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巨蝎

棲霞東鄙衛(wèi)道彰之妻崔氏，村婦之正氣人也。家綦貧，而夫外出，仰十指為生，饔飧恒不給，每同及笄夫妹赴坡捋菜?？雌氯四趁榔涿茫视诘貎?nèi)設(shè)谷穗一堆，伺其拾取，逼而淫之。崔與妹行至谷所，意謂竊者畏人而棄，欲拾之，恐人疑已為偷。其妹曰：“置谷筐底，上覆以菜，人莫能見?！贝迯闹?。甫欲行，而某已至，見之佯怒，謂崔曰：“真贓在此，合將汝嫂妹痛打，仍交地主，聽其處置。倘肯使汝妹與吾歡好，則聽汝攜谷去?！贝薏粦?yīng)，某乃以青梁秸極力向毆。崔畏其強(qiáng)橫，復(fù)四顧無人，不得已允之。某大喜，抱女于懷，急欲為歡，而厭土地濕污，曰：“彼松林中有蓑衣一具，可鋪而臥?！彼煊?。女曰：“勿爾，汝先去，吾隨后即到?！蹦衬酸屌热?。崔促其妹往而遙望之。甫及林而遽返。問之，女曰：“某臥地呼痛，似不能起，可速逃?！彼鞐壊斯葰w。旋聞某已死。其父趨視之，見其子遍體青紫，詢于看坡曹侶，知其子甫與賈某飲酒歸，遂以毒害喊稟之。官驗(yàn)后，將賈某傳至問之，賈曰：“共飲屬實(shí)，實(shí)無毒害之事?！惫僖娰Z冠年文弱，似非能毒人者。問其何為，答以讀書。問其家有何人，曰：“惟老母在堂?！惫賹⑵淠競髦羻栔?，曰：“身與某有瓜葛親，身子懦弱，屢被某嚇詐，凡某至身家，敬之不遑，何敢加害？”官謂賈曰：“其實(shí)毒死，汝與某共飲又屬實(shí)，必汝不堪其擾而毒之?！辟Z口難分訴，遂誣服。
一日，崔氏與其妹在家口角。妹出辭不遜，崔怒曰：“曩者松林之事，幸看坡人即死，不然汝節(jié)已失，無顏見人，早自盡多日?！编弸嬄勂溲?。媼與賈屬至戚，遂走告賈母，賈母訴于官。官將崔氏傳至問之，崔將誣贓逼淫及某死之情，歷歷言之。官怒曰：“某誠惡棍，死已后矣！”官復(fù)曰：“某逼淫之際有酒意乎？”崔曰：“有?！薄坝胁∫夂?？”崔曰：“無?！惫僭唬骸澳诚茸愿傲?，汝妹隔幾時(shí)去乎？”崔曰：“畏其強(qiáng)暴，刻即往，無多時(shí)?！惫僭唬骸澳撤琴Z某毒死矣。豈有身已中毒，毫不暴躁而即死者乎？”官乃復(fù)詣松林，細(xì)驗(yàn)情形。見林中有巨穴，深不見底，穴中有物出入之跡。官令人以水灌之，內(nèi)出巨蝎如琵琶。官謂某父曰：“汝子死于是物。汝子作惡，理合橫死，而猶誣人求抵耶？”遂叱去之。歸署，立破械出賈某，曰：“汝之得生，全賴崔氏。而氏之夫妹未字于人，汝可娶焉?！辟Z不語。官曰：“女雖累詞訟，而未出頭至公堂；縱遭顛險(xiǎn)，猶然無瑕之白璧也。本縣為媒，娶之不辱?！辟Z乃允從。官厚贈(zèng)崔氏，為嫁妹資。
虛白道人曰：此禍淫之一事也。然林中果有若是巨蝎，不知傷幾何人？而獨(dú)傷于某，則知蝎也者，必神為之也。福善禍淫，理之常也。而人多不悟，何哉？汪雪馬風(fēng)
蝎，毒物也。而能除淫兇，保名節(jié)，謂神為之，信也。馬竹吾
明人郎瑛《續(xù)巳篇》中“蝎魔”一則，奇幻極矣，此則尤以理勝。上元李瑜謹(jǐ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