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真才子走筆成章 假斯文揉碎肚腸
作者：無名氏詞曰：
得歲月，迎歲月；
得歡悅，且歡悅。
世事謀成總在天，何必勞心千萬結(jié)。
放寬心，莫膽怯，
金谷繁華眼底沉，淮陰呈業(yè)鋒頭歇。
陶潛籬畔菊花黃，范蠡湖邊蘆絮織。
時(shí)來頑鐵有輝光，運(yùn)退黃金無艷色。
逍遙且讀圣賢書，養(yǎng)得浮生一世拙。 話說童仁見外甥肯去考文，滿心歡喜。當(dāng)下別去，又到錢林家，去催他擇日。錢林擇了日期，吩咐家人修下酒飯。
堪堪到了那日，先是朱輝與馮旭到來，見禮，分賓主坐下。隨后，童仁與花文芳來了，各各相見。錢林吩咐家人在大廳上東西擺下兩席，放下文房四寶，就請(qǐng)花、馮。二人謙遜了一會(huì)，馮旭只得僭坐了東首，花文芳坐了西首。錢林邀朱、童二公正中坐下，只等題目。
不一時(shí)，家人送上題目，走到錢林面前，［讓錢林］看看，朱、童二公又看了，才送到馮旭面前。馮旭看到題目，然后送到花文芳面前?；ㄎ姆家娔穷}目上邊只得四個(gè)字，寫的是“孝慈則忠”，心下暗想：“還好，我最怕的多字眼題目。” 馮旭有了題目，登時(shí)研起墨來，舉筆也不思索，一揮就做完了一篇?；ㄎ姆家娏诉@個(gè)題目，只道容易，舉起筆來要寫，他心中亂了手腳，左思右想，口內(nèi)又哼了一會(huì)，站起來走了幾點(diǎn)。只見馮旭到做了三、四篇，他心里越發(fā)慌張，只得走來坐下，提起筆來，也就胡亂做了幾句。忽見馮旭走到朱、童二公面前，道：“小侄不才，已經(jīng)完篇，請(qǐng)二位老伯與錢兄過目?！被ㄎ姆悸犃?，分外著急。朱輝看了一看，遞與童仁。童仁略略看了一眼，送與錢林。童仁眼看文芳在座上有驚謊之狀，說道：“凡做文字，不論前后，你可慢慢做來?！被ㄎ姆伎陔m答應(yīng)，心中暗恨：“都是你這個(gè)老畜生，帶累我今日出丑。那個(gè)要與馮兄爭(zhēng)論婚姻之事。”遲延一會(huì)，方才寫完。取了卷子，走出席，道：“今已完篇。”朱輝接那卷子。童仁道：“且慢，天色已晚，可將二卷傳進(jìn)，與小姐過目，看是取中那一卷。”隨將卷子遞與錢林。錢林接過，就到里邊去了?；ㄎ姆颊限I，童仁道：“你等卷子出來，回去不遲?！蔽姆贾坏妹銖?qiáng)坐下，心中痛恨。
且說錢林走到后堂，見了母親，道：“兩家卷子寫完了?！碧S即著翠秀將卷子拿到后樓，聽?wèi){小姐選擇。
翠秀來到后樓，見了小姐，道：“請(qǐng)小姐選擇?！毙〗阏归_一看，只見那馮旭的文字，篇篇錦繡，字字珠璣，不但文字做得好，看他筆法，真乃龍蛇之體，心中贊道：“話不虛傳，果然高才。”忙取筆在手，圈了又圈，不一時(shí)卷子看完。又把花文芳的卷子展開一看，看了一兩行，小姐也忍不住笑，不覺笑將起來。小姐道：“你二人過來看看文芳做的文字，狗屁一般。”翠笑、落霞看了幾行，一齊都笑起來。小姐捉起筆來，在他卷子上叉了又叉，將卷子批得稀爛。及至批完，心中想道：“不該把他卷批壞了。”丫環(huán)道：“如今既已批了他的卷子，悔也遲了?！闭牵?
滿天撒下針和線，從今鉤出是非來。 不言小姐心中暗悔，翠秀心中想到：“小姐今取中了馮旭的文字，也不枉我與他同拜天地一場(chǎng)。”說道：“小姐，如今他們眾人現(xiàn)在前廳等候，不若將這文字送出?！毙〗銦o奈，只得將二卷交與翠秀。翠秀送到太太面前，道：“小姐取中了姓馮的文字！”錢林接過一看，果然圈而又圈，點(diǎn)而又點(diǎn)。又將花文芳的卷子一看，大驚道：“妹妹如何這般世情不懂，怎把花文芳的卷子批得稀爛，怎好拿出去見他？”太太吃驚道：“他的文字做得如何？”錢林道：“他的文章實(shí)在做得不能，只是不取他就罷了，為何動(dòng)起筆來將他批得不堪？他乃宰相之子，又有舅舅現(xiàn)在前廳。人人有面，他就沒趣。”［太太］叫聲：“孩兒怎處？為今之計(jì)，只好將他卷子存下便了?！卞X林道：“這個(gè)使不得，今日考文，原為的擇婿，怎不送出？”又遲延了一會(huì)，無奈，只得走將出來，將花文芳的卷藏在袖內(nèi)。
朱、童二公見錢林走出，一齊問道：“不知取中了那個(gè)？借來一觀?！卞X林只得將馮旭的卷子取出，送與二位。馮旭與花文芳也就走來觀看。朱輝道：“恭喜賢侄，已經(jīng)取了你的卷子了?！蓖实溃骸叭缃袢≈旭T旭的，可把舍甥的卷子取出，比看那個(gè)高下。”錢林臉上失色道：“老伯，長(zhǎng)兄文字不消比罷?！蓖实溃骸皟晌镆槐?，自有高下。難道朱年兄的媒就做得成，老夫臉面就不如他？?jī)扇吮仨毎言砣〕鰜砜匆豢?，若果然做得不通，老夫與舍甥就罷了?！卞X林不覺出了個(gè)神，卷子從袖里掉下來了，童仁趕上前，一反拾起來一看。不看猶可，一看那時(shí)，正是：
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大叫道：“如此欺人太甚，你家是個(gè)都堂之女，這般放肆，不把冢宰公子放在眼內(nèi)。就是文章不好，為何批得這般模樣？罷了罷了，我看你兩家的事是做得成是做不成?！闭f罷，向著花文花道：“你做的文章！”花文芳把臉一紅，忙把卷子扯得粉碎，向地下一摜，也不作別，匆匆上轎而去。正是：
任君掬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
且說童仁見外甥去了，心中好不氣惱，只得也就上轎，錢林送至大門口，打一躬，道：“還求老伯周全，不必傷了閑氣?！蓖室膊换卮?，一路來到相府下轎，進(jìn)門看見妹妹，話也不說，只是嘆氣連天。恰好花文芳也到面前，也是氣沖沖坐下。太太看見這等光景，問道：“哥哥，你甥舅兩個(gè)前去考文，為何如此氣悶回來？”童仁就如此這般說了一遍：“豈不氣死我也！”太太道：“他也不該這等欺負(fù)我們?！蓖实溃骸拔胰糇屗麅杉易龀捎H事，我誓不為人。”花文芳道：“舅舅也不必氣，我外甥自有主意?！闭牵?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qiáng)出頭。
話分兩處，且說朱輝見童、花二人不悅而去，對(duì)錢林道：“他惱自他惱，我們只選吉日結(jié)親。”錢林道：“老伯言之有理。”登時(shí)別了上轎，同馮旭回復(fù)林璋。林璋便問考去何如，朱輝大笑，［將］始末根由細(xì)說一遍。［林璋道：］“我看花文芳原不是讀書之人，今日出他之丑，下次再不敢在人前賣美了。既然姻事已定，奈我場(chǎng)期漸近，明日便要起身進(jìn)京，凡事都拜托年兄?！敝燧x道：“小弟知道?！碑?dāng)下別過不表。
次日，林璋別了妹子。湯彪、馮旭送下船，一路無辭。到了揚(yáng)州，□□住下，要?jiǎng)e換船只。岸上尋了下處，住下數(shù)日，叫埠頭。埠頭道：“三日后也有一位是進(jìn)京會(huì)試的，不若林老爺同舟，如何？”林璋道：“妙極，妙極?！碑?dāng)時(shí)說了價(jià)錢，丟下定銀。湯彪道：“久聞?chuàng)P州乃繁華之地，且喜今日空閑，何不前去一游？”林璋道：“甚好?！比藥Я思叶?，一路進(jìn)城。上埂子街，見三街六市做買賣的來往紛紛。信步到教場(chǎng)，抬頭一看，只見許多蓬子都是相面、測(cè)字、算命的，無數(shù)閑人爭(zhēng)鬧。又只見個(gè)布招牌寫著“江右姚夏封神相驚人”，又見牌上寫著兩句道：
一張鐵嘴說盡人間生與死
兩只俊眼看見世上敗和興
湯彪道：“老伯進(jìn)京，何不相相氣色？”林璋心里也要相相，見湯彪叫他相面，正合他意，走進(jìn)蓬子，把手一拱道：“先生請(qǐng)了?！币ο姆饪匆娙齻€(gè)斯文的人走進(jìn)，連忙立起身，道：“三位先生請(qǐng)坐?！北藭r(shí)三人坐在凳上。姚夏封道：“請(qǐng)問三位尊姓，貴處何方？到此何干？”湯彪道：“這位是進(jìn)京去的，姓林?！敝钢T旭道：“此位姓馮。在下姓湯，俱是浙江人?！绷骤暗溃骸罢?qǐng)先生法眼，相相我的氣色如何?！币ο姆庀嗔艘粫?huì)，道：“尊相據(jù)小子看來，天庭豐滿，地角方圓，他年必登科甲，日后定掌威權(quán)。”林璋道：“今春可得上進(jìn)？”姚夏封又相了一會(huì)，道：“水星照命，倘在船水之上，諸事小心為妙。但功名今春無望，應(yīng)在明秋，自有大貴人提拔。那時(shí)，位列臺(tái)臣之上，可掌生死之權(quán)，有詩為證：‘正月寅宮面帶傷，加官進(jìn)祿喜洋洋。目下卻當(dāng)水星現(xiàn)，不須仔細(xì)向前行?！毕喈吜骤?，湯彪道：“在下也請(qǐng)教先生?！币ο姆獾溃骸罢?qǐng)君正了。”湯彪只得坐正了。
大凡教場(chǎng)之中來的江湖，有些生意之人便圍了觀看。姚夏封這蓬外站了幾層人，圍得滿滿的，爭(zhēng)看姚夏封相面。姚夏封才將湯彪相了一會(huì)，正欲開講，只見外邊來了一個(gè)英雄，頭戴范陽氈帽，身穿一件元緞箭衣，腰束一條絲鸞帶，足蹬元緞朝靴，后跟三、四個(gè)家丁，身長(zhǎng)丈二，膀闊三挺。他見許多人圍在那里，他也不知甚么事，大踏步走將上來，分開眾人，走到里邊?？匆娛莻€(gè)相面先生替那人相面，他心里也要相相。他也等不得相完了湯彪，就把湯彪一推，道：“待俺相相再相。”湯彪大怒，喝道：“你這個(gè)人好無禮，事有先后，因何把我一推，先替你相？”那位英雄那里受得住他的氣，登時(shí)大怒，圓睜怪眼，喝道：“該打奴才！”湯彪道：“你轉(zhuǎn)敢罵我，匹夫！”那人道：“俺罵你不算為奇，還要打你哩！”湯彪大怒，道：“要打誰怕你打，你這狗狼養(yǎng)的忘八旦，要打就打，怕你也不算好漢！”那人只奔湯彪，湯彪竟奔那人。二位英雄彼時(shí)就動(dòng)了手，也不知誰強(qiáng)誰弱。且聽下回分解。
得歲月，迎歲月；
得歡悅，且歡悅。
世事謀成總在天，何必勞心千萬結(jié)。
放寬心，莫膽怯，
金谷繁華眼底沉，淮陰呈業(yè)鋒頭歇。
陶潛籬畔菊花黃，范蠡湖邊蘆絮織。
時(shí)來頑鐵有輝光，運(yùn)退黃金無艷色。
逍遙且讀圣賢書，養(yǎng)得浮生一世拙。 話說童仁見外甥肯去考文，滿心歡喜。當(dāng)下別去，又到錢林家，去催他擇日。錢林擇了日期，吩咐家人修下酒飯。
堪堪到了那日，先是朱輝與馮旭到來，見禮，分賓主坐下。隨后，童仁與花文芳來了，各各相見。錢林吩咐家人在大廳上東西擺下兩席，放下文房四寶，就請(qǐng)花、馮。二人謙遜了一會(huì)，馮旭只得僭坐了東首，花文芳坐了西首。錢林邀朱、童二公正中坐下，只等題目。
不一時(shí)，家人送上題目，走到錢林面前，［讓錢林］看看，朱、童二公又看了，才送到馮旭面前。馮旭看到題目，然后送到花文芳面前?；ㄎ姆家娔穷}目上邊只得四個(gè)字，寫的是“孝慈則忠”，心下暗想：“還好，我最怕的多字眼題目。” 馮旭有了題目，登時(shí)研起墨來，舉筆也不思索，一揮就做完了一篇?；ㄎ姆家娏诉@個(gè)題目，只道容易，舉起筆來要寫，他心中亂了手腳，左思右想，口內(nèi)又哼了一會(huì)，站起來走了幾點(diǎn)。只見馮旭到做了三、四篇，他心里越發(fā)慌張，只得走來坐下，提起筆來，也就胡亂做了幾句。忽見馮旭走到朱、童二公面前，道：“小侄不才，已經(jīng)完篇，請(qǐng)二位老伯與錢兄過目?！被ㄎ姆悸犃?，分外著急。朱輝看了一看，遞與童仁。童仁略略看了一眼，送與錢林。童仁眼看文芳在座上有驚謊之狀，說道：“凡做文字，不論前后，你可慢慢做來?！被ㄎ姆伎陔m答應(yīng)，心中暗恨：“都是你這個(gè)老畜生，帶累我今日出丑。那個(gè)要與馮兄爭(zhēng)論婚姻之事。”遲延一會(huì)，方才寫完。取了卷子，走出席，道：“今已完篇。”朱輝接那卷子。童仁道：“且慢，天色已晚，可將二卷傳進(jìn)，與小姐過目，看是取中那一卷。”隨將卷子遞與錢林。錢林接過，就到里邊去了?；ㄎ姆颊限I，童仁道：“你等卷子出來，回去不遲?！蔽姆贾坏妹銖?qiáng)坐下，心中痛恨。
且說錢林走到后堂，見了母親，道：“兩家卷子寫完了?！碧S即著翠秀將卷子拿到后樓，聽?wèi){小姐選擇。
翠秀來到后樓，見了小姐，道：“請(qǐng)小姐選擇?！毙〗阏归_一看，只見那馮旭的文字，篇篇錦繡，字字珠璣，不但文字做得好，看他筆法，真乃龍蛇之體，心中贊道：“話不虛傳，果然高才。”忙取筆在手，圈了又圈，不一時(shí)卷子看完。又把花文芳的卷子展開一看，看了一兩行，小姐也忍不住笑，不覺笑將起來。小姐道：“你二人過來看看文芳做的文字，狗屁一般。”翠笑、落霞看了幾行，一齊都笑起來。小姐捉起筆來，在他卷子上叉了又叉，將卷子批得稀爛。及至批完，心中想道：“不該把他卷批壞了。”丫環(huán)道：“如今既已批了他的卷子，悔也遲了?！闭牵?
滿天撒下針和線，從今鉤出是非來。 不言小姐心中暗悔，翠秀心中想到：“小姐今取中了馮旭的文字，也不枉我與他同拜天地一場(chǎng)。”說道：“小姐，如今他們眾人現(xiàn)在前廳等候，不若將這文字送出?！毙〗銦o奈，只得將二卷交與翠秀。翠秀送到太太面前，道：“小姐取中了姓馮的文字！”錢林接過一看，果然圈而又圈，點(diǎn)而又點(diǎn)。又將花文芳的卷子一看，大驚道：“妹妹如何這般世情不懂，怎把花文芳的卷子批得稀爛，怎好拿出去見他？”太太吃驚道：“他的文字做得如何？”錢林道：“他的文章實(shí)在做得不能，只是不取他就罷了，為何動(dòng)起筆來將他批得不堪？他乃宰相之子，又有舅舅現(xiàn)在前廳。人人有面，他就沒趣。”［太太］叫聲：“孩兒怎處？為今之計(jì)，只好將他卷子存下便了?！卞X林道：“這個(gè)使不得，今日考文，原為的擇婿，怎不送出？”又遲延了一會(huì)，無奈，只得走將出來，將花文芳的卷藏在袖內(nèi)。
朱、童二公見錢林走出，一齊問道：“不知取中了那個(gè)？借來一觀?！卞X林只得將馮旭的卷子取出，送與二位。馮旭與花文芳也就走來觀看。朱輝道：“恭喜賢侄，已經(jīng)取了你的卷子了?！蓖实溃骸叭缃袢≈旭T旭的，可把舍甥的卷子取出，比看那個(gè)高下。”錢林臉上失色道：“老伯，長(zhǎng)兄文字不消比罷?！蓖实溃骸皟晌镆槐?，自有高下。難道朱年兄的媒就做得成，老夫臉面就不如他？?jī)扇吮仨毎言砣〕鰜砜匆豢?，若果然做得不通，老夫與舍甥就罷了?！卞X林不覺出了個(gè)神，卷子從袖里掉下來了，童仁趕上前，一反拾起來一看。不看猶可，一看那時(shí)，正是：
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大叫道：“如此欺人太甚，你家是個(gè)都堂之女，這般放肆，不把冢宰公子放在眼內(nèi)。就是文章不好，為何批得這般模樣？罷了罷了，我看你兩家的事是做得成是做不成?！闭f罷，向著花文花道：“你做的文章！”花文芳把臉一紅，忙把卷子扯得粉碎，向地下一摜，也不作別，匆匆上轎而去。正是：
任君掬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
且說童仁見外甥去了，心中好不氣惱，只得也就上轎，錢林送至大門口，打一躬，道：“還求老伯周全，不必傷了閑氣?！蓖室膊换卮?，一路來到相府下轎，進(jìn)門看見妹妹，話也不說，只是嘆氣連天。恰好花文芳也到面前，也是氣沖沖坐下。太太看見這等光景，問道：“哥哥，你甥舅兩個(gè)前去考文，為何如此氣悶回來？”童仁就如此這般說了一遍：“豈不氣死我也！”太太道：“他也不該這等欺負(fù)我們?！蓖实溃骸拔胰糇屗麅杉易龀捎H事，我誓不為人。”花文芳道：“舅舅也不必氣，我外甥自有主意?！闭牵?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qiáng)出頭。
話分兩處，且說朱輝見童、花二人不悅而去，對(duì)錢林道：“他惱自他惱，我們只選吉日結(jié)親。”錢林道：“老伯言之有理。”登時(shí)別了上轎，同馮旭回復(fù)林璋。林璋便問考去何如，朱輝大笑，［將］始末根由細(xì)說一遍。［林璋道：］“我看花文芳原不是讀書之人，今日出他之丑，下次再不敢在人前賣美了。既然姻事已定，奈我場(chǎng)期漸近，明日便要起身進(jìn)京，凡事都拜托年兄?！敝燧x道：“小弟知道?！碑?dāng)下別過不表。
次日，林璋別了妹子。湯彪、馮旭送下船，一路無辭。到了揚(yáng)州，□□住下，要?jiǎng)e換船只。岸上尋了下處，住下數(shù)日，叫埠頭。埠頭道：“三日后也有一位是進(jìn)京會(huì)試的，不若林老爺同舟，如何？”林璋道：“妙極，妙極?！碑?dāng)時(shí)說了價(jià)錢，丟下定銀。湯彪道：“久聞?chuàng)P州乃繁華之地，且喜今日空閑，何不前去一游？”林璋道：“甚好?！比藥Я思叶?，一路進(jìn)城。上埂子街，見三街六市做買賣的來往紛紛。信步到教場(chǎng)，抬頭一看，只見許多蓬子都是相面、測(cè)字、算命的，無數(shù)閑人爭(zhēng)鬧。又只見個(gè)布招牌寫著“江右姚夏封神相驚人”，又見牌上寫著兩句道：
一張鐵嘴說盡人間生與死
兩只俊眼看見世上敗和興
湯彪道：“老伯進(jìn)京，何不相相氣色？”林璋心里也要相相，見湯彪叫他相面，正合他意，走進(jìn)蓬子，把手一拱道：“先生請(qǐng)了?！币ο姆饪匆娙齻€(gè)斯文的人走進(jìn)，連忙立起身，道：“三位先生請(qǐng)坐?！北藭r(shí)三人坐在凳上。姚夏封道：“請(qǐng)問三位尊姓，貴處何方？到此何干？”湯彪道：“這位是進(jìn)京去的，姓林?！敝钢T旭道：“此位姓馮。在下姓湯，俱是浙江人?！绷骤暗溃骸罢?qǐng)先生法眼，相相我的氣色如何?！币ο姆庀嗔艘粫?huì)，道：“尊相據(jù)小子看來，天庭豐滿，地角方圓，他年必登科甲，日后定掌威權(quán)。”林璋道：“今春可得上進(jìn)？”姚夏封又相了一會(huì)，道：“水星照命，倘在船水之上，諸事小心為妙。但功名今春無望，應(yīng)在明秋，自有大貴人提拔。那時(shí)，位列臺(tái)臣之上，可掌生死之權(quán)，有詩為證：‘正月寅宮面帶傷，加官進(jìn)祿喜洋洋。目下卻當(dāng)水星現(xiàn)，不須仔細(xì)向前行?！毕喈吜骤?，湯彪道：“在下也請(qǐng)教先生?！币ο姆獾溃骸罢?qǐng)君正了。”湯彪只得坐正了。
大凡教場(chǎng)之中來的江湖，有些生意之人便圍了觀看。姚夏封這蓬外站了幾層人，圍得滿滿的，爭(zhēng)看姚夏封相面。姚夏封才將湯彪相了一會(huì)，正欲開講，只見外邊來了一個(gè)英雄，頭戴范陽氈帽，身穿一件元緞箭衣，腰束一條絲鸞帶，足蹬元緞朝靴，后跟三、四個(gè)家丁，身長(zhǎng)丈二，膀闊三挺。他見許多人圍在那里，他也不知甚么事，大踏步走將上來，分開眾人，走到里邊?？匆娛莻€(gè)相面先生替那人相面，他心里也要相相。他也等不得相完了湯彪，就把湯彪一推，道：“待俺相相再相。”湯彪大怒，喝道：“你這個(gè)人好無禮，事有先后，因何把我一推，先替你相？”那位英雄那里受得住他的氣，登時(shí)大怒，圓睜怪眼，喝道：“該打奴才！”湯彪道：“你轉(zhuǎn)敢罵我，匹夫！”那人道：“俺罵你不算為奇，還要打你哩！”湯彪大怒，道：“要打誰怕你打，你這狗狼養(yǎng)的忘八旦，要打就打，怕你也不算好漢！”那人只奔湯彪，湯彪竟奔那人。二位英雄彼時(shí)就動(dòng)了手，也不知誰強(qiáng)誰弱。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