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志蕓
作者：王韜畢志蕓，太倉人，固巨族也。少好讀書，務(wù)博涉，不喜為章句之學(xué)。曾閱《漢書》三過，于疑義所在，輒參己見，時有別解，一時見者爭相傳鈔，為之紙貴。偶以試事至蘇，僑寓金獅巷中。文課之暇，恒出游覽。
一日，途遇同學(xué)友朱蓉峰，謂：“此間近來一相士，精姑布子卿之術(shù)，風(fēng)鑒之神，有若操券。盍往一試乎？”生諾之，偕行。既至其處，門庭若市，跋來報往，幾于踵趾交錯，戶限為穿。相士于人叢中睹生，即揖生曰：“文曲星下臨敝舍，必有所諭。敢請?！鄙唬骸熬磫栃菥?，以卜終身之枯菀。惟愿直言勿隱，毋作譽(yù)詞?！毕嗍吭唬骸熬啻巳?，必掇巍科，聯(lián)登榜首。惟瑤臺下聘，玉鏡定婚，有異乎人，必非凡間麗質(zhì)，氤氳使者于此特施其狡倆，俾君得一妻，可以富貴兼全。我知君必不信吾言；請俟吾言驗時，然后酬我以千金可也?！毕蛏灰?，轉(zhuǎn)而更相他人。生探囊中，出朱提一笏畀之。相士笑不受，曰：“此君合有前緣，邂逅相遇。明晨君可獨(dú)來，當(dāng)獻(xiàn)繞朝之策，少為君助?！备嗌瑏碇眩云淝笆录獌?，毫發(fā)不爽。見朱則曰：“君勿怪莽撞，兩年后君家死亡相繼，君亦不免，此蛇孽也。今年春間君曾擊殺一蛇，赤質(zhì)白章，其狀怪異，曾有之乎？嗣后君家恒見蛇妖，此其遺孽前來報冤也。禍機(jī)已伏，不可禳矣?！敝鞈嵐餐?，幾欲奮老拳，相士謝過始免。
翌日，生獨(dú)往，相士甫出，端策拂龜，從容整理，見生喜曰：“君真信人也。”出篋中書三函，授生曰：“至期始可啟視?！鄙菔苤?。臨行，戒以勿泄于人。生唯唯。然意不甚深信。朱體素充實，秋間忽患咯血癥，日益劇，參苓罔效，群醫(yī)束手。其大姊曰翠芬，秀麗異常，至是忽夢與美男子交，時作囈語，褻狎聲達(dá)戶外。容日憔悴。延羽士施符◆禁治之，法卒無驗。其弟曰福五，猝遘拘攣之疾，手足盤曲若蛇形。不三月遽殞。俄而姊亦沒。久之，朱親見巨蛇出牀下，呼眾逐之，倏忽無跡。旋又睹其尾蜿蜒入墻洞，眾奮擊之，朱于牀中大呼氣絕。家人為更衣入殮，膚盡起粟，有若蛇鱗。眾咸稱異。生自聞朱死耗，益嘆相士有前知。會生姊倩由御史記名簡放保定知府，招生前往，為應(yīng)北闈地。束裝遂發(fā)。于路有同行者，年少而貌文秀，行李赫，仆從眾多，狀若貴公子?；蛳戎蚝笾?，時則同一逆旅。行抵山東境上，忽逢大雨，三日不晴，霪霖驟盛，積潦載途，行人咸停驂以待。生悶坐旅窗，無可消遣，入夜即眠，輾轉(zhuǎn)不寐。耳畔猝聞絲管悠揚(yáng)，弦歌宛轉(zhuǎn)，俄又聞拇戰(zhàn)，索酒聲起。跡其所在，則見東廂燈火輝煌，少年客方高踞胡牀，群姬環(huán)侍。謂左偏一人曰：“正當(dāng)整我酒兵，摩君酒壘，轟飲達(dá)旦耳。”命取碧玉瓊漿，與眾姬人解酲。一仆以覓之未得告，客曰：“待我自取之來?！背鰬粢娚笙苍唬骸熬形此?？至此良佳‘有不速之客一人來，敬之終吉?！奔疵笥覂煽涂盍羯?，讓生與己同坐。須臾，攜一白琉璃瓶至，巨腹細(xì)頸，能容兩斗許，斟與諸姬酌，并及生。色碧味醇，迥異他釀。席間詢生家世。生備告之。少年曰：“先世與君家固有年誼，萍蹤適合，具有因緣。觀君談吐豪邁，亦自不凡。仆有一妹，年已及笄，才貌亦頗不俗，愿奉箕帚，以侍巾櫛，君意如何？”生謙不敢當(dāng)。少年遽解腰間所佩雙玉魚為贈，曰：“以此為定。此我妹嬰年所弄，玉質(zhì)溫潤，可比其德。他年魚水之歡，此為左券?！鄙嘁杂衽阂幻东I(xiàn)曰：“藕者，耦也。此佳讖也?！庇墒莾扇私Y(jié)伴北行，止宿不離，或同車并載，或并轡連鑣，歡若昆弟。少年自言：“姓任，字瑞圖，居京師已三世矣。亦曾讀書。家中薄有田園，頗可自給。以薄宦途之為人，不求仕進(jìn)。平生好覽韜鈐，喜習(xí)騎射，冬間縱獵山郊，往往匝月不歸，馳騁風(fēng)雪中，渴飲獸血，饑餐獸肉，意氣自雄，絕不知人世有機(jī)械變詐事。”言竟，撫掌大笑。送生至保定，遂別去。
秋間，生以納貢入北闈，榜發(fā)，列前茅。生于暇日依少年所言居址，命駕往訪，絕無其人；詢之左右鄰家，俱言不知。偶為朋好述之，咸疑為子虛烏有，不足為信，謂：“詎有閥閱名流，豪華貴族，行路遭逢，遽以婚姻之事，冒昧相許者哉？此殆少年佻達(dá)子，以君誠實，特假此以相戲耳。”生終不能去懷。
明年，生捷南宮，以二甲第一人入詞林。戚串以生新貴，爭相求婚。生悉辭之，曰：“相士之言，今悉驗矣。且一諾千金，豈容爽約？”逢都中人，輒問有任姓相識者否，卒不可得。請假南旋。甫出蘆溝橋外，遙見數(shù)十騎風(fēng)馳雨驟而至，手中俱持槍械。初疑為探丸鳴鏑者流，不勝股栗；及近，一少年忽躍下地，揭去皮冠，則任君也。車旁執(zhí)手，縷問寒暄，殷懃詢別后景況，因言：“自保定分袂后，馳歸京師，即從家君至遼東勾當(dāng)公事。夏間避暑，遷細(xì)弱于西山別墅，所賃京中舊居，為房主人索去。勞君遠(yuǎn)訪，殊歉于懷?！彼熨缮u道入西山。既至，甲第連云，崇閎煥日，居然大家。升堂，一老翁攜仗出迓，年約七十許，貌古神清，頗為矍鑠。任指謂生曰：“此家君也。”生執(zhí)子婿禮甚恭。處生于內(nèi)樓東偏。帷褥簾幕，倍極華煥；奔走趨承于前者，皆垂髫艷婢；所供肴饌，窮極珍錯，水陸畢備。居數(shù)日，任與生商曰：“燕吳道遠(yuǎn)，與其親迎，不如入贅。何弗于此設(shè)青廬？今晨為黃道吉日，可即行合巹禮?！睂崟r陳設(shè)一新。儐相既臨，音樂迭作，一切交拜，與吳中無異。洞房炫麗，幾天宮。既卻扇，新人容光煥發(fā)，月媚花嫣，神仙不啻也。生驟睹艷姿，心旌搖搖，不知身在何所。燕爾歡情，真如膠漆。
彌月后，任乃送生南歸，奩贈萬金，物亦稱是，隨從之車逾百輛，于都逶迤相屬。既抵里門，觀者塞涂，群相嘆羨。逾年入都，生再經(jīng)其處，但見碧嶂丹崖，蒼松翠柏而已。問女，女亦迷途惆悵而返。女在生家，亦無所異，惟久不得育，因勸生納妾為嗣續(xù)計。生不可。
一日，女出游寺觀。甫進(jìn)殿門，見一嫗鶴發(fā)雞皮，傴僂循墻而至，睹女，亟下拜伏地曰：“娟娘乃在此耶？自汝還南，老身即攜弱息寄居城東，伶仃無倚。今不意相遇于此。明日當(dāng)來君家?！迸嬉蚤T徑。越日，嫗果至，隨一女，年十五六，明眸皓齒，秀絕人寰。詢以識字乎？諷誦唐詩，瑯瑯上口。善伺女意，尤能以意逆旨，有時追隨肘下，有若飛鳥依人。女絕愛憐之，令生納為室，供捧硯役。女工刺繡，精巧罕倫，歷年以來，積成佛經(jīng)百四十卷，細(xì)針密縷，幾奪天工。適皇太后萬壽，獻(xiàn)之上方，得邀宸賞，頒賜玉如意、宮緞，生亦晉侍講銜，誠未有之曠典也。旨下之日，妾適生子，大開湯餅筵，賀客盈門，相士亦雜其中，隨眾舉觴為壽，曰：“別來無恙乎？”生熟視之，似曾相識，曰：“子非廿年前賣術(shù)于金閶市上者耶？特色風(fēng)塵，獨(dú)具巨眼，君殆我生平一知己也！”款留別舍，待若上賓。臨別，贈以千金。相士不受，掉臂竟去。生乃售米數(shù)百石以濟(jì)貧餓者，曰：“聊以報厚德，資冥福。”后生患疾，瀕危，家人代啟相士書函，最末為畫圖一幅，旁樹松楸，中則墳?zāi)?，知生不起，預(yù)備后事。生死，越宿妻妾并杳，人莫知女為何如人。
一日，途遇同學(xué)友朱蓉峰，謂：“此間近來一相士，精姑布子卿之術(shù)，風(fēng)鑒之神，有若操券。盍往一試乎？”生諾之，偕行。既至其處，門庭若市，跋來報往，幾于踵趾交錯，戶限為穿。相士于人叢中睹生，即揖生曰：“文曲星下臨敝舍，必有所諭。敢請?！鄙唬骸熬磫栃菥?，以卜終身之枯菀。惟愿直言勿隱，毋作譽(yù)詞?！毕嗍吭唬骸熬啻巳?，必掇巍科，聯(lián)登榜首。惟瑤臺下聘，玉鏡定婚，有異乎人，必非凡間麗質(zhì)，氤氳使者于此特施其狡倆，俾君得一妻，可以富貴兼全。我知君必不信吾言；請俟吾言驗時，然后酬我以千金可也?！毕蛏灰?，轉(zhuǎn)而更相他人。生探囊中，出朱提一笏畀之。相士笑不受，曰：“此君合有前緣，邂逅相遇。明晨君可獨(dú)來，當(dāng)獻(xiàn)繞朝之策，少為君助?！备嗌瑏碇眩云淝笆录獌?，毫發(fā)不爽。見朱則曰：“君勿怪莽撞，兩年后君家死亡相繼，君亦不免，此蛇孽也。今年春間君曾擊殺一蛇，赤質(zhì)白章，其狀怪異，曾有之乎？嗣后君家恒見蛇妖，此其遺孽前來報冤也。禍機(jī)已伏，不可禳矣?！敝鞈嵐餐?，幾欲奮老拳，相士謝過始免。
翌日，生獨(dú)往，相士甫出，端策拂龜，從容整理，見生喜曰：“君真信人也。”出篋中書三函，授生曰：“至期始可啟視?！鄙菔苤?。臨行，戒以勿泄于人。生唯唯。然意不甚深信。朱體素充實，秋間忽患咯血癥，日益劇，參苓罔效，群醫(yī)束手。其大姊曰翠芬，秀麗異常，至是忽夢與美男子交，時作囈語，褻狎聲達(dá)戶外。容日憔悴。延羽士施符◆禁治之，法卒無驗。其弟曰福五，猝遘拘攣之疾，手足盤曲若蛇形。不三月遽殞。俄而姊亦沒。久之，朱親見巨蛇出牀下，呼眾逐之，倏忽無跡。旋又睹其尾蜿蜒入墻洞，眾奮擊之，朱于牀中大呼氣絕。家人為更衣入殮，膚盡起粟，有若蛇鱗。眾咸稱異。生自聞朱死耗，益嘆相士有前知。會生姊倩由御史記名簡放保定知府，招生前往，為應(yīng)北闈地。束裝遂發(fā)。于路有同行者，年少而貌文秀，行李赫，仆從眾多，狀若貴公子?；蛳戎蚝笾?，時則同一逆旅。行抵山東境上，忽逢大雨，三日不晴，霪霖驟盛，積潦載途，行人咸停驂以待。生悶坐旅窗，無可消遣，入夜即眠，輾轉(zhuǎn)不寐。耳畔猝聞絲管悠揚(yáng)，弦歌宛轉(zhuǎn)，俄又聞拇戰(zhàn)，索酒聲起。跡其所在，則見東廂燈火輝煌，少年客方高踞胡牀，群姬環(huán)侍。謂左偏一人曰：“正當(dāng)整我酒兵，摩君酒壘，轟飲達(dá)旦耳。”命取碧玉瓊漿，與眾姬人解酲。一仆以覓之未得告，客曰：“待我自取之來?！背鰬粢娚笙苍唬骸熬形此?？至此良佳‘有不速之客一人來，敬之終吉?！奔疵笥覂煽涂盍羯?，讓生與己同坐。須臾，攜一白琉璃瓶至，巨腹細(xì)頸，能容兩斗許，斟與諸姬酌，并及生。色碧味醇，迥異他釀。席間詢生家世。生備告之。少年曰：“先世與君家固有年誼，萍蹤適合，具有因緣。觀君談吐豪邁，亦自不凡。仆有一妹，年已及笄，才貌亦頗不俗，愿奉箕帚，以侍巾櫛，君意如何？”生謙不敢當(dāng)。少年遽解腰間所佩雙玉魚為贈，曰：“以此為定。此我妹嬰年所弄，玉質(zhì)溫潤，可比其德。他年魚水之歡，此為左券?！鄙嘁杂衽阂幻东I(xiàn)曰：“藕者，耦也。此佳讖也?！庇墒莾扇私Y(jié)伴北行，止宿不離，或同車并載，或并轡連鑣，歡若昆弟。少年自言：“姓任，字瑞圖，居京師已三世矣。亦曾讀書。家中薄有田園，頗可自給。以薄宦途之為人，不求仕進(jìn)。平生好覽韜鈐，喜習(xí)騎射，冬間縱獵山郊，往往匝月不歸，馳騁風(fēng)雪中，渴飲獸血，饑餐獸肉，意氣自雄，絕不知人世有機(jī)械變詐事。”言竟，撫掌大笑。送生至保定，遂別去。
秋間，生以納貢入北闈，榜發(fā)，列前茅。生于暇日依少年所言居址，命駕往訪，絕無其人；詢之左右鄰家，俱言不知。偶為朋好述之，咸疑為子虛烏有，不足為信，謂：“詎有閥閱名流，豪華貴族，行路遭逢，遽以婚姻之事，冒昧相許者哉？此殆少年佻達(dá)子，以君誠實，特假此以相戲耳。”生終不能去懷。
明年，生捷南宮，以二甲第一人入詞林。戚串以生新貴，爭相求婚。生悉辭之，曰：“相士之言，今悉驗矣。且一諾千金，豈容爽約？”逢都中人，輒問有任姓相識者否，卒不可得。請假南旋。甫出蘆溝橋外，遙見數(shù)十騎風(fēng)馳雨驟而至，手中俱持槍械。初疑為探丸鳴鏑者流，不勝股栗；及近，一少年忽躍下地，揭去皮冠，則任君也。車旁執(zhí)手，縷問寒暄，殷懃詢別后景況，因言：“自保定分袂后，馳歸京師，即從家君至遼東勾當(dāng)公事。夏間避暑，遷細(xì)弱于西山別墅，所賃京中舊居，為房主人索去。勞君遠(yuǎn)訪，殊歉于懷?！彼熨缮u道入西山。既至，甲第連云，崇閎煥日，居然大家。升堂，一老翁攜仗出迓，年約七十許，貌古神清，頗為矍鑠。任指謂生曰：“此家君也。”生執(zhí)子婿禮甚恭。處生于內(nèi)樓東偏。帷褥簾幕，倍極華煥；奔走趨承于前者，皆垂髫艷婢；所供肴饌，窮極珍錯，水陸畢備。居數(shù)日，任與生商曰：“燕吳道遠(yuǎn)，與其親迎，不如入贅。何弗于此設(shè)青廬？今晨為黃道吉日，可即行合巹禮?！睂崟r陳設(shè)一新。儐相既臨，音樂迭作，一切交拜，與吳中無異。洞房炫麗，幾天宮。既卻扇，新人容光煥發(fā)，月媚花嫣，神仙不啻也。生驟睹艷姿，心旌搖搖，不知身在何所。燕爾歡情，真如膠漆。
彌月后，任乃送生南歸，奩贈萬金，物亦稱是，隨從之車逾百輛，于都逶迤相屬。既抵里門，觀者塞涂，群相嘆羨。逾年入都，生再經(jīng)其處，但見碧嶂丹崖，蒼松翠柏而已。問女，女亦迷途惆悵而返。女在生家，亦無所異，惟久不得育，因勸生納妾為嗣續(xù)計。生不可。
一日，女出游寺觀。甫進(jìn)殿門，見一嫗鶴發(fā)雞皮，傴僂循墻而至，睹女，亟下拜伏地曰：“娟娘乃在此耶？自汝還南，老身即攜弱息寄居城東，伶仃無倚。今不意相遇于此。明日當(dāng)來君家?！迸嬉蚤T徑。越日，嫗果至，隨一女，年十五六，明眸皓齒，秀絕人寰。詢以識字乎？諷誦唐詩，瑯瑯上口。善伺女意，尤能以意逆旨，有時追隨肘下，有若飛鳥依人。女絕愛憐之，令生納為室，供捧硯役。女工刺繡，精巧罕倫，歷年以來，積成佛經(jīng)百四十卷，細(xì)針密縷，幾奪天工。適皇太后萬壽，獻(xiàn)之上方，得邀宸賞，頒賜玉如意、宮緞，生亦晉侍講銜，誠未有之曠典也。旨下之日，妾適生子，大開湯餅筵，賀客盈門，相士亦雜其中，隨眾舉觴為壽，曰：“別來無恙乎？”生熟視之，似曾相識，曰：“子非廿年前賣術(shù)于金閶市上者耶？特色風(fēng)塵，獨(dú)具巨眼，君殆我生平一知己也！”款留別舍，待若上賓。臨別，贈以千金。相士不受，掉臂竟去。生乃售米數(shù)百石以濟(jì)貧餓者，曰：“聊以報厚德，資冥福。”后生患疾，瀕危，家人代啟相士書函，最末為畫圖一幅，旁樹松楸，中則墳?zāi)?，知生不起，預(yù)備后事。生死，越宿妻妾并杳，人莫知女為何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