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作者：李逸侯第八回兩孤臣火里盡孤忠三勇將水邊施勇猛高懷德忙舉目看時，領(lǐng)軍從寨內(nèi)殺出的那員將官卻是王全斌，正是自家兵馬，不覺心下大喜，精神復(fù)振，把手中一桿槍使得像驟雨打梨花一般，一陣緊似一陣。
李筠正驚訝寨內(nèi)宋軍不知從何而來，把他的據(jù)守地破了，現(xiàn)在前后左右都是宋軍，如何還能取勝，忽又被高懷德槍法越逼越緊，便不敢抵死戀戰(zhàn)，一聲猛吼，虛砍一刀，離開高懷德，匹馬沖出重圍，往北奔去。
那盧贊、衛(wèi)融早就被石守信、慕容延釗殺得他二人落荒逃走了。此時寨內(nèi)外經(jīng)王全斌這支生力軍一陣砍殺，所有李筠的軍兵，除橫尸在地以外，更尋不出一兵一卒。于是高懷德與石守信、慕容延釗，合著王全斌，遂一同收兵入寨暫時休息，再行前進。
當(dāng)下石守信問王全斌道：“將軍卻從何處到此，巧合成此奇功？”王全斌道：“我與慕容將軍分手，原擬潛師襲取澤州，進至中道，因前路多山，道路崎嶇得很，恐防孤軍有失，反損軍威，故爾轉(zhuǎn)兵向這里來會合元帥，不想湊巧就助了一臂之力，殺退李筠。”說著忽有殿前侍尉到來，報說御駕只在五里外了，即刻將至。石守信等聽了，忙率隊出寨迎接車駕，擁入寨內(nèi)。
參拜已畢，石守信奏明一路軍情，太祖甚喜，便命一律歸帳憩息。石守信等退下，各自歸帳不提。次日，太祖下令親征，率領(lǐng)石守信等一齊拔寨前行。果是山路險峻，亂石塞途，人馬難行，兵士都有“行路難”之嘆。
太祖乃下馬，自負數(shù)石。三軍將士見圣上不肯惜力，哪一個還敢怠慢，便爭著負石，立時成為平坦大道。于是諸軍陸續(xù)進發(fā)。
將近澤州，藍旗來報：“前有李筠率兵據(jù)住要隘，阻著進路。”太祖發(fā)付藍旗去了，傳命扎住營寨。安營已畢，太祖?zhèn)髁睿骸案邞训?、慕容延釗、王全斌，各領(lǐng)三千健卒，前去攻奪險要?！备邞训碌鹊昧?，即忙領(lǐng)軍前去，分三面進攻：王全斌攻左，慕容延釗攻右，高懷德取中路。那邊李筠見宋陣分三面來攻，亦即分兵迎戰(zhàn)：令盧贊居中迎住高懷德，河陽節(jié)度使范守圖居右迎住王全斌，自己居左當(dāng)慕容延釗。兩陣上六支兵馬殺在三處，直殺得塵土揚天，血花濺地。戰(zhàn)斗了半日，只見高懷德接連幾槍，直上盧贊當(dāng)胸刺去，盧贊招架不開，高懷德喝一聲下去，就把盧贊刺落馬下，做了戰(zhàn)場之鬼。高懷德得了手，趁勢躍馬趨左面助王全斌雙戰(zhàn)范守圖。
高懷德一馬趕到，對范守圖喝道：“河陽叛賊，你怎得也幫著李筠反抗朝廷？休要逞能，看我來擒你！”說著向范守圖左七右八，上三下五，一槍比一槍緊急刺去。
王全斌見有助力，把雙槍一并，變著解數(shù)照范守圖貫頂直刺，把個范守圖就弄得上下左右沒了遮攔，手忙腳亂。
高懷德把馬一夾，把槍一逼，伸過猿臂，乘范守圖向后一閃時，就把范守圖生擒過馬來了。于是又與王全斌轉(zhuǎn)右面去圍困李筠。李筠一見，膽顫心慌撇了慕容延釗撥回馬就跑。衛(wèi)融正壓著陣，見李筠已敗走，他也不肯落后，隨著就奔。李筠、衛(wèi)融一氣逃入澤州城內(nèi)，將城門閉了，這才住腳。
高懷德、王全斌、慕容延釗三支兵馬合為一路，向前便追，把李筠的那些兵卒殺得尸滿郊原，血流遍地。一直追到澤州城下，見城門已閉，便把城圍住，猛力攻打。那時紅旗早傳報太祖，太祖即傳令進逼澤州城。到了城下，見高懷德、慕容延釗、王全斌正攻打東西北三城，太祖便命馬全義攻打南城。李筠見四城被宋軍攻打甚急，忙令儋珪登城督兵守御。儋珪到了城上，見宋軍愈打愈急，料得孤城難守，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也顧不得李筠了，就縋城遁去。李筠得報，急得倉皇失措，仰天長嘆道：“我死于此地了！”便向衛(wèi)融說道：“大會寨失敗后，還得與將軍并盧贊會合，據(jù)險以保此城。今險隘已失，盧贊陣亡，范守圖遭擒。儋珪又遁去，只剩得我與將軍二人，眼見得此城是不能保了。我萬不能待城破為趙匡胤所辱，即將一死以全我忠義，盡我臣節(jié)。將軍不必再顧我了，自尋生路去吧！”
說了，即舉火自焚而死。衛(wèi)融見李筠赴火而死，想要跟著投入火里，卻無有這股勇氣，只得向南城逃命而去。這時南城已被馬全義率勇士數(shù)十人攀堞進入城中，開了城門，放入宋軍。適遇衛(wèi)融匹馬奔逃，馬全義出其不意，突出其前，喝聲：“敗將往哪里走！”攔腰一鞭，把衛(wèi)融打了個躲閃不及，翻身墮馬。
眾兵士一擁上前，將他擒住。太祖隨即進城，傳令諸將勿肆殺戮，收降李筠殘兵，將火救滅。于是檢點府庫，出榜安民。馬全義解上衛(wèi)融。太祖向衛(wèi)融道：“李筠已死，城又破了，你還不降順嗎？”衛(wèi)融怒目厲聲道：“你能負周，我卻不能負漢！”太祖聽了，怒氣勃發(fā)，親取鐵撾擊衛(wèi)融的頭。衛(wèi)融被擊頭破，血流滿面，依然不屈，大呼道：“我得死所了！”太祖乃拋了鐵撾對左右道：“真是一個忠臣！”
便命衛(wèi)士解放衛(wèi)融，用好言安慰一番，即命他做太府卿。衛(wèi)融遂降順。北漢劉鈞聽說澤州破了，李筠死節(jié)，嚇得不敢接戰(zhàn)，連夜引兵逃回去了。越兩日，太祖再進攻潞州。李守節(jié)已探聽明白澤州失敗情形，哪里還敢拒戰(zhàn)，即獻城歸降。太祖見李守節(jié)確是誠心順服，便赦了他的罪，并命為舜州團練使。李守節(jié)叩頭謝恩。至是潞州已平。太祖下令息馬三日，然后班師回大梁。這時已是七月了。還至大梁，重賞諸將士，并詔撫潞、澤兩州之民；又定以大梁為東京，洛陽為西京。高懷德回到駙馬府中，燕國長公主含笑相迎，殷勤慰問，忙著備酒接風(fēng)。這一席酒，夫妻倆有說有笑，不盡歡喜，比較送行那番的一席酒，彼此愁眉苦臉，真是有天淵之別，今昔之感了。
過了數(shù)日，南唐李景遣使赍表入朝賀捷，并附呈淮南節(jié)度使李重進密書。太祖展閱一過，原來是李重進不愿臣服太祖，想要舉兵反抗，乞求李景助他一旅之師。當(dāng)下太祖便對南唐使臣道：“爾主忠誠如此，不為叛賊所誘動，朕甚嘉慰。爾回去轉(zhuǎn)告爾主，添兵守住各處要隘，勿使叛賊侵入境內(nèi)！朕不日就發(fā)兵去討平叛賊?！?br>南唐使臣領(lǐng)命自去了。太祖即宣石守信、王審琦、李處耘、宋偓入朝，口詔道：“朕念李重進乃是周太祖的甥兒，屬在周之懿親，且嘗與朕共征伐，故朕討李筠時，嘗遣陳思誨前去賜他鐵券，優(yōu)旨撫慰，表明誓不相負。而今李重進不知感恩，膽敢密約南唐蓄謀圖朕，若不速加征討，便是養(yǎng)癰貽患。命爾四人，分領(lǐng)精兵，間道馳往揚州，剪滅此叛賊。
戰(zhàn)陣宜勇，但是不可大意。切記朕語，勿負所望！“石守信等四將領(lǐng)旨，即日整軍往江南去了。
原來太祖當(dāng)受禪登位時，即降詔加李重進為中書令，命他移鎮(zhèn)青州。李重進接到太祖詔命，以為太祖命他移鎮(zhèn)是存著忌他之心，很不自安。后來聽得李筠起兵抗宋，他便差遣一個親吏翟守珣往潞州聯(lián)盟，協(xié)議南北夾攻。誰知翟守珣卻與太祖有舊，他不往潞州，反潛投汴都見太祖，陳說李重進謀叛事實。
太祖謂翟守珣道：“卿與朕相識有年，今特來以秘密報朕，卿真不負故交了！現(xiàn)在朕當(dāng)親征潞州，不遑南攻；朕一方遣使賜李重進鐵券，一方便煩卿為朕善言勸他緩發(fā)，免得二難同作，使朕雙方受敵?！钡允孬懽裰级耍换氐綋P州，見了李重進，說了一篇謊話，教他坐觀成敗，不可輕舉。李重進因此果然按兵不動。太祖也就命陳思誨往揚州賜李重進鐵券，好言安撫。李重進留住陳思誨，說是待太祖還汴時一同入朝。等到太祖平了潞州，奏凱之日，李重進殊有懼意，想隨陳思誨入朝太祖。
偏將向美、湛敬阻李重進道：“公為周室至親，終不免遭宋主之忌，不先發(fā)制人，等到他來討伐再謀抗拒，那就遲了！不如拘住宋使，并懇求南唐助力，即行舉義。”李重進遂將陳思誨拘住，一面致書南唐，求他助力。
不料兵猶未發(fā)，宋軍已經(jīng)壓境。李重進大驚道：“唐兵還未出動，宋軍卻已南來，怎么是好呢？”向美道：“原已修繕甲兵，預(yù)備與趙家一爭雌雄，而今他既已發(fā)兵前來，自然要以兵戎相見，還遲疑甚的？”敬亦道：“宋軍乃遠道而來，我軍是以逸待勞，他實犯了兵家之忌，預(yù)料一戰(zhàn)就可大破宋軍，管叫他片甲不回哩！”
李重進道：“如此應(yīng)怎樣備戰(zhàn)呢？”向美道：“我請領(lǐng)兵萬人，前去邀擊于他，定須生擒石守信等來見。
公只安坐城中，靜待紅旗報捷就是了?！袄钪剡M依言，就命向美、湛敬領(lǐng)兵一萬，前去迎戰(zhàn)，自己真?zhèn)€居守緘中靜俟戰(zhàn)報。
向美、湛敬得了命令，得意洋洋地領(lǐng)軍前往，據(jù)河擺成陣勢以御宋軍。石守信等到來一見，王審琦便道：“李重進命這等不知兵事的人領(lǐng)兵作兒戲，真是自取敗亡了！”石守信道：“且莫管他這些，請宋將軍守在營寨，你我同李將軍就水邊先掃滅了他，再去捉李重進吧！”王審琦、李處耘齊道：“愿隨將軍，滅此朝食！”
于是宋偓守住營寨，石守信、王審琦、李處耘各領(lǐng)敢死士兵五百，向水邊來戰(zhàn)。向美、湛敬接著，五員將殺做一團，戰(zhàn)在一處。兩下里各趁威勇，奮力戰(zhàn)斗。不到數(shù)十回合，湛敬力怯，漸漸敗退。向美卻被王審琦將雙刀逼住他雙槍，施展不得，給石守信舉起霜花劍，攔腰一揮，把一個人頓時分做了兩半人。湛敬一見，嚇得三魂渺渺，七魄喪了六魄，氣力益發(fā)不濟了，恐怕要和向美一樣，便棄了李處耘向后飛逃而去。
這些兵卒見兩員主將一死一走，大家只嚇得槍掉刀落，豕突狼奔地亂竄。石守信、王審琦、李處耘這三個猛相軍哪個還肯刀下留情，一陣趕殺，就如砍瓜切菜一般，殺得一片身首異處，血肉狼藉。
李重進正在等待佳音，忽見湛敬狼狽奔回，心膽兒早寒了半邊，勉強問道：“將軍出陣，勝敗如何？”湛敬此刻還是神魂未定，所答竟非所問，道：“我不能再戰(zhàn)了！”李重進怒道：“我問的是勝敗如何呀！”湛敬被他怒聲一喝，神魂倒歸了位，忙答道：“竟是殺得大敗，除了我一人外，所有的將軍及一萬兵士片甲不回了！”李重進不聽猶可，一聽此言，只聽“呵呀”一聲，“咕咚”一響，連人并坐椅翻倒于地。左右連忙上前扶起，抬進帳中，將他救醒。李重進醒過來頓足道：“一敗至此，銳氣喪盡，我就奮起當(dāng)年勇氣，親自臨陣，也是無益于事了！”說著，連聲長嘆。正慌急中，忽探馬入報：“宋主已親自到來，行將及城了！”李重進忙命衛(wèi)士扶著登城看望。只見宋軍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宋天子全身甲胄，張著黃蓋，乘著駿馬，仗著長劍壓隊。李重進連著又長嘆幾聲，便即下城，回到帳內(nèi)，流涕謂左右道：“此城破在頃刻，我為周朝舊臣，理當(dāng)一死全節(jié)；爾等無甚，且各自逃生吧！”左右便請殺陳思誨。李重進道：“我而今舉族要自焚了，還殺他做什么呢？”正說間，只聽城外連天炮響。李重進催促左右道：“事急了，爾等各速自為計吧！”說著即命家人舉火，全家自焚而死。湛敬等見李重進已葬身烈焰青煙中，即往將陳思誨殺死。城中無主，登時大亂。
幸得宋軍這時已攻破了城，太祖并各軍都進城來，撲滅烈火，制止騷亂，收撫敗兵，一時安靜。太祖?zhèn)髅閱栮愃颊d下落，并捕治助逆余黨。一時，兵士入報，陳思誨已殺死獄中，太祖不勝嘆息，命厚禮收葬。隨即石守信等解上湛敬等數(shù)百人。
太祖問明俱系逆黨，盡命梟首。揚州悉平，太祖又命訪得翟守珣到來，太祖慰諭有加，叫他隨駕還朝。翟守珣奏道：“臣與李重進相處有年，今已就死，臣不忍見他暴骨揚灰，懇求陛下特開天恩，許臣收拾他的骨灰，藁葬郊野，臣便死亦無恨了！”太祖道：“朕于李重進亦甚憐惜，允當(dāng)依卿所奏，朕不爾罪。”翟守珣謝恩起來，即去收拾李重進骨灰，貯棺埋葬，然后隨太祖還朝。南唐李景聽得太祖御駕親征揚州，今已平定，特遣使臣到來犒師，并遣兒子從鎰代自己朝參車駕。太祖厚加獎慰，遣歸南唐。于是太祖便下詔班師，即日自揚州返蹕。
既回朝，乃優(yōu)賞出征將士，命翟守珣補官殿直。沒有多久，又命翟守珣為供奉官，不時伴駕飲宴。旋翟守珣見太祖常出朝微行，即進諫道：“陛下為萬民之主，一身系天下安危。而今天下初定，人心未安，車駕輕出，倘有不測，為之奈何？”
太祖笑道：“卿不必過慮！自來帝王創(chuàng)業(yè)都屬天命，不能勉強做到的。如果天降禍患，就是有心避免，也是避免不得的。我生有命在天，屑小怎能奈何我呢？像當(dāng)日周世宗在的時候，見有方面大耳的將士，便疑心將必不利于他，時常殺死；朕終日陪侍于側(cè)，卻倒未嘗遇害?？梢娞烀鶜w，任何人都暗算不到的哩！”翟守珣又奏道：“雖是如陛下所說，一切系于天命，究竟身為天下之尊，肩荷天下之重，還須多多珍重，常存戒心為是！”太祖道：“朕此后不忘卿言便了?！焙鲆蝗眨嬗州p車出宮微行，正經(jīng)過市街！從人叢里擠過，只見一道白光爍爍從半空里直撲過來，“噗”地一聲，一個鐵彈子正打在太祖車輪上，車輪立時折了，不能進行。接連又是幾道白光飛撲過來，只聽“噗噗噗”地幾聲，太祖隨著叫了一聲“呵呀”，往后便翻身倒了。這正是：只道沙中錐不利，彈丸霍地貫珠來。要知太祖性命有無危險，下回分解。
李筠正驚訝寨內(nèi)宋軍不知從何而來，把他的據(jù)守地破了，現(xiàn)在前后左右都是宋軍，如何還能取勝，忽又被高懷德槍法越逼越緊，便不敢抵死戀戰(zhàn)，一聲猛吼，虛砍一刀，離開高懷德，匹馬沖出重圍，往北奔去。
那盧贊、衛(wèi)融早就被石守信、慕容延釗殺得他二人落荒逃走了。此時寨內(nèi)外經(jīng)王全斌這支生力軍一陣砍殺，所有李筠的軍兵，除橫尸在地以外，更尋不出一兵一卒。于是高懷德與石守信、慕容延釗，合著王全斌，遂一同收兵入寨暫時休息，再行前進。
當(dāng)下石守信問王全斌道：“將軍卻從何處到此，巧合成此奇功？”王全斌道：“我與慕容將軍分手，原擬潛師襲取澤州，進至中道，因前路多山，道路崎嶇得很，恐防孤軍有失，反損軍威，故爾轉(zhuǎn)兵向這里來會合元帥，不想湊巧就助了一臂之力，殺退李筠。”說著忽有殿前侍尉到來，報說御駕只在五里外了，即刻將至。石守信等聽了，忙率隊出寨迎接車駕，擁入寨內(nèi)。
參拜已畢，石守信奏明一路軍情，太祖甚喜，便命一律歸帳憩息。石守信等退下，各自歸帳不提。次日，太祖下令親征，率領(lǐng)石守信等一齊拔寨前行。果是山路險峻，亂石塞途，人馬難行，兵士都有“行路難”之嘆。
太祖乃下馬，自負數(shù)石。三軍將士見圣上不肯惜力，哪一個還敢怠慢，便爭著負石，立時成為平坦大道。于是諸軍陸續(xù)進發(fā)。
將近澤州，藍旗來報：“前有李筠率兵據(jù)住要隘，阻著進路。”太祖發(fā)付藍旗去了，傳命扎住營寨。安營已畢，太祖?zhèn)髁睿骸案邞训?、慕容延釗、王全斌，各領(lǐng)三千健卒，前去攻奪險要?！备邞训碌鹊昧?，即忙領(lǐng)軍前去，分三面進攻：王全斌攻左，慕容延釗攻右，高懷德取中路。那邊李筠見宋陣分三面來攻，亦即分兵迎戰(zhàn)：令盧贊居中迎住高懷德，河陽節(jié)度使范守圖居右迎住王全斌，自己居左當(dāng)慕容延釗。兩陣上六支兵馬殺在三處，直殺得塵土揚天，血花濺地。戰(zhàn)斗了半日，只見高懷德接連幾槍，直上盧贊當(dāng)胸刺去，盧贊招架不開，高懷德喝一聲下去，就把盧贊刺落馬下，做了戰(zhàn)場之鬼。高懷德得了手，趁勢躍馬趨左面助王全斌雙戰(zhàn)范守圖。
高懷德一馬趕到，對范守圖喝道：“河陽叛賊，你怎得也幫著李筠反抗朝廷？休要逞能，看我來擒你！”說著向范守圖左七右八，上三下五，一槍比一槍緊急刺去。
王全斌見有助力，把雙槍一并，變著解數(shù)照范守圖貫頂直刺，把個范守圖就弄得上下左右沒了遮攔，手忙腳亂。
高懷德把馬一夾，把槍一逼，伸過猿臂，乘范守圖向后一閃時，就把范守圖生擒過馬來了。于是又與王全斌轉(zhuǎn)右面去圍困李筠。李筠一見，膽顫心慌撇了慕容延釗撥回馬就跑。衛(wèi)融正壓著陣，見李筠已敗走，他也不肯落后，隨著就奔。李筠、衛(wèi)融一氣逃入澤州城內(nèi)，將城門閉了，這才住腳。
高懷德、王全斌、慕容延釗三支兵馬合為一路，向前便追，把李筠的那些兵卒殺得尸滿郊原，血流遍地。一直追到澤州城下，見城門已閉，便把城圍住，猛力攻打。那時紅旗早傳報太祖，太祖即傳令進逼澤州城。到了城下，見高懷德、慕容延釗、王全斌正攻打東西北三城，太祖便命馬全義攻打南城。李筠見四城被宋軍攻打甚急，忙令儋珪登城督兵守御。儋珪到了城上，見宋軍愈打愈急，料得孤城難守，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也顧不得李筠了，就縋城遁去。李筠得報，急得倉皇失措，仰天長嘆道：“我死于此地了！”便向衛(wèi)融說道：“大會寨失敗后，還得與將軍并盧贊會合，據(jù)險以保此城。今險隘已失，盧贊陣亡，范守圖遭擒。儋珪又遁去，只剩得我與將軍二人，眼見得此城是不能保了。我萬不能待城破為趙匡胤所辱，即將一死以全我忠義，盡我臣節(jié)。將軍不必再顧我了，自尋生路去吧！”
說了，即舉火自焚而死。衛(wèi)融見李筠赴火而死，想要跟著投入火里，卻無有這股勇氣，只得向南城逃命而去。這時南城已被馬全義率勇士數(shù)十人攀堞進入城中，開了城門，放入宋軍。適遇衛(wèi)融匹馬奔逃，馬全義出其不意，突出其前，喝聲：“敗將往哪里走！”攔腰一鞭，把衛(wèi)融打了個躲閃不及，翻身墮馬。
眾兵士一擁上前，將他擒住。太祖隨即進城，傳令諸將勿肆殺戮，收降李筠殘兵，將火救滅。于是檢點府庫，出榜安民。馬全義解上衛(wèi)融。太祖向衛(wèi)融道：“李筠已死，城又破了，你還不降順嗎？”衛(wèi)融怒目厲聲道：“你能負周，我卻不能負漢！”太祖聽了，怒氣勃發(fā)，親取鐵撾擊衛(wèi)融的頭。衛(wèi)融被擊頭破，血流滿面，依然不屈，大呼道：“我得死所了！”太祖乃拋了鐵撾對左右道：“真是一個忠臣！”
便命衛(wèi)士解放衛(wèi)融，用好言安慰一番，即命他做太府卿。衛(wèi)融遂降順。北漢劉鈞聽說澤州破了，李筠死節(jié)，嚇得不敢接戰(zhàn)，連夜引兵逃回去了。越兩日，太祖再進攻潞州。李守節(jié)已探聽明白澤州失敗情形，哪里還敢拒戰(zhàn)，即獻城歸降。太祖見李守節(jié)確是誠心順服，便赦了他的罪，并命為舜州團練使。李守節(jié)叩頭謝恩。至是潞州已平。太祖下令息馬三日，然后班師回大梁。這時已是七月了。還至大梁，重賞諸將士，并詔撫潞、澤兩州之民；又定以大梁為東京，洛陽為西京。高懷德回到駙馬府中，燕國長公主含笑相迎，殷勤慰問，忙著備酒接風(fēng)。這一席酒，夫妻倆有說有笑，不盡歡喜，比較送行那番的一席酒，彼此愁眉苦臉，真是有天淵之別，今昔之感了。
過了數(shù)日，南唐李景遣使赍表入朝賀捷，并附呈淮南節(jié)度使李重進密書。太祖展閱一過，原來是李重進不愿臣服太祖，想要舉兵反抗，乞求李景助他一旅之師。當(dāng)下太祖便對南唐使臣道：“爾主忠誠如此，不為叛賊所誘動，朕甚嘉慰。爾回去轉(zhuǎn)告爾主，添兵守住各處要隘，勿使叛賊侵入境內(nèi)！朕不日就發(fā)兵去討平叛賊?！?br>南唐使臣領(lǐng)命自去了。太祖即宣石守信、王審琦、李處耘、宋偓入朝，口詔道：“朕念李重進乃是周太祖的甥兒，屬在周之懿親，且嘗與朕共征伐，故朕討李筠時，嘗遣陳思誨前去賜他鐵券，優(yōu)旨撫慰，表明誓不相負。而今李重進不知感恩，膽敢密約南唐蓄謀圖朕，若不速加征討，便是養(yǎng)癰貽患。命爾四人，分領(lǐng)精兵，間道馳往揚州，剪滅此叛賊。
戰(zhàn)陣宜勇，但是不可大意。切記朕語，勿負所望！“石守信等四將領(lǐng)旨，即日整軍往江南去了。
原來太祖當(dāng)受禪登位時，即降詔加李重進為中書令，命他移鎮(zhèn)青州。李重進接到太祖詔命，以為太祖命他移鎮(zhèn)是存著忌他之心，很不自安。后來聽得李筠起兵抗宋，他便差遣一個親吏翟守珣往潞州聯(lián)盟，協(xié)議南北夾攻。誰知翟守珣卻與太祖有舊，他不往潞州，反潛投汴都見太祖，陳說李重進謀叛事實。
太祖謂翟守珣道：“卿與朕相識有年，今特來以秘密報朕，卿真不負故交了！現(xiàn)在朕當(dāng)親征潞州，不遑南攻；朕一方遣使賜李重進鐵券，一方便煩卿為朕善言勸他緩發(fā)，免得二難同作，使朕雙方受敵?！钡允孬懽裰级耍换氐綋P州，見了李重進，說了一篇謊話，教他坐觀成敗，不可輕舉。李重進因此果然按兵不動。太祖也就命陳思誨往揚州賜李重進鐵券，好言安撫。李重進留住陳思誨，說是待太祖還汴時一同入朝。等到太祖平了潞州，奏凱之日，李重進殊有懼意，想隨陳思誨入朝太祖。
偏將向美、湛敬阻李重進道：“公為周室至親，終不免遭宋主之忌，不先發(fā)制人，等到他來討伐再謀抗拒，那就遲了！不如拘住宋使，并懇求南唐助力，即行舉義。”李重進遂將陳思誨拘住，一面致書南唐，求他助力。
不料兵猶未發(fā)，宋軍已經(jīng)壓境。李重進大驚道：“唐兵還未出動，宋軍卻已南來，怎么是好呢？”向美道：“原已修繕甲兵，預(yù)備與趙家一爭雌雄，而今他既已發(fā)兵前來，自然要以兵戎相見，還遲疑甚的？”敬亦道：“宋軍乃遠道而來，我軍是以逸待勞，他實犯了兵家之忌，預(yù)料一戰(zhàn)就可大破宋軍，管叫他片甲不回哩！”
李重進道：“如此應(yīng)怎樣備戰(zhàn)呢？”向美道：“我請領(lǐng)兵萬人，前去邀擊于他，定須生擒石守信等來見。
公只安坐城中，靜待紅旗報捷就是了?！袄钪剡M依言，就命向美、湛敬領(lǐng)兵一萬，前去迎戰(zhàn)，自己真?zhèn)€居守緘中靜俟戰(zhàn)報。
向美、湛敬得了命令，得意洋洋地領(lǐng)軍前往，據(jù)河擺成陣勢以御宋軍。石守信等到來一見，王審琦便道：“李重進命這等不知兵事的人領(lǐng)兵作兒戲，真是自取敗亡了！”石守信道：“且莫管他這些，請宋將軍守在營寨，你我同李將軍就水邊先掃滅了他，再去捉李重進吧！”王審琦、李處耘齊道：“愿隨將軍，滅此朝食！”
于是宋偓守住營寨，石守信、王審琦、李處耘各領(lǐng)敢死士兵五百，向水邊來戰(zhàn)。向美、湛敬接著，五員將殺做一團，戰(zhàn)在一處。兩下里各趁威勇，奮力戰(zhàn)斗。不到數(shù)十回合，湛敬力怯，漸漸敗退。向美卻被王審琦將雙刀逼住他雙槍，施展不得，給石守信舉起霜花劍，攔腰一揮，把一個人頓時分做了兩半人。湛敬一見，嚇得三魂渺渺，七魄喪了六魄，氣力益發(fā)不濟了，恐怕要和向美一樣，便棄了李處耘向后飛逃而去。
這些兵卒見兩員主將一死一走，大家只嚇得槍掉刀落，豕突狼奔地亂竄。石守信、王審琦、李處耘這三個猛相軍哪個還肯刀下留情，一陣趕殺，就如砍瓜切菜一般，殺得一片身首異處，血肉狼藉。
李重進正在等待佳音，忽見湛敬狼狽奔回，心膽兒早寒了半邊，勉強問道：“將軍出陣，勝敗如何？”湛敬此刻還是神魂未定，所答竟非所問，道：“我不能再戰(zhàn)了！”李重進怒道：“我問的是勝敗如何呀！”湛敬被他怒聲一喝，神魂倒歸了位，忙答道：“竟是殺得大敗，除了我一人外，所有的將軍及一萬兵士片甲不回了！”李重進不聽猶可，一聽此言，只聽“呵呀”一聲，“咕咚”一響，連人并坐椅翻倒于地。左右連忙上前扶起，抬進帳中，將他救醒。李重進醒過來頓足道：“一敗至此，銳氣喪盡，我就奮起當(dāng)年勇氣，親自臨陣，也是無益于事了！”說著，連聲長嘆。正慌急中，忽探馬入報：“宋主已親自到來，行將及城了！”李重進忙命衛(wèi)士扶著登城看望。只見宋軍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宋天子全身甲胄，張著黃蓋，乘著駿馬，仗著長劍壓隊。李重進連著又長嘆幾聲，便即下城，回到帳內(nèi)，流涕謂左右道：“此城破在頃刻，我為周朝舊臣，理當(dāng)一死全節(jié)；爾等無甚，且各自逃生吧！”左右便請殺陳思誨。李重進道：“我而今舉族要自焚了，還殺他做什么呢？”正說間，只聽城外連天炮響。李重進催促左右道：“事急了，爾等各速自為計吧！”說著即命家人舉火，全家自焚而死。湛敬等見李重進已葬身烈焰青煙中，即往將陳思誨殺死。城中無主，登時大亂。
幸得宋軍這時已攻破了城，太祖并各軍都進城來，撲滅烈火，制止騷亂，收撫敗兵，一時安靜。太祖?zhèn)髅閱栮愃颊d下落，并捕治助逆余黨。一時，兵士入報，陳思誨已殺死獄中，太祖不勝嘆息，命厚禮收葬。隨即石守信等解上湛敬等數(shù)百人。
太祖問明俱系逆黨，盡命梟首。揚州悉平，太祖又命訪得翟守珣到來，太祖慰諭有加，叫他隨駕還朝。翟守珣奏道：“臣與李重進相處有年，今已就死，臣不忍見他暴骨揚灰，懇求陛下特開天恩，許臣收拾他的骨灰，藁葬郊野，臣便死亦無恨了！”太祖道：“朕于李重進亦甚憐惜，允當(dāng)依卿所奏，朕不爾罪。”翟守珣謝恩起來，即去收拾李重進骨灰，貯棺埋葬，然后隨太祖還朝。南唐李景聽得太祖御駕親征揚州，今已平定，特遣使臣到來犒師，并遣兒子從鎰代自己朝參車駕。太祖厚加獎慰，遣歸南唐。于是太祖便下詔班師，即日自揚州返蹕。
既回朝，乃優(yōu)賞出征將士，命翟守珣補官殿直。沒有多久，又命翟守珣為供奉官，不時伴駕飲宴。旋翟守珣見太祖常出朝微行，即進諫道：“陛下為萬民之主，一身系天下安危。而今天下初定，人心未安，車駕輕出，倘有不測，為之奈何？”
太祖笑道：“卿不必過慮！自來帝王創(chuàng)業(yè)都屬天命，不能勉強做到的。如果天降禍患，就是有心避免，也是避免不得的。我生有命在天，屑小怎能奈何我呢？像當(dāng)日周世宗在的時候，見有方面大耳的將士，便疑心將必不利于他，時常殺死；朕終日陪侍于側(cè)，卻倒未嘗遇害?？梢娞烀鶜w，任何人都暗算不到的哩！”翟守珣又奏道：“雖是如陛下所說，一切系于天命，究竟身為天下之尊，肩荷天下之重，還須多多珍重，常存戒心為是！”太祖道：“朕此后不忘卿言便了?！焙鲆蝗眨嬗州p車出宮微行，正經(jīng)過市街！從人叢里擠過，只見一道白光爍爍從半空里直撲過來，“噗”地一聲，一個鐵彈子正打在太祖車輪上，車輪立時折了，不能進行。接連又是幾道白光飛撲過來，只聽“噗噗噗”地幾聲，太祖隨著叫了一聲“呵呀”，往后便翻身倒了。這正是：只道沙中錐不利，彈丸霍地貫珠來。要知太祖性命有無危險，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