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錯中錯撈女成男　奇上奇親夫是尸

話說奉官遣差打撈尸首的這一起人，在路上磨牙斗齒，七言八語。這個說：“石敬坡多嘴，無端生事，叫人這樣勞神?！蹦莻€說：“若井中果是秋蓮，到好消案，也不枉這番辛苦。倘或差錯，石敬坡便不能無罪了?！辟Z氏抱怨道：“石敬坡可知我女兒是怎個模樣，卻說的這般確切，真令人可惡?！笔雌铝恐约旱囊姴诲e，卻也不與爭論。一路來到井邊，石敬坡說：“到了，就是此井?！惫罘讲畔碌皿H來，賈氏早已走到井邊，向里一望：“白晃晃的又不是水，卻是什么東西。”石敬坡聞言，急急近前一看，卻也看不清白，說：“這也奇了，為什么井樁也不見了。你看那邊來了一個癱子，等他到來，問個明白，便知端底。”卻說來的癱子，就是侯上官，久成殘疾，拄著拐兒。因聞得巡按經(jīng)過此地，又不知女兒逃往何處，恐弄出事來，時常在外打聽消息。忽見一伙男女俱在井邊，特來探視。石敬坡迎面問道：“這漢子我問你，這是誰家的井？”侯上官道：“就是我家的井，你問它做什么？”石敬坡道：“這井樁哪里去了？”侯上官道：“正是。日還在，今日為何就不見了？奇怪，奇怪。”石敬坡又問道：“這侯家莊上有個姜秋蓮么？”侯老兒道：“張秋聯(lián)是我的女兒，昨夜逃走了，你問她必有原故?！笔雌掠謫枺骸翱墒悄愕挠H生女兒么？”侯上官道：“不是親生，卻是螟蛉?！笔雌屡恼频溃骸傲形蝗绾?，不是我錯了?！辟Z氏向侯上官問道：“敢是你把我女兒拐走了?！焙钌瞎俚溃骸拔乙苍饽泸_了?！笔雌聰r住道：“你二人不必吵鬧，秋蓮現(xiàn)在井中，撈起尸來，就明白了，何必如此?！焙钌瞎俚溃骸跋胧悄泸_我女兒下井的?！辟Z氏道：“不管他，我只問你要我的女兒便了?！惫詈鹊溃骸安坏脕y嚷，且叫人下井去撈起來再講?！彼鞂Φ胤秸f道：“下井撈尸是你的事了?！钡胤降溃骸斑@個自然。”遂把地方卸下，地方細細一看，說：“怪道上面看見雪白的些東西，原來是些白米，弄起去好換酒吃?！闭诿y時候，這巡按也雜在眾人里邊，打聽消息。只聽眾人又問井中撈著尸首沒有，地方應(yīng)道：“撈著了，不是個女子，原來是男人?！笔雌碌溃骸斑@是什么事情，你還只顧取笑?！钡胤秸f：“誰與你取笑？你若不信，撈上來你看就是了?！闭f猶未了，早已將尸扯到井口。石敬坡看了一看。遂跌腳道：“好個成精作怪的東西，你害得我石敬坡好苦得緊?！辟Z氏向前一看，放聲大哭，說：“這尸首明明是我家男人，不知他怎么死于此處。”公差道：“你認得真么？”賈氏道：“我和他夫妻多半世，難道認不真切？”遂描述黃道黑哭起來說：“我那屈死的丈夫，每日東奔西波，為名為利，不肯歸家，今日被人陷害，你那名在哪里？利在哪里？徒落得死而不明，真苦死人也！”哭了一會，照著石敬坡道：“這可是你把我男人害了！”石敬坡道：“昨晚真真是個女子，如今變成白發(fā)老翁，只怕是井主移換了?！辟Z氏問癱子道：“是你把我丈夫害了么？”侯上官道：“你看我這樣殘疾，還顧不過自己來，怎去害人？”公差道：“說得有理，連我也弄胡涂了。”巡按插口道：“我倒明白?！笔雌碌溃骸澳慵让靼?，何不說個詳細?！毖舶吹溃骸拔覅s不說。”公差齊道：“人命關(guān)天，這案官司正沒頭緒，你既說你明白，就拴你去見老爺。”巡按道：“我是秀才，你們拴不得。”公差道：“命案重大，你既多言，便是案中之人，哪管你秀才不秀才?！鄙锨熬棺运┝?。巡按暗暗說道：虧得是我，若是旁人，豈不惹出一場大禍來。我且?guī)е死K，同他到公堂，看他怎樣發(fā)落。公差遂叫石敬坡和地方抬著尸首，同井主去見老爺。卻說石敬坡，因井中尸首不是秋蓮，又悶又悔，不敢回城見官，只推抬尸無力，故意遲延不走。公差一齊喊喊喝喝，往南陽城中而去。這且不表。卻說李翼那日別了敬坡，急急忙忙連夜往集俠山奔走，行了數(shù)日，早望見集俠山不遠。極目觀瞧，果然險絕，真是他們出沒之所。漸漸行來，已到山口，早有人攔阻，說：“你是什么人，輒敢到此?！崩钜碣r笑施下禮去，說：“敢問大王可姓張么？”嘍啰道：“正是。問我大王有什話說？”李翼道：“我是南陽府羅郡村，李相公門下院子李翼，有要緊事求見大王，煩為通報。”嘍啰道：“既是羅郡人，想是非親即友。你在此少等，待俺去稟大王，自有回復?！崩钜碚f：“有勞了?！边@嘍啰急忙走到聚義廳上說：“啟稟大王，有羅郡李相公家人求見。”張言行道：“李相公是我故人，快傳那管家進見?！边@嘍啰答應(yīng)一聲，不多一時，把李翼領(lǐng)到堂前跪下。張言行認得李翼，慌忙走下廳來說：“你主人可好？有何事情來到此處，快快說來?！崩钜砉蛳拢瑵M眼流淚說：“主人有難，特來求救?！睆堁孕袑⒗钜沓镀鹫f：“你主人是讀書人，有什禍事，叫人不解?！崩钜韺⒁淹鶑那埃F(xiàn)今入監(jiān)，問成死罪，說了一遍：“此來特與大王商議，設(shè)法解救，以全我主人性命，萬勿推阻?！睆堁孕新勓裕篌@失色，說：“我與他雖是朋友，猶如同胞，我不救他，枉生世間。但怎樣救他法？”想夠多時，說：“有了。為今之計，唯安排下山劫他監(jiān)獄，救出仁弟，一同回寨，共享歡樂，別無妙策。”遂叫：“請你二大王來?！眹D啰答應(yīng)，去不多時，二大王王海走來，敘過禮，下面坐定。張言行便將仁弟李花遭難在獄，李翼求救來由，陳說了一遍。王海道：“既是大哥的仁弟，即同我們己事一般，何敢推辭。不知哥哥如何救法？”張言行道：“快點寨兵，速速下山，直攻南陽府城，劫他牢獄，便是長策?！蓖鹾４饝?yīng)，收拾器械，準備糧草，明日起馬而去。
不知張言行能救出李春發(fā)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