后守與其徒二十五人，至伊蘭山探賊，胡騎數(shù)千猝至。守力不能抗，下馬脫鞍，示以閑暇。騎來漸逼，守謂左右：“為之奈何，若不獲已，事理須戰(zhàn)?！焙鲆娚较录t旗數(shù)百騎突前出戰(zhàn)，守隨之，穿其一角，尋俱得出，虜不敢逐。紅旗下將謂守曰：“吾是漢之李廣，知君有難，故此相救。后富貴，毋相忘也?！毖杂櫜灰?。守竟至幽州節(jié)度、御史大夫。
○楊
開元中，洛陽令楊常因出行，見槐陰下有卜者，令過，端坐自若。伍伯訶使起避，不動，令散手拘至廳事，將捶之。躬自責(zé)問，術(shù)者舉首曰：“君是兩日縣令，何以責(zé)人？”問其事，曰：“兩日后，君當(dāng)命終?！鄙蹉担瑔柡我灾?，術(shù)者具告所見。舉家驚懼，謂術(shù)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再拜求解。術(shù)者曰：“當(dāng)以君之聞見，以衛(wèi)執(zhí)事，免之與否，未可知也?！蹦艘霒|院亭中，令被發(fā)跣足，墻面而立，己則據(jù)案而書符。中夕之后，喜謂曰：“今夕且幸免其即來，明日，可以三十張紙作錢，及多造餅饣炎與壺酒，出定罪門外，桑林之間，俟人過者則飲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飲饣炎，君其無憂，不然，難以濟。君亦宜易衣服，處小室以伺之，善為辭謝，問以所欲。予之策盡于是矣?！比缙溲浴ｄ┤瘴骶?，酒饣炎將罄，而皂裘不至，深以憂。須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進。乃拜謁，人云：“君昨何之?dāng)?shù)至所居，遂不復(fù)見。疑于東院安處，善神監(jiān)護，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再拜求救者千數(shù)，兼燒紙錢，資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當(dāng)與府中諸吏同來謀之，宜盛饌相待。”言訖不見。明日，設(shè)供帳，極諸海陸。候之日晚，使者與其徒數(shù)十人同至，宴樂殊常浩暢。相語曰：“楊長官事，焉得不盡心耶！”久之，謂：“君對坊楊錫，亦有才干，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聲動，宜于錫門相候。若聞哭聲，君則免矣。如其言往。見鬼便在樹頭，欲往錫舍，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從缺墻中入，遲回聞哭聲，遂獲免。
○張果女
開元中，易州司馬張果女，年十五，病死，不忍遠棄，權(quán)瘞于東院閣下。后轉(zhuǎn)鄭州長史，以路遠須復(fù)送喪，遂留。俄有劉乙代之。其子常止閣中，日暮仍行門外，見一女子，容色豐麗，自外而來。劉疑有相奔者，即前詣之，欣然款浹，同留共宿。情態(tài)纏綿，舉止閑婉，劉愛惜甚至。后暮輒來，達曙方去。經(jīng)數(shù)月，忽謂劉曰：“我前張司馬女，不幸夭沒，近殯此閣。命當(dāng)重活，與君好合。后三日，君可見發(fā)，徐候氣息，慎無橫見驚傷也?！敝钙渌幪幎?。劉至期甚喜，獨與左右一奴夜發(fā)，深四五尺，得一漆棺。徐開視之，女顏色鮮發(fā)，肢體溫軟，衣服妝梳，無壞者。舉置床上，細細有鼻氣。少頃，口中有氣。灌以薄糜，少少能咽。至明復(fù)活，漸能言語坐起。數(shù)日，始恐父母之知也，因辭以習(xí)書，不便出閣，常使赍飲食詣閣中。乙疑子有異，因其在外送客，竊視其房，見女存焉。問其所由，悉具白，棺木尚在床下。乙與妻覷欷曰：“此既冥期至感，何不早相聞?！彼炷溆谔弥?。兒不見女，甚驚，父乃謂曰：“此既申契殊會，千載所無，白我何傷乎而過為隱蔽?！币蚯彩乖勦嵵?，具以報果。因請結(jié)婚，父母哀感驚喜，則克日赴婚，遂成嘉偶。后產(chǎn)數(shù)子。
○華妃
開元初，華妃有寵，生慶王琮，薨葬長安。至二十八年，有盜欲發(fā)妃冢，遂于塋處百余步偽筑大墳，若將葬者。乃于其內(nèi)潛通地道，直達冢中。剖棺，妃面如生，四肢皆可屈伸。盜等恣行凌辱，仍截腕取金釧，兼去其舌，恐通夢也。側(cè)立其尸，而于陰中置燭，悉取藏內(nèi)珍寶，不可勝數(shù)，皆徙置偽冢。乃于城中，以軟車載空棺會，日暮，便宿墓中，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方掩而歸。其未葬之前，慶王夢妃被發(fā)裸形，悲泣而來，曰：“盜發(fā)吾冢，又加截辱，孤魂幽枉，如何可言。然吾必伺其敗于春明門也?！币騻湔f其狀而去。王素至孝，忽驚起涕泣。明旦入奏，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以物色備盜甚急。及盜載物歸也，欲入春明門，門吏訶止之。乃搜車中，皆諸寶物。盡收群盜，拷掠即服，逮捕數(shù)十人，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王乃請其魁帥五人，得親報仇，帝許之。皆探取五臟，烹而祭之。其余盡榜殺于京兆門外。改葬貴妃，王心喪三年。
○郭知運
開元中，涼州節(jié)度郭知運出巡，去州百里，于驛中暴卒。其魂遂出，令驛長鎖房勿開，因而卻回府，徒從不知也。至舍四十余日，處置公私事畢，遂使人往驛迎己喪。既至，自看其殮。殮訖，因與家人辭訣，投身入棺，遂不復(fù)見。
○王光本 王光本，開元時為洛州別駕。春月，刺史使光本行縣。去數(shù)日，其妻李氏暴卒。及還，追以不親醫(yī)藥，意是枉死。居恒慟哭，哀感傍鄰。后十余日，屬諸子盡哭，光本因復(fù)慟哭百余聲。忽見李氏自幃而出，靚妝炫服，有逾平素。光本輟哭，問其死事。李氏云：“妾尚未得去，猶在此堂。聞君哀哭慟之甚，某在泉途，倍益凄感。語云：‘生人過悲，使幽壤不安。’信斯言也。自茲以往，不欲主君如是，以累幽冥耳?！币蚋秶诩胰耍扰疄槟?，放婢為平人，事事有理。留一食許，謂光本曰：“人鬼道殊，不宜久住，此益深恨。”言訖，入堂中遂滅。男女及他人，但聞李氏言，唯光本見耳。
○楊元英
楊元英，則天時為太常卿，開元中，亡已二十載。其子因至冶成坊削家，識其父壙中劍，心異之。問削師：“何得此劍”云：“有貴人形狀衣服，將令修理，期明日午時來取。”子意是父授，復(fù)疑父冢為人所開。至日，與弟同往削師家室中伺之。至?xí)r取劍，乃其父也，騎白馬，衣服如生時，從者五六人。兄弟出拜道左，悲涕久之。元英取劍下馬，引諸子于僻處，分處家事。末問：“汝母在家否？”云：“合葬已十五年?！痹⒀裕骸拔页醪恢！痹偃龂@息。謂子曰：“我有公事，不獲久往。明日，汝等可再至此，當(dāng)??？少資，助汝辛苦?！弊尤缙谥?，元英亦至，得三百千。誡之云：“數(shù)日須用盡?！毖杂櫾E去。子等隨行涕泣，元英又謂子曰：“汝等不了此事，人鬼路殊，寧有百年父子耶？”言訖訣去。子隨騁出上東門，遙望入邙山中，數(shù)十步忽隱不見。數(shù)日，市具都盡。三日后，市人皆得紙錢。
○薛矜 薛矜者，開元中為長安尉。主知宮市，迭日于東西二市。一日于東市市前見一坐車，車中婦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銀鏤小合，立于車側(cè)。婦人使侍婢問價，云：“此是長安薛少府物，處分令車中若問，便宜餉之。”婦人甚喜謝。矜微挑之，遂欣然，便謂矜曰：“我在金光門外，君宜相訪也。”矜使左右隨至宅。翌日，往來過，見婦人門外騎甚眾，踟躕未通⊥各引去，矜令白己在門，使左右送刺，乃邀至外廳。令矜坐，云：“待妝束?！瘪嬗X火冷，心竊疑怪。須臾，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遙見一燈，火色微暗，將近又遠。疑非人也，然業(yè)已求見，見畢當(dāng)去。心中恒誦《千手觀音咒》。至內(nèi)，見坐帳中，以羅巾蒙首，矜苦牽曳，久之方落。見婦人面長尺余，正青色，有聲如狗，矜遂絕倒。從者至其室宇，但見殯宮，矜在其內(nèi)，絕無間隙。遽推壁倒，見矜已死，微心上暖，移就店將息。經(jīng)月余方蘇矣。
○朱七娘 東都思恭坊朱七娘者，倡嫗也。有王將軍素與交通—元中，王遇疾卒，已半歲，朱不知也。其年七月，王忽來朱處。久之，日暮，曰：“能隨至溫柔坊宅否？”朱欲許焉。其女彈唱有名，不欲母往，乃曰：“將軍止此故佳，將還，有所憚耶？”不獲已，王以后騎載去。入院，歡洽如故。明旦，王氏使婢收靈床被，見一婦人在被中，遽走還白。王氏諸子，驚而來視。問其故，知亡父所引，哀慟久之。遂送還家焉。
○李光遠 李光遠，開元中。為館陶令。時大旱，光遠大為旱書，書就暴卒。卒后，縣申州，州司馬覆破其旱。百姓胥怨，有慟哭者，皆曰：“長官不死，寧有是耶？”其夜，光遠忽乘白馬來詣旱坊。謂百姓曰：“我雖死，旱不慮不成，司馬何人，敢沮斯議！”遂與百姓詣司馬宅。通云：“李明府欲見?！彼抉R大懼，使人致謝。光遠責(zé)云：“公非人，旱是百姓事，何以生死為準，宜速成之。不然，當(dāng)為厲矣?！毖杂櫍c百姓辭訣，方去。其年旱成，百姓賴焉。
○李霸
岐陽令李霸者，嚴酷剛鷙，所遇無恩，自承尉已下，典吏皆被其毒。然性清幸自喜，妻子不免饑寒。一考后暴亡。既斂，庭絕吊客。其妻每撫棺慟哭，呼曰：“李霸在生云何，令妻子受此寂寞！”數(shù)日后，棺中忽語曰：“夫人無苦，當(dāng)自辦歸?！逼淙胀硌?，令家人于廳事設(shè)案幾，霸見形，令傳呼召諸吏等。吏人素所畏懼，聞命奔走，見霸莫不戰(zhàn)懼股栗。又使召丞及簿尉，既至，霸訶怒云：“君等無情，何至于此，為我不能殺君等耶！”言訖，悉顛仆無氣。家人皆來拜庭中祈褥，霸云：“但通物數(shù)，無憂不活?！甭室晕迨仦闇剩佒帘闵?。各謝訖去后，謂兩衙典：“吾素厚于汝，何故亦同眾人唯殺汝一身，亦復(fù)何益，當(dāng)令兩家馬死為驗?！表汈?，數(shù)百匹一時皆倒欲死，遂人通兩匹細馬，馬復(fù)如故。因謂諸吏曰：“我雖素清，今已死謝諸君，可能不惠涓滴乎？”又率以五匹絹。畢，指令某官出車，某出騎，某吏等修，違者必死。一更后方散。后日處分悉了，家人便引道，每至祭所，留下歆饗。饗畢，又上馬去。凡十余里，已及郊外，遂不見。至夜，停車騎，妻子欲哭，棺中語云：“吾在此，汝等因弊，無用哭也。”霸家在都，去岐陽千余里。每至宿處，皆不令哭。行數(shù)百里，忽謂子曰：“今夜可無寐。有人欲盜好馬，宜預(yù)為防也。”家人遠涉困弊，不依約束，爾夕竟失馬。及明啟曰，霸云：“吾令防盜，何故貪寐雖然，馬終不失也。近店東有路向南，可遵此行十余里，有林，馬系在林下?！蓖。缪缘弥?。及至都，親族聞其異，競來吊慰，朝夕謁請，霸棺中皆酬對，莫不。觀聽聚喧，家人不堪其煩。霸忽謂子云：“客等往來，不過欲見我耳。汝可設(shè)廳事，我欲一見諸親。”其子如言，眾人于庭伺侯。久之，曰：“我來矣?！泵韼?。忽見霸，頭大如甕，眼赤睛突，瞪視諸客等⊥莫不顛仆，稍稍引去。霸謂子曰：“人神道殊，屋中非我久居之所，速殯野外。”言訖不見，其語遂絕。
○安宜坊書生 開元末，東京安宜坊有書生，夜中閉門理書。門隙中忽見一人出頭。呵問何輩，答云：“我是鬼，欲相就?！币蜓麜鲩T。書生隨至門外，畫地作“十”字，因爾前行，出坊至寺門鋪。書生云：“寺觀見，必不得度。”鬼言：“但隨我行，無苦也?！倍碇炼ǘ﹂T內(nèi)。鬼負書生從門隙中出，前至五橋。道傍一冢，天窗中有火光。鬼復(fù)負書生上天窗側(cè)，俯見一婦人，對病小兒啼哭，其夫在傍假寐。鬼遂透下，以手掩燈。婦人懼，呵其夫云：“兒今垂死，何忍貪臥適有惡物掩火，可強起明燈?！狈蚱鹛頎T。鬼回避婦人，忽取布袋盛兒，兒猶能動于布袋中，鬼遂負出。至天窗上，兼負書生下地，遂入定鼎門。至?xí)?，謝曰：“吾奉地下處分，取小兒，事須生人作伴，所以有此煩君，當(dāng)可恕之。”言訖乃去。其人初隨鬼行，所止之處，輒書“十”字。翌日，引其兄弟覆之，“十”字皆驗。因至失兒家問之，亦同也。
○裴盛
董士元云：“義興尉裴盛晝寢，忽為鬼引，形神隨去。云奉一兒。至兒家，父母夾兒臥，前有佛事。鬼云：“以其佛，生人既至?！惫硎忠粨]，父母皆寐。鬼令盛抱兒出床，抱兒喉有聲，父母驚起，鬼乃引盛出。盛苦邀其至舍，推入形中乃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