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札子六首

作者：曾鞏

再議經(jīng)費札子
臣嘗言：皇祐、治平歲入，皆一億萬以上，而歲費亦略盡之。景德官一萬于員，皇祐、治平皆三〈一作二〉萬于員，景德郊費六百萬，皇祐、治平皆一千萬以上，是二者費皆倍于景德。使皇祐、治平入官之門多于景德者，可考而知，皇祐、治平郊費之端多于景德者，可考而知，然后議其可罷者罷之，可損者損之，使歲入如皇祐、治平，而錄吏、奉郊之費同于景德，則二者所省蓋半矣。則又以類推而省之，以歲入一億萬計之，所省者十之一，則歲有余財一萬萬，所省者十之三，則歲有余財三萬萬，以三十年之通計之，當(dāng)有余財九億萬，可以為十五年之蓄。自古國家之富，未有及此也。陛下謂臣所言，以節(jié)用為理財之要，世之言理財者，未有及此也，令〈一作今〉付之中書。
臣待罪三班，按國初承舊，以供奉官、左右班殿直為三班，立都知行首領(lǐng)之。又有殿前承旨班院，別立行首領(lǐng)之。端拱以后，分東西供奉，又置左右侍禁及承旨借職，皆領(lǐng)于三班。三班之稱亦不改。初，三班吏員止于三百，或不及之。至天禧之間，乃總四千二百有余。至于今，乃總一萬一千六百九十，宗室又八百七十。蓋景德員數(shù)已十倍于初，而以今考之，殆三倍于景德。略以三年出入之籍較〈一作?！抵?，熙寧八年，入籍者四百八十有七，九年五百四十有四，十年六百九十，而死亡退免出籍者，歲或過二百人，或不及之，則是歲歲有增，未見其止也。臣又略考其入官之由，條于別記以聞，議其可罷者罷之，可損者損之，惟陛下之所擇。
臣之所知者，三班也。吏部東西審官，與天下他費，尚必有近于此者，惟陛下試加考察，以類求之。蓋有約于舊而浮于今者，有約于今而浮于舊者，其浮者必求其所以浮之自而杜之，其約者必本其所以約之由而從之，如是而力行，使天下歲入億萬，而所省者什三，計三十年之通，當(dāng)有十五年之蓄。夫財用天下之本也，使國家富盛如此，則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以陛下之圣質(zhì)，而加之勵精，以變因循茍簡之敝，方大修法度之政，以幸天下，詒萬世。故臣敢因官守，以講求其損益之?dāng)?shù)，而終前日之說以獻(xiàn)，惟陛下財擇。請改官制前預(yù)選官習(xí)行逐司事務(wù)札子
臣伏以陛下稽古正名，修定官制，今百工庶務(wù)，類別以明，其于講求經(jīng)畫，皆出圣慮，彌綸之體，固已詳盡。然推行之始，去故取新。竊恐百執(zhí)事之人，素未諭于其心，習(xí)于其耳目，一日之間，或未盡知其任；群吏萬民，聽治于上者，或未盡知所趨。待夫問而后辨，推而后通，則必有煩阻之患、留滯之虞。若圖之于早，定之于素，則一日之間，官號法制，一新于上，而彝倫庶政，敘行于下，內(nèi)外遠(yuǎn)近，雖易視改聽，而持循安習(xí)，無異于常。此臣所以區(qū)區(qū)之愚，庶有補(bǔ)于萬一也。
今百司庶務(wù)，既已類別。若以所分之職、所總之務(wù)，因今日之有司，擇可屬以事者，使之區(qū)處，自位敘名分，憲令版圖，文移案牘，訟訴期會，總領(lǐng)循行，舉明鉤考，有革有因，有損有益，有舉諸此而施諸彼，有舍諸彼而受諸此，有當(dāng)警于官，有當(dāng)布于眾者，自一事已上，本末次第，使更制之前，習(xí)勒已定，則命出之日，但在奉行而已。
蓋吏部于尚書，為六官之首。試即而言之，其所總者選事也。流內(nèi)銓、三班、西東審官之任，皆當(dāng)歸之。誠因今日之有司，擇可屬以事者，使之區(qū)處。自令、仆射、尚書、侍郎、郎、員外郎，以其位之升降，為其任之煩簡，使省書審決，某當(dāng)屬郎、員外郎，某當(dāng)屬尚書、侍郎，某當(dāng)屬令、仆射，各以其所屬，預(yù)為科別。如此，則新命之官，不煩而知其任矣，曹局吏員，如三班諸房十有六，諸吏六十有四，其所別之司，所隸之人，不必盡易。惟當(dāng)合者合之，當(dāng)析者析之，當(dāng)損者損之，當(dāng)益者益之，使諸曹所主，因其舊習(xí)。如此，則新補(bǔ)之吏，不諭而知其守矣，憲令版圖，文移案牘，訟訴期會，總領(lǐng)循行，舉明鉤考，其因革損益之不同，與有舉諸此而施諸彼，有舍諸彼而受諸此，有當(dāng)警于官、布于眾者，皆前事之期，莫不考定。如此，則新出之政，不戒而知其敘矣。夫新命之官，不煩而知其任；新補(bǔ)之吏，不諭而知其守；新出之政，不戒而知其敘。則推行之始，去故取新，所以待之者備矣。其于選事如此，旁至于司封、司勛、考功當(dāng)隸之者，內(nèi)服外服、庶工萬事當(dāng)歸之者，皆推此以通彼，則吏部之任〈一作仕，〉不待政出之日，問而后辨、推而后通也。推吏部之事，以通于百工庶職。如此，則體雖至大，而操之有要；事雖一變，而處之有素。一日之間，官號法制，鼎新于上；而彝倫庶政，敘行于下。內(nèi)外遠(yuǎn)近，雖改視易聽，而持循安習(xí)，無異于常。
區(qū)區(qū)之愚，庶有補(bǔ)于萬一者在此。而臣愚淺薄，不知治體，貪于傾盡，而不知其言之妄。采掇增損，實待圣斷，惟陛下之所裁，幸取進(jìn)止。
請改官制前預(yù)令諸司次比整齊架閣版籍等事札子
臣伏以陛下發(fā)德音，正官號，法制度數(shù)，皆易以新書，太平之原，實在于此。今論次已定，宣布有期。四方足而望。臣切恐施行之際，新舊代易之初，庶工之間，或吏屬因循，或簿書緣絕，其于督察漏略，檢防散逸彌綸之體，不可不早有飭戒。欲乞明論，有司架閣有未備者備之，版籍有未正者正之。凡憲令圖牒、簿書案牘，皆當(dāng)次比整齊，斂藏識別。以至于官寺什器，凡物之屬公上者，亦皆當(dāng)鉤考，詳于簿錄。庶于新舊更易之間，得無漏略散逸之敝，非獨儆當(dāng)今典領(lǐng)之懈，且以絕異時追究之煩。取進(jìn)止。
請以近更官制如周官六典為書札子
臣竊以周制六卿，各率其屬，皆有分職，見于《禮經(jīng)》。至唐，自三省而下，分命庶官，亦各以其職事，見于《六典》。今陛下講求化原，更定官制。蓋作憲垂法，由古以來，其于大體有不可易者，雖唐虞三代未嘗易也。至于緣人情，因世故，斟酌損益，有不可不易者。故雖唐虞之際極盛之時，凡巡守四方，則皆修五禮，而周人治象之法，亦歲有更革，況于時異事殊，而可以膠于一方之說、泥于一偏之跡哉？故陛下更制改作，其彌綸大意，則遠(yuǎn)體《周官》，而近因唐制，此所謂于其大體，有不可易者也。至于從宜應(yīng)變，則解縱拘攣，獨出圣謀，不牽常，此謂斟酌損益，有不可不易者也。夫能審其不可易者而因之，斷其不可不易者而更之，惟當(dāng)而已，然后可謂明制作之體。
惟陛下圣性之卓，故能處之無疑，此非群臣之所能望也。今更定官制，其所先者，在于使群臣庶位皆明知其職分。職分既明，然后在事者得各因其名，以效其實。而考察者欲核其實，則必推其名。此作法之大要，所謂不可易者也。今庶尹百工，分位既定，宜有新書，如《周官》、《六典》明白之文，使內(nèi)外上下，曉然究悉，以熙庶績而康萬事。臣適典明命，亦得各以百執(zhí)事所分之職，載于訓(xùn)詞，以飭戒在列，以稱陛下董正治官、循名責(zé)實之意。其書宜以時頒布，以幸天下。如體重事巨，其不可不易者，文字論次尚有未周，則百司所守小大之務(wù)，亦宜先有條具，委曲章明，施于列位，使人人皆知其任，勸于赴功。而臣亦得討論演暢，見于王者之訓(xùn)，以副圣君勵精求治、為世作則之心。取進(jìn)止。
史館申請三道札子
臣修定國史，止依司馬遷以下編年體式，至于書事隨便，今略具條目進(jìn)呈。其余文義曲折，難預(yù)為定例者，須候著撰之際，徐更隨宜，候書成日，為逐篇述傳，系于末卷，以見論次之意。蓋若預(yù)為定例，恐于文義須至拘牽，就例或有所妨。其書事隨便，今略具條目如左：
一，群臣拜罷，見于百官表。
一，刑法、食貨、五行、天文、災(zāi)祥之類，各見于逐志?！匆焉细挥诒炯o(jì)載述之類?！?br>一，名位雖崇，而事跡無可紀(jì)者，更不必傳?；蛏茞河锌梢娬?，則附見之。
一，善惡可勸戒，是非后世當(dāng)考者，書之。其細(xì)故常行，更不備書。右取進(jìn)止。
臣修定五朝國史，有合申請事，具下項：
一，自宋興以來，名臣良士或曾有名位，或素在丘園，其有嘉言善行、歷官行事、軍國勛勞，或有貢獻(xiàn)封章，或有著撰文字，或本家有碑志、行狀、紀(jì)述之文，或他人為作傳記之類，今來所修國史，須合收采載述?？謶]舊書訪尋之初，有所未盡，至今歲月已遠(yuǎn)，耳目所及者少，或至漏略。欲乞京畿，委開封知府及畿縣知縣，在外委逐路監(jiān)司、州縣長吏，博加求訪。有子孫者，延致詢問，諭以朝廷之意。欲使名臣良士言行功實，傳之不朽，為人子孫者，亦宜知父祖善狀，合要顯揚，使得見于國史，以稱為人后嗣之義。各令以其所有事跡或文字，盡因郡府，納于史局，以備論次?；蛭淖稚远啵浼覠o力繕寫，即官為委官，以官用傭?qū)懽秩藭鴮懶ＵＦ湓蝺筛?、兩制、臺諫之家，須逐家一一詢訪，無令漏略。各限自指揮到日，一月內(nèi)取到文字，發(fā)送史局，其逐路監(jiān)司、州府、逐縣長吏，各具無漏略文狀連申。
一，申中書，向來編集累朝文字，本局不見，得從初名目，及樞密院有編集機(jī)要文字，并兩處有錄得累朝御札手詔副本文字，欲乞令檢送本局，以備討論。取進(jìn)止。臣修定五朝國史，據(jù)舊書，及更加采摭，以備紀(jì)錄外，竊慮五圣臨御之日，德音行事，外廷有所未聞，及自來更有紀(jì)述，發(fā)明文字，藏在宮禁者，欲乞特賜頒示，以憑論次。所貴祖宗功德，傳布方冊，得以周盡。右取進(jìn)止。
請訪問高驪世次札子
臣竊考舊史，高句驪自朱蒙得紇升骨城居焉，號曰高句驪，因以高為氏。歷漢至唐高宗時，其王高藏失國內(nèi)徙。圣歷中，藏子德武得為安東都督，其后稍自為國。元和之末，嘗獻(xiàn)樂工，自此不復(fù)見于中國。五代同光、天成之際，高驪王高氏復(fù)來貢，而失其名。長興三年，乃稱權(quán)知國事王建遣使奉貢，因以建為王。建子武，武子昭，昭子弟治，治弟誦，誦弟詢，相繼立。蓋自朱蒙至藏，可考者一姓九百年，傳二十一君而失國，其后復(fù)自為國，而名及世次、興廢之本末，與夫王建之所以始，皆不可考。王氏自建至，四王皆傳子，自治至詢，三王皆傳弟。詢自天圣八年來貢，至熙寧三年，今王徽來貢，其不見于中國者，蓋四十有三年。今陛下仁圣文武，聲教之盛，東漸海外，徽所遣使，方集闕下。
蓋高句驪，文字之國也，其使者宜知其國之君長興壞本末、名及世次。欲乞詔諭典客之臣，問自德武之東也，其后何以能復(fù)其國，何以復(fù)失之，嘗傳幾君，其名及世次可數(shù)否，王建之所以興者何由，其興也自建始?xì)e，抑建之先已有興者歟。自天圣至熙寧四十三年之間，而徽復(fù)見于中國，其繼詢而立者歟，豈其中間復(fù)自有繼詢者歟，徽于詢?yōu)楹螌佟Ｈ缙溲钥烧摯?，足以補(bǔ)舊史之闕，明陛下德及萬里，殊方絕域，前世有不能致者，慕義來庭，故能究知四夷之事，非聲教之所被者，遠(yuǎn)不能及此。取進(jìn)止。
貼黃：欲乞諭畢仲衍，因話從容訪問。或來使未能盡對，即諭以候歸本國，討尋記錄，因向后別使人附來。
高驪世次
高句驪，其先出夫于王，得河伯女，因閉于室，感日而孕，生朱蒙。及長，夫余之臣謀殺之，朱蒙走得免。至紇升骨城居焉，號高句驪，因以高為氏。朱蒙死，子如栗立。如栗死，子莫來立?！礉h武帝元封四年，滅朝鮮，置玄菟郡，以高句驪為縣，屬之?！凋|立?！词肥涫来?。王莽時，發(fā)高句驪兵伐胡，不欲行，遂皆出塞為寇，歸咎于騶，嚴(yán)尤誘而斬之，莽乃大悅，更名高句驪王為下句驪侯?！倒馕浣ㄎ浒四?，高句驪遣使朝貢，復(fù)其王號。〈史不著其名?！的獊硪釋O宮立?！礆憽仓g寇遼東?！祵m死，子遂成立?！窗驳劢ü庠暌?。〉遂成死，子伯固立?！础侗笔贰吩疲簩m死，子伯固立。〉伯固死，子伊夷模立。伊夷模死，子位宮立。位宮死，元孫乙弗利立。〈頻寇遼東。〉弗利死，子釗立，安立。〈史失其世次，而云：以高麗王安為平州牧，晉孝武大元十年也。〉釗曾孫璉立。〈晉太武時，始遣使者，詣安東奉表。〉璉死，孫云立?！春笪盒⑽奶臀迥暌病！赌鲜贰吩疲涵I死，子云立?！翟扑溃影擦?。〈后魏宣武、神龜中?！蛋菜溃友恿?。延死，子成立。成死，子湯立。湯死，子元立。〈隋開皇、大業(yè)中，皆伐之。〉元死，弟建武立?！唇ㄎ渲ⅲ迥┮?。唐高祖武德中，拜遼東郡王?！到ㄎ渌?，弟之子藏立?！唇ㄎ錇樯w蘇文所殺，更立建武弟之子藏為王，自為莫離支專國，猶唐兵部尚書、中書令之職。貞觀十八年遣李伐之。十九年，太宗親征。高宗龍朔元年，遣任雅相以三十六軍，水陸分途，觀高麗之釁。干封三年，李拔扶余城。總章元年，李拔平壤城，執(zhí)藏，收其地。蓋朱蒙至藏，有國九百年矣?！挡刈拥挛錇榘矕|都督?！次浜笫v二年也。后稍自為國，至元和末，遣使獻(xiàn)樂工。〉同光、天成間，高驪國王高氏，累遣使朝貢?！刺颇性嗍?，其國遂自立君長。同光，后唐莊宗時。天成，明宗時。天德元年至長興二年，二百六十四年，通上九百年，計一千一百六十四年?！蹈唧P國王王建立?！疵髯陂L興三年，權(quán)知國事王建遣使朝貢，明宗拜為王?！到ㄋ溃游湮?。武死，子昭立。〈建隆三年、四年，開寶五年，來貢?！嫡阉溃恿?。〈開寶元年，太平興國二年、三年、五年、六年，來貢?！邓溃苤瘟?。〈太平興國七年九月，遣使來貢。制以治為王。九年，端拱元年，來貢。淳化二年，遣使求印經(jīng)，詔賜之。四年，又來貢。五年，來乞師，優(yōu)詔答之?！抵嗡溃苷b立。〈誦初立，遣兵校徐遠(yuǎn)來候朝廷德音，遠(yuǎn)久不至。咸平三年，其臣吏部侍郎趙之遴命牙將朱仁紹至登州訪之，州將以聞，召見仁紹，回，因賜誦鈿函詔。六年，來貢乞師，優(yōu)詔答之。〉誦死，弟詢立?！创笾邢榉吣辏祆?、五年，天圣八年，來貢?！?/div>

卷三十一·札子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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