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孫德崖計敗身亡 巢湖軍收俞通海
作者：天津橋下陽春水，畢竟東流向濱海。
人生聚會良苦難，天作機關(guān)又證待。
三星五星栩圣真，神謀鬼謀功崔嵬。
試排佳宴聆新說，忘卻樵樓鼓數(shù)催。
卻說德崖自知計敗，便率精銳數(shù)千四下里從小路追趕。早有李善長傳令胡大海前來救應(yīng)，恰好撞著德崖，便大叫道：“德崖那里走？”德崖措手不及，被大?？匙鋈忉u，造次中逃走了孫和。大海、吳禎保了太祖入和陽，眾等迎接入帳，都曰：“主帥受了驚恐?！碧嬉蛟唬骸叭舴菂堑?，幾乎不保。”備說了會上事情，眾將皆稱吳禎真是虎將。太祖賜吳禎白金三百兩，大海白金一百兩。大海不受，但曰：“主帥何曾有說，得首功者為正先鋒。今日誅了德崖，望主帥不食前言?！碧娉烈鞑徽Z。徐達曰：“君雖誅了德崖，尚未為克敵之大，若常將軍今日去，亦能成功?！北娙硕荚唬骸靶煸獛浾f得極是?！贝蠛７绞芰速p。
話分兩頭。卻說巢湖水軍頭領(lǐng)俞廷玉有三個兒子：長名通海，次名通源、第三的名通淵。他三個俱膂力異常。在水中能伏得八九個晝夜。未生他們時，他父親似夢非夢看見一個老兒：
銀髯鶴發(fā)，炯眼童顏，身穿著絳色五爪龍袍，腳踹著綠繡無憂珠履帶，頂?shù)郎戎T葛巾，綰一個拂塵龍須帚，虛飄飄忽到庭前瑞靄靄香盈院內(nèi)。指向廷玉說：“我是滁州城隍，奉玉帝圣旨將軫水蚓壁水獝箕水豹二個水星，五年之內(nèi)，節(jié)運降生你家，輔佐真龍出世?！北阆蛐渲腥〕鋈齻€彈子大一般丸放在掌中，紅光燭天的物件，遞與廷玉的媽媽，叫將水一就吞下去，拱手而別。那媽媽果然不出五年，連生他三個兒子。大的通海慣耍一個流星錘，索長三丈，轉(zhuǎn)轉(zhuǎn)折折，當著他粉身碎骨。人便有四句口號：
一個金錘忒煞精，飛來飛去耀星明。
忽朝水底轟雷振，攪得蛟龍夢不成。
那次子通源使一條鐵，錚錚有聲。小時忽下江中洗澡。陡然云雨四合，水中祇見癲頭黿開了個大口，竟來吞他。他手中并無別物，竟打兩個沒頭拱，直至水底，摸著四五尺長一塊條石，他便擔在肩背上，一步步踏上水來。那癲頭黿正橫開四爪，搶到面前，通源叱咤一聲，將那石竟砍過去，誰知那黿的頭頸，仰得壁直，湊著石上頑鋒，竟做兩段，滿江中都是血水。岸上人不知通源在水中與黿交戰(zhàn)，祇見滿江通紅，驚得沒做理會。歇了半個時辰，通源慢慢地將黿從水中拖到沙邊，便把身跳上了岸，拿條索子縛了黿腳，叫岸上人拽黿上去。那岸上張三、李四、王二、沈六等十來個，那里拽得動。通源曰：“你們可自在貨兒，祇好吃安忱飯，這些兒便拽不起?！睆男伦詠?，把那黿如拾芥一般，提上岸去。那些閑漢曰：“俞二官人，活的都砍了，我們死的都拽不動，卻也好笑?！北阌腥烁璧溃?br>江中忽起一條黿，閃爍風云雷雨翻。卻遇通源水底石。魂在天邊血在源，黿也黿、冤也冤，我們十來個扛勿動，被他一人一手便來牽，真?zhèn)€是壁水偷星來出世，天移地轉(zhuǎn)氣軒軒。還有那第三個通淵，越發(fā)了得，每手用一把折迭非邊刀，那刀角開來，二丈之內(nèi)，令人佇身不得。曾到江邊金龍四大王廟中賽神，那廟前路臺上，原鑄有鐵爐一鼎，有等閑不過的，曰：“這等東西，又無關(guān)組，又無把柄，有人捧得動，輸與銀子十兩?！蹦峭Y時祇一十四歲，心里想道：“這些兒擔不動，恰像終日舞燈草過日子?！弊叩綇R中，虔誠完了神愿，正好來到臺上燒紙，祇見十五六個好漢，來抬那爐，都抬不動。通淵竟要來拿，看了他們行徑，又恐怕掇不動時，反被恥笑。仔細思量，必竟有觔兩數(shù)目，鑄在上面，近前看得分明。又走過去想道：“祇是一千觔，該托也托得起?！北阕叩胶蟮?，先把別樣試試看。抬頭一望，卻有兩個大石獅子，在后邊甬道上石欄桿邊。悄悄的脫下長袍，趁人不見，把左邊獅子一托便托在左手里，顛上幾顛，說道：“約有千觔還多些?！陛p輕的便安在地下。再將右邊獅子也托一托，正托在右手上估觔估兩，未及放手，祇見一個人大叫道：“前上殿二三十人弄不得一個香爐，這俞三官十四五歲一個兒，把石獅子顛來顛去，你們好不羞殺?！钡廓q未了，這些閑漢都趕來看。通淵祇不做聲，把那獅子連忙放在地下，穿上長袍，望山門外走去。這些人曰：“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俞三官你何故不做個把勢我們看看?！蹦切┤藬r了又阻，阻了又攔，恰好父親俞廷玉走來，看見說道：“三兒，你何故被這些人阻攔？”通淵說道：“我自在后殿把石獅子托托耍了，不知他們何意攔阻?！蹦切┤吮阆蛩赣H備說了原故。廷玉便開口說道：“既如此，你便掇掇把他們看看，何妨？”通淵被父親勸不過，祇得走向殿前，把只手托了鐵香爐便下路臺，那些人喝采如雷似震。通淵又托上路臺，如此三遍，輕輕的放在臺下便走。卻說管廟的長老，埋恐眾人曰：“俞三官又去了，這爐又不放在臺上，如之奈何？”那些人曰：“不打緊，我們幾十人包抬齊整還你?！眳群耙宦?，齊將手來抬，誰知是糊泥，這爐越抬越陷下去了，幾十個人曰：“求求張良，拜拜韓信，還須到俞宅勞小官人走一遭?！边@些眾人說說笑笑，走到俞宅，見了俞媽媽，說了原故。媽媽笑道：“這個小官倒會耍人，勞你們遠遠的走來接他。方纔他到后園舞刀去了，你等可到后面見他，他決然肯去?！北娙藖淼胶髨@懇求。通淵祇是個笑，也不應(yīng)他們，大步到廟，仍將手托起香爐依舊
放正了。驚動得合州縣人那個不敬他。人也編個歌兒與他說：
俞家又生個小熊羆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手托千觔，奇打希，希打奇；甚差遲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顯靈說是個箕水豹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佛前獅子，希打奇，奇打希，任施為奇，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他父親做個頭領(lǐng)，并三個兒子率副將廖永安、廖永忠、張德興、桑世杰、華高、趙庸、趙馘等，初投個師巫彭祖。后來彭祖被元兵所殺。廬州左君弼，便以書招降廷玉等一班水軍。廷玉等諒君弼不是遠大之器不肯投納。君弼因統(tǒng)兵來攻，廷玉等累戰(zhàn)不利，受困在湖中，因集眾將圖個保全之計。俞通海說道：“今江淮豪杰甚多，不如擇有德者附他，庶或來救，不為奸邪所害?！绷斡乐冶阍唬骸靶靿圯x、張士誠、劉福通、陳友定、方國珍、明玉珍、周伯顏、田豐、李武、霍武皆是比肩分據(jù)的?！壁w庸曰：“此輩俱貪欲嗜殺，鼠竊狗盜之徒，怎得成事！我說一人，你們肯從么？”不知此人是誰。正是，知君多意氣，仗劍且相投。且看下回分解。
人生聚會良苦難，天作機關(guān)又證待。
三星五星栩圣真，神謀鬼謀功崔嵬。
試排佳宴聆新說，忘卻樵樓鼓數(shù)催。
卻說德崖自知計敗，便率精銳數(shù)千四下里從小路追趕。早有李善長傳令胡大海前來救應(yīng)，恰好撞著德崖，便大叫道：“德崖那里走？”德崖措手不及，被大?？匙鋈忉u，造次中逃走了孫和。大海、吳禎保了太祖入和陽，眾等迎接入帳，都曰：“主帥受了驚恐?！碧嬉蛟唬骸叭舴菂堑?，幾乎不保。”備說了會上事情，眾將皆稱吳禎真是虎將。太祖賜吳禎白金三百兩，大海白金一百兩。大海不受，但曰：“主帥何曾有說，得首功者為正先鋒。今日誅了德崖，望主帥不食前言?！碧娉烈鞑徽Z。徐達曰：“君雖誅了德崖，尚未為克敵之大，若常將軍今日去，亦能成功?！北娙硕荚唬骸靶煸獛浾f得極是?！贝蠛７绞芰速p。
話分兩頭。卻說巢湖水軍頭領(lǐng)俞廷玉有三個兒子：長名通海，次名通源、第三的名通淵。他三個俱膂力異常。在水中能伏得八九個晝夜。未生他們時，他父親似夢非夢看見一個老兒：
銀髯鶴發(fā)，炯眼童顏，身穿著絳色五爪龍袍，腳踹著綠繡無憂珠履帶，頂?shù)郎戎T葛巾，綰一個拂塵龍須帚，虛飄飄忽到庭前瑞靄靄香盈院內(nèi)。指向廷玉說：“我是滁州城隍，奉玉帝圣旨將軫水蚓壁水獝箕水豹二個水星，五年之內(nèi)，節(jié)運降生你家，輔佐真龍出世?！北阆蛐渲腥〕鋈齻€彈子大一般丸放在掌中，紅光燭天的物件，遞與廷玉的媽媽，叫將水一就吞下去，拱手而別。那媽媽果然不出五年，連生他三個兒子。大的通海慣耍一個流星錘，索長三丈，轉(zhuǎn)轉(zhuǎn)折折，當著他粉身碎骨。人便有四句口號：
一個金錘忒煞精，飛來飛去耀星明。
忽朝水底轟雷振，攪得蛟龍夢不成。
那次子通源使一條鐵，錚錚有聲。小時忽下江中洗澡。陡然云雨四合，水中祇見癲頭黿開了個大口，竟來吞他。他手中并無別物，竟打兩個沒頭拱，直至水底，摸著四五尺長一塊條石，他便擔在肩背上，一步步踏上水來。那癲頭黿正橫開四爪，搶到面前，通源叱咤一聲，將那石竟砍過去，誰知那黿的頭頸，仰得壁直，湊著石上頑鋒，竟做兩段，滿江中都是血水。岸上人不知通源在水中與黿交戰(zhàn)，祇見滿江通紅，驚得沒做理會。歇了半個時辰，通源慢慢地將黿從水中拖到沙邊，便把身跳上了岸，拿條索子縛了黿腳，叫岸上人拽黿上去。那岸上張三、李四、王二、沈六等十來個，那里拽得動。通源曰：“你們可自在貨兒，祇好吃安忱飯，這些兒便拽不起?！睆男伦詠?，把那黿如拾芥一般，提上岸去。那些閑漢曰：“俞二官人，活的都砍了，我們死的都拽不動，卻也好笑?！北阌腥烁璧溃?br>江中忽起一條黿，閃爍風云雷雨翻。卻遇通源水底石。魂在天邊血在源，黿也黿、冤也冤，我們十來個扛勿動，被他一人一手便來牽，真?zhèn)€是壁水偷星來出世，天移地轉(zhuǎn)氣軒軒。還有那第三個通淵，越發(fā)了得，每手用一把折迭非邊刀，那刀角開來，二丈之內(nèi)，令人佇身不得。曾到江邊金龍四大王廟中賽神，那廟前路臺上，原鑄有鐵爐一鼎，有等閑不過的，曰：“這等東西，又無關(guān)組，又無把柄，有人捧得動，輸與銀子十兩?！蹦峭Y時祇一十四歲，心里想道：“這些兒擔不動，恰像終日舞燈草過日子?！弊叩綇R中，虔誠完了神愿，正好來到臺上燒紙，祇見十五六個好漢，來抬那爐，都抬不動。通淵竟要來拿，看了他們行徑，又恐怕掇不動時，反被恥笑。仔細思量，必竟有觔兩數(shù)目，鑄在上面，近前看得分明。又走過去想道：“祇是一千觔，該托也托得起?！北阕叩胶蟮?，先把別樣試試看。抬頭一望，卻有兩個大石獅子，在后邊甬道上石欄桿邊。悄悄的脫下長袍，趁人不見，把左邊獅子一托便托在左手里，顛上幾顛，說道：“約有千觔還多些?！陛p輕的便安在地下。再將右邊獅子也托一托，正托在右手上估觔估兩，未及放手，祇見一個人大叫道：“前上殿二三十人弄不得一個香爐，這俞三官十四五歲一個兒，把石獅子顛來顛去，你們好不羞殺?！钡廓q未了，這些閑漢都趕來看。通淵祇不做聲，把那獅子連忙放在地下，穿上長袍，望山門外走去。這些人曰：“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俞三官你何故不做個把勢我們看看?！蹦切┤藬r了又阻，阻了又攔，恰好父親俞廷玉走來，看見說道：“三兒，你何故被這些人阻攔？”通淵說道：“我自在后殿把石獅子托托耍了，不知他們何意攔阻?！蹦切┤吮阆蛩赣H備說了原故。廷玉便開口說道：“既如此，你便掇掇把他們看看，何妨？”通淵被父親勸不過，祇得走向殿前，把只手托了鐵香爐便下路臺，那些人喝采如雷似震。通淵又托上路臺，如此三遍，輕輕的放在臺下便走。卻說管廟的長老，埋恐眾人曰：“俞三官又去了，這爐又不放在臺上，如之奈何？”那些人曰：“不打緊，我們幾十人包抬齊整還你?！眳群耙宦?，齊將手來抬，誰知是糊泥，這爐越抬越陷下去了，幾十個人曰：“求求張良，拜拜韓信，還須到俞宅勞小官人走一遭?！边@些眾人說說笑笑，走到俞宅，見了俞媽媽，說了原故。媽媽笑道：“這個小官倒會耍人，勞你們遠遠的走來接他。方纔他到后園舞刀去了，你等可到后面見他，他決然肯去?！北娙藖淼胶髨@懇求。通淵祇是個笑，也不應(yīng)他們，大步到廟，仍將手托起香爐依舊
放正了。驚動得合州縣人那個不敬他。人也編個歌兒與他說：
俞家又生個小熊羆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手托千觔，奇打希，希打奇；甚差遲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顯靈說是個箕水豹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佛前獅子，希打奇，奇打希，任施為奇，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他父親做個頭領(lǐng)，并三個兒子率副將廖永安、廖永忠、張德興、桑世杰、華高、趙庸、趙馘等，初投個師巫彭祖。后來彭祖被元兵所殺。廬州左君弼，便以書招降廷玉等一班水軍。廷玉等諒君弼不是遠大之器不肯投納。君弼因統(tǒng)兵來攻，廷玉等累戰(zhàn)不利，受困在湖中，因集眾將圖個保全之計。俞通海說道：“今江淮豪杰甚多，不如擇有德者附他，庶或來救，不為奸邪所害?！绷斡乐冶阍唬骸靶靿圯x、張士誠、劉福通、陳友定、方國珍、明玉珍、周伯顏、田豐、李武、霍武皆是比肩分據(jù)的?！壁w庸曰：“此輩俱貪欲嗜殺，鼠竊狗盜之徒，怎得成事！我說一人，你們肯從么？”不知此人是誰。正是，知君多意氣，仗劍且相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