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何巡按聽訴私訪 徐黑虎認車被擒
作者：不題撰人話說姜韻自從那日出來，販糴糧米，來來往往，得些利息，不肯輕易回家。只等獲利甚豐時候，才到家中看看去。這日買了幾石米，雇的車夫姓徐，名叫黑虎，生得膂力過人，慣能推車，所以做了常常主戶。一日從店中五更起身，黑虎推車，姜韻在后隨行。離店走了六七里路，見星斗未落，月光尚明，天氣還早，就停住小車，在路旁歇息歇息。二人取出些干糧，才待坐下去吃，忽聽有人叫聲：“好苦呀！”徐黑虎往四下一看，并無人影，嚇得猛然跳起道：“不好，有鬼了?！苯嵶屑毬犃寺?，說：“不是鬼，路那邊像是一井，莫不是井中有人，待我去問他一聲?！彼熳叩骄厗柕溃骸熬畠?nèi)莫非有人么？”張秋聯(lián)聽的有人問她，遂說：“快著救我。”姜韻說：“聽她聲音，原來是個女子，卻如何救她法?！毙旌诨⒄f：“車子上有繩，解來縛住我的腰，卸下去撈她罷?！苯嵉溃骸澳闵倌耆说牧Υ?，在上邊好提拔，待我下去罷?！彼鞂⒗K系在腰中，叫黑虎慢慢卸下井去，摸著秋聯(lián)，說：“幸喜水不深，只泡得半截身。”忙將自己腰中繩解下，把秋聯(lián)捆個結(jié)實。說：“伙計，先把這女子拔上去，然后拔我。”黑虎聽見，遂用力拔將上來，放在井邊，替她解繩。趁著月色，向秋聯(lián)細細一看，見她真有如花似玉之貌，暗自驚訝道：是仙是人，不料世間有這樣女子。此日之遇，正是天賜姻緣，不可錯過。正在躊躇之際，聽得井內(nèi)喊道：“快拔我上去?！焙诨⒊烈鞯溃耗闳羯蟻?，必起爭端。不如把他處死到井中，卻是上策?？戳丝淳杂幸荒局锨鞍岬?，兩手舉起，叫聲：“老伙計站在中間，繩子下去了。”里邊應了一聲，樁腳早到頭上，可憐姜韻性命，就喪在井中。秋聯(lián)一見，說：“呀，不好，又遇歹人了！”黑虎道：“休嚷，我非歹人，那井中才是個歹人哩。我怕他上來難為于你，所以把他處死。待我把米袋也丟下井去，你上車來。你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家去罷?！边@張秋聯(lián)從井中出來，渾身衣服盡濕，水淋淋的，已覺心內(nèi)抖擻，又見黑虎這般光景，驚得魂飛天外，暗自思量道：奴家剛離虎口，又遇豺狼，此時要再尋無常，他豈肯容。天呀！莫不是我的性命，該喪于此處。事到如今，任他言甘心險，我自寧死不辱罷了。只見黑虎把車子收拾停當，催她上車。正在無奈，忽聽一片聲鑼響，迎面而來。黑虎驚訝道：“不知什么官府經(jīng)過。”遂囑咐秋聯(lián)道：“你且在車邊站立，斷勿多言。倘若問你，只說是過路的，推辦人出大恭去了。再說別話，官府是要打嘴的?！闭f完抽身向前面躲避去了。秋聯(lián)見天已大明，官府又到，說：“我可有救星了，謝天謝地。”
卻說這官府不是別位，是新巡按何大人，往南陽府去，從此經(jīng)過。那職事鮮明，從役齊整，自不必說。單表秋聯(lián)，等他職事過完，望見大轎，跪下路旁，叫聲：“老爺救命呀！”何大人吩咐住轎。問道：“你是誰家女子，在此喊冤？”秋聯(lián)稟道：“民女張秋聯(lián)，父母早亡，依靠姑娘度日，姑爹不仁，欲賣民女入娼，無奈黑夜逃出莊來，遇強人逼我投井，今早又遇二人撈出，井上人卻把井中人害死，立逼民女上車，幸遇青天過此，望老爺救命?！焙窝舶吹溃骸拔乙衙靼祝缃裼湍慊厝?，又恐你姑爹賣你，卻怎么處？人役呢？看看前面那林子里，是什么所在？”役人去了不多時，回來稟道：“是一所青蓮庵，庵中住持，俱是女僧?！焙窝舶捶愿腊砚种欣夏釂緛恚廴硕厝?，把老尼喚到，跪在面前。何巡按道：“你是庵中住持么？”答道：“正是?！毖舶吹溃骸氨驹郝吠臼盏靡圾Q冤女子，寄在庵中。本院到南陽府，差人送香金于你，你好好看顧她。”老尼叩頭而起，領著秋聯(lián)去了，不提。且說何巡按問役中：“有會推車的么？”叫他權(quán)扮車夫，自己也換了衣帽，扮成客人，吩咐人役道：“本院前去私訪。你們執(zhí)事，仍走大路，也不可遠離，以便呼喚就到。”眾役齊應一聲，各自前往。何巡按隨著車子，卻向旁路而走，說：“我自出京來，行至河南路上，觀風問俗，狡猾非常，我立意勵精圖治，三月之內(nèi)，把一切賊盜，俱化為善良，才合吾意?！闭运剂?，忽見前面石橋底下，走出一個人來，向巡按拱拱手，問道：“才過去的是什么老爺？”巡按答道：“是新按院何老爺，已經(jīng)從大路過去了?！庇謫柕溃骸坝幸慌雍霸瑓s怎么發(fā)落了？”巡按道：“卻不曉得?！蹦侨擞謫柕溃骸澳阕能囎?，是買的還是雇的？”巡按道：“卻是路上拾的?！蹦侨说溃骸斑@車子是我的。”巡按道：“何所見是你的？”那人道：“我有暗記，車底下有我名字『徐黑虎』三字。你可看看，若無此三字，就算我賴你了?！毖舶吹溃骸半m然有字，難以憑信。后邊有人來了，待他到時，叫他平論一番，我便給你?！眳s說來人，正是眾役中扮作行人瞧望巡按的。遠遠見車子被人攔住，有爭論之意，慌忙齊到跟前，虛作勸解。見巡按把嘴一扭，即會意思。掏出繩鎖，一齊動手把徐黑虎拴住。黑虎嚷道：“怎么他坐我的車子，不肯還我，你們反倒拴我，太不公平?！北娨酆鹊溃骸跋寡鄣呐牛莸萌铝?。這是按院大老爺私行，特訪拿你，你還撒野么？”黑虎聽見，嚇得開口結(jié)舌，半晌說不上話來，只是磕頭。巡按問道：“此車果是你的么？”黑虎道：“不是小人的。小人因從前見過此車，上有『徐黑虎』三字，今日所以冒名充認?！毖舶磫柕溃骸澳憬惺裁疵?？”黑虎道：“小人姓白，小名叫狗?！毖舶葱Φ溃骸罢呛诨⒘r化為白犬了?！彼旆愿辣娨郏骸皩④囎油频侥详柸霂?，把徐黑虎寄監(jiān)，本院隨后自行到府發(fā)落?！币廴祟I命，將黑虎捆在車上，推向南陽而去。這正是：
黑虎霎時化白犬，糧車權(quán)且作囚車。
這巡按為何不就回去，仍是私行打扮？一則因井中尸首尚未撈出，再者還要訪些事情。未知訪的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卻說這官府不是別位，是新巡按何大人，往南陽府去，從此經(jīng)過。那職事鮮明，從役齊整，自不必說。單表秋聯(lián)，等他職事過完，望見大轎，跪下路旁，叫聲：“老爺救命呀！”何大人吩咐住轎。問道：“你是誰家女子，在此喊冤？”秋聯(lián)稟道：“民女張秋聯(lián)，父母早亡，依靠姑娘度日，姑爹不仁，欲賣民女入娼，無奈黑夜逃出莊來，遇強人逼我投井，今早又遇二人撈出，井上人卻把井中人害死，立逼民女上車，幸遇青天過此，望老爺救命?！焙窝舶吹溃骸拔乙衙靼祝缃裼湍慊厝?，又恐你姑爹賣你，卻怎么處？人役呢？看看前面那林子里，是什么所在？”役人去了不多時，回來稟道：“是一所青蓮庵，庵中住持，俱是女僧?！焙窝舶捶愿腊砚种欣夏釂緛恚廴硕厝?，把老尼喚到，跪在面前。何巡按道：“你是庵中住持么？”答道：“正是?！毖舶吹溃骸氨驹郝吠臼盏靡圾Q冤女子，寄在庵中。本院到南陽府，差人送香金于你，你好好看顧她。”老尼叩頭而起，領著秋聯(lián)去了，不提。且說何巡按問役中：“有會推車的么？”叫他權(quán)扮車夫，自己也換了衣帽，扮成客人，吩咐人役道：“本院前去私訪。你們執(zhí)事，仍走大路，也不可遠離，以便呼喚就到。”眾役齊應一聲，各自前往。何巡按隨著車子，卻向旁路而走，說：“我自出京來，行至河南路上，觀風問俗，狡猾非常，我立意勵精圖治，三月之內(nèi)，把一切賊盜，俱化為善良，才合吾意?！闭运剂?，忽見前面石橋底下，走出一個人來，向巡按拱拱手，問道：“才過去的是什么老爺？”巡按答道：“是新按院何老爺，已經(jīng)從大路過去了?！庇謫柕溃骸坝幸慌雍霸瑓s怎么發(fā)落了？”巡按道：“卻不曉得?！蹦侨擞謫柕溃骸澳阕能囎?，是買的還是雇的？”巡按道：“卻是路上拾的?！蹦侨说溃骸斑@車子是我的。”巡按道：“何所見是你的？”那人道：“我有暗記，車底下有我名字『徐黑虎』三字。你可看看，若無此三字，就算我賴你了?！毖舶吹溃骸半m然有字，難以憑信。后邊有人來了，待他到時，叫他平論一番，我便給你?！眳s說來人，正是眾役中扮作行人瞧望巡按的。遠遠見車子被人攔住，有爭論之意，慌忙齊到跟前，虛作勸解。見巡按把嘴一扭，即會意思。掏出繩鎖，一齊動手把徐黑虎拴住。黑虎嚷道：“怎么他坐我的車子，不肯還我，你們反倒拴我，太不公平?！北娨酆鹊溃骸跋寡鄣呐牛莸萌铝?。這是按院大老爺私行，特訪拿你，你還撒野么？”黑虎聽見，嚇得開口結(jié)舌，半晌說不上話來，只是磕頭。巡按問道：“此車果是你的么？”黑虎道：“不是小人的。小人因從前見過此車，上有『徐黑虎』三字，今日所以冒名充認?！毖舶磫柕溃骸澳憬惺裁疵?？”黑虎道：“小人姓白，小名叫狗?！毖舶葱Φ溃骸罢呛诨⒘r化為白犬了?！彼旆愿辣娨郏骸皩④囎油频侥详柸霂?，把徐黑虎寄監(jiān)，本院隨后自行到府發(fā)落?！币廴祟I命，將黑虎捆在車上，推向南陽而去。這正是：
黑虎霎時化白犬，糧車權(quán)且作囚車。
這巡按為何不就回去，仍是私行打扮？一則因井中尸首尚未撈出，再者還要訪些事情。未知訪的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