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作者：顧炎武○姓言姓者，本于五帝，見于《春秋》者得二十有二。媯，虞姓，出顓頊，封于陳。擬，夏姓，出顓碩，封于杞、部、越。子，殷姓，出高辛，封于宋。姬，周姓，出黃帝，封于管、蔡、郵、霍、魯、衛(wèi)、毛、吶、部、雍、曹、膝、畢，原、鄂、郵、邢、晉、應(yīng)、韓。凡、蔣、邢、茅、昨、祭、吳、虞、虢、鄭、燕、魏、芮、彤、荀、賈、耿、滑、焦、楊、密、隨、巴諸國。任宿、須句、頹臾，風(fēng)姓也，自大晦。秦、趙、梁、徐、邦、江、黃、葛、糜，贏姓也，自少。莒，己姓。薛，任姓。舒，呂、祝、終、泉、畢、過十四皆任姓。南燕，承姓也，自黃帝。邾、阝，曹姓，禹阝、Τ、陽，云姓，夷，董姓也，自祝融。齊、申、呂、許、紀(jì)、州、向，姜姓也，自炎帝。舒，舒鳩，偃姓也。自、咎、繇、胡，歸姓。鄧，曼姓。羅，熊姓。狄，隗姓。數(shù)，瞞，漆姓。陰戎，允姓。六者不詳其所出，與此異，略舉一二論之，則今之孟氏、季氏、孫氏、寧氏、游氏、豐氏皆姬。陳氏、田氏皆妨，華氏、向氏、樂氏、魚氏皆子，崔氏、馬氏皆姜，屈氏，昭氏、景氏皆羊，自戰(zhàn)國以下之人，以氏為姓，而五帝以來之姓亡矣。趙、徐乃其后。凡注疏家所引姓氏，大抵出于《世本入》，今其書亡，不能備考。○氏族《禮記·大傳》正義：諸侯賜卿大夫以氏，若同姓，公之子曰公子，公于之于曰公孫，公孫之子其親已遠(yuǎn)，不得上連于公，故以王父字為氏。若適夫人之子，則以五十字伯仲為氏，若魯之沖孫、季孫是也，若庶子妾子，則以二十字為氏，則展氏、臧氏是也。若異姓，則以父祖官及所食之邑為氏。以官為氏者，則司馬、司城是也，以邑為氏者，若韓、趙，魏是也。凡賜氏族者，比為卿，乃賜有大功德者。生賜以族，若叔孫得臣是也。是公子之孫，若有大功德，則以公干之字賜以為族，若仲遂是也。其無功德，死后乃賜族，若無駭是也。其子孫若為卿，其君不賜族，子孫自以上父字為族也。氏、族，對文為別，散則通也。故《左傳》云：“問族于眾仲”下云：“公命以字為展氏”是也。其姓與氏散亦得通，故《春秋》有姜氏、子氏，姜、子皆姓，而云氏是也。戰(zhàn)國時(shí)人大抵猶稱氏族。姓也。漢人則通謂之姓，然氏族之稱猶有存者?！稘h書·恩澤侯表》“褒魯節(jié)侯公子寬，以魯頃公玄孫之玄孫，奉周祀。元始元年六月丙午，封于相如嗣，更姓公孫氏。后更為姬氏?！惫庸珜O，氏也，姬，姓也。此變氏稱姓之一證。
《水經(jīng)注》“漢武帝元鼎四年，幸洛陽，巡省豫州，觀于周室，邈而無祀。詢問耆老，乃得孽子嘉，封為周子南君，以奉周祀。”按《汲?！饭盼闹^衛(wèi)將軍文子為子南彌牟，其后有子南勁?！都o(jì)年》“勁朝子魏，后惠成王如衛(wèi)，命子南為侯?！鼻夭⒘鶉l(wèi)最后滅。疑嘉是衛(wèi)后，故氏子南而稱君也。據(jù)此，嘉本氏子南，武帝即以其氏命之為爵。而《漢書·恩澤侯表》竟作“姬嘉”，則沒其氏而書其姓矣，與褒魯之封公孫氏更為姬氏者正同。
姓氏之稱，自太史公始混而為一。本紀(jì)于秦始皇則日姓趙氏，于漢高祖則日姓劉氏。先生《原姓篇》曰：男子稱氏，女子稱姓。氏一再傳而可變，姓千萬年而不變。最貴者國君，國君無氏，不稱氏稱國，踐土之盟，其載書曰：“晉重魯申、衛(wèi)武、蔡甲午、鄭捷、齊潘、宋王臣、莒期。”荀偃之稱齊環(huán)，衛(wèi)太子之稱鄭勝、晉午是也。次則公子，公子無氏，不稱氏，稱公子，公子驅(qū)、公子益師是也，最下者庶人，庶人無氏，不稱氏稱名，然則氏之所由興，其在于卿大夫乎？故曰：諸候之子為公子，公子之子為公孫，公孫之子以王父字，若溢、若邑、官為氏。氏焉者，類族也，貴貴也。考之于《傳》，二百五十五年之間，有男子而稱姓者乎？無有也。女子則稱姓。古者男女異長，在室也稱姓，冠之以序，叔隗，季隗之類是也。已嫁也，于國君則稱姓，冠之以國，江羋，息媯之類是也。于大夫則稱姓，冠之以大夫之氏，趙姬、盧蒲姜之類是也，在彼國之人稱之，或冠以所自出之臥若氏驪姬、梁贏之于晉，顏懿姬、聲姬之于齊是也。既車也稱姓，冠之以溢，成風(fēng)敬贏之類是也。亦有無溢而仍其在室之稱，仲子、少姜之類是也，范氏之先，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上會(huì)之帑處秦者為劉氏。夫概王奔楚，為堂溪氏。伍員屬其子于齊，為王孫氏。智果別族于大史，為輔氏。故曰氏可變也。盂孫氏，小宗之別為子月民氏、為南宮氏。叔孫氏，小宗之別為叔仲氏。季孫氏之支子曰季公鳥、季公亥。季寤稱季不稱孫。故曰貴貴也。魯昭公娶于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崔武子欲娶棠姜，東郭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狈虼拗c東郭氏異，昭公之與夷昧代遠(yuǎn)，然同姓，下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也，故曰姓不變也。是故氏焉者，所以為另別也；姓焉者，所以為女坊也，自秦以后之人以氏為姓，以姓稱男，而周制亡而族類亂。
○氏族相傳之訛氏族之書所指秦、漢以上者，大抵不可盡信?！短茣繁砝钍蟿t云：“紂之時(shí)有理征，字德靈，為翼隸中吳伯。”壽《北史》序傳。不知三代時(shí)無此名字，無此官爵也。表王氏則云：“周靈王太子晉，以直諫廢為庶人?！眰?、己亦無此事，王氏定著三房，一日瑯邪，二日太原，皆出靈王太子晉，三日京兆，出魏信陵君。是凡王皆姬姓矣，乃王莽自為舜后，莽敗，其族尚全，未必?zé)o后裔。而春秋吳有王犯，晉有王良，范氏這臣王生。戰(zhàn)國齊有王斗、王、王，費(fèi)有五順，魏有王錯(cuò)，趙有王登，秦有王稽、王、王剪、王綰、王戊，亦未必同出于靈王也。韓文公作《王仲舒神道碑》，文云：“王氏皆王者之后，在太原者為姬姓，春秋時(shí)，王子成父敗狄有功，因賜氏?！贝苏Z卻有斟酌。竇氏。古無所考，類族者不得其本，見《左傳》有“后緡方娠，逃出自竇”之文，即為之說曰：“帝相妃有仍氏女，逃出自竇，奔?xì)w有仍，生少康，少康次子曰龍，留居有仍，遂為竇氏。”此與王莽引《易》“伏戎于莽，升其高陵”，莽，皇帝名也；升，劉伯升也，何以異哉！乃韓文公作《竇牟墓志》：“后緡竇逃閔腹子，夏以再家竇為氏。”亦用此事，竊意古地以竇名者甚多，必是以地為氏。《路史》曰：“余嘗考之，古之得姓者未有不本乎始封者也，其氏于事者蓋寡矣。而姓書氏譜一每為之曲說，至有棄其祖之所自出，又牽異類而屬之，豈不悲哉！”正謂若此之類也。
漢時(shí)碑文所述氏族之始，多不可據(jù)。如魏蔣濟(jì)郊議稱《曹騰碑文》云：“曹氏族出自邾?！蓖跎颉段簳吩疲骸捌湎瘸鲇邳S帝，當(dāng)高陽世，陸終之子日安，是為曹姓。周武王克殷，封曹俠于邾。至戰(zhàn)國，為楚所滅，子孫分流，或家于沛。”而魏武作《家傳》，自云：“曹叔振鋒之后。”陳思王作《武帝諱》曰：”于穆武王，胄稷允周。”則又姬姓之后，以國為氏者矣。及至景初中，明帝從高堂隆議，謂魏為舜后。詔曰：“曹氏世系出自有虞氏，今把圈丘，以始祖帝舜配。”后少帝《禪晉文》，亦稱“我皇祖有虞氏”，則又不知其何所據(jù)。夫以一代之君，而三易其祖，豈不可笑？況于士大夫乎！程氏。出程伯休父，大史公《自序》云：“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睉?yīng)劭曰：：封為程國伯。休甫，字也。其后為司馬氏。”而《左傳·成十八年》：“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弒歷公。”注：“程滑，晉大夫?！薄断宥辍罚骸俺?、鄭嬖于公。”注：“鄭亦荀氏宗。”此則晉之程氏乃荀氏之別，不與休甫同出。今既祖休甫，又祖程嬰，則誤矣?！鄙蚴稀！端螘飞蚣s自序：“昔少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yè)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顓頊嘉之，封諸汾川。其后四國：沈，姒、蓐、黃。沈子國，今汝南平輿沈亭是也，春秋之時(shí)，列于盟會(huì)。定公四年，諸侯會(huì)召陵，伐楚，沈子不會(huì)。晉使蔡伐沈，滅之，以沈子嘉歸?！卑瓷?、姒、蓐、黃四國皆在汾水之上，為晉所滅。黃非“江人、黃人”之黃，則沈亦非“沈子嘉”之沈，休文乃并列而合之為一，誤也?！短圃紫嗍老当怼吩唬骸吧蚴铣鲎约?。周文王第十子冉叔季食采于沈，汝南平輿沈亭即其地也。”此為得之。
白氏。唐白居易自序《家狀》曰：“出于楚太于建之于白公勝。楚殺白公，其子奔秦，代為名將，乙丙已降是也。裔孫白起，有大功于秦，封武安君。”按白乙丙見于僖之三十二年。白公之死，則哀之十六年，后白乙丙一百四十八年。曾謂樂天而不考古一至此哉！
揚(yáng)氏。《漢書·揚(yáng)雄傳》曰：“其先出自有周伯僑者，以支庶食采于晉之楊，因氏焉。楊在河、汾之間，周衰而楊氏或稱侯，號曰楊侯。會(huì)晉六卿爭權(quán)，韓、魏，趙興，而范中行知伯弊。當(dāng)是時(shí)，逼楊侯，楊侯逃于楚巫山，因家焉。”此誤以楊侯與楊食我為一人也?！短茣ぴ紫嗍老当怼吩唬骸皸钍铣鲎约眨苄踝由懈阜鉃闂詈睢！庇衷疲骸皶x之公族食邑于羊舌，凡三縣：一曰銅，二曰揚(yáng)氏，三曰平陽。羊舌四族，叔向食采楊氏，其地平陽楊氏縣是也。及晉滅羊舌氏，而叔向子孫逃于華山仙谷，遂居華陰。”用修據(jù)此，以楊、陽、揚(yáng)、羊四姓為一，尤誤。按楊城即今之洪洞縣，本楊侯國?！蹲笫稀放搴钏疲骸盎簦瑮?、韓、魏，皆姬姓也。”而子云《反離騷》亦云：“有周氏之蟬嫣兮，或鼻祖于汾隅。靈宗初諜伯僑兮，流于未之楊侯?！辈恢渥趾我詾椤皳P(yáng)”？及其滅于晉，而為大夫羊舌氏邑，則食我始見于《傳》。而楊朱與老子同時(shí)，又非羊舌之族也。陽氏則以國為氏？以邑為氏？皆不可知。晉有陽處父，乃在叔向之前。而楚之陽，魯之陽虎，非一陽也。宋之羊斟，邾之羊羅，非一羊也。安得謂陽為平陽，羊?yàn)檠蛏啵⒏街逑蚝?？段氏?！逗鬂h書》：“段，其先出鄭共叔段?！惫湃藷o以祖父名為氏者。凡若此類，皆不通之說，按段氏當(dāng)出自段干。《史記》：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將，封于段干?！段菏兰摇酚卸胃赡尽⒍胃勺?。《田完世家》有段干朋。褚氏。《唐宰相世系表》云：“出自子姓。宋共公子段，字子石，食采于褚。其德可師，號曰褚?guī)煛！卑瘩規(guī)熌斯倜华?dú)宋有此官，鄭亦有之。《昭公二年》：“鄭公孫黑請以印為褚?guī)煛笔且?。衛(wèi)亦有褚?guī)熉曌印?br>賀氏?！稌x書·賀循傳》曰：“會(huì)稽山陰人也。其先慶普，漢世傳《禮》，所謂慶氏學(xué)。族高祖純，安帝時(shí)為侍中，避安帝父諱，改為賀氏?！薄端问贰罚骸百R鑄自言出王子慶忌，居越之湖澤，所謂鏡湖，乃慶湖也。”按古但有以王父字為氏，無以名為氏者。慶忌，名也，不得為氏。而鏡湖本名鑒湖，慶古音羌，聲不相近。若齊之慶氏居吳朱方，見于《左傳》。后人以慶封有弒君之惡，諱之，而欲更其祖，其不及宋司馬華孫遠(yuǎn)矣。
刀氏?！缎兆V》以為齊大夫豎刀之后。胡三省曰：‘豎刀安得有后？《漢書·貨殖傳》有刀間，愚按古書，刀與貂通，齊襄王時(shí)有貂勃。”寇氏。《姓譜》：“出自武王弟康叔，為周司寇，后人因以氏焉?！卑纯凳鍨樾l(wèi)國之祖，必?zé)o以王官氏其支庶之理，此乃衛(wèi)之司寇?！蹲髠鳌ぐФ迥辍酚兴究芎ィ纯苁现嬉病！短垂酚兴究芑葑印?br>○孔顏孟三氏今之顏氏，皆云兗國之裔。考《仲尼弟子列傳》，有顏幸、顏高、顏?zhàn)?、顏之仆、顏噲、顏何，而孔子于衛(wèi)，主顏?zhàn)囉伞４肆伺c讎由皆無后乎？今之孔氏皆云夫子之裔。春秋齊有孔虺，衛(wèi)有孔達(dá)，陳有孔寧，鄭有孔叔、孔張，此五族者皆無后乎？且夫于出于宋，為子姓。而鄭，姬姓；陳，媯姓；衛(wèi)，吉姓，可合而為一乎？
顏魯公作《家廟碑》云：“其先出于顓頊之孫祝融。融孫安，為曹姓。其裔邾武公，名夷甫，字顏。子友別封阝，為小邾子，遂以顏為氏。多仕魯，為卿大夫?！卑础蹲髠鳌は迨拍辍罚骸褒R侯娶于魯，曰顏懿姬。其侄聲姬。”注曰：“顏、皆姬母姓。”則顏之為姬姓，為魯族，審矣。其出于邾之說，本自圈稱、葛洪，蓋徒見《公羊》于邾有顏公之稱，而不考之于《左氏》也。莒之犁比公，豈必為犁彌之祖乎？
春秋時(shí)以孟為字者甚多，今之孟氏皆祖子輿，前代亦未之有也，《魏書》：“孟表，濟(jì)北蛇丘人。自云本屬北地，號索里諸孟?！?br>《元史·孔思晦傳》：“五季時(shí)，孔未之后方盛，欲以偽滅真，害宣圣子孫幾盡。至是，其裔復(fù)欲冒稱宣圣后。思晦以為不早辨，則真?zhèn)尉靡娌豢擅鳎伺c我不共戴天，乃列于族，與共拜殿庭，可乎？遂會(huì)族人斥之，而重刻宗譜于石。”然則今之以孔姓而濫通譜牒者，可以戒矣。
○仲氏漢濟(jì)陰太守孟郁《修堯廟碑》曰：“惟序仲氏，祖統(tǒng)所出，本繼于姬，周之遺苗。天生仲山甫，翼佐中興，宣平功遂，受封于齊。周道衰微，失爵亡邦，后嗣乖散，各相土譯居。帝堯萌兆，生長葬陵，在于成陽，圣化常存。慕巍巍之盛，樂風(fēng)俗之美，遂安處基業(yè)，屬都鄉(xiāng)高相里，因氏仲焉，以傳于今。”其陰列仲氏有名者三十余人。又《廷尉仲定碑》略同。漢時(shí)仲氏，自謂仲山甫之后，托基于帝堯之陵。而今則以為孔子弟子子路之后，援顏、曾、孟之例，而求為五經(jīng)博士矣。然春秋之以仲氏者不一，而仲山甫未嘗封齊，則漢人之祖山甫未必是，而今人之祖子路亦未必非也。○以國為氏古人之氏或以謚，或以字，或以官，或以邑，無以國為氏者。其出奔他國，然后以本國為氏。敬仲奔齊，而為陳氏是也。其他若鄭丹、宋朝、楚建，阝甲之類，皆是也。不然，則亡國之遺胤也。今人姓同于國者，多自云以國為氏，非也。夏氏出于陳之少西，而非夏后氏之夏。齊氏出于衛(wèi)之齊惡，而非齊國之齊?！蹲笫稀贰ⅰ妒酚洝菲渥钪髡咭印！鹦帐蠒挕段飨獏舱Z》曰：“姓氏之學(xué)莫盛于《元和姓纂》，自南北朝以官職相高，沿至于唐，崔、盧、李、鄭，糾紛可鄙。若以圣賢所本，如媯姓、子姓、姬姓、姜姓之類，各分次其所從來，以及《春秋》所紀(jì)，用《世本》、荀況《譜》、杜預(yù)《公子譜》為法，則唐虞三代列國諸侯懼可成書，此似太史公欲為而未就者耳。愚嘗欲以經(jīng)傳諸書次之，首列黃帝之子，得姓者十二人；次則三代以上之得國受氏，而后人因以為姓者；次則戰(zhàn)國以下之見于傳記，而今人通謂之姓者；次則三國南北朝以下之見于史者；又次則代北復(fù)姓，遼、金、元姓之見于史者；而無所考者別為一慶。此則若網(wǎng)之在綱，有條而不紊，而望族五音之紛紛者皆無所用，豈非反本類族之一大事哉。”漢劉向撰《世本》二卷，其書不傳。今《左傳》注疏多本之，然亦未必?zé)o誤。
○通譜同姓通族，見于史者，自晉以前未有?！稌x書·石苞傳》：“曾孫樸沒于寇，石勒以與樸同姓，俱出河北，引樸為宗室，特加優(yōu)寵，位至司徒。”《南史·侯傳》：“侯景以與己同姓，托為宗族，待之甚厚。”此以殊族而附中國也。《晉書·孫傳》：“子粥與弟子髦、輔、琰四人，并有吏材，稱于當(dāng)世，遂與孫秀合族?！薄赌鲜贰ぶ芎胝齻鳌罚骸罢~附王偉，與周石珍合族?！薄杜f唐書·李義甫傳》：“義甫既貴之后，自言本出趙郡，始與諸李敘昭穆。而無賴之徒茍合，藉其權(quán)勢，拜伏為兄、叔者甚眾?！薄独钶o國傳》：“宰相李揆，山東甲族，見輔國執(zhí)子弟之禮，謂之五父。”此以名門而附小人也。凡此史皆書之，以志其非。今人好與同姓通譜，不知于史傳居何等也。
北人重同姓，多通譜系，南人則有比鄰而各自為族者?！端螘ど现俚聜鳌罚骸氨蓖林赝眨^之骨肉，有遠(yuǎn)米相投者，莫不竭力營贍。仲德聞土愉在江南，是太原人，乃往依之，愉禮之甚薄。”《魏書·崔玄伯傳》：“崔寬自隴右通款，見司徒浩。浩與相齒次，厚撫之，及浩誅，以遠(yuǎn)來疏族，獨(dú)得不坐。遂家于武城，以一子繼浩弟覽妻封氏，相奉如親。”《北史·杜銓傳》：“初，密太后杜氏父豹喪在濮陽太武，欲令迎葬于鄴，謂司徒崔浩曰：‘天下諸杜，何處望高？朕意欲取杜中長老一人以為宗正，令營護(hù)兇事。’浩曰：‘京兆為美，中書博士杜銓其家今在趙郡，是杜預(yù)后，于今為諸杜最。’召見銓，以為宗正，令與杜超子道生送豹喪葬鄴南，銓遂與超如親。超謂銓曰：‘既是宗正，何緣僑居趙郡？’乃延引同屬魏郡?！薄赌鲜贰ろf鼎傳》：“陳亡人隋。時(shí)吏部尚書韋世康兄弟顯貴，文帝從容謂鼎曰：‘世康與公遠(yuǎn)近？’對曰：‘臣宗族南徙，昭穆非臣所知?！墼唬骸浒俅H族，豈忘本也？’命官給酒肴，遣世康請鼎還杜陵。鼎乃自楚太傅孟以下二十徐世，并考論昭穆，作《韋氏譜》七卷示之，歡飲十余日乃還?！苯胀胀ㄗV最為濫雜，其實(shí)皆植黨營私，為蠹國害民之事，宜嚴(yán)為之禁。欲合宗者，必上之于官，使諳悉古今者為之考定，歲終以達(dá)禮部，而類奏行之。其不請而私通者，屏之四裔。然后可革其弊。古之姓氏有專官掌之?！秶Z》曰：“使名姓之后，能知上下之神只，氏姓之所出者，為之宗?！庇衷唬骸八旧虆f(xié)名姓。”《春官·宗伯》其屬有都宗人、家宗人，而女官亦有內(nèi)宗、外宗。今日姓氏、婚姻二事，似宜專設(shè)一官，方得教民之本。氏族之亂莫甚于五代之時(shí)。當(dāng)日承唐余風(fēng)，猶重門蔭，故史青唐、梁之際，仕宦遭亂奔亡，而吏部銓文書不完，因緣以為奸利，至有私鬻告敕，亂易昭穆，而季父、母舅反拜侄甥者?！抖贡R革傳》。《冊府元龜》：“長興初，鴻臚卿柳膺將齋郎文書兩年賣與同姓人柳居則，大理寺斷罪當(dāng)大辟，以遇恩赦減死，奪見任官，罰銅，終身不齒。敕曰：“一人告身，三代名諱，傳于同姓，利以私財(cái)，上則欺罔人君，下則貨鬻先祖，罪莫大焉。自今以往，如有此弊：傳者、受者并當(dāng)極法。’”今則因無蔭敘，遂馳：禁防，五十年來，通譜之俗遍于天下，自非明物察倫之主，亟為澄別，則滔滔之勢將不可反矣?！?br>唐朝已前最重譜牒，如《新唐書》言：河南劉氏本出匈奴之后劉庫仁，柳城李氏世為契丹酋長，營州王氏本高麗之類，此同姓而不同族也，又如《魏書·高陽王雍傳》言：博陵崔顯，世號東崔，地寒望劣，此同族而不同望也。故《高士廉傳》言：“每姓第其房望，雖一姓中，高下懸隔。”異姓稱族，自漢以來未有此事。杜子美《寄族弟唐十八使君》詩云：‘與君陶唐后，盛族多其人。圣賢冠史籍，枝派羅源津。”則杜與唐為兄弟矣?！吨厮蛣⑹芘泄佟吩娫疲骸胺衷歹鬼f派，別浦雁賓秋。年事推兄忝，人才覺弟優(yōu)。”則杜與劉為兄弟矣。韓文公《送何堅(jiān)序》亦云：“何與韓同姓為近。”按《詩·揚(yáng)之水》一章言戍申，三章言戍甫，三章言戌許?？资显唬骸把愿Α⒃S者，以其俱為姜姓。既重章以變文，因借甫、許以言申，其實(shí)不戍甫、許也，”六國時(shí)，秦、趙同為贏姓，《史記》、《漢書》多謂秦為趙，亦此類也?！夺愿摺费裕骸吧吧??！笨资显唬骸按嗽娝蜕瓴案钫撸榔渖鲜谰愠鏊脑溃蔬B言之。”今人之于同姓，幾無不通譜，何不更廣之于異姓，而以子美、退之為例也？李華《淮南節(jié)度使崔公頌德碑》云：“惟申伯翼宣王，登南邦，興周室，小白率諸侯征楚、翟，奉王職，與崔公葉德同勛，皆姜姓也?！?br>開元十九年，于兩京置齊太公廟。建中初，宰相盧妃、京兆尹盧湛，以盧者齊之裔，乃鳩其裔孫若崔、盧、丁、呂之族，合錢以崇飾之。
元吳《送何友道游萍鄉(xiāng)序》云：“袁柳撫何二族，各以儒官著，而其初實(shí)一姬姓，文之昭由魯之展而為柳，武之穆由晉之韓而為何，氏不同而姓同?！彼紊鄄疁亍堵勔婁洝吩疲骸八抉R溫公一日過康節(jié)先生，謁曰：‘程秀才既見。”則溫公也。問其故，公笑曰：‘司馬出程伯休父。’”
○二字改姓一字古時(shí)以二字姓改為一字者。如馬宮本姓馬矢，改為馬。唐憲宗名純，詔姓淳于者改姓于?！短圃紫嗍老当怼风婋x味二子，次日按，居穎州：長社，為鐘氏。見之史冊，不過一二。自洪武元年，沼胡服、胡語、胡姓一切禁止。如今有呼姓本呼延，乞姓本乞伏，皆明初改。而并中國所自有之復(fù)姓皆去其一字，氏族之紊莫甚于此。且如孫氏有二：衛(wèi)之良夫楚之叔敖，并見于《春秋》，而公孫、叔孫、長孫、士孫、上孫之類，今皆去而為“孫”，與二國之孫合而為一，而其本姓遂亡。公羊、公沙、公乘之類，則去而為“公”；毋丘：毋將之類則去而為“毋”，而其本姓遂亡。司徒、司空之類，則去而為“司”，司馬氏則去而或?yàn)椤八尽?，或?yàn)椤榜R”，而司馬之僅存于代者惟溫公之后。所以然者，蓋因儒臣無學(xué)，不能如魏孝文改代北之姓，一一為之條理，而聽其人之所自為也，然胡姓之改不始于是時(shí)。《唐書》：“阿史那忠以擒頡利功，拜左屯衛(wèi)將軍，妻以宗女定襄縣主，賜名為忠，單稱史氏。韓文公《集賢院校理石君墓志》云：“其先姓烏石蘭，從拓跋魏氏入夏，居河南，遂去‘烏’與‘蘭’，獨(dú)姓石氏。”劉靜修《古里氏名字序》云：“吳景初，本姓古里氏，以女真諸姓今各就其近似者易從中國姓，故古里氏例稱吳?！眲t固已先之矣。
《章丘志》言：“洪武初，翰林編修吳沈奉旨撰《千家姓》，得姓一千九百六十八，而此邑如術(shù)，如亻馬尚未之錄。今訪之術(shù)姓有三四百丁，自云金丞相術(shù)虎高琪之后，蓋二字改為一字者而撰姓之時(shí)，尚未登于黃冊也。以此知單姓之改并在明初以后，而今代山東氏族其出于金、元之裔者多矣。
洪武元年，禁不得胡姓者，禁中國人之更為胡姓，非禁胡人之本姓也。三年四月甲子，詔曰：“天生斯民，族屬姓氏各有本原，古之圣王尤重之，所以別婚姻，重本始，以厚民俗也。朕起布衣，定群雄，為天下主。已嘗詔告天下，蒙古諸色人等皆吾赤子，果有材能，一體擢用。比聞入仕之后，或多更姓名。朕慮歲久，其子孫相傳，昧其本原，非先王致謹(jǐn)氏族之道。中書省其告諭之，如已更易者，聽其改正?！笨芍^正大簡要。至九年三月癸未，以火你赤為翰林蒙古編修，更其姓名曰霍莊，蓋亦仿漢武賜日碑姓金之意。然漢武取義于休屠王祭天金人，亦以中國本無金姓也。今中國本有霍姓，而賜之霍，則與周霍叔之后無別矣。況其時(shí)又多不奉旨而自為姓者。其年閏九月丙午，淮安府海州儒學(xué)正曾秉正言：“臣見近來蒙古、色目人多改為漢姓，與華人無異，有求仕人官者，有登顯要者，有為富商大賈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宜令復(fù)姓，庶可辨識。又臣前過江浦，見塞外之俘累累而有，江統(tǒng)徙戎之論，不可不防。”至永樂元年九月庚子，上謂兵部尚書劉亻雋曰：“各衛(wèi)韃靼人多同名，宜賜姓以別之?！庇谑潜空埲绾槲渲泄适拢幹每焙希o賜姓氏。從之。三年七月，賜把都帖木兒名吳允誠，倫都兒灰名柴秉誠，保住名楊效誠。自此遂以為例，而華宗上姓與旃裘之種相亂。惜乎！當(dāng)日之君子徒誦用夏變夷之言，而無類族辨物之道。使舉籍蕃人之來歸者，賜以漢姓所無，不妨如拓跋、字文之類二字為姓，則既不混于古先帝王氏族神明之胄，而又使百世之下，知昭代遠(yuǎn)服四裔，其得姓于朝者凡若干族，豈非曠代之盛舉哉！○北方門族杜氏《通典》言：“北齊之代，瀛、冀諸劉，清河張、宋，并州王氏，濮陽侯族，諸如此輩近將萬室。”《北史·薛胤傳》：“為河北太守，有韓、馬兩姓各二千余家。”今日中原北方雖號甲族，無有至千丁者，戶口之寡，族姓之衰，與江南相去蔓絕。其一登科第，則為一方之雄長，而同譜之人至為之仆役。此又風(fēng)俗之敝，自金、元以來，凌夷至今，非一日矣。
○冒姓今人多有冒母家姓者。《漢書·外戚恩澤侯表》：“扶柳侯呂平，以皇太后姊長句子侯。”師古曰：“平既呂氏所生，不當(dāng)姓呂，蓋史家唯記母族也。”按是時(shí)太后方封呂氏，故平以姊子冒呂姓而封耳?！短茣ぬ旌蠹o(jì)》：“圣歷二年臘月，賜皇太子姓武氏。”然則有天子而令之冒母姓者與！
《漢書·景十三王傳》：“趙王彭祖取江都易王寵姬王建所奸淖姬者，甚愛之，生一男，號淖子。”《晉書·會(huì)稽王道子傳》：“許榮上疏言：今臺府局吏、直衛(wèi)武官及仆隸婢兒取母之姓者，本臧獲之徒，無鄉(xiāng)邑品第。”是知冒母為姓，皆人倫之所鄙賤。然亦有帝子而稱母姓者，如栗太子、衛(wèi)太子、史皇孫之類，則以其失位而名之也。
呂平以太后姊長句子侯，此冒母姓之始?！妒酚洝す喾騻鳌罚骸案笍埫?，為穎陰侯嬰舍人，得幸，因進(jìn)之至二千石，故蒙灌氏姓，為灌孟。”《大宛傳》：“堂邑氏，故胡奴甘父?！薄稘h拓注》：“服虔曰：‘堂邑，姓也，漢人。其奴名甘父。”師古曰：“堂邑氏之奴，本胡人，名甘父。下云堂邑父者，蓋取主之姓以為氏，而單稱其名日父。”此冒主姓之始。先生《答毛錦銜書》曰：異姓為后，見于吏者：魏陳矯本劉氏子，出嗣舅氏；吳朱然本姓施，以姊子為朱后，惟此二人為賢。而賈謐之后充，則有莒人滅曾阝之議矣。惟《晉書》有一事與君家相類云。吳朝周逸，博達(dá)古今。逸本左氏之子，為周氏所養(yǎng)，周氏自有子，時(shí)人有譏逸者，逸敷陳古事，卒不復(fù)本姓。學(xué)者咸謂為當(dāng)然，亦未可引以為據(jù)，以經(jīng)典別無可證也。
○兩姓《漢書·百官表》：“建昭三年七月戊辰，衛(wèi)尉李延壽為御史大夫，一姓繁。”○古人二名止用一字晉侯重耳之名見于經(jīng)，而定四年，祝佗述踐土之盟，其《載書》止日“晉重”，豈古人二名可但稱其一與？《昭二年》：”莒展輿出奔吳。”傳曰：“莒展之不立?！薄稌x語》：曹僖負(fù)羈稱叔振鐸為“先君叔振”，亦二名，而稱其一也。《昭二十一年》：“蔡侯朱出奔楚。”《梁傳》作“蔡侯東出奔楚”，乃為之說曰：“東者，東國也。何為謂之東也？王父誘而殺焉，父執(zhí)而用焉，奔而又奔之曰東，惡之而貶之也。”然則以削其一名為貶也。
王莽孫宗得罪自殺，復(fù)其本名會(huì)宗，貶厥爵，改厥號。是又以增其一名為貶也。
班固《幽通賦》：“發(fā)還師以成命兮，重醉行而自耦。”潘岳《西征賦》：“重戮帶以定襄，弘大順以霸世?！蔽墓褂靡蛔郑居谯`土載書，卻非翦截古人名字之比。至岳為《關(guān)中詩》云：“紛壇齊萬，亦孔之丑。”馬氵督誄云：“齊萬哮闞，震驚臺司。”則不通矣，豈有以“齊萬年”為“齊萬”者邪？若梁王彤為征西大將軍，而詩云“桓桓梁征”，尤不成語。
班固《幽通賦》：“巨滔天而泯夏?！蓖趺ё志蘧褂靡弧熬蕖弊帧Ｍ跻荨毒潘肌罚骸肮苁`兮桎桔，百貿(mào)易兮傳賣。”遭桓繆兮識舉，才德用兮列施?！卑倮镛芍褂靡弧鞍佟弊帧４梭w后漢人已開之矣。《呂氏春秋》：“干木光乎德。”去‘段’字?！断摹罚骸皝砀镯樦径脟！比ァ皭骸弊郑藶榧艚孛种?。
文中并稱兩人，而一氏一名，尤為變體。杞殖、華還，二人也。而《淮南子》稱為“殖華”。賈誼《新書》：“使曹勃不能制。”曹，曹參；勃，周勃也。《史記·孟子荀卿傳》：“管嬰不及?！惫埽苤伲粙耄虌胍病Ｋ抉R遷《報(bào)任安書》：“周魏見辜?！敝埽懿海浩浜罡]嬰也。揚(yáng)雄《長楊賦》：“乃命驟衛(wèi)。”膘，膘騎將軍霍去??；衛(wèi)，大將軍衛(wèi)青也。《杜欽傳》：“覽宗宣之饗國?！表f昭曰：“宗，殷高宗也；宣，周宣王也?！薄缎鞓穫鳌罚骸懊伪叵淖樱缀伪爻煽怠！狈唬骸跋?，禹也；子，湯也，湯子姓。”班固《幽通賦》：“周賈蕩而貢憤。”周，莊周；賈，賈誼也?！稘h《廣干》彰長碑》云：“喪父事母，有柴穎之行，”柴，高柴；穎，穎考叔也。夏侯湛《張平子碑》云：“同貫宰貢?！痹祝孜遥回?，子貢也。《風(fēng)俗通》：“清擬夷叔。”邵正《釋譏》：“偏夷叔之高懟?！薄陡底印罚骸耙氖逵匚渫跻猿擅！倍蓬A(yù)《遺令》：“南觀伊洛，北望夷叔?！碧諠撛姡骸胺e善云有報(bào)，夷叔在西山。”皆謂伯夷、叔齊。漢《廣漢屬國侯李翊碑》：“夷史之高。”《巴郡大守樊敏碑》：“有夷史之直。”皆謂伯夷、史魚，陶潛《讀史》：“述九章程杵。”是程嬰、公孫杵臼?！缎绿茣の具t敬德傳》：“隱巢。”是隱太子、巢刺王，一溢一爵。
○古人謚止稱一字古人謚有二字三字，而后人相沿止稱一字者。衛(wèi)之睿圣武公，止稱武公。貞惠文子，止稱公叔文子。晉趙獻(xiàn)文子，止稱文干。魏惠成王，止稱惠王。楚頃襄王，止稱襄王。秦惠文王，止稱惠王。悼武王，止稱武王。昭襄王，止稱昭王。莊襄上，止稱莊王。韓昭厘侯，止稱昭侯。宣惠王，止稱宣王。趙悼襄王，止稱襄王。漢諸葛忠武侯，止稱武侯。
○稱人或字或爵顏、曾思、孟三人皆氏，而思獨(dú)字，以嫌于夫子也。樊、酈、繹灌三人皆姓，而勃獨(dú)爵，以功臣周姓者多也。
《史記》垓下之戰(zhàn)，孔將軍居左，費(fèi)將軍居右。孔將軍，蓼侯孔聚也；費(fèi)將軍，費(fèi)侯陳賀也。費(fèi)獨(dú)以爵者，以功臣陳姓者多也?！鹱訉O稱祖父字子孫得稱祖父之字。子稱父字，屈原之言“朕皇考日伯庸”是也。孫稱祖字，子思之言“仲尼祖述堯舜”是也。《儀禮》筮宅之辭曰：“哀子某為其父某甫筮宅。”又曰：“哀子某來日某卜葬其父某甫。”字父也。虞祭之祝曰：“適爾皇祖某甫?！弊淇拗Ｔ唬骸鞍ё幽硜砣漳除R爾于爾皇祖某甫。”字祖也。祭之祝曰：“適爾皇祖某甫以齊爾孫某甫。”兩字之也。
字為臣子所得而稱，故周公追王其祖曰“王季”，王而兼字。
○已祧不諱《冊府元龜》：“唐憲宗元和元年，禮儀使奏言：‘謹(jǐn)按《禮記》曰：既卒哭，宰夫執(zhí)木鐸以命于宮曰：舍故而諱新。此謂已遷之廟，則不諱也。今順宗神主升禮畢，高宗、中宗神主上遷，請依禮不諱。’制可。”
文宗開成中，刻石經(jīng)，凡高祖、太宗及肅、代、德、順、憲、穆、敬七宗諱，并缺點(diǎn)畫；高、中、睿、玄四宗，已祧則不缺；文宗見為天子，依古卒哭乃諱，故御名亦不缺。
韓退之《辯諱》本為二名嫌名立論，而其中治天下之“治”卻犯正諱。蓋元和之元，高宗已祧，故其潮州上表，曰“朝廷治平日久”，曰“政治少懈”，曰“巍巍治功”，曰“君臣相戒，以致至治”。舉張行素曰“文學(xué)治行眾所推”，《平淮西碑》曰：“大開明堂，坐以治之?！薄俄n弘神道碑銘》曰：“無有外事，朝廷之治，”惟《諱辯》篇中似不當(dāng)用。《楊氏曰》韓公是說漢人不諱“治”字耳，豈謂唐諱乎？漢時(shí)祧廟之制不傳，竊意亦當(dāng)如此，故孝惠諱“盈”，而《說苑·敬慎篇》引《易》：“天道虧盈而益謙”四句，“盈”字皆作“滿”，在七世之內(nèi)故也。班固《漢書·律歷志》：“盈元”、“盈統(tǒng)”、“不盈”之類，一卷之中字凡四十余見。何休注《公羊傳》曰：“言于齊者，‘盈’諱文?！币鸯龉室病Ｈ衾盍暝姡骸蔼?dú)有盈觴酒，與子結(jié)綢纓。”枚乘《柳賦》：“盈玉縹之清酒。”又詩：“盈盈一水間。”二人皆在武、昭之世，而不避諱，又可知其為后人之?dāng)M作而不出于西京矣。
后唐明宗天成四年，中書門下奏：“少帝冊文內(nèi)有‘基’字，是玄宗廟諱，尋常詔敕皆不回避，少帝是繼世之孫，冊文內(nèi)不欲斥列圣之諱，今改為‘宗’字?！薄端问贰罚骸敖B興三十二年正月，禮部太常寺言：‘欽宗禱廟，翼祖當(dāng)遷，以后翼祖皇帝諱依禮不諱。’詔恭依?！敝x肇氵制曰：“宋真宗名恒，而朱子于書中‘恒’字獨(dú)不諱，蓋當(dāng)十宗之世，真宗已祧。
崇幀三年，禮部奉旨，頒行天下，避太祖、成祖廟諱及孝、武、世、穆、神、光、嘉七宗廟諱，正依唐人之式。惟今上御名亦須回避，蓋唐、宋亦皆如此。然止避下一字，而上一字天子與親王所同，則不諱。
○皇太子名不諱《冊府元龜》：“唐王紹為兵部尚書，紹名初，與憲宗同。憲宗時(shí)為廣陵王，順宗即位，將冊為皇太子，紹上言請改名。議者或非之曰：‘皇太子亦人臣也，東宮之臣當(dāng)請改爾，奈何非其屬而遽請改名，豈為以禮事上邪？’左司員外郎李藩曰：‘歷代故事，皆自不識大體之臣而失之，因不可復(fù)；正無足怪也?！薄度龂尽纷⒀晕何牡蹫槲鍖m中郎將，賓客如云，哪原獨(dú)不往，太祖微使人間之，原答曰：“吾聞國危不事冢宰，君老不奉世子?！比f歷中年，往往有惜國本之名而以為題目者，得無有愧其言。
唐中宗自房州還，復(fù)立為皇太子，左庶子王方慶上言：“太子皇儲，其名尊重，不敢指斥，晉尚書仆射山濤啟事，稱‘皇太子’而不言名。朝官猶尚如此，宮臣諱則不疑。今東宮殿及門名皆有觸犯，臨事論啟，回避甚難。孝敬皇帝為太子時(shí)，改‘宏教門’為‘崇教門’；沛王為皇太子，改‘崇賢館’為‘崇文館’，皆避名諱以遵典禮。伏望依例改換。”制從之。史臣謂方慶欲尊太子，以示中興之漸，然則方慶之言蓋有為言之也。
有明之制，太子、親王名俱今回避，蓋失之不考古也，崇禎二年，兵部主客司主事賀良以避皇太子名，改名世壽。而光宗為太子，河南府及商州屬縣并未嘗改。
《實(shí)錄》言：“洪武十四年十月辛酉，給事中鄭相同，請依古制，凡啟事皇太子，惟東宮官屬稱臣，朝臣則否，以見尊無二上之義。詔下群臣議。翰林院編修吳沈言：‘太子所以繼圣體而承天位者也，尊敬之體宜同?！瘡闹！睔v代不稱臣之制自斯而變。
親王之名尤不必諱，而亦諱之。正統(tǒng)十二年，山西鄉(xiāng)試《詩經(jīng)》題內(nèi)“維周之幀”，“幀”字犯楚昭王諱，考試及同考官俱罰俸一月?！鸲黄M二名不偏諱。宋武公名司空，改“司空”為“司城”，是其證也。
杜氏《通典》：“大唐武德九年六月，太宗居春官，總?cè)f機(jī)，下令曰：‘依禮，二名不偏諱。其官號人名及公私文籍，有‘世’及‘民’兩字不連讀者，并不須諱避?！薄短茣じ咦诩o(jì)》：“貞觀二十三年七月丙午，改治書侍御史為御史中丞，諸州治中為司馬，別駕為長史，治禮郎為奉禮郎，以避上名。上以貞觀初不諱先帝二字，有司奏曰：‘先帝二名，禮不偏諱，上既單名，臣子不合指斥?！夏藦闹??！?br>梭唐明宗名嗣源，天成元年六月，敕曰：“古者酌禮以制名，懼廢于物；難知而易諱，貴便于時(shí)，況征彼二名，抑有前例。太宗文皇帝自登寶位，不改舊稱，時(shí)則臣有‘世南’，官有‘民部’，靡聞曲避，止禁連呼。朕猥以渺躬，托于人上，祗遵圣范，非敢自尊。應(yīng)文書內(nèi)所有二字，但不連稱，不得回避。若臣下之名不欲與君親同字者，任自改更，務(wù)從私便，庶體朕懷?！?br>○嫌名衛(wèi)桓公名完，楚懷王名槐，古人不諱嫌名，故可以為謚。
韓文公《諱辯》言：“不諱‘滸’‘勢’‘秉’‘機(jī)’?！蹦诵谟鶆h定《禮記·月令》，曰“野雞人大水為蜃”，曰“野雞始ず”，則諱“雉”，以與“治”同音也。李林甫序曰：“漩樞玉衡，以齊七政，”則諱“璣”。德宗《九月九日賜曲江宴詩》：“時(shí)此萬樞暇，適與佳節(jié)并?！眲t諱“機(jī)”，以與“基”同音也?！赌鲜贰穭⒈环Q名而書其字白彥節(jié)，則諱“秉”，以與“”同音也。又如武后父諱士，而孫處約改名茂道，韋仁約改名思謙。睿宗諱旦，而張仁改名仁愿。玄宗諱隆基，而劉知幾改名子玄，箕州改名儀州。德宗諱適，而括州改名處州。順宗諱誦，而“斗訟”律改為“斗競”。憲宗諱純，凡姓淳于者改姓于，唯監(jiān)察御史韋淳不改。既而有詔，以陸淳為給事中、改名質(zhì)，淳不得已，改名處厚。而玄宗以南詔酋龍，名近玄宗諱。遂不行冊禮。則退之所言，亦末為定論也。唐自中葉之后，即士大夫亦諱嫌名，故舊史以韓愈為李賀作《諱辯》為紕繆。而《賈曾傳》則曰：“拜中書舍人，曾以父名忠，固辭。議者以為中書是曹司名，又與曾父名音同字別，于禮無嫌，曾乃就職?！薄盾沧诩o(jì)》則曰：“咸通二年八月，中書舍人衛(wèi)洙奏狀稱：‘蒙恩除授滑州刺史，官號內(nèi)一字與臣家諱音同，請改授閑官?！吩唬骸跋用恢M，著在禮文。成命己行，固難依允?！笔怯忠詾椴划?dāng)諱也?！秲愿敗罚合掏ㄊ?，分司侍御史李溪進(jìn)狀曰：“臣準(zhǔn)西臺牒及金部稱，奉六月二十七日敕，內(nèi)園院郝景全事奏狀內(nèi)‘訟’字音與廟諱同，奉敕罰臣一季俸者。臣官位至卑，得蒙罰俸，屈與不屈，不合有言。而事關(guān)理體，若便隱默，恐負(fù)圣時(shí)，愿陛下寬其罪戾，使得盡言。臣前奏狀稱‘準(zhǔn)敕因事告事，旁訟他人’。是咸通十一年十月十三日敕語，臣狀中具有‘準(zhǔn)敕’字，非臣自撰辭句。臣謹(jǐn)按，《禮》不諱嫌名；又按《職制律》，諸犯廟諱嫌名不坐，注云：謂若‘禹’與‘雨’，疏云：謂聲同而字異。注疏重復(fù)，至易分曉。伏惟皇帝陛下明過帝堯，孝逾大舜，豈自發(fā)制敕而不避諱哉。故是審量禮律，以為無妨耳。即引陛下敕文而言，不敢擅有移改，不謂內(nèi)園便有此論奏也。臣非敢訴此罰俸也，恐自此有援引敕格者，亦須委曲回避，便成訛弊。臣間趙充國為將，不嫌伐一時(shí)事，以為漢家俊法。魏征為相，不存形跡，以致貞觀太平。臣雖未及將相，忝為陛下持憲之臣，豈可以論俸為嫌，而使國家敕命有誤也。愿陛下留意察納，別下明敕，使自后章奏一遵禮律處分，則天下幸甚?！彪访馑P。南唐元宗初名，避周信祖廟諱，改名景，是不諱嫌名。
按嫌名之有諱，在漢未之聞，晉羊祜為為都督荊州諸軍事，及薨，荊州人為祜諱，名室戶皆以“門”為稱，改戶曹為“辭曹”，此諱嫌名之始也。后魏《地形志》：“天水郡上わ縣，犯太祖諱，改為上封?！蔽禾婷?。宋代制，于嫌名字皆避之?！抖Y部韻略》凡與廟諱音同之字皆不收，太祖諱匡胤，十《陽部》去王切一十三字，二十一《震部》羊晉切一十一字皆不收，它皆仿此。朱子《周易本義·后卦》下以“故為后”作“故為遇”，避高宗嫌名也。豈不聞《顏氏家訓(xùn)》所云：“呂尚之兒如不為‘上’，趙壹之子儻不作‘一’，便是下筆即妨，是書皆觸者乎？”
明代不諱嫌名，如建文年號是也。
○以諱改年號唐中宗諱顯，玄宗諱隆基，唐人凡追稱高宗顯慶年號多云“明慶”，永隆年號多云“永崇”，趙元昊以父名德明，改宋明道年號為“顯道”，而范文正公與元昊書亦改后唐明宗為“顯宗”。
○前代諱孟蜀所刻石經(jīng)，于唐高祖、太宗諱皆缺書。石晉《相里金神道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筆。南漢劉巖尊其父謙為代祖圣武皇帝，猶以“代”字易“世”。至宋，益遠(yuǎn)矣，而干德三年卜《伏羲女蝸廟碑》：“民”“珉”二字，咸平六年孫沖序《絳守居園池記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筆，其于舊君之禮何其厚與！楊阜，魏明帝時(shí)人也，其疏引《書》：“協(xié)和萬國”，猶避漢高祖諱。韋昭，吳后主時(shí)人也，其解《國語》，凡“莊”字皆作“嚴(yán)”，猶避漢明帝諱。唐長孫無忌等撰《隋書》，易《忠節(jié)傳》以“誠節(jié)”，稱苻堅(jiān)為“苻永”，固亦避隋文帝及其考諱。自古相傳，忠厚之道如此，今人不知之矣。
元移刺迪為常州路總管，刻其所點(diǎn)《四書章句或問集注》，其凡例曰：“凡序注或問中題頭及空處并存其舊，以見當(dāng)時(shí)忠上之意。近歲新刊《大學(xué)衍義》亦然?！睍r(shí)天歷元年也?！顿Y治通鑒·周太祖、世宗紀(jì)》。太祖皇帝皆題頭，至今仍之?！睹献印ひ娏合逋跽隆?。未注蘇氏曰：“予觀孟子以來，自漢高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薄疤妗鄙峡找蛔?。永樂中修《大全》，于其空處添一“宋”字，后人之見，與前人相去豈不遠(yuǎn)哉！○名父名君名祖《金膝》：周公之祝辭曰：“惟爾元孫某”；《左傳》：荀偃濟(jì)河而禱，稱“曾臣彪”。名君也?！蹲髠鳌罚撼訃?，申犀見王，稱“無畏”；知犖對楚王，稱“外臣首”；鄢陵之戰(zhàn)，欒針曰“書退”，名父也。華耦來盟，稱“君之先臣督”；欒盈辭于周行人，曰“陪臣書”，日“其子”，名祖若父也。○弟子名師《論語》：長沮曰“夫執(zhí)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薄睹献印罚簶氛尤艘娫唬骸熬蔀椴灰娒陷V也？”是弟子而名師也。
○同輩稱名古人生不諱名，同輩皆面呼其名?！稌分芄粼弧熬?，《禮記·曾子間篇》老聃曰“丘”，《檀弓篇》曾子曰“商”，《論語》微生畝謂孔子曰“丘”是也。
○以字為諱古人敬其名，則無有不稱字者?！额伿霞矣?xùn)》曰：“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名終則諱之，字乃可以為孫氏?？鬃拥茏佑浭抡呓苑Q仲尼。呂后微時(shí)，嘗字高祖為季。漢袁種，字其叔父盎曰絲。王丹與侯霸子語，字霸為君房。江南至今不諱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惫视兄M其名而并諱其字者，《三國志·司馬朗傳》：“年九歲，人有道其父字者，朗曰：‘慢人親者，不敬其親者也。客謝之?！薄冻Ａ謧鳌罚骸澳昶邭q，有父黨造門，問：‘林伯先在否？’林不答?？驮唬骸尾话荨衷唬骸m當(dāng)下拜，臨子字父，何拜之有！’”《晉書·儒林劉兆傳》：“嘗有人著靴騎驢至兆門外，曰：‘吾欲見劉延世?！兹宓碌浪兀嘀轃o稱其字者，門人大怒，兆曰：‘聽前?！薄杜f唐書·韓愈傳》：“拜中書舍人，有不悅愈者，言愈前左降為江陵椽曹，荊南節(jié)度使裴均館之，頗厚。近者均于鍔還省父，愈為序餞鍔，仍呼其字。此論喧于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敝劣谏疥柟遁d記》言：“馬超降蜀，嘗呼先生字，關(guān)羽怒，請殺之?！贝藙t面呼人主之字，又不可以常儕論矣。
○自稱字《漢書》注：“張晏曰：“匡衡少時(shí)字鼎。世所傳衡《與貢禹書》，上言‘衡敬報(bào)’，下言‘匡鼎白’。”《南史》：“陶宏景自號華陽，隱居人間，書札即以‘隱居’代名?！贝俗苑Q字之始也。
《東觀余論》言：“古人或有自稱字者。王右軍《敬謝帖》云“王逸少白”，《廬山遠(yuǎn)公集》盧循《與遠(yuǎn)書》云“范陽盧子先叩首”，柳少師《與弟帖》云“誠懸呈”。今按唐權(quán)德輿《答楊湖南書》稱“載之再拜”，柳冕《答鄭衢州書》稱“敬叔頓首”，白居易《與元九書》稱“樂天再拜”，宋陳摶《謁高公詩》稱“道門弟子圖南上”。
唐張謂《長沙風(fēng)土碑銘》：“有唐八葉，元圣六載，正言待理湘東”；張洗《濟(jì)讀廟祭器幣物銘》：“濯纓不才，謬領(lǐng)茲邑”；元稹作《白氏長慶集序》自書曰“微之序”，乃是作文自稱其字。
自稱其字不始于漢人，家父、吉甫、寺人，孟子之詩已先之矣。
○人主呼人臣字漢高帝曰：“運(yùn)籌策帷帳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本暗墼唬骸疤煜路接屑?，王孫寧可以讓邪？”皆人主呼人臣字也。晉以下，人主于其臣多小呼名?！赌鲜贰罚骸傲翰踢槔舨可袝讨?。武帝嘗設(shè)大臣餅，撙在坐，帝頻呼姓名，撙競不答，食餅如故。帝覺其負(fù)氣，乃改喚‘蔡尚書’，博始放箸執(zhí)笏曰‘爾’。帝曰：‘卿向何聾，今何聰？’對曰：‘臣預(yù)為右戚，且職在納言，陛下不應(yīng)以名垂喚?！塾袘M色?！庇帜铣思油蹙春?、王仲德、王景文、謝景仁，北朝人如蕭世怡、李元操之輩，名犯帝諱，即以字行，不復(fù)更名。魏王昕對汝南王悅自稱“元景”，北齊祖對長廣王湛自稱“孝征”，隋崔頤《答豫章王啟》自稱“祖?！保踟憽洞瘕R王柬啟》自稱“孝逸”，而唐太宗時(shí)如封倫、房喬、高儉、尉遲恭、顏籀，并以字為名，蓋因天子常稱臣下之字故爾。其時(shí)堂陛之間未甚闊絕，君臣而有朋友之義，后世所不能及矣。《因話錄》：“文宗對翰林諸學(xué)士因論前代文章，裴舍人素?cái)?shù)道陳拾遺名，柳舍人目之，裴不覺，上顧柳曰：‘他字伯玉，亦應(yīng)呼陳伯玉?！?br>○兩名《禮記》正義：“公羊說《春秋》，譏二名，謂二字作名，若魏曼多也?！弊笫险f二名者，楚公子棄疾弒其君，即位之后，改名為居，是為二名。許慎謹(jǐn)案云：“文武賢臣有散宜生，蘇忿生，則公羊之說非也?！苯癜垂湃藘擅娪诮?jīng)傳者，不止楚平王。如晉文侯名仇，而書云“父義和”。楚靈王名圍，而《春秋》書“弒其君虔于干溪”。趙簡子名鞅，而鐵之戰(zhàn)自稱“志父”。南宮敬叔名說，一名纟舀，字容，又字括，《蜚廉石棺銘》自稱“處父”。屈原名平，其作《離騷》也，名正則，字靈均?！顿Z誼傳》：“梁王勝”注：“李奇曰：《文三王傳》言揖，此言勝，為有兩名?！薄鸺倜滓摇妒酚洝とf石君傳》：“長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慶?！奔滓曳敲玻涿僖悦??！俄n安國傳》：“蒙獄吏田甲”，《張湯傳》：“湯之客田甲”，《漢書·高五王傳》：“齊宦者徐甲”，《嚴(yán)助傳》：“閩越王弟甲”，疑亦同此?！度伟矀鳌罚骸澳匙蛹缀螢椴粊砗?？”《三國志》注：“許攸呼魏太祖小字曰：‘某甲，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薄蹲髠鳌の氖哪辍罚骸褒R公子元不順懿公之為政也，終不曰‘公’，曰‘夫己氏’?！弊ⅲ骸蔼q言某甲?！薄稘h書·魏相傳》：“中謁者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辈粦?yīng)一時(shí)四人同以堯、舜、禹、湯為名，若有意撰而名之者。及讀《急就章》，有云“祖堯舜，樂禹湯”，乃悟若此類皆古人所假以名之也?；蛟唬焊叩蹠r(shí)實(shí)有趙堯，然非謁者。
蜀漢費(fèi)作《甲乙論》，設(shè)為二人之辭。晉人文字每多祖此，虛設(shè)甲乙。中書令張華造甲乙之問云：“甲娶乙為妻。后又娶丙?！辈┦康茏有焓逯小斗h》，以母為甲，先夫?yàn)橐遥蠓驗(yàn)楸?，先子為丁，繼子為戊。梁范縝《神滅論》有張甲、王乙、李內(nèi)、趙丁。而《關(guān)尹子》云：“甲言利，乙言害，丙言或利或害，丁言俱利俱害?！薄蛾P(guān)尹子》亦魏晉間人所造之書也。先秦以上即有以甲、乙為彼此之辭者，《韓非子》：“罪生甲，禍歸乙，伏怨乃結(jié)?！?br>○以姓取名古人取名連姓為義者絕少，近代人命名，如陳王道、張四維、呂調(diào)陽、馬負(fù)圖之類，榜目一出，則此等姓名幾居其半，不知始自何年。嘗讀《通鑒》至五代后漢，有虢州伶人靖邊庭。胡身之注曰：“靖，姓也。優(yōu)伶之名與姓通取一義，所以為謔也。”考之自唐以來，如黃幡綽、云朝霞、鏡新磨，羅衣輕之輩，皆載之史書，益信其言之有據(jù)也。嗟乎，以士大夫而效伶人之命名，則自嘉靖以來然矣?！鹨愿该印蹲髠鳌こ墒辍罚骸芭酥h”，潘之子名黨也?！断宥辍罚骸吧牾r虞之傅摯”，申鮮虞之子名傅摯也。按《儀禮·特牲饋食禮》：“筮某之某為尸”，注曰：“某之某者，字尸父而名尸也?！币啻祟愐??！鹨苑蛎蕖蹲髠鳌ふ言辍罚骸爱?dāng)武王邑姜，方震大叔?！薄稘h書·杜欽傳》：“皇太后女弟司也君力。”《南齊書》：“周盤龍愛妾杜氏，上送金釵鑷二十枚，手敕曰‘餉周公阿杜。’”《孔叢子》：“衛(wèi)將軍文子之內(nèi)子死，復(fù)者曰，皋媚女復(fù)’。子思聞之，曰：‘此女氏之字，非夫氏之名也。婦人于夫氏以姓氏稱，禮也?！?br>○回兼舉名字史文有一人而兼舉名、字，如子玉得臣“百里盂明視”之類，已于《左傳》見之。若駢儷之文，必?zé)o重出，而亦有一二偶見者?！督故弦琢帧罚骸吧旯嵉?，巫臣亂國?！眲㈢洞鸨R諶詩》：“宣尼悲獲麟，西狩涕孔丘?！敝x惠連《秋懷詩》：“雖好相如達(dá)，不同長卿慢?！鄙蚣s《宋書·恩幸傳》論：“胡廣累世農(nóng)夫，伯始致位公相；黃憲牛醫(yī)之子，叔度名動(dòng)京師?！苯砸蝗硕媾e其名、字也。古詩：“誰能刻鏤此，公輸與魯班?！毕乱弧芭c”字，竟以公輸魯班為二人，則不通矣。
○排行兄弟二名而用其一字者，世謂之排行，如德宗、德文，義符、義真之類。起自晉末，漢人所未有也?！端?jīng)注》：“昔北平侯王譚不同王莽之政，子興生五子，并避亂隱居。光武即帝位，封為五侯：元才北平侯，益才安喜侯，顯才蒲陰侯，仲才新市侯，季才唐侯?！笔呛笕俗纷f，東漢人二名者亦少。
單名以偏旁為排行，始見于劉琦、劉琮，此后應(yīng)璩、應(yīng)。衛(wèi)、衛(wèi)之流，踵之而出矣。
今人兄弟行次稱一為大，不知始自何時(shí)。漢淮南厲王常謂上“大兄”，孝文帝行非第一也?！鸲送幸远送戏Q之者?！蹲髠鳌でf二十八年》：晉獻(xiàn)公外嬖梁五與東關(guān)嬖五，晉人謂之“二五耦”?！稇?zhàn)國策》：杜赫謂楚王曰：“此用二忌之道也?！币札R田忌、鄒忌為二忌。唐高宗顯慶二年詔曰：“蹤二起于吳、白?！鄙w仿此稱。○字同其名名字相同，起于晉、宋之間。史之所載，晉安帝諱德宗，字德宗；恭帝諱德文，字德文；會(huì)稽王道子，字道子；殷仲文，字仲文；宋蔡興宗，字興宗；齊顏見遠(yuǎn)，字見遠(yuǎn)；梁王僧孺，字僧孺；劉孝綽，字孝綽；庾仲容，字仲容；江德藻，字德藻；任孝恭，字孝恭；師覺授，字覺授；北齊慕容紹宗，字紹宗；魏蘭根，字蘭根；后周王思政，字思政；辛慶之，字慶之；崔彥穆，字彥穆之類，至唐時(shí)尤多。
《藩鎮(zhèn)傳》田緒，字緒；劉濟(jì)，字濟(jì)，此起家軍伍，未曾立字，如李載義辭，未有字之比爾。史家例以為字，非也。且其文不可省乎？
○變姓名古人變姓名，多是避仇，然亦有無所為而變者。范蠡適齊，為鴟夷子皮；之陶，為朱公。第五倫客河?xùn)|，自稱王伯。齊梁鴻適齊，姓運(yùn)期，名耀。
○主而日諱生曰名，死曰諱。今人多生而稱人之名曰諱?！督鹗洝吩疲骸吧Q諱，見于石刻者甚眾?！币蛞⑿刀暝t曰：“其更諱詢”，以為西漢已如此?！妒裰尽穭⒈壬涎裕骸笆ブM豫睹，”許靖等上言：“名諱昭著?！薄稌x書》高κ言：“范伯孫恂。恂率道名諱，未嘗經(jīng)于官曹?！笔秳褶r(nóng)賦》：“場功畢，租輸至。錄社長，召閭師。條牒所領(lǐng)，注列名諱?！?br>○主稱謚《漢書·張敖傳》：“呂后數(shù)言張王以魯元故，不宜有此?！眲⒃唬骸笆芳矣浭拢蛴腥绱俗费灾u者?！薄妒酚洝罚贺灨吲c張敖言，謂帝為“高祖”。《公羊傳》：“公子與桓公言：吾為子口隱矣。”皆此類。今按傳記中此例尚多，如《左氏傳》：石昔曰：“陳桓公方有寵于王。”《國語》：鮑國謂子叔聲伯曰：“子何辭苦成叔之邑?！薄稇?zhàn)國策》：智過曰：“魏桓子之謀臣曰趙葭，韓康子之謀臣曰段規(guī)?！薄妒酚洝で乇炯o(jì)》：晉文公夫人請?jiān)唬骸翱姽勾巳?，人于骨髓?！薄遏斒兰摇罚褐芄洳菰唬骸拔?，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薄端问兰摇罚喝A督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戰(zhàn)?！薄冻兰摇罚簢嗣恳贵@曰：“靈王入矣！”隨入謝吳王曰：“昭王亡，不在隨?！饼R王遺楚王書曰：“今秦惠王死，武王立?！薄多嵤兰摇罚呵f公曰：“武姜欲之楚?！惫餐踉唬骸班嵆晒掠械卵?。”《趙世家》：吳延陵季子使于晉，曰：“晉國之政，卒歸于趙武子、韓宣子、魏獻(xiàn)子之后矣?！薄俄n世家》：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門?！薄秴瞧饌鳌罚骸肮逯驮唬骸熬蛳扰c武侯言?！薄吨倌岬茏觽鳌罚鹤痈嵩唬骸俺龉ヒ?，而門己閉?！薄遏斨龠B傳》：新垣衍謂趙王曰：“趙誠發(fā)使，尊秦昭王為帝?！敝T先生補(bǔ)《梁孝王世家》：竇太后謂景帝曰：“安車大駕，用梁孝王為寄?！薄度跏兰摇罚汗珣魸M意謂燕王曰：“今昭帝始立?！薄盾髯印罚褐芄^伯禽之傅曰：“成王之為叔父?！薄秴问洗呵铩罚涸プ層麣②w襄子，其友謂之曰：“以子之才，而索事襄子。”《淮南子》：先軫曰“昔吾先君與繆公交?！敝T御鞅復(fù)于簡公曰：“陳成常、宰予二子者，甚相僧也。”《吳越春秋》：子胥曰：“報(bào)汝平王?！薄墩f苑》：景公曰：“善為我浮桓子也?！毙l(wèi)叔文子曰：“今我未以往，而簡子先以來?！辈⑹巧鷷r(shí)不合稱謚。又如《禮記·曾子問》孔子曰：“季桓子之喪，衛(wèi)君請吊。哀公辭，不得命。公為主，客入吊，康子立于門右。”孔子沒時(shí)，哀公、康子俱存，此皆后人追為之辭也。自東京以下，即無此語，文益謹(jǐn)而格卑矣?！妒酚洝ぬ锞粗偈兰摇罚糊R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薄妒吠ā吩唬骸疤锍Ｒ姶?，而遽呼以謚?！碧K氏曰：“田常之時(shí)，安知其為成子而稱之？”○稱王公為君稱周文王為文君，《焦氏易林》：“文君燎獵，呂尚獲福。號稱太師，封建齊國?！睗h張衡《思玄賦》：“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狈Q晉文公為文君，《楚辭·惜往日》：“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薄痘茨献印罚骸皶x文君大布之衣，牧羊之裘?！庇衷啤敖樽痈椠埳撸木蛊??！狈Q宋文公為文君，《墨子》：“‘昔者宋文君鮑之時(shí)?！狈Q楚莊王為莊君?！盾髯印罚骸扒f君之{勿月}。”稱齊莊公為莊君，《墨子》：“昔者齊莊君之時(shí)?！狈Q魯昭公為昭君，《焦氏易林》：“干侯野井，昭君喪居?！狈Q齊景公為景君，宋何承天《上陵篇》：“指營丘，感牛山，爽鳩既沒景君嘆?！狈Q宋襄公為襄君，周庾信《入彭城館詩》：“襄君初建國?！狈Q宋元公為元君，《莊子》：“宋元君夜半而夢?！?/div>
《水經(jīng)注》“漢武帝元鼎四年，幸洛陽，巡省豫州，觀于周室，邈而無祀。詢問耆老，乃得孽子嘉，封為周子南君，以奉周祀。”按《汲?！饭盼闹^衛(wèi)將軍文子為子南彌牟，其后有子南勁?！都o(jì)年》“勁朝子魏，后惠成王如衛(wèi)，命子南為侯?！鼻夭⒘鶉l(wèi)最后滅。疑嘉是衛(wèi)后，故氏子南而稱君也。據(jù)此，嘉本氏子南，武帝即以其氏命之為爵。而《漢書·恩澤侯表》竟作“姬嘉”，則沒其氏而書其姓矣，與褒魯之封公孫氏更為姬氏者正同。
姓氏之稱，自太史公始混而為一。本紀(jì)于秦始皇則日姓趙氏，于漢高祖則日姓劉氏。先生《原姓篇》曰：男子稱氏，女子稱姓。氏一再傳而可變，姓千萬年而不變。最貴者國君，國君無氏，不稱氏稱國，踐土之盟，其載書曰：“晉重魯申、衛(wèi)武、蔡甲午、鄭捷、齊潘、宋王臣、莒期。”荀偃之稱齊環(huán)，衛(wèi)太子之稱鄭勝、晉午是也。次則公子，公子無氏，不稱氏，稱公子，公子驅(qū)、公子益師是也，最下者庶人，庶人無氏，不稱氏稱名，然則氏之所由興，其在于卿大夫乎？故曰：諸候之子為公子，公子之子為公孫，公孫之子以王父字，若溢、若邑、官為氏。氏焉者，類族也，貴貴也。考之于《傳》，二百五十五年之間，有男子而稱姓者乎？無有也。女子則稱姓。古者男女異長，在室也稱姓，冠之以序，叔隗，季隗之類是也。已嫁也，于國君則稱姓，冠之以國，江羋，息媯之類是也。于大夫則稱姓，冠之以大夫之氏，趙姬、盧蒲姜之類是也，在彼國之人稱之，或冠以所自出之臥若氏驪姬、梁贏之于晉，顏懿姬、聲姬之于齊是也。既車也稱姓，冠之以溢，成風(fēng)敬贏之類是也。亦有無溢而仍其在室之稱，仲子、少姜之類是也，范氏之先，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上會(huì)之帑處秦者為劉氏。夫概王奔楚，為堂溪氏。伍員屬其子于齊，為王孫氏。智果別族于大史，為輔氏。故曰氏可變也。盂孫氏，小宗之別為子月民氏、為南宮氏。叔孫氏，小宗之別為叔仲氏。季孫氏之支子曰季公鳥、季公亥。季寤稱季不稱孫。故曰貴貴也。魯昭公娶于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崔武子欲娶棠姜，東郭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狈虼拗c東郭氏異，昭公之與夷昧代遠(yuǎn)，然同姓，下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也，故曰姓不變也。是故氏焉者，所以為另別也；姓焉者，所以為女坊也，自秦以后之人以氏為姓，以姓稱男，而周制亡而族類亂。
○氏族相傳之訛氏族之書所指秦、漢以上者，大抵不可盡信?！短茣繁砝钍蟿t云：“紂之時(shí)有理征，字德靈，為翼隸中吳伯。”壽《北史》序傳。不知三代時(shí)無此名字，無此官爵也。表王氏則云：“周靈王太子晉，以直諫廢為庶人?！眰?、己亦無此事，王氏定著三房，一日瑯邪，二日太原，皆出靈王太子晉，三日京兆，出魏信陵君。是凡王皆姬姓矣，乃王莽自為舜后，莽敗，其族尚全，未必?zé)o后裔。而春秋吳有王犯，晉有王良，范氏這臣王生。戰(zhàn)國齊有王斗、王、王，費(fèi)有五順，魏有王錯(cuò)，趙有王登，秦有王稽、王、王剪、王綰、王戊，亦未必同出于靈王也。韓文公作《王仲舒神道碑》，文云：“王氏皆王者之后，在太原者為姬姓，春秋時(shí)，王子成父敗狄有功，因賜氏?！贝苏Z卻有斟酌。竇氏。古無所考，類族者不得其本，見《左傳》有“后緡方娠，逃出自竇”之文，即為之說曰：“帝相妃有仍氏女，逃出自竇，奔?xì)w有仍，生少康，少康次子曰龍，留居有仍，遂為竇氏。”此與王莽引《易》“伏戎于莽，升其高陵”，莽，皇帝名也；升，劉伯升也，何以異哉！乃韓文公作《竇牟墓志》：“后緡竇逃閔腹子，夏以再家竇為氏。”亦用此事，竊意古地以竇名者甚多，必是以地為氏。《路史》曰：“余嘗考之，古之得姓者未有不本乎始封者也，其氏于事者蓋寡矣。而姓書氏譜一每為之曲說，至有棄其祖之所自出，又牽異類而屬之，豈不悲哉！”正謂若此之類也。
漢時(shí)碑文所述氏族之始，多不可據(jù)。如魏蔣濟(jì)郊議稱《曹騰碑文》云：“曹氏族出自邾?！蓖跎颉段簳吩疲骸捌湎瘸鲇邳S帝，當(dāng)高陽世，陸終之子日安，是為曹姓。周武王克殷，封曹俠于邾。至戰(zhàn)國，為楚所滅，子孫分流，或家于沛。”而魏武作《家傳》，自云：“曹叔振鋒之后。”陳思王作《武帝諱》曰：”于穆武王，胄稷允周。”則又姬姓之后，以國為氏者矣。及至景初中，明帝從高堂隆議，謂魏為舜后。詔曰：“曹氏世系出自有虞氏，今把圈丘，以始祖帝舜配。”后少帝《禪晉文》，亦稱“我皇祖有虞氏”，則又不知其何所據(jù)。夫以一代之君，而三易其祖，豈不可笑？況于士大夫乎！程氏。出程伯休父，大史公《自序》云：“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睉?yīng)劭曰：：封為程國伯。休甫，字也。其后為司馬氏。”而《左傳·成十八年》：“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弒歷公。”注：“程滑，晉大夫?！薄断宥辍罚骸俺?、鄭嬖于公。”注：“鄭亦荀氏宗。”此則晉之程氏乃荀氏之別，不與休甫同出。今既祖休甫，又祖程嬰，則誤矣?！鄙蚴稀！端螘飞蚣s自序：“昔少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yè)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顓頊嘉之，封諸汾川。其后四國：沈，姒、蓐、黃。沈子國，今汝南平輿沈亭是也，春秋之時(shí)，列于盟會(huì)。定公四年，諸侯會(huì)召陵，伐楚，沈子不會(huì)。晉使蔡伐沈，滅之，以沈子嘉歸?！卑瓷?、姒、蓐、黃四國皆在汾水之上，為晉所滅。黃非“江人、黃人”之黃，則沈亦非“沈子嘉”之沈，休文乃并列而合之為一，誤也?！短圃紫嗍老当怼吩唬骸吧蚴铣鲎约?。周文王第十子冉叔季食采于沈，汝南平輿沈亭即其地也。”此為得之。
白氏。唐白居易自序《家狀》曰：“出于楚太于建之于白公勝。楚殺白公，其子奔秦，代為名將，乙丙已降是也。裔孫白起，有大功于秦，封武安君。”按白乙丙見于僖之三十二年。白公之死，則哀之十六年，后白乙丙一百四十八年。曾謂樂天而不考古一至此哉！
揚(yáng)氏。《漢書·揚(yáng)雄傳》曰：“其先出自有周伯僑者，以支庶食采于晉之楊，因氏焉。楊在河、汾之間，周衰而楊氏或稱侯，號曰楊侯。會(huì)晉六卿爭權(quán)，韓、魏，趙興，而范中行知伯弊。當(dāng)是時(shí)，逼楊侯，楊侯逃于楚巫山，因家焉。”此誤以楊侯與楊食我為一人也?！短茣ぴ紫嗍老当怼吩唬骸皸钍铣鲎约眨苄踝由懈阜鉃闂詈睢！庇衷疲骸皶x之公族食邑于羊舌，凡三縣：一曰銅，二曰揚(yáng)氏，三曰平陽。羊舌四族，叔向食采楊氏，其地平陽楊氏縣是也。及晉滅羊舌氏，而叔向子孫逃于華山仙谷，遂居華陰。”用修據(jù)此，以楊、陽、揚(yáng)、羊四姓為一，尤誤。按楊城即今之洪洞縣，本楊侯國?！蹲笫稀放搴钏疲骸盎簦瑮?、韓、魏，皆姬姓也。”而子云《反離騷》亦云：“有周氏之蟬嫣兮，或鼻祖于汾隅。靈宗初諜伯僑兮，流于未之楊侯?！辈恢渥趾我詾椤皳P(yáng)”？及其滅于晉，而為大夫羊舌氏邑，則食我始見于《傳》。而楊朱與老子同時(shí)，又非羊舌之族也。陽氏則以國為氏？以邑為氏？皆不可知。晉有陽處父，乃在叔向之前。而楚之陽，魯之陽虎，非一陽也。宋之羊斟，邾之羊羅，非一羊也。安得謂陽為平陽，羊?yàn)檠蛏啵⒏街逑蚝?？段氏?！逗鬂h書》：“段，其先出鄭共叔段?！惫湃藷o以祖父名為氏者。凡若此類，皆不通之說，按段氏當(dāng)出自段干。《史記》：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將，封于段干?！段菏兰摇酚卸胃赡尽⒍胃勺?。《田完世家》有段干朋。褚氏。《唐宰相世系表》云：“出自子姓。宋共公子段，字子石，食采于褚。其德可師，號曰褚?guī)煛！卑瘩規(guī)熌斯倜华?dú)宋有此官，鄭亦有之。《昭公二年》：“鄭公孫黑請以印為褚?guī)煛笔且?。衛(wèi)亦有褚?guī)熉曌印?br>賀氏?！稌x書·賀循傳》曰：“會(huì)稽山陰人也。其先慶普，漢世傳《禮》，所謂慶氏學(xué)。族高祖純，安帝時(shí)為侍中，避安帝父諱，改為賀氏?！薄端问贰罚骸百R鑄自言出王子慶忌，居越之湖澤，所謂鏡湖，乃慶湖也。”按古但有以王父字為氏，無以名為氏者。慶忌，名也，不得為氏。而鏡湖本名鑒湖，慶古音羌，聲不相近。若齊之慶氏居吳朱方，見于《左傳》。后人以慶封有弒君之惡，諱之，而欲更其祖，其不及宋司馬華孫遠(yuǎn)矣。
刀氏?！缎兆V》以為齊大夫豎刀之后。胡三省曰：‘豎刀安得有后？《漢書·貨殖傳》有刀間，愚按古書，刀與貂通，齊襄王時(shí)有貂勃。”寇氏。《姓譜》：“出自武王弟康叔，為周司寇，后人因以氏焉?！卑纯凳鍨樾l(wèi)國之祖，必?zé)o以王官氏其支庶之理，此乃衛(wèi)之司寇?！蹲髠鳌ぐФ迥辍酚兴究芎ィ纯苁现嬉病！短垂酚兴究芑葑印?br>○孔顏孟三氏今之顏氏，皆云兗國之裔。考《仲尼弟子列傳》，有顏幸、顏高、顏?zhàn)?、顏之仆、顏噲、顏何，而孔子于衛(wèi)，主顏?zhàn)囉伞４肆伺c讎由皆無后乎？今之孔氏皆云夫子之裔。春秋齊有孔虺，衛(wèi)有孔達(dá)，陳有孔寧，鄭有孔叔、孔張，此五族者皆無后乎？且夫于出于宋，為子姓。而鄭，姬姓；陳，媯姓；衛(wèi)，吉姓，可合而為一乎？
顏魯公作《家廟碑》云：“其先出于顓頊之孫祝融。融孫安，為曹姓。其裔邾武公，名夷甫，字顏。子友別封阝，為小邾子，遂以顏為氏。多仕魯，為卿大夫?！卑础蹲髠鳌は迨拍辍罚骸褒R侯娶于魯，曰顏懿姬。其侄聲姬。”注曰：“顏、皆姬母姓。”則顏之為姬姓，為魯族，審矣。其出于邾之說，本自圈稱、葛洪，蓋徒見《公羊》于邾有顏公之稱，而不考之于《左氏》也。莒之犁比公，豈必為犁彌之祖乎？
春秋時(shí)以孟為字者甚多，今之孟氏皆祖子輿，前代亦未之有也，《魏書》：“孟表，濟(jì)北蛇丘人。自云本屬北地，號索里諸孟?！?br>《元史·孔思晦傳》：“五季時(shí)，孔未之后方盛，欲以偽滅真，害宣圣子孫幾盡。至是，其裔復(fù)欲冒稱宣圣后。思晦以為不早辨，則真?zhèn)尉靡娌豢擅鳎伺c我不共戴天，乃列于族，與共拜殿庭，可乎？遂會(huì)族人斥之，而重刻宗譜于石。”然則今之以孔姓而濫通譜牒者，可以戒矣。
○仲氏漢濟(jì)陰太守孟郁《修堯廟碑》曰：“惟序仲氏，祖統(tǒng)所出，本繼于姬，周之遺苗。天生仲山甫，翼佐中興，宣平功遂，受封于齊。周道衰微，失爵亡邦，后嗣乖散，各相土譯居。帝堯萌兆，生長葬陵，在于成陽，圣化常存。慕巍巍之盛，樂風(fēng)俗之美，遂安處基業(yè)，屬都鄉(xiāng)高相里，因氏仲焉，以傳于今。”其陰列仲氏有名者三十余人。又《廷尉仲定碑》略同。漢時(shí)仲氏，自謂仲山甫之后，托基于帝堯之陵。而今則以為孔子弟子子路之后，援顏、曾、孟之例，而求為五經(jīng)博士矣。然春秋之以仲氏者不一，而仲山甫未嘗封齊，則漢人之祖山甫未必是，而今人之祖子路亦未必非也。○以國為氏古人之氏或以謚，或以字，或以官，或以邑，無以國為氏者。其出奔他國，然后以本國為氏。敬仲奔齊，而為陳氏是也。其他若鄭丹、宋朝、楚建，阝甲之類，皆是也。不然，則亡國之遺胤也。今人姓同于國者，多自云以國為氏，非也。夏氏出于陳之少西，而非夏后氏之夏。齊氏出于衛(wèi)之齊惡，而非齊國之齊?！蹲笫稀贰ⅰ妒酚洝菲渥钪髡咭印！鹦帐蠒挕段飨獏舱Z》曰：“姓氏之學(xué)莫盛于《元和姓纂》，自南北朝以官職相高，沿至于唐，崔、盧、李、鄭，糾紛可鄙。若以圣賢所本，如媯姓、子姓、姬姓、姜姓之類，各分次其所從來，以及《春秋》所紀(jì)，用《世本》、荀況《譜》、杜預(yù)《公子譜》為法，則唐虞三代列國諸侯懼可成書，此似太史公欲為而未就者耳。愚嘗欲以經(jīng)傳諸書次之，首列黃帝之子，得姓者十二人；次則三代以上之得國受氏，而后人因以為姓者；次則戰(zhàn)國以下之見于傳記，而今人通謂之姓者；次則三國南北朝以下之見于史者；又次則代北復(fù)姓，遼、金、元姓之見于史者；而無所考者別為一慶。此則若網(wǎng)之在綱，有條而不紊，而望族五音之紛紛者皆無所用，豈非反本類族之一大事哉。”漢劉向撰《世本》二卷，其書不傳。今《左傳》注疏多本之，然亦未必?zé)o誤。
○通譜同姓通族，見于史者，自晉以前未有?！稌x書·石苞傳》：“曾孫樸沒于寇，石勒以與樸同姓，俱出河北，引樸為宗室，特加優(yōu)寵，位至司徒。”《南史·侯傳》：“侯景以與己同姓，托為宗族，待之甚厚。”此以殊族而附中國也。《晉書·孫傳》：“子粥與弟子髦、輔、琰四人，并有吏材，稱于當(dāng)世，遂與孫秀合族?！薄赌鲜贰ぶ芎胝齻鳌罚骸罢~附王偉，與周石珍合族?！薄杜f唐書·李義甫傳》：“義甫既貴之后，自言本出趙郡，始與諸李敘昭穆。而無賴之徒茍合，藉其權(quán)勢，拜伏為兄、叔者甚眾?！薄独钶o國傳》：“宰相李揆，山東甲族，見輔國執(zhí)子弟之禮，謂之五父。”此以名門而附小人也。凡此史皆書之，以志其非。今人好與同姓通譜，不知于史傳居何等也。
北人重同姓，多通譜系，南人則有比鄰而各自為族者?！端螘ど现俚聜鳌罚骸氨蓖林赝眨^之骨肉，有遠(yuǎn)米相投者，莫不竭力營贍。仲德聞土愉在江南，是太原人，乃往依之，愉禮之甚薄。”《魏書·崔玄伯傳》：“崔寬自隴右通款，見司徒浩。浩與相齒次，厚撫之，及浩誅，以遠(yuǎn)來疏族，獨(dú)得不坐。遂家于武城，以一子繼浩弟覽妻封氏，相奉如親。”《北史·杜銓傳》：“初，密太后杜氏父豹喪在濮陽太武，欲令迎葬于鄴，謂司徒崔浩曰：‘天下諸杜，何處望高？朕意欲取杜中長老一人以為宗正，令營護(hù)兇事。’浩曰：‘京兆為美，中書博士杜銓其家今在趙郡，是杜預(yù)后，于今為諸杜最。’召見銓，以為宗正，令與杜超子道生送豹喪葬鄴南，銓遂與超如親。超謂銓曰：‘既是宗正，何緣僑居趙郡？’乃延引同屬魏郡?！薄赌鲜贰ろf鼎傳》：“陳亡人隋。時(shí)吏部尚書韋世康兄弟顯貴，文帝從容謂鼎曰：‘世康與公遠(yuǎn)近？’對曰：‘臣宗族南徙，昭穆非臣所知?！墼唬骸浒俅H族，豈忘本也？’命官給酒肴，遣世康請鼎還杜陵。鼎乃自楚太傅孟以下二十徐世，并考論昭穆，作《韋氏譜》七卷示之，歡飲十余日乃還?！苯胀胀ㄗV最為濫雜，其實(shí)皆植黨營私，為蠹國害民之事，宜嚴(yán)為之禁。欲合宗者，必上之于官，使諳悉古今者為之考定，歲終以達(dá)禮部，而類奏行之。其不請而私通者，屏之四裔。然后可革其弊。古之姓氏有專官掌之?！秶Z》曰：“使名姓之后，能知上下之神只，氏姓之所出者，為之宗?！庇衷唬骸八旧虆f(xié)名姓。”《春官·宗伯》其屬有都宗人、家宗人，而女官亦有內(nèi)宗、外宗。今日姓氏、婚姻二事，似宜專設(shè)一官，方得教民之本。氏族之亂莫甚于五代之時(shí)。當(dāng)日承唐余風(fēng)，猶重門蔭，故史青唐、梁之際，仕宦遭亂奔亡，而吏部銓文書不完，因緣以為奸利，至有私鬻告敕，亂易昭穆，而季父、母舅反拜侄甥者?！抖贡R革傳》。《冊府元龜》：“長興初，鴻臚卿柳膺將齋郎文書兩年賣與同姓人柳居則，大理寺斷罪當(dāng)大辟，以遇恩赦減死，奪見任官，罰銅，終身不齒。敕曰：“一人告身，三代名諱，傳于同姓，利以私財(cái)，上則欺罔人君，下則貨鬻先祖，罪莫大焉。自今以往，如有此弊：傳者、受者并當(dāng)極法。’”今則因無蔭敘，遂馳：禁防，五十年來，通譜之俗遍于天下，自非明物察倫之主，亟為澄別，則滔滔之勢將不可反矣?！?br>唐朝已前最重譜牒，如《新唐書》言：河南劉氏本出匈奴之后劉庫仁，柳城李氏世為契丹酋長，營州王氏本高麗之類，此同姓而不同族也，又如《魏書·高陽王雍傳》言：博陵崔顯，世號東崔，地寒望劣，此同族而不同望也。故《高士廉傳》言：“每姓第其房望，雖一姓中，高下懸隔。”異姓稱族，自漢以來未有此事。杜子美《寄族弟唐十八使君》詩云：‘與君陶唐后，盛族多其人。圣賢冠史籍，枝派羅源津。”則杜與唐為兄弟矣?！吨厮蛣⑹芘泄佟吩娫疲骸胺衷歹鬼f派，別浦雁賓秋。年事推兄忝，人才覺弟優(yōu)。”則杜與劉為兄弟矣。韓文公《送何堅(jiān)序》亦云：“何與韓同姓為近。”按《詩·揚(yáng)之水》一章言戍申，三章言戍甫，三章言戌許?？资显唬骸把愿Α⒃S者，以其俱為姜姓。既重章以變文，因借甫、許以言申，其實(shí)不戍甫、許也，”六國時(shí)，秦、趙同為贏姓，《史記》、《漢書》多謂秦為趙，亦此類也?！夺愿摺费裕骸吧吧??！笨资显唬骸按嗽娝蜕瓴案钫撸榔渖鲜谰愠鏊脑溃蔬B言之。”今人之于同姓，幾無不通譜，何不更廣之于異姓，而以子美、退之為例也？李華《淮南節(jié)度使崔公頌德碑》云：“惟申伯翼宣王，登南邦，興周室，小白率諸侯征楚、翟，奉王職，與崔公葉德同勛，皆姜姓也?！?br>開元十九年，于兩京置齊太公廟。建中初，宰相盧妃、京兆尹盧湛，以盧者齊之裔，乃鳩其裔孫若崔、盧、丁、呂之族，合錢以崇飾之。
元吳《送何友道游萍鄉(xiāng)序》云：“袁柳撫何二族，各以儒官著，而其初實(shí)一姬姓，文之昭由魯之展而為柳，武之穆由晉之韓而為何，氏不同而姓同?！彼紊鄄疁亍堵勔婁洝吩疲骸八抉R溫公一日過康節(jié)先生，謁曰：‘程秀才既見。”則溫公也。問其故，公笑曰：‘司馬出程伯休父。’”
○二字改姓一字古時(shí)以二字姓改為一字者。如馬宮本姓馬矢，改為馬。唐憲宗名純，詔姓淳于者改姓于?！短圃紫嗍老当怼风婋x味二子，次日按，居穎州：長社，為鐘氏。見之史冊，不過一二。自洪武元年，沼胡服、胡語、胡姓一切禁止。如今有呼姓本呼延，乞姓本乞伏，皆明初改。而并中國所自有之復(fù)姓皆去其一字，氏族之紊莫甚于此。且如孫氏有二：衛(wèi)之良夫楚之叔敖，并見于《春秋》，而公孫、叔孫、長孫、士孫、上孫之類，今皆去而為“孫”，與二國之孫合而為一，而其本姓遂亡。公羊、公沙、公乘之類，則去而為“公”；毋丘：毋將之類則去而為“毋”，而其本姓遂亡。司徒、司空之類，則去而為“司”，司馬氏則去而或?yàn)椤八尽?，或?yàn)椤榜R”，而司馬之僅存于代者惟溫公之后。所以然者，蓋因儒臣無學(xué)，不能如魏孝文改代北之姓，一一為之條理，而聽其人之所自為也，然胡姓之改不始于是時(shí)。《唐書》：“阿史那忠以擒頡利功，拜左屯衛(wèi)將軍，妻以宗女定襄縣主，賜名為忠，單稱史氏。韓文公《集賢院校理石君墓志》云：“其先姓烏石蘭，從拓跋魏氏入夏，居河南，遂去‘烏’與‘蘭’，獨(dú)姓石氏。”劉靜修《古里氏名字序》云：“吳景初，本姓古里氏，以女真諸姓今各就其近似者易從中國姓，故古里氏例稱吳?！眲t固已先之矣。
《章丘志》言：“洪武初，翰林編修吳沈奉旨撰《千家姓》，得姓一千九百六十八，而此邑如術(shù)，如亻馬尚未之錄。今訪之術(shù)姓有三四百丁，自云金丞相術(shù)虎高琪之后，蓋二字改為一字者而撰姓之時(shí)，尚未登于黃冊也。以此知單姓之改并在明初以后，而今代山東氏族其出于金、元之裔者多矣。
洪武元年，禁不得胡姓者，禁中國人之更為胡姓，非禁胡人之本姓也。三年四月甲子，詔曰：“天生斯民，族屬姓氏各有本原，古之圣王尤重之，所以別婚姻，重本始，以厚民俗也。朕起布衣，定群雄，為天下主。已嘗詔告天下，蒙古諸色人等皆吾赤子，果有材能，一體擢用。比聞入仕之后，或多更姓名。朕慮歲久，其子孫相傳，昧其本原，非先王致謹(jǐn)氏族之道。中書省其告諭之，如已更易者，聽其改正?！笨芍^正大簡要。至九年三月癸未，以火你赤為翰林蒙古編修，更其姓名曰霍莊，蓋亦仿漢武賜日碑姓金之意。然漢武取義于休屠王祭天金人，亦以中國本無金姓也。今中國本有霍姓，而賜之霍，則與周霍叔之后無別矣。況其時(shí)又多不奉旨而自為姓者。其年閏九月丙午，淮安府海州儒學(xué)正曾秉正言：“臣見近來蒙古、色目人多改為漢姓，與華人無異，有求仕人官者，有登顯要者，有為富商大賈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宜令復(fù)姓，庶可辨識。又臣前過江浦，見塞外之俘累累而有，江統(tǒng)徙戎之論，不可不防。”至永樂元年九月庚子，上謂兵部尚書劉亻雋曰：“各衛(wèi)韃靼人多同名，宜賜姓以別之?！庇谑潜空埲绾槲渲泄适拢幹每焙希o賜姓氏。從之。三年七月，賜把都帖木兒名吳允誠，倫都兒灰名柴秉誠，保住名楊效誠。自此遂以為例，而華宗上姓與旃裘之種相亂。惜乎！當(dāng)日之君子徒誦用夏變夷之言，而無類族辨物之道。使舉籍蕃人之來歸者，賜以漢姓所無，不妨如拓跋、字文之類二字為姓，則既不混于古先帝王氏族神明之胄，而又使百世之下，知昭代遠(yuǎn)服四裔，其得姓于朝者凡若干族，豈非曠代之盛舉哉！○北方門族杜氏《通典》言：“北齊之代，瀛、冀諸劉，清河張、宋，并州王氏，濮陽侯族，諸如此輩近將萬室。”《北史·薛胤傳》：“為河北太守，有韓、馬兩姓各二千余家。”今日中原北方雖號甲族，無有至千丁者，戶口之寡，族姓之衰，與江南相去蔓絕。其一登科第，則為一方之雄長，而同譜之人至為之仆役。此又風(fēng)俗之敝，自金、元以來，凌夷至今，非一日矣。
○冒姓今人多有冒母家姓者。《漢書·外戚恩澤侯表》：“扶柳侯呂平，以皇太后姊長句子侯。”師古曰：“平既呂氏所生，不當(dāng)姓呂，蓋史家唯記母族也。”按是時(shí)太后方封呂氏，故平以姊子冒呂姓而封耳?！短茣ぬ旌蠹o(jì)》：“圣歷二年臘月，賜皇太子姓武氏。”然則有天子而令之冒母姓者與！
《漢書·景十三王傳》：“趙王彭祖取江都易王寵姬王建所奸淖姬者，甚愛之，生一男，號淖子。”《晉書·會(huì)稽王道子傳》：“許榮上疏言：今臺府局吏、直衛(wèi)武官及仆隸婢兒取母之姓者，本臧獲之徒，無鄉(xiāng)邑品第。”是知冒母為姓，皆人倫之所鄙賤。然亦有帝子而稱母姓者，如栗太子、衛(wèi)太子、史皇孫之類，則以其失位而名之也。
呂平以太后姊長句子侯，此冒母姓之始?！妒酚洝す喾騻鳌罚骸案笍埫?，為穎陰侯嬰舍人，得幸，因進(jìn)之至二千石，故蒙灌氏姓，為灌孟。”《大宛傳》：“堂邑氏，故胡奴甘父?！薄稘h拓注》：“服虔曰：‘堂邑，姓也，漢人。其奴名甘父。”師古曰：“堂邑氏之奴，本胡人，名甘父。下云堂邑父者，蓋取主之姓以為氏，而單稱其名日父。”此冒主姓之始。先生《答毛錦銜書》曰：異姓為后，見于吏者：魏陳矯本劉氏子，出嗣舅氏；吳朱然本姓施，以姊子為朱后，惟此二人為賢。而賈謐之后充，則有莒人滅曾阝之議矣。惟《晉書》有一事與君家相類云。吳朝周逸，博達(dá)古今。逸本左氏之子，為周氏所養(yǎng)，周氏自有子，時(shí)人有譏逸者，逸敷陳古事，卒不復(fù)本姓。學(xué)者咸謂為當(dāng)然，亦未可引以為據(jù)，以經(jīng)典別無可證也。
○兩姓《漢書·百官表》：“建昭三年七月戊辰，衛(wèi)尉李延壽為御史大夫，一姓繁。”○古人二名止用一字晉侯重耳之名見于經(jīng)，而定四年，祝佗述踐土之盟，其《載書》止日“晉重”，豈古人二名可但稱其一與？《昭二年》：”莒展輿出奔吳。”傳曰：“莒展之不立?！薄稌x語》：曹僖負(fù)羈稱叔振鐸為“先君叔振”，亦二名，而稱其一也。《昭二十一年》：“蔡侯朱出奔楚。”《梁傳》作“蔡侯東出奔楚”，乃為之說曰：“東者，東國也。何為謂之東也？王父誘而殺焉，父執(zhí)而用焉，奔而又奔之曰東，惡之而貶之也。”然則以削其一名為貶也。
王莽孫宗得罪自殺，復(fù)其本名會(huì)宗，貶厥爵，改厥號。是又以增其一名為貶也。
班固《幽通賦》：“發(fā)還師以成命兮，重醉行而自耦。”潘岳《西征賦》：“重戮帶以定襄，弘大順以霸世?！蔽墓褂靡蛔郑居谯`土載書，卻非翦截古人名字之比。至岳為《關(guān)中詩》云：“紛壇齊萬，亦孔之丑。”馬氵督誄云：“齊萬哮闞，震驚臺司。”則不通矣，豈有以“齊萬年”為“齊萬”者邪？若梁王彤為征西大將軍，而詩云“桓桓梁征”，尤不成語。
班固《幽通賦》：“巨滔天而泯夏?！蓖趺ё志蘧褂靡弧熬蕖弊帧Ｍ跻荨毒潘肌罚骸肮苁`兮桎桔，百貿(mào)易兮傳賣。”遭桓繆兮識舉，才德用兮列施?！卑倮镛芍褂靡弧鞍佟弊帧４梭w后漢人已開之矣。《呂氏春秋》：“干木光乎德。”去‘段’字?！断摹罚骸皝砀镯樦径脟！比ァ皭骸弊郑藶榧艚孛种?。
文中并稱兩人，而一氏一名，尤為變體。杞殖、華還，二人也。而《淮南子》稱為“殖華”。賈誼《新書》：“使曹勃不能制。”曹，曹參；勃，周勃也。《史記·孟子荀卿傳》：“管嬰不及?！惫埽苤伲粙耄虌胍病Ｋ抉R遷《報(bào)任安書》：“周魏見辜?！敝埽懿海浩浜罡]嬰也。揚(yáng)雄《長楊賦》：“乃命驟衛(wèi)。”膘，膘騎將軍霍去??；衛(wèi)，大將軍衛(wèi)青也。《杜欽傳》：“覽宗宣之饗國?！表f昭曰：“宗，殷高宗也；宣，周宣王也?！薄缎鞓穫鳌罚骸懊伪叵淖樱缀伪爻煽怠！狈唬骸跋?，禹也；子，湯也，湯子姓。”班固《幽通賦》：“周賈蕩而貢憤。”周，莊周；賈，賈誼也?！稘h《廣干》彰長碑》云：“喪父事母，有柴穎之行，”柴，高柴；穎，穎考叔也。夏侯湛《張平子碑》云：“同貫宰貢?！痹祝孜遥回?，子貢也。《風(fēng)俗通》：“清擬夷叔。”邵正《釋譏》：“偏夷叔之高懟?！薄陡底印罚骸耙氖逵匚渫跻猿擅！倍蓬A(yù)《遺令》：“南觀伊洛，北望夷叔?！碧諠撛姡骸胺e善云有報(bào)，夷叔在西山。”皆謂伯夷、叔齊。漢《廣漢屬國侯李翊碑》：“夷史之高。”《巴郡大守樊敏碑》：“有夷史之直。”皆謂伯夷、史魚，陶潛《讀史》：“述九章程杵。”是程嬰、公孫杵臼?！缎绿茣の具t敬德傳》：“隱巢。”是隱太子、巢刺王，一溢一爵。
○古人謚止稱一字古人謚有二字三字，而后人相沿止稱一字者。衛(wèi)之睿圣武公，止稱武公。貞惠文子，止稱公叔文子。晉趙獻(xiàn)文子，止稱文干。魏惠成王，止稱惠王。楚頃襄王，止稱襄王。秦惠文王，止稱惠王。悼武王，止稱武王。昭襄王，止稱昭王。莊襄上，止稱莊王。韓昭厘侯，止稱昭侯。宣惠王，止稱宣王。趙悼襄王，止稱襄王。漢諸葛忠武侯，止稱武侯。
○稱人或字或爵顏、曾思、孟三人皆氏，而思獨(dú)字，以嫌于夫子也。樊、酈、繹灌三人皆姓，而勃獨(dú)爵，以功臣周姓者多也。
《史記》垓下之戰(zhàn)，孔將軍居左，費(fèi)將軍居右。孔將軍，蓼侯孔聚也；費(fèi)將軍，費(fèi)侯陳賀也。費(fèi)獨(dú)以爵者，以功臣陳姓者多也?！鹱訉O稱祖父字子孫得稱祖父之字。子稱父字，屈原之言“朕皇考日伯庸”是也。孫稱祖字，子思之言“仲尼祖述堯舜”是也。《儀禮》筮宅之辭曰：“哀子某為其父某甫筮宅。”又曰：“哀子某來日某卜葬其父某甫。”字父也。虞祭之祝曰：“適爾皇祖某甫?！弊淇拗Ｔ唬骸鞍ё幽硜砣漳除R爾于爾皇祖某甫。”字祖也。祭之祝曰：“適爾皇祖某甫以齊爾孫某甫。”兩字之也。
字為臣子所得而稱，故周公追王其祖曰“王季”，王而兼字。
○已祧不諱《冊府元龜》：“唐憲宗元和元年，禮儀使奏言：‘謹(jǐn)按《禮記》曰：既卒哭，宰夫執(zhí)木鐸以命于宮曰：舍故而諱新。此謂已遷之廟，則不諱也。今順宗神主升禮畢，高宗、中宗神主上遷，請依禮不諱。’制可。”
文宗開成中，刻石經(jīng)，凡高祖、太宗及肅、代、德、順、憲、穆、敬七宗諱，并缺點(diǎn)畫；高、中、睿、玄四宗，已祧則不缺；文宗見為天子，依古卒哭乃諱，故御名亦不缺。
韓退之《辯諱》本為二名嫌名立論，而其中治天下之“治”卻犯正諱。蓋元和之元，高宗已祧，故其潮州上表，曰“朝廷治平日久”，曰“政治少懈”，曰“巍巍治功”，曰“君臣相戒，以致至治”。舉張行素曰“文學(xué)治行眾所推”，《平淮西碑》曰：“大開明堂，坐以治之?！薄俄n弘神道碑銘》曰：“無有外事，朝廷之治，”惟《諱辯》篇中似不當(dāng)用。《楊氏曰》韓公是說漢人不諱“治”字耳，豈謂唐諱乎？漢時(shí)祧廟之制不傳，竊意亦當(dāng)如此，故孝惠諱“盈”，而《說苑·敬慎篇》引《易》：“天道虧盈而益謙”四句，“盈”字皆作“滿”，在七世之內(nèi)故也。班固《漢書·律歷志》：“盈元”、“盈統(tǒng)”、“不盈”之類，一卷之中字凡四十余見。何休注《公羊傳》曰：“言于齊者，‘盈’諱文?！币鸯龉室病Ｈ衾盍暝姡骸蔼?dú)有盈觴酒，與子結(jié)綢纓。”枚乘《柳賦》：“盈玉縹之清酒。”又詩：“盈盈一水間。”二人皆在武、昭之世，而不避諱，又可知其為后人之?dāng)M作而不出于西京矣。
后唐明宗天成四年，中書門下奏：“少帝冊文內(nèi)有‘基’字，是玄宗廟諱，尋常詔敕皆不回避，少帝是繼世之孫，冊文內(nèi)不欲斥列圣之諱，今改為‘宗’字?！薄端问贰罚骸敖B興三十二年正月，禮部太常寺言：‘欽宗禱廟，翼祖當(dāng)遷，以后翼祖皇帝諱依禮不諱。’詔恭依?！敝x肇氵制曰：“宋真宗名恒，而朱子于書中‘恒’字獨(dú)不諱，蓋當(dāng)十宗之世，真宗已祧。
崇幀三年，禮部奉旨，頒行天下，避太祖、成祖廟諱及孝、武、世、穆、神、光、嘉七宗廟諱，正依唐人之式。惟今上御名亦須回避，蓋唐、宋亦皆如此。然止避下一字，而上一字天子與親王所同，則不諱。
○皇太子名不諱《冊府元龜》：“唐王紹為兵部尚書，紹名初，與憲宗同。憲宗時(shí)為廣陵王，順宗即位，將冊為皇太子，紹上言請改名。議者或非之曰：‘皇太子亦人臣也，東宮之臣當(dāng)請改爾，奈何非其屬而遽請改名，豈為以禮事上邪？’左司員外郎李藩曰：‘歷代故事，皆自不識大體之臣而失之，因不可復(fù)；正無足怪也?！薄度龂尽纷⒀晕何牡蹫槲鍖m中郎將，賓客如云，哪原獨(dú)不往，太祖微使人間之，原答曰：“吾聞國危不事冢宰，君老不奉世子?！比f歷中年，往往有惜國本之名而以為題目者，得無有愧其言。
唐中宗自房州還，復(fù)立為皇太子，左庶子王方慶上言：“太子皇儲，其名尊重，不敢指斥，晉尚書仆射山濤啟事，稱‘皇太子’而不言名。朝官猶尚如此，宮臣諱則不疑。今東宮殿及門名皆有觸犯，臨事論啟，回避甚難。孝敬皇帝為太子時(shí)，改‘宏教門’為‘崇教門’；沛王為皇太子，改‘崇賢館’為‘崇文館’，皆避名諱以遵典禮。伏望依例改換。”制從之。史臣謂方慶欲尊太子，以示中興之漸，然則方慶之言蓋有為言之也。
有明之制，太子、親王名俱今回避，蓋失之不考古也，崇禎二年，兵部主客司主事賀良以避皇太子名，改名世壽。而光宗為太子，河南府及商州屬縣并未嘗改。
《實(shí)錄》言：“洪武十四年十月辛酉，給事中鄭相同，請依古制，凡啟事皇太子，惟東宮官屬稱臣，朝臣則否，以見尊無二上之義。詔下群臣議。翰林院編修吳沈言：‘太子所以繼圣體而承天位者也，尊敬之體宜同?！瘡闹！睔v代不稱臣之制自斯而變。
親王之名尤不必諱，而亦諱之。正統(tǒng)十二年，山西鄉(xiāng)試《詩經(jīng)》題內(nèi)“維周之幀”，“幀”字犯楚昭王諱，考試及同考官俱罰俸一月?！鸲黄M二名不偏諱。宋武公名司空，改“司空”為“司城”，是其證也。
杜氏《通典》：“大唐武德九年六月，太宗居春官，總?cè)f機(jī)，下令曰：‘依禮，二名不偏諱。其官號人名及公私文籍，有‘世’及‘民’兩字不連讀者，并不須諱避?！薄短茣じ咦诩o(jì)》：“貞觀二十三年七月丙午，改治書侍御史為御史中丞，諸州治中為司馬，別駕為長史，治禮郎為奉禮郎，以避上名。上以貞觀初不諱先帝二字，有司奏曰：‘先帝二名，禮不偏諱，上既單名，臣子不合指斥?！夏藦闹??！?br>梭唐明宗名嗣源，天成元年六月，敕曰：“古者酌禮以制名，懼廢于物；難知而易諱，貴便于時(shí)，況征彼二名，抑有前例。太宗文皇帝自登寶位，不改舊稱，時(shí)則臣有‘世南’，官有‘民部’，靡聞曲避，止禁連呼。朕猥以渺躬，托于人上，祗遵圣范，非敢自尊。應(yīng)文書內(nèi)所有二字，但不連稱，不得回避。若臣下之名不欲與君親同字者，任自改更，務(wù)從私便，庶體朕懷?！?br>○嫌名衛(wèi)桓公名完，楚懷王名槐，古人不諱嫌名，故可以為謚。
韓文公《諱辯》言：“不諱‘滸’‘勢’‘秉’‘機(jī)’?！蹦诵谟鶆h定《禮記·月令》，曰“野雞人大水為蜃”，曰“野雞始ず”，則諱“雉”，以與“治”同音也。李林甫序曰：“漩樞玉衡，以齊七政，”則諱“璣”。德宗《九月九日賜曲江宴詩》：“時(shí)此萬樞暇，適與佳節(jié)并?！眲t諱“機(jī)”，以與“基”同音也?！赌鲜贰穭⒈环Q名而書其字白彥節(jié)，則諱“秉”，以與“”同音也。又如武后父諱士，而孫處約改名茂道，韋仁約改名思謙。睿宗諱旦，而張仁改名仁愿。玄宗諱隆基，而劉知幾改名子玄，箕州改名儀州。德宗諱適，而括州改名處州。順宗諱誦，而“斗訟”律改為“斗競”。憲宗諱純，凡姓淳于者改姓于，唯監(jiān)察御史韋淳不改。既而有詔，以陸淳為給事中、改名質(zhì)，淳不得已，改名處厚。而玄宗以南詔酋龍，名近玄宗諱。遂不行冊禮。則退之所言，亦末為定論也。唐自中葉之后，即士大夫亦諱嫌名，故舊史以韓愈為李賀作《諱辯》為紕繆。而《賈曾傳》則曰：“拜中書舍人，曾以父名忠，固辭。議者以為中書是曹司名，又與曾父名音同字別，于禮無嫌，曾乃就職?！薄盾沧诩o(jì)》則曰：“咸通二年八月，中書舍人衛(wèi)洙奏狀稱：‘蒙恩除授滑州刺史，官號內(nèi)一字與臣家諱音同，請改授閑官?！吩唬骸跋用恢M，著在禮文。成命己行，固難依允?！笔怯忠詾椴划?dāng)諱也?！秲愿敗罚合掏ㄊ?，分司侍御史李溪進(jìn)狀曰：“臣準(zhǔn)西臺牒及金部稱，奉六月二十七日敕，內(nèi)園院郝景全事奏狀內(nèi)‘訟’字音與廟諱同，奉敕罰臣一季俸者。臣官位至卑，得蒙罰俸，屈與不屈，不合有言。而事關(guān)理體，若便隱默，恐負(fù)圣時(shí)，愿陛下寬其罪戾，使得盡言。臣前奏狀稱‘準(zhǔn)敕因事告事，旁訟他人’。是咸通十一年十月十三日敕語，臣狀中具有‘準(zhǔn)敕’字，非臣自撰辭句。臣謹(jǐn)按，《禮》不諱嫌名；又按《職制律》，諸犯廟諱嫌名不坐，注云：謂若‘禹’與‘雨’，疏云：謂聲同而字異。注疏重復(fù)，至易分曉。伏惟皇帝陛下明過帝堯，孝逾大舜，豈自發(fā)制敕而不避諱哉。故是審量禮律，以為無妨耳。即引陛下敕文而言，不敢擅有移改，不謂內(nèi)園便有此論奏也。臣非敢訴此罰俸也，恐自此有援引敕格者，亦須委曲回避，便成訛弊。臣間趙充國為將，不嫌伐一時(shí)事，以為漢家俊法。魏征為相，不存形跡，以致貞觀太平。臣雖未及將相，忝為陛下持憲之臣，豈可以論俸為嫌，而使國家敕命有誤也。愿陛下留意察納，別下明敕，使自后章奏一遵禮律處分，則天下幸甚?！彪访馑P。南唐元宗初名，避周信祖廟諱，改名景，是不諱嫌名。
按嫌名之有諱，在漢未之聞，晉羊祜為為都督荊州諸軍事，及薨，荊州人為祜諱，名室戶皆以“門”為稱，改戶曹為“辭曹”，此諱嫌名之始也。后魏《地形志》：“天水郡上わ縣，犯太祖諱，改為上封?！蔽禾婷?。宋代制，于嫌名字皆避之?！抖Y部韻略》凡與廟諱音同之字皆不收，太祖諱匡胤，十《陽部》去王切一十三字，二十一《震部》羊晉切一十一字皆不收，它皆仿此。朱子《周易本義·后卦》下以“故為后”作“故為遇”，避高宗嫌名也。豈不聞《顏氏家訓(xùn)》所云：“呂尚之兒如不為‘上’，趙壹之子儻不作‘一’，便是下筆即妨，是書皆觸者乎？”
明代不諱嫌名，如建文年號是也。
○以諱改年號唐中宗諱顯，玄宗諱隆基，唐人凡追稱高宗顯慶年號多云“明慶”，永隆年號多云“永崇”，趙元昊以父名德明，改宋明道年號為“顯道”，而范文正公與元昊書亦改后唐明宗為“顯宗”。
○前代諱孟蜀所刻石經(jīng)，于唐高祖、太宗諱皆缺書。石晉《相里金神道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筆。南漢劉巖尊其父謙為代祖圣武皇帝，猶以“代”字易“世”。至宋，益遠(yuǎn)矣，而干德三年卜《伏羲女蝸廟碑》：“民”“珉”二字，咸平六年孫沖序《絳守居園池記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筆，其于舊君之禮何其厚與！楊阜，魏明帝時(shí)人也，其疏引《書》：“協(xié)和萬國”，猶避漢高祖諱。韋昭，吳后主時(shí)人也，其解《國語》，凡“莊”字皆作“嚴(yán)”，猶避漢明帝諱。唐長孫無忌等撰《隋書》，易《忠節(jié)傳》以“誠節(jié)”，稱苻堅(jiān)為“苻永”，固亦避隋文帝及其考諱。自古相傳，忠厚之道如此，今人不知之矣。
元移刺迪為常州路總管，刻其所點(diǎn)《四書章句或問集注》，其凡例曰：“凡序注或問中題頭及空處并存其舊，以見當(dāng)時(shí)忠上之意。近歲新刊《大學(xué)衍義》亦然?！睍r(shí)天歷元年也?！顿Y治通鑒·周太祖、世宗紀(jì)》。太祖皇帝皆題頭，至今仍之?！睹献印ひ娏合逋跽隆?。未注蘇氏曰：“予觀孟子以來，自漢高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薄疤妗鄙峡找蛔?。永樂中修《大全》，于其空處添一“宋”字，后人之見，與前人相去豈不遠(yuǎn)哉！○名父名君名祖《金膝》：周公之祝辭曰：“惟爾元孫某”；《左傳》：荀偃濟(jì)河而禱，稱“曾臣彪”。名君也?！蹲髠鳌罚撼訃?，申犀見王，稱“無畏”；知犖對楚王，稱“外臣首”；鄢陵之戰(zhàn)，欒針曰“書退”，名父也。華耦來盟，稱“君之先臣督”；欒盈辭于周行人，曰“陪臣書”，日“其子”，名祖若父也。○弟子名師《論語》：長沮曰“夫執(zhí)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薄睹献印罚簶氛尤艘娫唬骸熬蔀椴灰娒陷V也？”是弟子而名師也。
○同輩稱名古人生不諱名，同輩皆面呼其名?！稌分芄粼弧熬?，《禮記·曾子間篇》老聃曰“丘”，《檀弓篇》曾子曰“商”，《論語》微生畝謂孔子曰“丘”是也。
○以字為諱古人敬其名，則無有不稱字者?！额伿霞矣?xùn)》曰：“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名終則諱之，字乃可以為孫氏?？鬃拥茏佑浭抡呓苑Q仲尼。呂后微時(shí)，嘗字高祖為季。漢袁種，字其叔父盎曰絲。王丹與侯霸子語，字霸為君房。江南至今不諱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惫视兄M其名而并諱其字者，《三國志·司馬朗傳》：“年九歲，人有道其父字者，朗曰：‘慢人親者，不敬其親者也。客謝之?！薄冻Ａ謧鳌罚骸澳昶邭q，有父黨造門，問：‘林伯先在否？’林不答?？驮唬骸尾话荨衷唬骸m當(dāng)下拜，臨子字父，何拜之有！’”《晉書·儒林劉兆傳》：“嘗有人著靴騎驢至兆門外，曰：‘吾欲見劉延世?！兹宓碌浪兀嘀轃o稱其字者，門人大怒，兆曰：‘聽前?！薄杜f唐書·韓愈傳》：“拜中書舍人，有不悅愈者，言愈前左降為江陵椽曹，荊南節(jié)度使裴均館之，頗厚。近者均于鍔還省父，愈為序餞鍔，仍呼其字。此論喧于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敝劣谏疥柟遁d記》言：“馬超降蜀，嘗呼先生字，關(guān)羽怒，請殺之?！贝藙t面呼人主之字，又不可以常儕論矣。
○自稱字《漢書》注：“張晏曰：“匡衡少時(shí)字鼎。世所傳衡《與貢禹書》，上言‘衡敬報(bào)’，下言‘匡鼎白’。”《南史》：“陶宏景自號華陽，隱居人間，書札即以‘隱居’代名?！贝俗苑Q字之始也。
《東觀余論》言：“古人或有自稱字者。王右軍《敬謝帖》云“王逸少白”，《廬山遠(yuǎn)公集》盧循《與遠(yuǎn)書》云“范陽盧子先叩首”，柳少師《與弟帖》云“誠懸呈”。今按唐權(quán)德輿《答楊湖南書》稱“載之再拜”，柳冕《答鄭衢州書》稱“敬叔頓首”，白居易《與元九書》稱“樂天再拜”，宋陳摶《謁高公詩》稱“道門弟子圖南上”。
唐張謂《長沙風(fēng)土碑銘》：“有唐八葉，元圣六載，正言待理湘東”；張洗《濟(jì)讀廟祭器幣物銘》：“濯纓不才，謬領(lǐng)茲邑”；元稹作《白氏長慶集序》自書曰“微之序”，乃是作文自稱其字。
自稱其字不始于漢人，家父、吉甫、寺人，孟子之詩已先之矣。
○人主呼人臣字漢高帝曰：“運(yùn)籌策帷帳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本暗墼唬骸疤煜路接屑?，王孫寧可以讓邪？”皆人主呼人臣字也。晉以下，人主于其臣多小呼名?！赌鲜贰罚骸傲翰踢槔舨可袝讨?。武帝嘗設(shè)大臣餅，撙在坐，帝頻呼姓名，撙競不答，食餅如故。帝覺其負(fù)氣，乃改喚‘蔡尚書’，博始放箸執(zhí)笏曰‘爾’。帝曰：‘卿向何聾，今何聰？’對曰：‘臣預(yù)為右戚，且職在納言，陛下不應(yīng)以名垂喚?！塾袘M色?！庇帜铣思油蹙春?、王仲德、王景文、謝景仁，北朝人如蕭世怡、李元操之輩，名犯帝諱，即以字行，不復(fù)更名。魏王昕對汝南王悅自稱“元景”，北齊祖對長廣王湛自稱“孝征”，隋崔頤《答豫章王啟》自稱“祖?！保踟憽洞瘕R王柬啟》自稱“孝逸”，而唐太宗時(shí)如封倫、房喬、高儉、尉遲恭、顏籀，并以字為名，蓋因天子常稱臣下之字故爾。其時(shí)堂陛之間未甚闊絕，君臣而有朋友之義，后世所不能及矣。《因話錄》：“文宗對翰林諸學(xué)士因論前代文章，裴舍人素?cái)?shù)道陳拾遺名，柳舍人目之，裴不覺，上顧柳曰：‘他字伯玉，亦應(yīng)呼陳伯玉?！?br>○兩名《禮記》正義：“公羊說《春秋》，譏二名，謂二字作名，若魏曼多也?！弊笫险f二名者，楚公子棄疾弒其君，即位之后，改名為居，是為二名。許慎謹(jǐn)案云：“文武賢臣有散宜生，蘇忿生，則公羊之說非也?！苯癜垂湃藘擅娪诮?jīng)傳者，不止楚平王。如晉文侯名仇，而書云“父義和”。楚靈王名圍，而《春秋》書“弒其君虔于干溪”。趙簡子名鞅，而鐵之戰(zhàn)自稱“志父”。南宮敬叔名說，一名纟舀，字容，又字括，《蜚廉石棺銘》自稱“處父”。屈原名平，其作《離騷》也，名正則，字靈均?！顿Z誼傳》：“梁王勝”注：“李奇曰：《文三王傳》言揖，此言勝，為有兩名?！薄鸺倜滓摇妒酚洝とf石君傳》：“長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慶?！奔滓曳敲玻涿僖悦??！俄n安國傳》：“蒙獄吏田甲”，《張湯傳》：“湯之客田甲”，《漢書·高五王傳》：“齊宦者徐甲”，《嚴(yán)助傳》：“閩越王弟甲”，疑亦同此?！度伟矀鳌罚骸澳匙蛹缀螢椴粊砗?？”《三國志》注：“許攸呼魏太祖小字曰：‘某甲，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薄蹲髠鳌の氖哪辍罚骸褒R公子元不順懿公之為政也，終不曰‘公’，曰‘夫己氏’?！弊ⅲ骸蔼q言某甲?！薄稘h書·魏相傳》：“中謁者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辈粦?yīng)一時(shí)四人同以堯、舜、禹、湯為名，若有意撰而名之者。及讀《急就章》，有云“祖堯舜，樂禹湯”，乃悟若此類皆古人所假以名之也?；蛟唬焊叩蹠r(shí)實(shí)有趙堯，然非謁者。
蜀漢費(fèi)作《甲乙論》，設(shè)為二人之辭。晉人文字每多祖此，虛設(shè)甲乙。中書令張華造甲乙之問云：“甲娶乙為妻。后又娶丙?！辈┦康茏有焓逯小斗h》，以母為甲，先夫?yàn)橐遥蠓驗(yàn)楸?，先子為丁，繼子為戊。梁范縝《神滅論》有張甲、王乙、李內(nèi)、趙丁。而《關(guān)尹子》云：“甲言利，乙言害，丙言或利或害，丁言俱利俱害?！薄蛾P(guān)尹子》亦魏晉間人所造之書也。先秦以上即有以甲、乙為彼此之辭者，《韓非子》：“罪生甲，禍歸乙，伏怨乃結(jié)?！?br>○以姓取名古人取名連姓為義者絕少，近代人命名，如陳王道、張四維、呂調(diào)陽、馬負(fù)圖之類，榜目一出，則此等姓名幾居其半，不知始自何年。嘗讀《通鑒》至五代后漢，有虢州伶人靖邊庭。胡身之注曰：“靖，姓也。優(yōu)伶之名與姓通取一義，所以為謔也。”考之自唐以來，如黃幡綽、云朝霞、鏡新磨，羅衣輕之輩，皆載之史書，益信其言之有據(jù)也。嗟乎，以士大夫而效伶人之命名，則自嘉靖以來然矣?！鹨愿该印蹲髠鳌こ墒辍罚骸芭酥h”，潘之子名黨也?！断宥辍罚骸吧牾r虞之傅摯”，申鮮虞之子名傅摯也。按《儀禮·特牲饋食禮》：“筮某之某為尸”，注曰：“某之某者，字尸父而名尸也?！币啻祟愐??！鹨苑蛎蕖蹲髠鳌ふ言辍罚骸爱?dāng)武王邑姜，方震大叔?！薄稘h書·杜欽傳》：“皇太后女弟司也君力。”《南齊書》：“周盤龍愛妾杜氏，上送金釵鑷二十枚，手敕曰‘餉周公阿杜。’”《孔叢子》：“衛(wèi)將軍文子之內(nèi)子死，復(fù)者曰，皋媚女復(fù)’。子思聞之，曰：‘此女氏之字，非夫氏之名也。婦人于夫氏以姓氏稱，禮也?！?br>○回兼舉名字史文有一人而兼舉名、字，如子玉得臣“百里盂明視”之類，已于《左傳》見之。若駢儷之文，必?zé)o重出，而亦有一二偶見者?！督故弦琢帧罚骸吧旯嵉?，巫臣亂國?！眲㈢洞鸨R諶詩》：“宣尼悲獲麟，西狩涕孔丘?！敝x惠連《秋懷詩》：“雖好相如達(dá)，不同長卿慢?！鄙蚣s《宋書·恩幸傳》論：“胡廣累世農(nóng)夫，伯始致位公相；黃憲牛醫(yī)之子，叔度名動(dòng)京師?！苯砸蝗硕媾e其名、字也。古詩：“誰能刻鏤此，公輸與魯班?！毕乱弧芭c”字，竟以公輸魯班為二人，則不通矣。
○排行兄弟二名而用其一字者，世謂之排行，如德宗、德文，義符、義真之類。起自晉末，漢人所未有也?！端?jīng)注》：“昔北平侯王譚不同王莽之政，子興生五子，并避亂隱居。光武即帝位，封為五侯：元才北平侯，益才安喜侯，顯才蒲陰侯，仲才新市侯，季才唐侯?！笔呛笕俗纷f，東漢人二名者亦少。
單名以偏旁為排行，始見于劉琦、劉琮，此后應(yīng)璩、應(yīng)。衛(wèi)、衛(wèi)之流，踵之而出矣。
今人兄弟行次稱一為大，不知始自何時(shí)。漢淮南厲王常謂上“大兄”，孝文帝行非第一也?！鸲送幸远送戏Q之者?！蹲髠鳌でf二十八年》：晉獻(xiàn)公外嬖梁五與東關(guān)嬖五，晉人謂之“二五耦”?！稇?zhàn)國策》：杜赫謂楚王曰：“此用二忌之道也?！币札R田忌、鄒忌為二忌。唐高宗顯慶二年詔曰：“蹤二起于吳、白?！鄙w仿此稱。○字同其名名字相同，起于晉、宋之間。史之所載，晉安帝諱德宗，字德宗；恭帝諱德文，字德文；會(huì)稽王道子，字道子；殷仲文，字仲文；宋蔡興宗，字興宗；齊顏見遠(yuǎn)，字見遠(yuǎn)；梁王僧孺，字僧孺；劉孝綽，字孝綽；庾仲容，字仲容；江德藻，字德藻；任孝恭，字孝恭；師覺授，字覺授；北齊慕容紹宗，字紹宗；魏蘭根，字蘭根；后周王思政，字思政；辛慶之，字慶之；崔彥穆，字彥穆之類，至唐時(shí)尤多。
《藩鎮(zhèn)傳》田緒，字緒；劉濟(jì)，字濟(jì)，此起家軍伍，未曾立字，如李載義辭，未有字之比爾。史家例以為字，非也。且其文不可省乎？
○變姓名古人變姓名，多是避仇，然亦有無所為而變者。范蠡適齊，為鴟夷子皮；之陶，為朱公。第五倫客河?xùn)|，自稱王伯。齊梁鴻適齊，姓運(yùn)期，名耀。
○主而日諱生曰名，死曰諱。今人多生而稱人之名曰諱?！督鹗洝吩疲骸吧Q諱，見于石刻者甚眾?！币蛞⑿刀暝t曰：“其更諱詢”，以為西漢已如此?！妒裰尽穭⒈壬涎裕骸笆ブM豫睹，”許靖等上言：“名諱昭著?！薄稌x書》高κ言：“范伯孫恂。恂率道名諱，未嘗經(jīng)于官曹?！笔秳褶r(nóng)賦》：“場功畢，租輸至。錄社長，召閭師。條牒所領(lǐng)，注列名諱?！?br>○主稱謚《漢書·張敖傳》：“呂后數(shù)言張王以魯元故，不宜有此?！眲⒃唬骸笆芳矣浭拢蛴腥绱俗费灾u者?！薄妒酚洝罚贺灨吲c張敖言，謂帝為“高祖”。《公羊傳》：“公子與桓公言：吾為子口隱矣。”皆此類。今按傳記中此例尚多，如《左氏傳》：石昔曰：“陳桓公方有寵于王。”《國語》：鮑國謂子叔聲伯曰：“子何辭苦成叔之邑?！薄稇?zhàn)國策》：智過曰：“魏桓子之謀臣曰趙葭，韓康子之謀臣曰段規(guī)?！薄妒酚洝で乇炯o(jì)》：晉文公夫人請?jiān)唬骸翱姽勾巳?，人于骨髓?！薄遏斒兰摇罚褐芄洳菰唬骸拔?，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薄端问兰摇罚喝A督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戰(zhàn)?！薄冻兰摇罚簢嗣恳贵@曰：“靈王入矣！”隨入謝吳王曰：“昭王亡，不在隨?！饼R王遺楚王書曰：“今秦惠王死，武王立?！薄多嵤兰摇罚呵f公曰：“武姜欲之楚?！惫餐踉唬骸班嵆晒掠械卵?。”《趙世家》：吳延陵季子使于晉，曰：“晉國之政，卒歸于趙武子、韓宣子、魏獻(xiàn)子之后矣?！薄俄n世家》：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門?！薄秴瞧饌鳌罚骸肮逯驮唬骸熬蛳扰c武侯言?！薄吨倌岬茏觽鳌罚鹤痈嵩唬骸俺龉ヒ?，而門己閉?！薄遏斨龠B傳》：新垣衍謂趙王曰：“趙誠發(fā)使，尊秦昭王為帝?！敝T先生補(bǔ)《梁孝王世家》：竇太后謂景帝曰：“安車大駕，用梁孝王為寄?！薄度跏兰摇罚汗珣魸M意謂燕王曰：“今昭帝始立?！薄盾髯印罚褐芄^伯禽之傅曰：“成王之為叔父?！薄秴问洗呵铩罚涸プ層麣②w襄子，其友謂之曰：“以子之才，而索事襄子。”《淮南子》：先軫曰“昔吾先君與繆公交?！敝T御鞅復(fù)于簡公曰：“陳成常、宰予二子者，甚相僧也。”《吳越春秋》：子胥曰：“報(bào)汝平王?！薄墩f苑》：景公曰：“善為我浮桓子也?！毙l(wèi)叔文子曰：“今我未以往，而簡子先以來?！辈⑹巧鷷r(shí)不合稱謚。又如《禮記·曾子問》孔子曰：“季桓子之喪，衛(wèi)君請吊。哀公辭，不得命。公為主，客入吊，康子立于門右。”孔子沒時(shí)，哀公、康子俱存，此皆后人追為之辭也。自東京以下，即無此語，文益謹(jǐn)而格卑矣?！妒酚洝ぬ锞粗偈兰摇罚糊R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薄妒吠ā吩唬骸疤锍Ｒ姶?，而遽呼以謚?！碧K氏曰：“田常之時(shí)，安知其為成子而稱之？”○稱王公為君稱周文王為文君，《焦氏易林》：“文君燎獵，呂尚獲福。號稱太師，封建齊國?！睗h張衡《思玄賦》：“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狈Q晉文公為文君，《楚辭·惜往日》：“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薄痘茨献印罚骸皶x文君大布之衣，牧羊之裘?！庇衷啤敖樽痈椠埳撸木蛊??！狈Q宋文公為文君，《墨子》：“‘昔者宋文君鮑之時(shí)?！狈Q楚莊王為莊君?！盾髯印罚骸扒f君之{勿月}。”稱齊莊公為莊君，《墨子》：“昔者齊莊君之時(shí)?！狈Q魯昭公為昭君，《焦氏易林》：“干侯野井，昭君喪居?！狈Q齊景公為景君，宋何承天《上陵篇》：“指營丘，感牛山，爽鳩既沒景君嘆?！狈Q宋襄公為襄君，周庾信《入彭城館詩》：“襄君初建國?！狈Q宋元公為元君，《莊子》：“宋元君夜半而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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