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救饑溺暗里贈多金 為朋友熱心得奇禍

作者:娥川主人
詞曰:
熱腸招怨,積恨生奸,人心只是有間關(guān)。恩仇難泯,爭排擠,互摧殘,何日相忘一笑看。世務(wù)休干,轉(zhuǎn)眼處,有狂瀾。須知防矢暗中難。求疵何處,偏報復(fù),在儒冠。安得天家文網(wǎng)寬。
右調(diào)《聲聲令》
話說干白虹打死了劉天相,悻悻然攫了囊中之物,拴在懷中,走到先前坐的所在,仍俏悄兒從門邊竊聽。那夫婦二人還悲悲切切的哭著。那男人道:“我與你哭也沒有用,到得天明,這些冤愆又來糾纏了。你既情愿同死,我也阻你不得,竟苦一條繩子兩頭縊著,做個懸梁夫妻便了?!眿D人道:“非是我情愿輕生,這些逋負(fù)實在沒法支持。今既到此地位,也不必說了,可快些上這條路罷?!眱扇吮悴谎哉Z。干白虹聽得仔細(xì),便將手兒在門上敲了兩下,里頭那人卻不知好意尋他,反認(rèn)是催官糧、討私債的,不敢答應(yīng)。只悄悄向婦人道:“外邊催命鬼到了,快快死休!”又聽淅淅簌簌象個上吊的光景。干白虹恐救不及,慌忙把門一腳踏開,趕進里頭,果見一男一婦,高掛梁間。干白虹便將桌子接了腳,輕輕的解放下來。幸喜吊不多時,才解開繩子,喉間早已氣接。睜開眼看了一看,轉(zhuǎn)大哭道:“我要做個清凈鬼,那一位不干好事的反來救我?正不知是害我哩!”
干白虹見二人已活,忙向腰間解下銀子,放在桌上道:“你們二人不消急迫,這包囊中現(xiàn)有白鏹,可將來還清逋負(fù),好好做個人家,切不可尋這短見,把性命來輕賤了?!蹦侨硕淅锉魄迓犚姡恢钦媸羌?,忙要掙起身來問個明白,誰知干白虹是不自見德的人,反恐他們相認(rèn),日后定然感報,未免近于沽恩,便非丈夫胸次。才放下銀子,即往外飛跑,也不進城,竟望家里走了。
那人沒命的扒起身,忙向桌上一摸,果然有個斗大的包兒,卻是硬的,便雙手去拿,再也拿他不動,慌忙打開一看,果然是許多白物。那人喜從天降,便向婆子道:“原來皇天照顧,賜下絕大一包銀子在此?!蹦菋D人聽得半疑半信,也扒起來一步一跌的掙到桌邊,見了許多買命東西,喜得眼睛都沒了縫,便道:“錢財便十兩五兩,也是難得到手的,方才那漢子不知何等樣人?卻把這許多銀子留在這里,是甚緣故?”男人道:“便是。況這般世情,借貸也不肯,那人怎輕易把這幾百兩銀子,慨然用濟我們?”婦人道:“你須趕上去,尋見了他,問一個詳細(xì)。若果救我兩人性命,便是天大恩人,該詢知他姓名居處,也好上門叩謝,日后慢慢里報他的恩。若居然將這錢財享用,不知感激,我與你兩個便做了忘恩負(fù)義之徒,枉生于天地間了。”那男人道:“說得有理?!北憬衅抛邮刂鴸|西,自己跑出門去追尋。只道去尚不遠(yuǎn),正不知干白虹早走好些路了。
那人不知東西南北,一氣跑了十?dāng)?shù)里,過路的人盡多,認(rèn)得那一個把銀子周濟他的?沒頭沒腦,料想尋問不出,只得怏怏的走了回來。詩云:小惠人人望報深,誰能夸伐總無心。
丈夫此日施恩去,肉眼應(yīng)從何處尋?
且說干白虹救活一男一婦,又替陳與權(quán)報了夙恨,心里十分爽快,忙忙回到家中,走進書房,見了陳與權(quán),大聲稱喜道:“今早我欲進城,雖不曾干得正務(wù),卻做了一件快心之事,特來報你知道。”陳與權(quán)忙問:“何事?”干白虹道:“足下顛連困厄,九死一生,不知何人所致?”陳與權(quán)道:“此是劉天相負(fù)心,提起便恨入切骨,雖死不忘。老丈為何忽然問及?”干白虹道:“小弟正因這事,已替足下泄了舊恨,故此喜之如狂?!北銓⒂鲆妱⑻煜?,被打一下,自己奪他鐵桿,將眾多衙役及劉天相一并打死,傾其宦囊,把來周恤了窮人的話,細(xì)述一遍。
陳與權(quán)額手叫快道:“蒼天有眼,這負(fù)心人也有日在狹路相逢,受其惡報!多蒙老丈高義,為小弟泄此積憤,且以不義之物,加惠貧民,仗義施仁,一舉兩得,豈不快暢!但這番舉動,近于強劫,官府必然搜捕,老丈需要謹(jǐn)慎,不可使人生疑?!备砂缀绲溃骸皬膩碚煞蜃魇拢瑲⑷司热?,何計利害!且禍福自有天命,非人可強,足下請勿掛懷?!钡酱稳?,干白虹帶了銀子,依舊進城去謁那鄉(xiāng)紳,為陳與權(quán)圖謀進學(xué)之事。
那鄉(xiāng)紳姓段,號曰學(xué)夫,與宗師鄉(xiāng)、會都是同年,因在陜兩漢中府做過太守,在任上也略略要些,家中已盡夠豐足。只因宗師又是漢中府寧羌州人,曾稱過公祖,寫過治生帖子的,故此與段家甚是相好。那宗師復(fù)姓歐陽,名健,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散為京畿道御史,特差了廣東學(xué)院,為人甚是耿介,遴拔孤寒,振興文教,絕不通一毫賄賂,只因與段學(xué)夫有兩重年誼,未到任所,段學(xué)夫出境先迎。再三懇他照佛。歐陽健力辭不得,勉強許了一名。已是破例。
段學(xué)夫見宗師首肯,便托親戚在外打合。恰恰干白虹湊巧,正來尋他,段學(xué)夫連忙出來相會,分賓主坐定,獻(xiàn)過了茶,干白虹略略敘些寒溫,便談及此事。段學(xué)夫恐風(fēng)聲不謹(jǐn),如飛攜他進書房里坐下。干白虹道:“晚生此來,特有個舍親姓陳,名可立,雖青年績學(xué),誠恐不獲見知于文宗。因聞老先生與文宗有同譜之誼,特托晚生拜懇,欲求老先生力為汲引,如可見收,愿報以誦詩之?dāng)?shù),未識肯玉成否?”段學(xué)夫道:“文宗與小弟不特年誼可嘉,且頗稱莫逆,此事再無不妥。但三百之惠,似覺太輕。況文宗端介自持,非小弟為力,再無別路可托也,不要看輕易了?!?br>干白虹見他作難,知有請益之意,因說道:“舍親既愛功名。自不得過惜小費。晚生現(xiàn)帶有四百金,當(dāng)盡以相奉何如?”段學(xué)夫道:“親翁如此高雅,小弟也不敢計論,只圖個相與便了。”當(dāng)下盛席款留,寫了合同議單,兌準(zhǔn)銀子,干白虹歡歡喜喜別了段學(xué)夫,便欲回家。
剛待出城,只見城門口擠著一堆人,不知看些什么?干白虹也挨進去,只見簇新掛出一張告示,朱筆淋漓,干白虹原識不多幾個字兒,看來不甚明暢。只聽得旁邊的人念道:
南雄府正堂孫,為地方異變事。據(jù)保昌縣呈稱:據(jù)地方報單前事,某日五更時分,有廣州府劉通判,奉院進表赴京,路由南雄府,遇盜截劫,殺死命官及衙役多人,劫去盤纏銀兩。事干大盜劫殺,理合申報,伏候轉(zhuǎn)申等情到縣,該本縣隨經(jīng)勘驗明確,合先具由呈報等因到府。據(jù)此,除一面通詳各憲具題外,切照南雄禁地,豈容巨盜逞強殺傷官役,劫贓逃遁!已經(jīng)差捕嚴(yán)緝,仍示諭軍民人等,有能察獲盜贓,當(dāng)官出首,定行給賞。如有容留伙盜,及知情諱匿者,獲日一并治罪。事關(guān)盜案重情,勿得以身試法。特示!
干白虹聽眾人念完,大吃一驚,不敢站立,慌忙轉(zhuǎn)身就走。只因心里有些惶懼,卻忘懷了袖中的議單,垂下手來,早已失落在地,竟被個人拾著去了,干白虹那里知道!直走到半路里,陡然轉(zhuǎn)個念頭,連忙伸手一摸,已不在袖中,吃了一嚇,如飛縮轉(zhuǎn)身,一路找尋,那里見個字影?只得仍奔到段學(xué)夫家,告知其事。段學(xué)夫大驚道:“你怎如此放心!這事關(guān)系文宗名節(jié),非同小可。不知是何等樣人拾去?萬一其人不良,泄漏風(fēng)聲,連我也甚是不便。可惜今日這番,非但畫虎不成,連是非還不知怎樣哩?”
干白虹被他一場埋怨,頓口無言,只得別了出來,路上好不氣悶。因想道:“我怎一時懈怠,把這件有關(guān)系的議單落在別人手里!這四百金事體還小,只是在費這些心機,卻不曾替陳與權(quán)干得正經(jīng)。倘弄出事來,我與段學(xué)夫咎固難辭,并文宗亦有干礙,還連累陳與權(quán)淘些寡氣哩!”心里愈加焦躁,直至傍晚,才到了家中。
陳與權(quán)接著,問其事體若何,干白虹只不回答。陳與權(quán)著疑,再三盤問,干白虹是個直性的人,那里曉得藏頭露尾,便將遺失議單的事,向陳與權(quán)直說。陳與權(quán)聽了跌腳嘆惜道:“老丈怎么把這樣大事,一些也不謹(jǐn)慎,競至遣落。倘被人興起風(fēng)波,這張紙兒豈不是個憑據(jù)么?”口里雖不敢十分埋怨,心中已是艴然。干白虹也并無抵答,只悶昏昏走進里頭去了。
你道這幅議單是何人拾得?原來這人姓陰,名瀆,乃是江北宣州衛(wèi)人,曾中過鄉(xiāng)榜,哥子叫做陰澤,也是個進士,現(xiàn)任浙江鹽運司通判。當(dāng)初歐陽健在京做御史時,那陰澤尚系京官,曾差山西主試。有個恩拔門生姓璩,名遜玉,同時做到禮部員外。是年掄點會場同考,陰澤向因兄弟春闈不售,知璩遜玉差了分房,好不得意,便將兄弟托其提拔。璩遜玉因恩師矚付,豈敢有違,便與他個字眼兒。三場完卷,果然中了出來。誰知中是中了,未免風(fēng)聲不謹(jǐn),早被歐陽健察知此事,把璩遜玉一本糾參,圣旨發(fā)下三法司勘問,將璩遜玉流徙,陰澤革職。陰瀆也革去舉人,永不許考試。陰家兄弟好不銜恨,終日思想報復(fù)。只因歐陽健剛直峻厲,尋不出他的破綻,無因下手。
過了兩年,那陰澤神通廣大,不知怎樣謀為,卻又補了個通判。只因積恨未消,一聞歐陽健轉(zhuǎn)了學(xué)院,陰澤便大喜道:“從來宗師一官,謗聲易起。茍有沾染,便是我報仇的把柄了?!奔戳铌帪^帶了些本錢,乘便到廣東做客,瞧他破綻。那陰瀆時刻留心,怎奈歐陽健冰清玉潔,伺察了半年,只無隙可乘。是時歐陽健將欲按臨南雄府,陰瀆也束了行裝,預(yù)先趕到南雄住下。這日才到,便聞巨盜殺死職官的事,知府已有告示,掛在城門首,耳中頗覺駭聞,便步至城下,把人示看了一遍。正想回寓,不料也是冤孽,恰恰干白虹心慌意亂,落下這張議單。陰瀆一眼瞧見,不知是甚紙兒。連忙拾起看時,見是買秀才的關(guān)節(jié),不覺大駭?shù)溃骸拔野肽陙碣M過多少心機,瞧不出一些弊竇,今日無意間倒拾這樁奇貨,豈非歐陽健合當(dāng)破敗,故天差地遣,把這議單輕輕的落在我手里?!北阆筇鞎话悴刂?,但不敢輕發(fā),直候歐陽健考過南雄。那知陳與權(quán)果因段學(xué)夫之力,倒進了學(xué)。陰瀆此時已有憑據(jù),忙寫起許多匿名謗揭,貼了滿街,星夜妝拾鋪陳,到浙江與哥子商議去了。正是:
禍自因公結(jié),奸從積恨生。
如何挾乘矢,暗里使人驚。
卻說段學(xué)夫雖得干白虹四百兩銀子,在年兄面前討情,把陳與權(quán)弄入了學(xué),卻聞知外邊貼了許多謗揭,十分大駭,已知前日議單,畢竟落在個奸人手中,生出這一番風(fēng)波來了?;琶屑胰怂奶帉た矗蚴峭亢?,或是揭去,不上半日,已滅了蹤跡。雖然如此,那議紙尚被人捏著,終久恐有后患,心著懷鬼胎。未幾,這些事情漸漸傳到歐陽健耳中。歐陽健大怒道:”我一生做官,從無茍且,不意反被段年兄在外招搖,把我聲名敗壞?!币蛑聲?zé)備,段學(xué)夫好生沒趣。
陰瀆趕到哥子任上,備細(xì)說知,陰澤十分得意,便寫封密札,并這張議單,一總封好,叫兄弟將到京中,送與一個科里同年,囑他糾劾。那同年得了實據(jù),連夜就參一本。朝廷大怒,立差校尉提取歐陽健、段學(xué)夫并陳與權(quán)、干白虹一干官犯,解京嚴(yán)審。歐陽健得了這信,好不怨殺,當(dāng)面把段學(xué)夫著實發(fā)作了一場。段學(xué)夫也自知做差了事,不敢折辯。撫案因欽犯重情,便先將陳與權(quán)并干白虹拿來監(jiān)候。陳與權(quán)平日得恩不知,如今犯出事來,便好意翻成惡意,卻疑干白虹使心害他,早已恨如切齒。干白虹也不敢教他莫恨,只仰天長嘆道:“我實心為人,不意反招嫌隙。我死固不足惜,只連累官長詿誤,朋友離心,皆是我一念不謹(jǐn),以致如此?!标惻c權(quán)道:“從來事由心發(fā),若果真心為人,如此關(guān)系事件,豈有忘懷遺失之理?既然弄出這般禍來害我,反不如莫做這樣豪杰也罷?!备砂缀鐩]奈何,只得憑他數(shù)剝。
過了兩日,校尉已到,那校尉姓夏,名禮,字杞征,河南永康縣人,乃是大理寺正堂夏時之弟,奉命來到廣東,立催人犯起解。撫按也因欽案事情,不敢耽擱,忙將官犯逐一交明,送了程禮,連夜就發(fā)三十名官兵,沿途護衛(wèi)。夏杞征作別各官,立刻開船出境。有闋《黃鶯兒》曲云:
煩惱已臨頭,熱心腸,招怨尤。恰青衿早已披枷竏。文宗枉收,鄉(xiāng)紳枉求,笑財是敵不過文昌宿。好擔(dān)憂,未曾科舉,先去上皇州。
曉行夜宿,不則一日已到了蘇州。夏杞征便吩咐在楓關(guān)外泊了船,備起兩席盛灑,到得晚間,請過歐陽健與段學(xué)夫一舟坐下,又叫人把干白虹、陳與權(quán)也去了刑具,請過船來。干、陳兩人見說校尉相請,不知是甚緣故,且又除下鎖竏,換上衣巾,心里愈加疑惑,只得隨著使者,戰(zhàn)兢兢走過船來。夏杞征連忙拱進艙里,遜他入坐。
干白虹與陳與權(quán)鞠躬至地道:“某等草莽賤夫,罪犯上案,方將待死之不暇,何敢當(dāng)此榮遇!”夏杞征道:“歐陽先生與段老先生向有同朝之誼,干、陳二君,亦既屬在斯文,因彼處耳之地,未曾盡個情兒,今晚特設(shè)一酌,為兩位老先生與二兄解悶。但恐客次不恭,有慢賢者,還祈臺諒!”
歐陽健與段學(xué)夫恭謝道:“弟輩天末罪臣,遠(yuǎn)勞大人臺旌跋涉,正愧不能少伸芹獻(xiàn),怎敢反當(dāng)大人厚款!”干白虹、陳與權(quán)也再三叩謝。夏杞征道:“今宵小酌,原不足以款待諸君,因有要言相訂,故不揣簡褻,特屈過我一商耳?!睔W陽健忙問道:“不知大人有何臺教,可即賜聞之否?”夏杞征道:“且請開懷一觴,容當(dāng)奉悉?!北阊娜巳胂?,遜歐陽健與段學(xué)夫坐了客位,自己與干白虹、陳與權(quán)昭穆相陪。
夏杞征殷懃曲勸,酒過數(shù)巡,才走出位來,屏退從者,悄悄向歐陽健、段學(xué)夫與干、陳兩人說道:“小弟有句機密話兒,特欲為諸君保命此事,誠恐臨期不便交接,故先相訂一言。今大理寺堂官夏時,乃是家兄,與二位先生實系同年。家兄因知歐陽先生素性耿介,必系仇人暗害,故令小弟預(yù)先相約。此案定屬家兄審理,家兄忝在年誼,豈肯倒長奸人之智,使諸君受害不成?但庭鞠之下,此事再認(rèn)不得。若一認(rèn)時,便沒法挽回了?!?br>歐陽健道:“弟輩若蒙令兄救援,感不可言。但此事已有形跡,且事涉欽案,難道不認(rèn),就能了結(jié)?”夏杞征道:“縱不了結(jié),也做個疑案,便可設(shè)法相救了?!倍螌W(xué)夫道:“說是這等說,只恐不認(rèn)時,刑部與都察院就要動起刑來,卻怎生區(qū)處?”夏杞征道:“歐陽先生與段老先生原系命官,初次取供,未曾奉旨,自不敢用刑。只干、陳二兄恐不能免。臨期若能禁架,不但自己身家保全,并不壞了兩位老先生的名節(jié),未知二兄力量如何?”
干白虹連忙答道:“晚生到法司案下,情愿受刑,決不敢辜負(fù)恩德。但陳舍親書生懦弱,萬一受刑不過,一時供出真情,如何是好?”夏杞征道:“既如此,小弟與家兄商酌,另生個法兒干全罷了。只有一件,倘若部里要磨勘起來,陳兄文才可出敏妙么?”陳與權(quán)道:“晚生雖然寡陋,也還做得幾篇。因恐未能穩(wěn)進,所以更謀薦引,實非不知文也?!睔W陽健也說道:“陳生文字原佳,就不借段兄之力,亦可首拔,若言磨勘,委系真才,全仗令兄照拂?!毕蔫阶C道:“既如此,諸君且請放心,自然沒有大害?!币驈?fù)遜四人入席,列座呼盧,開懷暢飲。直到參橫斗柄,月下松梢,方始酩酊而散。
次日清早便叫開船。到揚州起旱,雇下騾馬,竟從陸路進京。將近京師,夏杞征便叫干白虹并陳與權(quán)依舊上了刑具,歐陽健與段學(xué)夫也換了青衣小帽,連夜解赴法司,點名過了,押入天牢。次日會同三司審訊。只因這一審,有分教:
險處破財,禍中得福。
未知夏杞征言語是假是假是真?次日三曹讞鞫,是兇是吉?畢竟歐陽健與段學(xué)夫,可能保得前程?干白虹暨陳與權(quán)果否免得罪案?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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