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部 卷三百六十
作者：董誥等 纂修◎ 杜甫（二）
◇ 奉謝口敕放三司推問狀
右。臣甫智識淺昧，向所論事，涉近激訐，違忤圣旨，既下有司，具已舉劾，某從自棄，就戮為幸。今日已時，中書侍郎平章事張鎬奉宣口敕，宜放推問。知臣愚戇，赦臣萬死，曲居恩造，再賜骸骨。臣甫誠頑誠蔽，死罪死罪。臣以陷身賊庭，憤惋成疾，實從間道，獲謁龍顏。猾逆未除，愁痛難過，猥廁袞職，愿少裨補(bǔ)。竊見房以宰相子，少自樹立，晚為醇儒，有大臣體。時論許必位至公輔，康濟(jì)元元。陛下果委以樞密，眾望甚允。觀之深念主憂，義形於色，況畫一保泰，素所蓄積者已。而性失於簡，酷嗜鼓琴。董庭蘭今之琴工，游門下有日，貧病之老，依倚為非，之愛惜人情，一至於玷。臣不自度量，嘆其功名未垂，而志氣挫衄，覬望陛下棄細(xì)錄大，所以冒死稱述，何思慮始竟，闕於再三。陛下貸以仁慈，憐其懇到，不書狂狷之罪，復(fù)解網(wǎng)羅之急，是古之深容直臣、勸勉來者之意。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豈小臣獨蒙全軀、就列待罪而已？無任先懼后喜之至，謹(jǐn)詣閣門進(jìn)狀奉謝以聞。謹(jǐn)進(jìn)。
◇ 為遺補(bǔ)薦岑參狀
宣議郎試大理評事攝監(jiān)察御史賜緋魚袋岑參，右。臣等竊見岑參識度清遠(yuǎn)，議論雅正，佳名早立，時輩所仰。今諫諍之路大開，獻(xiàn)替之官未備，恭惟近侍，實藉茂材。臣等謹(jǐn)詣閣門奉狀陳薦以聞，伏聽進(jìn)止。
◇ 為華州郭使君進(jìn)滅殘寇形勢圖狀
右。臣竊以逆賊束身檻中，奔走無路，尚假余息，蟻聚茍活之日久。陛下猶覬其匍匐相率，降款盡至，廣務(wù)寬大之本，用明惡殺之德，故大軍云合，蔚然未進(jìn)。上以稽王師有征無戰(zhàn)之義，下以成古先圣哲之用心。茲事元遠(yuǎn)，非愚臣所測。臣聞《易》載隨時，不俟終日。先王之用刑也，抑亦小者肆諸市朝，大者陳諸原野。今殘孽雖窮蹙日甚，自救不暇，尚慮其逆帥望秋高馬肥之便，蓄突圍拒轍之謀，大軍不可空勤轉(zhuǎn)輸之粟，諸將宜窮掎角之進(jìn)。頃者河北初收數(shù)州，思明降表繼至，實為平盧兵馬，在賊左脅，賊動靜乏利，制不由已，則降附可知。今大軍盡離河北，逆黨意必寬縱，若萬一軼略河縣，草竊秋成，臣伏請平盧兵馬及許叔冀等軍鄆州西北渡河，先沖收魏，或近軍志避實擊虛之義也。伏惟陛下圖之，遣李銑、殷仲卿、孫青漢等軍邐迤渡河佐之，收其貝博。賊之精銳，撮在相、魏、衛(wèi)之州，賊用仰魏而給。賊若抽其銳卒渡河救魏博，臣則請朔方、作西、北庭等軍渡沁水收相、衛(wèi)；賊若回戈距我兩軍，臣又請郭口、祁縣等軍驀嵐馳屯據(jù)林慮縣界，候其形勢漸進(jìn)，又遣李廣琛、魯炅等軍進(jìn)渡河，收黎陽、臨河等縣，相與出入掎角，逐便撲滅，則慶緒之首，可翹足待之而已。是亦恭行天罰，豈在王師必?zé)o戰(zhàn)哉？愚臣聞見淺狹，承乏待罪，未精慎，固之守，輕議擒縱之術(shù)。抑臣之夢寐，貴有裨益，謹(jǐn)進(jìn)前件圖如狀，伏聽進(jìn)止。干元元年七月日，某官臣狀進(jìn)。
◇ 唐興縣客館記
中興之四年，王潛為唐興宰，修厥政事。始自鰥寡獨，而和其封內(nèi)，非侮循循，不畏險膚，而行而一。咨於官屬、於群吏、於眾庶曰：「邑中之政，庶幾繕完矣。惟賓館上漏下濕，吾人猶不堪其居，以容四方賓，賓其謂我何？改之重勞，我其謂人何？」咸曰：「誕事至濟(jì)厥載，則達(dá)觀于大壯?！棺髦b，作之堂構(gòu)，以永圖崇高廣大，逾越傳舍，通梁直走，嵬將墜壓，素柱上承，安若泰山，兩傍序開，發(fā)泄霜露，潛靜深矣。步閻復(fù)ニ，萬瓦在后，匪丹ぬ為實，疏達(dá)為迥廊，南注又為覆廊，以容介行人，亦如正館，制度小劣。直左階而東，封殖修竹茂樹；挾右階於南，環(huán)廊又注，亦可以行步，風(fēng)雨不易。謀而集事，邑?zé)o妨工，亦無匱財，人不待子來，定不待方中矣。宿息井樹，或相為賓，或與之毛，天子之使至，則曰：「邑有人焉，某無以栗階。州長之使至，則曰：「某非敢賓也，子無所用俎。四方之使至，則曰：「子貺某多矣，敢辭贄?；蛟唬骸该鞲抟?，何以為人？」皆曰：「我公之為人也，何以侈！子徒見賓館之近夫厚，不知其私室之甚薄，器物未備，力取諸私室，人民不知賦斂。乃至於館之醯醢闕，出於私廚；使之乘駟闕，辦於私廄，」君豈為亭長乎？是躬親也，若館宇不修，而觀臺榭是好，賓至無所納其車，或浩蕩無所措手足，獲高枕乎？其誰不病吾人矣？疵瑕忽生，何以為之？是道也施舍，不幾乎先覺矣？杜之友朋嘆曰：「美哉！，是館也成，人不知，人不怒，廨署之福也?！垢乱病！垢唬骸腹庞兄?，非吾有也，余何能為？是亦前州府君崔公之命也，余何能為！是日辛丑歲秋分，大余二，小余二千一百八十八，杜氏之老記已。
◇ 前殿中侍御史柳公紫微仙閣畫太一天尊圖文
石鱉老放神乎？始清之天，游目乎？浩劫之家，泠泠然馭乎？風(fēng)，熙熙然登乎？臺，進(jìn)而俯乎？寒林，退而極乎？延閣，見龍虎日月之君，亙乎？竦梁，塞乎？高壁，骨者鬣者，皙者黝者，視遇之間，若嚴(yán)寇敵者已。伊四司五帝天之徒，青節(jié)崇然綠輿駢然，仙官洎鬼官無央數(shù)眾。陽者近，陰者遠(yuǎn)，俱浮空不定，目所向如一。蓋知北闕帝君之尊，端拱侍衛(wèi)之內(nèi)，于天上最貴矣。已而左元之屬吏三洞弟子某進(jìn)曰：「經(jīng)始繢事，前柱下史河?xùn)|柳涉職是樹善，損於而家，憂於而國，剝私室之匱，渴蒸人之安，志所至也。請梗概帝君救護(hù)之慈、朝拜之功曰：「若人存思我主，生之根、死之門，我則制伏妖之興、毒之騰。凡今之人，反側(cè)未濟(jì)。柳氏柱史也，立乎老君之后，獲隱嘿乎？忍涂炭乎？先生與道而游，與學(xué)而游，可上以昭太一之神威于下，下以昭柱史之告訴于上，玉京之用事也，率土之發(fā)祥也，惡乎寢而？庸詎仰而？」先生藐然若往，頹然而止，曰：「噫！夫鳥亂於，魚亂於河，獸亂於山。是弋釣罟削格之智生，是機(jī)變退邀攫拾之智極。故自黃帝已下，干戈崢嶸，流血不干，骨蔽平原，乖氣橫放，淳風(fēng)不返。雖《書》載蠻夷率服，《詩》稱徐方既來，許其慕中夏，與夫容成、中央氏、尊盧氏輩結(jié)繩而已。百姓至死不相往來，茲茂德困矣。矧賢主趣之而不及，庸主聞之而不曉，浩穰崩蹙，數(shù)千古哉！至使世之仁者，蒿目而憂世之患，有是夫！今圣主誅干紀(jì)，康大業(yè)，物尚疵癘，戰(zhàn)爭未息，必揆當(dāng)世之變，日慎一日，眾之所惡與之惡，眾之所善與之善。敕有司寬政去禁，問疾薄斂，修其土田，險其走集。以此馭賊臣惡子，自然百祥攻，百異有漸。天下洶洶，何其撓哉？已登乎種種之民，舍夫享々之意，是巍巍乎北闕帝君者，肯不乘道腴，卷黑簿，詔北斗削死，南斗注生？與夫圓首方足，施及乎蠢蠕之蟲，肖翹之物，盡驅(qū)之更始，何病乎不得如昔在太宗之時哉？」石鱉老畢辭，三洞弟子某又某，靜如得，動如失，久而卻走，不敢貳問?！蟆‘嬹R贊
韓干畫馬，毫端有神。驊騮老大，腰清新。魚目瘦腦，龍文長身。雪乖白肉，風(fēng)蹙蘭筋。逸態(tài)蕭疏，高驤縱恣。四蹄雷雹，一日天地。御者敏，去何難易？愚夫乘騎，動必顛躓，瞻彼駿骨，實惟龍媒。漢歌燕市，已矣茫哉！但見駑駘，紛然往來。良工惆悵，落筆雄才。
◇ 東西兩川說
聞西山漢兵，食糧者四千人，皆關(guān)輔山東勁卒，多經(jīng)河隴幽朔教習(xí)，憤於戰(zhàn)守，人人可用。兼羌堪戰(zhàn)子弟，向二萬人，實足以備邊守險。脫南蠻侵掠，邛雅子弟不能獨制，但分漢勁卒助之，不足撲滅，是吐蕃馮陵，本自足支也，扌量西山、邛、雅兵馬卒叛援形勝明矣。頃三城失守，罪在職司，非兵之過也，糧不足故也。今此輩見闕兵馬使，八州素歸心於其世襲刺史，獨漢卒自屬裨將主之。竊恐備吐蕃在羌漢兵小昵，而釁隙隨之矣。況軍須不足，奸吏減剝未已哉。愚以為宜速擇偏裨主之；主之勢，明其號令，一其刑賞，申其哀恤，至其歡忻。宜先自羌子弟始，自漢兒易解人意，而優(yōu)勸旬月，大浹洽矣。仍使兵羌各系其部落，刺史得自教閱。都受統(tǒng)於兵馬使，更不得使八州都管，或在一羌王，或都關(guān)一世襲刺史。是羌之豪族，發(fā)源有遠(yuǎn)近，世封有豪家，紛然聚藩落之議於中，肆與奪之權(quán)於外已。然則備守之根危矣，又何以藉其為本，式遏雪嶺之西哉？比羌族封王者，初以拔城之功得，今城失矣，襲王如故，總統(tǒng)未已，余諸董攘臂何？王尹之獄是矣。田策嗣羌王，關(guān)王氏舊親，西董族最高，怨望之勢然矣。誠於此時便宜聞上，使各自統(tǒng)領(lǐng)，不須王區(qū)分易制，然后都靜聽，取別於兵馬使，不益元戎氣壯，部落無語?；蚩v一部落怨，獲群部落喜矣。無爽如此處分，豈惟邛南不足憂？八州之人愿賈勇，復(fù)取三城不日矣。幸急擇公所素諳用了將，正色遣之。獠賊內(nèi)編屬自久，數(shù)擾背亦自久，徒惱人耳，慮蓋不至大。昨聞受鐵券，爵祿隨之，今聞已小動，為之奈何？若不先招諭也，谷貴人愁，春事又起，緣邊耕種，即發(fā)精卒討之甚易，恐賊星散於窮谷深林，節(jié)度兵馬，但驚動緣邊之人，供給之外，未見免劫掠，而還賃其地，豪族兼有其地而轉(zhuǎn)富。蜀之土肥，無耕之地，流冗之輩，近者交互其鄉(xiāng)村而已，遠(yuǎn)者漂寓諸州縣而已，實不離蜀也。大祗舉兼并豪家力田耳，但鈞畝薄斂，則田不荒，以此上供王命，下安疲人，可矣。豪族轉(zhuǎn)安，是否非蜀仍禁豪族受賃罷人田，管內(nèi)最大，誅求宜約，富家辦而貧家創(chuàng)痍已深矣。今富兒非不緣子弟職掌，盡在節(jié)度衙府州縣官長手下哉！村正雖見面，不敢示文書取索，非不知其家處，獨知貧兒家處。兩川縣令刺史有權(quán)攝者，須盡罷免，茍得賢良，不在正授權(quán)，在進(jìn)退聞上而已。
◇ 雜述杜子曰：「凡今之代，用力為賢乎？進(jìn)賢為賢乎？進(jìn)賢賢乎？則魯之張叔卿、孔巢父二才士者，聰明深察，博辯閎大，固必能伸於知已，令聞不已，任重致遠(yuǎn)，速於風(fēng)飆也。是何面目黧黑，常不得飯飽吃，曾未得富家奴，茲敢望縞衣乘軒乎？豈東之諸侯深拒於汝乎？豈新令尹之人未汝之知也？由天乎？有命乎？雖岑子、薛子引知名之士，月數(shù)十百，填爾逆旅請誦詩，浮名耳。勉之哉！勉之哉！夫古之君子，知天下之不可蓋也，故下之；知眾人之不可先也，故后之。嗟乎叔卿！遣辭工於猛健放蕩，似不能安排者，以我為聞人而已，以我為益友而已。叔卿靜而思之！嗟乎巢父，執(zhí)雌守常，吾無所贈若矣。泰山冥冥以高，泗水イ以清，悠悠友生，復(fù)何時會于王鎬之京，載飲我濁酒，載呼我為兄？
◇ 說旱《周禮，司巫》若：「國大旱，則率巫而舞雩?！埂秱鳌吩唬骸庚堃姸А！怪^建已之月，蒼龍宿之體，昏見東方，萬物待雨甚大，故祭天，遠(yuǎn)為百谷祈膏雨也。今蜀自十月不雨，月旅建卯，非雩之時，奈久旱何？得非獄吏只知禁系，不知疏決，怨氣積，冤氣盛，亦能致旱？是何川澤之干也，塵霧之塞也，行路皆菜色也，田家其愁痛也？自中丞下車之初，軍郡之政，罷弊之俗，已下手開濟(jì)矣，百事冗長者，又以革削矣。獨獄囚未聞處分，豈次第未到，為獄無濫系者乎？谷者百姓之本，百役是出，況冬麥黃枯，秦種不入，公誠能暫輟諸務(wù)，親問囚徒，除合死者之外，下筆盡放，使囹圄一空，必甘雨大降。但怨氣消，則和氣應(yīng)矣。躬自疏決，請以兩縣及府系為始，管內(nèi)東西兩川，各遣一使，兼委刺史縣令對巡使同疏決，如兩縣及府等囚例處分，眾人之望也，隨時之義也。昔貞觀中，歲大旱，文皇帝親臨長安、萬年二赤縣決獄，膏雨滂足。即岳鎮(zhèn)方面歲荒札，皆連帥大臣之務(wù)也，不可忽。凡今征求無名數(shù)，又耆老合侍者、兩川侍丁得異常丁乎？不殊常丁賦斂，是老男老女死日短促也。國有養(yǎng)老，公遽遺吏存問其疾苦，亦和氣合應(yīng)之義也，時雨可降之征也。愚以為至仁之人，常以正道應(yīng)物，天道遠(yuǎn)，去人不遠(yuǎn)?！蟆∏锸?br>秋，杜子臥病長安旅次，多雨生魚，青苔及榻。常時車馬之客，舊雨來。今雨不來，昔襄陽龐德公至老不入州府，而揚(yáng)子草《元》寂寞，多為后輩所褻，近似之矣。嗚呼！冠冕之窟，名利卒卒，雖朱門之涂泥，士子不見其泥，矧抱疾窮巷之多泥乎？子魏子獨踽踽然來，汗漫其仆夫，夫又不假蓋，不見我病色，適與我神會。我棄物也，四十無位，子不以官遇我，知我處順故也。子挺生者也，無矜色，無邪氣，必見用，則風(fēng)后、力牧是已。於文章，則子游、子夏是已，無邪氣故也，得正始故也。噫！所不至於道者，時或賦詩如曹、劉，談話及衛(wèi)、霍，豈少年壯志，未息俊邁之機(jī)乎？子魏子今年以進(jìn)士調(diào)選，名隸東天官，告余將行，既縫裳，既聚糧，東人怵惕，筆札無敵，謙謙君子，若不得已，知祿仕此始，吾黨惡乎無述而止！
◇ 唐故德儀贈淑妃皇甫氏神道碑
后妃之制古矣，而軒轅氏帝嚳氏、次妃之跡，最有可稱，存乎舊史，然則其義隱，其文略。《周禮》王者內(nèi)職大備，而陰教宣。詩人《關(guān)雎》風(fēng)化之始，樂得淑女。蓋所以教本古訓(xùn)，發(fā)皇婦道。居具燕寢之儀，動有環(huán)之節(jié)，進(jìn)賢才以輔佐君子，不淫色以取媚閨房。雖彤管之地，功過必紀(jì)；而金屋之寵，流宕一揆?；分A實，嗣嬪則之清高，亦時有其人，偉夫精選。
淑妃諱某，姓皇甫氏，其先安定人也。惟Ι封商，於赫有光，伊元祖樹德，於今不忘。必宋之子，莫之與比，伊清風(fēng)繼代，惠此余美。夫其系緒蕃衍，紱冕所興，列為公侯，古有皇父充石，則其宗可知也。夫其體元消息，經(jīng)術(shù)之美，刊正帝圖，中有元晏先生，則其家可知矣。嗟乎！我有奕葉，承權(quán)輿矣；我有微猷，展肅雍矣。積群玉之氣，自對白虹之天；生五色之毛，不離丹鳳之穴。曾祖ピ，皇朝宋州刺史。祖粹，皇朝越州刺史都督諸軍事。父日休，皇朝左監(jiān)門衛(wèi)副率。妃則副率府君之元女也，粵若襁褓，體如冰雪，氣象受於天和，詩禮傳乎胎教。故列我開元神武之嬪御者，豈易其容止法度哉？今上昔在春宮之日，詔詰良家女，擇視可否，充備淑哲。太妃以內(nèi)秉純一，外資沈靜，明珠在蚌，水月鮮白，美玉處石，崖崖津潤，結(jié)襦而金印相輝，同輦而翠旗交影。由是恩加婉順，品列德儀。雖掖庭三千，爵秩十四，掩六宮以取俊，超群女以見賢，豈渥澤之不流，曾是不敢以露才揚(yáng)已，卑以自牧而已。夫如是，言足以厚人倫、化風(fēng)俗，彌縫坤載之失，夾輔元亨之求。嗚呼！彼蒼也常與善，何有初也？不久好奈何？況妃亦既遘疾，怙如慮往。上以之服事最舊，佳人難得，送藥必經(jīng)於御手，見寢始迥於天步。月氏使者，空說返魂之香；漢帝夫人，終痛歸來之像。以開元二十三年歲次乙亥十月癸未朔，薨於東京某宮院，春秋四十有二。嗚呼哀哉！望景向夕，澄華微陰，風(fēng)驚碧樹，霧重青岑。天子悼履綦之蕪絕，惜脂粉之凝冷，下麟鳳之銀床，到梧桐之金井。嗚呼哀哉！厥初權(quán)殯於崇政里之公宅，后詔以某月二十七日己酉，卜葬於河南縣龍門之西北原，禮也。制曰：「故德儀皇甫氏，贊道中壺，肅事后庭，孰云疾，奄見凋落？永言懿范，用愴於懷，宜登西妃之列，式旌六行之美?？蓛再浭珏?。喪事所須，并宜官供，河南尹李適之充使監(jiān)護(hù)?！狗欠蚯彘T華胄，積行累功，序於王者之有始有卒，介於嬪御之不僭不濫，是何存榮沒哀，視有遇之多也？有子曰：「鄂王諱瑤，兼太子太保使持節(jié)幽州大都督事，有故在疚而卒。豈無樂國，今也則亡，匪降自天，云何吁矣！有女曰臨晉公主，出降代國長公主子滎陽潛曜，官曰光卿，爵曰駙馬都尉。昔王儉以公主恩，尚帝女為榮；何晏兼關(guān)內(nèi)侯，是亦晉朝歸美。公主禮承於訓(xùn)，孝自於心，霜露之感，形於顏色；享祀之?dāng)?shù)，缺於灑掃。嘗戚然謂左右曰：「自我之西，歲陽載紀(jì)。彼都之外，道里遐絕，圣慈有蓬萊之深，異縣人松賈之阻。思欲輕舉，安得黃鵠？未議巡豫，徒瞻白，」望闕塞之風(fēng)煙，尋常涕泗；懷伊川之陵谷，恐懼遷移。於是下教邑司，爰度碑版。甫忝鄭莊之賓客，游竇主之園林，以白頭之嵇、阮，豈獨步於崔、蔡？而野老何知，斯文見托；公子泛愛，壯心未已，不論官閥，游、夏入文學(xué)之科；兼敘哀傷，顏、謝有后妃之誄。銘曰：
積氣之清，積陰之靈。漢曲回月，高堂麗星。驚濤洶洶，過雨冥冥。洗滌蒼翠，誕生娉婷。（其一）婉彼柔惠，迥然開爽。綢繆之故，昔在明兩。恩渥未渝，康哉大往。展如之媛，孰與爭長？（其二）珩是加，プ克備。先德后色，累功居位。壺儀孔修，宮教咸遂。王于獎飾，禮亦尊異。（其三）小苑春深，離宮夜逼。花間度月，同輦未歸。池畔臨風(fēng)，焚香不息。嗚呼變化，惠好終極。（其四）馮相視，太史書氛。藏舟晦色，逝水寒文。翠幄成彩，金爐罷熏。燕趙一馬，瀟湘片。（其五）恍惚余跡，蒼茫具美。王子國除，匪他之恥。公主愁思，永懷於彼。日居月諸，邱隴荊杞。（其六）巖巖禹鑿，イイ伊川。列樹拱矣，豐碑缺然。爰謀述作，就雕鐫。金石照地，蛟龍下天。（其七）少室東立，繚垣西走。佛寺在前，宮橋在后。維山有麓，與碑不朽。維水有源，與詞永久。（其八）
◇ 唐故萬年縣君京兆杜氏墓碑甫以世之錄行跡、示將來者多矣，大抵家人賄賂，詞客阿諛，真為百端，波瀾一揆。人載筆光芒于金石，作程通達(dá)于神明，立德不孤，揚(yáng)名歸實，可以發(fā)皇內(nèi)則，標(biāo)格女史，竊見於萬年縣君得之矣。其先系統(tǒng)於伊祁，分姓於唐杜，吾祖也，我知之。遠(yuǎn)自周室，迄於圣代，傳之以仁義禮智信，列之以公侯伯子男?！洞呵飩鳌吩疲率逯^之世祿，其在茲乎？曾祖某，隋河內(nèi)郡司功、獲嘉縣令。王父某，皇監(jiān)察御史、洛州鞏縣令。前朝咸以士林取貴，宰邑成名，考某。修文館學(xué)士、尚書膳部員外郎，天下之人，謂之才子。兄升，國史有傳，縉紳之士，誄為孝童。故美玉多出於昆山，明珠必傳於江海。蓋縣君受中和之氣，成肅雍之德，其來尚矣。作配君子，實惟好仇。河?xùn)|裴君諱榮期，見任濟(jì)王府錄事參軍，入在清通，同行領(lǐng)袖，素相敬，朱紱有光。
縣君既早習(xí)於家風(fēng)，以陰教為已任，執(zhí)婦道而純一，與禮法而始終，可得聞也。昔舅歿姑老，承順顏色，侍歷年之寢疾，力不暇於須臾。茍便於人，皆在於手，淚積而形骸奪氣，憂深而巾櫛生塵。尊卑之道然，固出自天性，孝養(yǎng)哀送，名流稱仰，允所為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供給祭祀矣。維其矜莊門戶，節(jié)制差服，功成則運(yùn)，有若四時，物或猶乖，匪逾終日。黼畫組就之事，割烹煎和之宜，規(guī)矩數(shù)及於親姻，脫落頗盈於歲序。若其先人后己，上下敦睦，懸罄知歸，揖讓惟久，在嫂叔則有謝氏光小郎之才，於娣姒則有鍾氏洽介婦之德，周給不礙於親疏，泛愛無擇，於良賤。至於星霜伏臘，軒騎歸寧，慈母每謂於飛來，幼童亦生乎感悅。加以詩書潤業(yè)，導(dǎo)誘為心，遏悔，吝於未萌，驗是非於往事。內(nèi)則致諸子於無過之地，外則使他人見賢而思齊。爰自十載已還，默契一乘之理，絕葷血於禪味，混出處於度門。喻筏之文字不遺，開卷而音義皆達(dá)，母儀用事，家相遵行矣。至於膳食滑甘之美，《韋必》結(jié)縫線之難。展轉(zhuǎn)忽微，欲參謀而縣解；指麾補(bǔ)合，猶取則於乖成。其積行累功，不為薰修所住著。有如此者，靈山鎮(zhèn)地，長吐煙；德水連天，自浮星象。則其看心惠，豈近於揚(yáng)扌者哉？越天寶元年某月八日，終堂於東京仁風(fēng)里，春秋若干，示諸生滅相。越六月二十九日，遷殯於河南縣平樂鄉(xiāng)之原，禮也。嗚呼哀哉！琴瑟罷聲，蘩晦色，骨肉號兮天地感，中外痛兮鬼神惻。有長子曰：朝列，次朝英，北?？酃馕?；次朝牧。女長適獨孤氏，次閻氏，皆稟自胎教，成於妙年。厥初寢疾也，唯長子、長女在側(cè)，英牧或以游以宦，莫獲同曾氏之元申，號而不哭，傷斷鄰里。悠哉少女，未始聞哀，又足酸鼻。嗚呼！縣君有語曰：「可以褐衣斂我，起塔而葬?！古峁砸詮拇蠓蛑?，成縣君之榮，愛禮實深，遺意蓋闕。但褐衣在斂，而幽隧爰封，其所飾，咸遵儉素。眷茲邑號，未降天書，各有司存，成之不日。嗚呼哀哉！有兄子曰：「甫，制服於斯，紀(jì)德於斯，刻石於斯?；蛟唬骸肛M孝童之猶子歟？奚孝義之勤若此？」甫泣而對曰：「非敢當(dāng)是也，亦為報也。」甫昔臥病於我諸姑，姑之子又病間，女巫至，曰：「處楹之東南隅者吉。姑遂易子之地以安我，我是用存，而姑之子卒，后乃知之於走使。甫常有說於人，客將出涕感者久之，相與定謚曰義。君子以為魯義姑者，遇暴客於郊，抱其所攜，棄其所抱，以割私愛，縣君有焉。是以舉茲一隅，昭彼百行，銘而不韻，蓋情至無文。其詞曰：
嗚呼，有唐義姑京兆杜氏之墓?！蟆√乒史蛾柼R氏墓志
五代祖柔，隋吏部尚書容城侯。大父元懿，是渭南尉。父元哲，是廬州慎縣丞。維天寶三載五月五日，故修文館學(xué)士著作郎京兆杜府君諱某之繼室范陽縣太君盧氏卒於陳留郡之私第，春秋六十有九。嗚呼！以其載八月旬有一日，發(fā)引歸葬於河南之偃師。以是月三十日庚申，將入著作之大塋，在縣首陽之東原，我太君用甲之穴，禮也。墳?zāi)先ゴ蟮腊俣?，奇三尺，北去首陽山二里。凡涂車芻靈設(shè)熬置銘之名物，加庶人一等，蓋遵儉素之遺意，塋內(nèi)西北去府君墓二十四步，則壬甲可知矣。遣奠之祭畢，一二家相進(jìn)曰：「斯至止，將欲啟府君之墓門，安靈櫬於其右，豈飾未具，時不練歟？前夫人薛氏之合葬也，初太君令之，諸子受之，流俗難之。太君易之，今茲順壬取甲，又遺意焉。嗚呼孝哉！孤子登，號如嬰兒，視無人色。且左右仆妾，洎廝役之賤，皆蓬首灰心，嗚呼流涕，寧或一哀所感，片善不忘而已哉？實惟太君積德以常，臨下以恕，如地之厚，縱天之和，運(yùn)陰教之名數(shù)，秉女儀之標(biāo)格。嗚呼！得非太公之后，必齊之姜乎？恭氏所生子，適曰某，故朝議大夫兗州司馬。次曰升，幼卒，報復(fù)父讎，國史有傳，次曰專。歷開封尉，先是不祿。息女長適鉅鹿魏上瑜，蜀縣丞。次適河?xùn)|裴榮期，濟(jì)王府錄事。次適范陽盧正均，平陽郡司倉參軍。嗚呼！三家之女，又皆前卒。而某等夙遭內(nèi)艱，有長自太君之手者，至於婚姻之禮，則盡是太君主之。慈恩穆如，人或不知者，咸以為盧氏之腹生也。然則某等亦不無平津孝謹(jǐn)之名於當(dāng)世矣。登即太君所生，前任武康尉。二女：曰適京兆王佑，任硤石尉；曰適會稽賀，卒常熟主簿。其往也，既哭成位，有若冢婦同郡盧氏、介婦滎陽鄭氏，鉅鹿魏氏京兆王氏，女通諸孫子三十人，內(nèi)宗外宗，寢以疏闊者，或元玉帛，自他日互有所至。若以為杜氏之葬，近於禮而可觀，而家人亦不敢以時繼年。式志之金石，銘曰：
太君之子，朝儀所尊。貴因長子，澤就私門。亳邑之都，終天之地。享年不永，歿而猶視。
◇ 祭遠(yuǎn)祖當(dāng)陽君文
維開元二十九年歲次辛巳月日，十三葉孫甫，謹(jǐn)以寒食之奠，敢昭告於先祖晉駙馬都尉鎮(zhèn)南大將軍當(dāng)陽成侯之靈：初陶唐出自伊祁，圣人之后，世食舊德。降及武庫，應(yīng)乎虬精。恭聞淵深，罕得窺測，勇功是立，智名克彰?？樇捉?，清東吳，建侯於荊，邦於南土。河水活活，造舟為梁。洪濤，莽汜，未始騰毒，《春秋》主解，膏隸躬親。嗚呼筆跡，流宕何人？蒼蒼孤墳，獨出高頂，靜思骨肉，悲憤心胸。峻極於天，神有所降，不毛之地，儉乃孔昭。取象邢山，全模祭仲，多藏之誡，焯序前文。小子筑室，首陽之下，不敢忘本，不敢違仁。庶刻豐石，樹此大道，論次昭穆，載揚(yáng)顯號。于以采蘩，于彼中園，誰其尸之？有齋列孫。嗚呼！敢告茲辰，以永薄祭。尚饗！
◇ 祭外祖祖母文維年月日，外孫滎陽鄭宏之、京兆杜甫，謹(jǐn)以寒食庶羞之奠，敢昭告于外王父母之靈：嗚呼！外氏當(dāng)房，祭祀無主。伯道何罪？元陽誰撫？緬維夙昔，追思艱窶。當(dāng)太后秉柄，內(nèi)宗如縷。紀(jì)國則夫人之門，舒國則府君之外父。聿以生居貴戚，釁結(jié)狂豎。雌伏單棲，雄鳴折羽。憂心忄忄，獨行踽踽。悲夫景分飛忽，間于鳳凰；咄彼讒人有詞，異於鸚鵡。初我父王之遘禍，我母妃之下室。深狴殊涂，酷吏同律。夫人於是布裙屨，提餉潛出。昊天不傭，退藏於密。久成凋瘵，溘至終畢。蓋乃事存於義陽之誄，名播於燕公之筆。嗚呼哀哉！宏之等從母昆弟，兩家因依。弱歲俱苦，慈顏永違。豈無世親，不如所愛？豈無舅氏，不知所歸？誓以偏往，測戀光輝。漸漬相勖，居諸造微。幸遇圣主，愿發(fā)清機(jī)。以顯內(nèi)外，何當(dāng)奮飛？洛城之北，邙山之曲；列樹風(fēng)煙，寒泉珠玉。千秋古道，王孫去兮不歸；三月晴天，春草萋兮增綠。頃物將牽累，事未遂欲，使淚流頓盡，血下相續(xù)者矣。捧奠遲迥，炯心依屬。庶多載之灑掃，循茲辰之軌躅。
◇ 祭故相國清河房公文
維唐廣德元年歲次癸卯犯九月辛丑朔二十二日壬戌，京兆杜甫，敬以醴酒茶藕鯽之奠，奉祭故相國清河房公之靈曰：「嗚呼！純樸既散，圣人又歿；茍非大賢，孰奉天秩？唐始受命，群公間出；君臣和同，德教充溢。魏杜行之，夫何畫一；婁宋繼之，不墜故實。百余年間，見有輔弼；及公入相，紀(jì)綱已失。將帥干紀(jì)，煙塵犯闕；王風(fēng)寢頓，神器圮裂。關(guān)輔蕭條，乘輿播越。太子即位，揖讓倉卒；小臣用權(quán)，尊貴倏忽。公實匡救，忘餐奮發(fā)；累控直詞，空聞泣血。時遭，國有征伐；車駕還京，朝廷就列；盜本乘弊，誅終不滅；高義沈埋，赤心蕩折。貶官厭路，讒口到骨；致君之誠，在困彌切。天道闊遠(yuǎn)，元精茫昧。偶生賢達(dá)，不必際會；明明我公，可云時代。賈誼慟哭，雖多顛沛；仲尼旅人，自有遺愛。二圣崩日，長號荒外；后事所委，不在臥內(nèi)。因循寢疾，憔翠無悔；夭閼泉涂，激揚(yáng)風(fēng)。天柱既折，安仰翊戴？地維則絕，安放夾載？豈無群彥？我心忉忉。不見君子，逝水滔滔。泄涕寒谷，吞聲賊壕；有車爰送，有紼爰操。撫墳日落，脫劍秋高；我公戒子，無作爾勞。斂以素帛，付諸蓬蒿；身瘞萬里，家無一毫。數(shù)子哀過，他人郁陶；水漿不入，日月其忄舀。州府救喪，一二而已；自古所嘆，罕聞知已。曩者書札，望公再起；今來禮數(shù)，為態(tài)至此。先帝松柏，故鄉(xiāng)梓；靈之忠孝，氣則依倚。拾遺補(bǔ)闕，視君所履；公初罷任，人實切齒。甫也備位此官，蓋薄劣耳；見時危急，敢愛身死？君何不聞，刑欲加矣；伏奏無成，終身愧恥。干坤慘慘，豺虎紛紛。蒼生破碎，諸將功勛；城邑自守，鼙鼓相聞。山東雖定，灞上多軍；憂恨展轉(zhuǎn)，痛傷氤氳。元豈正色？白亦不分；培婁滿地，昆侖無群。致祭者酒，陳情者文；何當(dāng)旅櫬，得出江？嗚呼哀哉！尚饗！
◇ 奉謝口敕放三司推問狀
右。臣甫智識淺昧，向所論事，涉近激訐，違忤圣旨，既下有司，具已舉劾，某從自棄，就戮為幸。今日已時，中書侍郎平章事張鎬奉宣口敕，宜放推問。知臣愚戇，赦臣萬死，曲居恩造，再賜骸骨。臣甫誠頑誠蔽，死罪死罪。臣以陷身賊庭，憤惋成疾，實從間道，獲謁龍顏。猾逆未除，愁痛難過，猥廁袞職，愿少裨補(bǔ)。竊見房以宰相子，少自樹立，晚為醇儒，有大臣體。時論許必位至公輔，康濟(jì)元元。陛下果委以樞密，眾望甚允。觀之深念主憂，義形於色，況畫一保泰，素所蓄積者已。而性失於簡，酷嗜鼓琴。董庭蘭今之琴工，游門下有日，貧病之老，依倚為非，之愛惜人情，一至於玷。臣不自度量，嘆其功名未垂，而志氣挫衄，覬望陛下棄細(xì)錄大，所以冒死稱述，何思慮始竟，闕於再三。陛下貸以仁慈，憐其懇到，不書狂狷之罪，復(fù)解網(wǎng)羅之急，是古之深容直臣、勸勉來者之意。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豈小臣獨蒙全軀、就列待罪而已？無任先懼后喜之至，謹(jǐn)詣閣門進(jìn)狀奉謝以聞。謹(jǐn)進(jìn)。
◇ 為遺補(bǔ)薦岑參狀
宣議郎試大理評事攝監(jiān)察御史賜緋魚袋岑參，右。臣等竊見岑參識度清遠(yuǎn)，議論雅正，佳名早立，時輩所仰。今諫諍之路大開，獻(xiàn)替之官未備，恭惟近侍，實藉茂材。臣等謹(jǐn)詣閣門奉狀陳薦以聞，伏聽進(jìn)止。
◇ 為華州郭使君進(jìn)滅殘寇形勢圖狀
右。臣竊以逆賊束身檻中，奔走無路，尚假余息，蟻聚茍活之日久。陛下猶覬其匍匐相率，降款盡至，廣務(wù)寬大之本，用明惡殺之德，故大軍云合，蔚然未進(jìn)。上以稽王師有征無戰(zhàn)之義，下以成古先圣哲之用心。茲事元遠(yuǎn)，非愚臣所測。臣聞《易》載隨時，不俟終日。先王之用刑也，抑亦小者肆諸市朝，大者陳諸原野。今殘孽雖窮蹙日甚，自救不暇，尚慮其逆帥望秋高馬肥之便，蓄突圍拒轍之謀，大軍不可空勤轉(zhuǎn)輸之粟，諸將宜窮掎角之進(jìn)。頃者河北初收數(shù)州，思明降表繼至，實為平盧兵馬，在賊左脅，賊動靜乏利，制不由已，則降附可知。今大軍盡離河北，逆黨意必寬縱，若萬一軼略河縣，草竊秋成，臣伏請平盧兵馬及許叔冀等軍鄆州西北渡河，先沖收魏，或近軍志避實擊虛之義也。伏惟陛下圖之，遣李銑、殷仲卿、孫青漢等軍邐迤渡河佐之，收其貝博。賊之精銳，撮在相、魏、衛(wèi)之州，賊用仰魏而給。賊若抽其銳卒渡河救魏博，臣則請朔方、作西、北庭等軍渡沁水收相、衛(wèi)；賊若回戈距我兩軍，臣又請郭口、祁縣等軍驀嵐馳屯據(jù)林慮縣界，候其形勢漸進(jìn)，又遣李廣琛、魯炅等軍進(jìn)渡河，收黎陽、臨河等縣，相與出入掎角，逐便撲滅，則慶緒之首，可翹足待之而已。是亦恭行天罰，豈在王師必?zé)o戰(zhàn)哉？愚臣聞見淺狹，承乏待罪，未精慎，固之守，輕議擒縱之術(shù)。抑臣之夢寐，貴有裨益，謹(jǐn)進(jìn)前件圖如狀，伏聽進(jìn)止。干元元年七月日，某官臣狀進(jìn)。
◇ 唐興縣客館記
中興之四年，王潛為唐興宰，修厥政事。始自鰥寡獨，而和其封內(nèi)，非侮循循，不畏險膚，而行而一。咨於官屬、於群吏、於眾庶曰：「邑中之政，庶幾繕完矣。惟賓館上漏下濕，吾人猶不堪其居，以容四方賓，賓其謂我何？改之重勞，我其謂人何？」咸曰：「誕事至濟(jì)厥載，則達(dá)觀于大壯?！棺髦b，作之堂構(gòu)，以永圖崇高廣大，逾越傳舍，通梁直走，嵬將墜壓，素柱上承，安若泰山，兩傍序開，發(fā)泄霜露，潛靜深矣。步閻復(fù)ニ，萬瓦在后，匪丹ぬ為實，疏達(dá)為迥廊，南注又為覆廊，以容介行人，亦如正館，制度小劣。直左階而東，封殖修竹茂樹；挾右階於南，環(huán)廊又注，亦可以行步，風(fēng)雨不易。謀而集事，邑?zé)o妨工，亦無匱財，人不待子來，定不待方中矣。宿息井樹，或相為賓，或與之毛，天子之使至，則曰：「邑有人焉，某無以栗階。州長之使至，則曰：「某非敢賓也，子無所用俎。四方之使至，則曰：「子貺某多矣，敢辭贄?；蛟唬骸该鞲抟?，何以為人？」皆曰：「我公之為人也，何以侈！子徒見賓館之近夫厚，不知其私室之甚薄，器物未備，力取諸私室，人民不知賦斂。乃至於館之醯醢闕，出於私廚；使之乘駟闕，辦於私廄，」君豈為亭長乎？是躬親也，若館宇不修，而觀臺榭是好，賓至無所納其車，或浩蕩無所措手足，獲高枕乎？其誰不病吾人矣？疵瑕忽生，何以為之？是道也施舍，不幾乎先覺矣？杜之友朋嘆曰：「美哉！，是館也成，人不知，人不怒，廨署之福也?！垢乱病！垢唬骸腹庞兄?，非吾有也，余何能為？是亦前州府君崔公之命也，余何能為！是日辛丑歲秋分，大余二，小余二千一百八十八，杜氏之老記已。
◇ 前殿中侍御史柳公紫微仙閣畫太一天尊圖文
石鱉老放神乎？始清之天，游目乎？浩劫之家，泠泠然馭乎？風(fēng)，熙熙然登乎？臺，進(jìn)而俯乎？寒林，退而極乎？延閣，見龍虎日月之君，亙乎？竦梁，塞乎？高壁，骨者鬣者，皙者黝者，視遇之間，若嚴(yán)寇敵者已。伊四司五帝天之徒，青節(jié)崇然綠輿駢然，仙官洎鬼官無央數(shù)眾。陽者近，陰者遠(yuǎn)，俱浮空不定，目所向如一。蓋知北闕帝君之尊，端拱侍衛(wèi)之內(nèi)，于天上最貴矣。已而左元之屬吏三洞弟子某進(jìn)曰：「經(jīng)始繢事，前柱下史河?xùn)|柳涉職是樹善，損於而家，憂於而國，剝私室之匱，渴蒸人之安，志所至也。請梗概帝君救護(hù)之慈、朝拜之功曰：「若人存思我主，生之根、死之門，我則制伏妖之興、毒之騰。凡今之人，反側(cè)未濟(jì)。柳氏柱史也，立乎老君之后，獲隱嘿乎？忍涂炭乎？先生與道而游，與學(xué)而游，可上以昭太一之神威于下，下以昭柱史之告訴于上，玉京之用事也，率土之發(fā)祥也，惡乎寢而？庸詎仰而？」先生藐然若往，頹然而止，曰：「噫！夫鳥亂於，魚亂於河，獸亂於山。是弋釣罟削格之智生，是機(jī)變退邀攫拾之智極。故自黃帝已下，干戈崢嶸，流血不干，骨蔽平原，乖氣橫放，淳風(fēng)不返。雖《書》載蠻夷率服，《詩》稱徐方既來，許其慕中夏，與夫容成、中央氏、尊盧氏輩結(jié)繩而已。百姓至死不相往來，茲茂德困矣。矧賢主趣之而不及，庸主聞之而不曉，浩穰崩蹙，數(shù)千古哉！至使世之仁者，蒿目而憂世之患，有是夫！今圣主誅干紀(jì)，康大業(yè)，物尚疵癘，戰(zhàn)爭未息，必揆當(dāng)世之變，日慎一日，眾之所惡與之惡，眾之所善與之善。敕有司寬政去禁，問疾薄斂，修其土田，險其走集。以此馭賊臣惡子，自然百祥攻，百異有漸。天下洶洶，何其撓哉？已登乎種種之民，舍夫享々之意，是巍巍乎北闕帝君者，肯不乘道腴，卷黑簿，詔北斗削死，南斗注生？與夫圓首方足，施及乎蠢蠕之蟲，肖翹之物，盡驅(qū)之更始，何病乎不得如昔在太宗之時哉？」石鱉老畢辭，三洞弟子某又某，靜如得，動如失，久而卻走，不敢貳問?！蟆‘嬹R贊
韓干畫馬，毫端有神。驊騮老大，腰清新。魚目瘦腦，龍文長身。雪乖白肉，風(fēng)蹙蘭筋。逸態(tài)蕭疏，高驤縱恣。四蹄雷雹，一日天地。御者敏，去何難易？愚夫乘騎，動必顛躓，瞻彼駿骨，實惟龍媒。漢歌燕市，已矣茫哉！但見駑駘，紛然往來。良工惆悵，落筆雄才。
◇ 東西兩川說
聞西山漢兵，食糧者四千人，皆關(guān)輔山東勁卒，多經(jīng)河隴幽朔教習(xí)，憤於戰(zhàn)守，人人可用。兼羌堪戰(zhàn)子弟，向二萬人，實足以備邊守險。脫南蠻侵掠，邛雅子弟不能獨制，但分漢勁卒助之，不足撲滅，是吐蕃馮陵，本自足支也，扌量西山、邛、雅兵馬卒叛援形勝明矣。頃三城失守，罪在職司，非兵之過也，糧不足故也。今此輩見闕兵馬使，八州素歸心於其世襲刺史，獨漢卒自屬裨將主之。竊恐備吐蕃在羌漢兵小昵，而釁隙隨之矣。況軍須不足，奸吏減剝未已哉。愚以為宜速擇偏裨主之；主之勢，明其號令，一其刑賞，申其哀恤，至其歡忻。宜先自羌子弟始，自漢兒易解人意，而優(yōu)勸旬月，大浹洽矣。仍使兵羌各系其部落，刺史得自教閱。都受統(tǒng)於兵馬使，更不得使八州都管，或在一羌王，或都關(guān)一世襲刺史。是羌之豪族，發(fā)源有遠(yuǎn)近，世封有豪家，紛然聚藩落之議於中，肆與奪之權(quán)於外已。然則備守之根危矣，又何以藉其為本，式遏雪嶺之西哉？比羌族封王者，初以拔城之功得，今城失矣，襲王如故，總統(tǒng)未已，余諸董攘臂何？王尹之獄是矣。田策嗣羌王，關(guān)王氏舊親，西董族最高，怨望之勢然矣。誠於此時便宜聞上，使各自統(tǒng)領(lǐng)，不須王區(qū)分易制，然后都靜聽，取別於兵馬使，不益元戎氣壯，部落無語?；蚩v一部落怨，獲群部落喜矣。無爽如此處分，豈惟邛南不足憂？八州之人愿賈勇，復(fù)取三城不日矣。幸急擇公所素諳用了將，正色遣之。獠賊內(nèi)編屬自久，數(shù)擾背亦自久，徒惱人耳，慮蓋不至大。昨聞受鐵券，爵祿隨之，今聞已小動，為之奈何？若不先招諭也，谷貴人愁，春事又起，緣邊耕種，即發(fā)精卒討之甚易，恐賊星散於窮谷深林，節(jié)度兵馬，但驚動緣邊之人，供給之外，未見免劫掠，而還賃其地，豪族兼有其地而轉(zhuǎn)富。蜀之土肥，無耕之地，流冗之輩，近者交互其鄉(xiāng)村而已，遠(yuǎn)者漂寓諸州縣而已，實不離蜀也。大祗舉兼并豪家力田耳，但鈞畝薄斂，則田不荒，以此上供王命，下安疲人，可矣。豪族轉(zhuǎn)安，是否非蜀仍禁豪族受賃罷人田，管內(nèi)最大，誅求宜約，富家辦而貧家創(chuàng)痍已深矣。今富兒非不緣子弟職掌，盡在節(jié)度衙府州縣官長手下哉！村正雖見面，不敢示文書取索，非不知其家處，獨知貧兒家處。兩川縣令刺史有權(quán)攝者，須盡罷免，茍得賢良，不在正授權(quán)，在進(jìn)退聞上而已。
◇ 雜述杜子曰：「凡今之代，用力為賢乎？進(jìn)賢為賢乎？進(jìn)賢賢乎？則魯之張叔卿、孔巢父二才士者，聰明深察，博辯閎大，固必能伸於知已，令聞不已，任重致遠(yuǎn)，速於風(fēng)飆也。是何面目黧黑，常不得飯飽吃，曾未得富家奴，茲敢望縞衣乘軒乎？豈東之諸侯深拒於汝乎？豈新令尹之人未汝之知也？由天乎？有命乎？雖岑子、薛子引知名之士，月數(shù)十百，填爾逆旅請誦詩，浮名耳。勉之哉！勉之哉！夫古之君子，知天下之不可蓋也，故下之；知眾人之不可先也，故后之。嗟乎叔卿！遣辭工於猛健放蕩，似不能安排者，以我為聞人而已，以我為益友而已。叔卿靜而思之！嗟乎巢父，執(zhí)雌守常，吾無所贈若矣。泰山冥冥以高，泗水イ以清，悠悠友生，復(fù)何時會于王鎬之京，載飲我濁酒，載呼我為兄？
◇ 說旱《周禮，司巫》若：「國大旱，則率巫而舞雩?！埂秱鳌吩唬骸庚堃姸А！怪^建已之月，蒼龍宿之體，昏見東方，萬物待雨甚大，故祭天，遠(yuǎn)為百谷祈膏雨也。今蜀自十月不雨，月旅建卯，非雩之時，奈久旱何？得非獄吏只知禁系，不知疏決，怨氣積，冤氣盛，亦能致旱？是何川澤之干也，塵霧之塞也，行路皆菜色也，田家其愁痛也？自中丞下車之初，軍郡之政，罷弊之俗，已下手開濟(jì)矣，百事冗長者，又以革削矣。獨獄囚未聞處分，豈次第未到，為獄無濫系者乎？谷者百姓之本，百役是出，況冬麥黃枯，秦種不入，公誠能暫輟諸務(wù)，親問囚徒，除合死者之外，下筆盡放，使囹圄一空，必甘雨大降。但怨氣消，則和氣應(yīng)矣。躬自疏決，請以兩縣及府系為始，管內(nèi)東西兩川，各遣一使，兼委刺史縣令對巡使同疏決，如兩縣及府等囚例處分，眾人之望也，隨時之義也。昔貞觀中，歲大旱，文皇帝親臨長安、萬年二赤縣決獄，膏雨滂足。即岳鎮(zhèn)方面歲荒札，皆連帥大臣之務(wù)也，不可忽。凡今征求無名數(shù)，又耆老合侍者、兩川侍丁得異常丁乎？不殊常丁賦斂，是老男老女死日短促也。國有養(yǎng)老，公遽遺吏存問其疾苦，亦和氣合應(yīng)之義也，時雨可降之征也。愚以為至仁之人，常以正道應(yīng)物，天道遠(yuǎn)，去人不遠(yuǎn)?！蟆∏锸?br>秋，杜子臥病長安旅次，多雨生魚，青苔及榻。常時車馬之客，舊雨來。今雨不來，昔襄陽龐德公至老不入州府，而揚(yáng)子草《元》寂寞，多為后輩所褻，近似之矣。嗚呼！冠冕之窟，名利卒卒，雖朱門之涂泥，士子不見其泥，矧抱疾窮巷之多泥乎？子魏子獨踽踽然來，汗漫其仆夫，夫又不假蓋，不見我病色，適與我神會。我棄物也，四十無位，子不以官遇我，知我處順故也。子挺生者也，無矜色，無邪氣，必見用，則風(fēng)后、力牧是已。於文章，則子游、子夏是已，無邪氣故也，得正始故也。噫！所不至於道者，時或賦詩如曹、劉，談話及衛(wèi)、霍，豈少年壯志，未息俊邁之機(jī)乎？子魏子今年以進(jìn)士調(diào)選，名隸東天官，告余將行，既縫裳，既聚糧，東人怵惕，筆札無敵，謙謙君子，若不得已，知祿仕此始，吾黨惡乎無述而止！
◇ 唐故德儀贈淑妃皇甫氏神道碑
后妃之制古矣，而軒轅氏帝嚳氏、次妃之跡，最有可稱，存乎舊史，然則其義隱，其文略。《周禮》王者內(nèi)職大備，而陰教宣。詩人《關(guān)雎》風(fēng)化之始，樂得淑女。蓋所以教本古訓(xùn)，發(fā)皇婦道。居具燕寢之儀，動有環(huán)之節(jié)，進(jìn)賢才以輔佐君子，不淫色以取媚閨房。雖彤管之地，功過必紀(jì)；而金屋之寵，流宕一揆?；分A實，嗣嬪則之清高，亦時有其人，偉夫精選。
淑妃諱某，姓皇甫氏，其先安定人也。惟Ι封商，於赫有光，伊元祖樹德，於今不忘。必宋之子，莫之與比，伊清風(fēng)繼代，惠此余美。夫其系緒蕃衍，紱冕所興，列為公侯，古有皇父充石，則其宗可知也。夫其體元消息，經(jīng)術(shù)之美，刊正帝圖，中有元晏先生，則其家可知矣。嗟乎！我有奕葉，承權(quán)輿矣；我有微猷，展肅雍矣。積群玉之氣，自對白虹之天；生五色之毛，不離丹鳳之穴。曾祖ピ，皇朝宋州刺史。祖粹，皇朝越州刺史都督諸軍事。父日休，皇朝左監(jiān)門衛(wèi)副率。妃則副率府君之元女也，粵若襁褓，體如冰雪，氣象受於天和，詩禮傳乎胎教。故列我開元神武之嬪御者，豈易其容止法度哉？今上昔在春宮之日，詔詰良家女，擇視可否，充備淑哲。太妃以內(nèi)秉純一，外資沈靜，明珠在蚌，水月鮮白，美玉處石，崖崖津潤，結(jié)襦而金印相輝，同輦而翠旗交影。由是恩加婉順，品列德儀。雖掖庭三千，爵秩十四，掩六宮以取俊，超群女以見賢，豈渥澤之不流，曾是不敢以露才揚(yáng)已，卑以自牧而已。夫如是，言足以厚人倫、化風(fēng)俗，彌縫坤載之失，夾輔元亨之求。嗚呼！彼蒼也常與善，何有初也？不久好奈何？況妃亦既遘疾，怙如慮往。上以之服事最舊，佳人難得，送藥必經(jīng)於御手，見寢始迥於天步。月氏使者，空說返魂之香；漢帝夫人，終痛歸來之像。以開元二十三年歲次乙亥十月癸未朔，薨於東京某宮院，春秋四十有二。嗚呼哀哉！望景向夕，澄華微陰，風(fēng)驚碧樹，霧重青岑。天子悼履綦之蕪絕，惜脂粉之凝冷，下麟鳳之銀床，到梧桐之金井。嗚呼哀哉！厥初權(quán)殯於崇政里之公宅，后詔以某月二十七日己酉，卜葬於河南縣龍門之西北原，禮也。制曰：「故德儀皇甫氏，贊道中壺，肅事后庭，孰云疾，奄見凋落？永言懿范，用愴於懷，宜登西妃之列，式旌六行之美?？蓛再浭珏?。喪事所須，并宜官供，河南尹李適之充使監(jiān)護(hù)?！狗欠蚯彘T華胄，積行累功，序於王者之有始有卒，介於嬪御之不僭不濫，是何存榮沒哀，視有遇之多也？有子曰：「鄂王諱瑤，兼太子太保使持節(jié)幽州大都督事，有故在疚而卒。豈無樂國，今也則亡，匪降自天，云何吁矣！有女曰臨晉公主，出降代國長公主子滎陽潛曜，官曰光卿，爵曰駙馬都尉。昔王儉以公主恩，尚帝女為榮；何晏兼關(guān)內(nèi)侯，是亦晉朝歸美。公主禮承於訓(xùn)，孝自於心，霜露之感，形於顏色；享祀之?dāng)?shù)，缺於灑掃。嘗戚然謂左右曰：「自我之西，歲陽載紀(jì)。彼都之外，道里遐絕，圣慈有蓬萊之深，異縣人松賈之阻。思欲輕舉，安得黃鵠？未議巡豫，徒瞻白，」望闕塞之風(fēng)煙，尋常涕泗；懷伊川之陵谷，恐懼遷移。於是下教邑司，爰度碑版。甫忝鄭莊之賓客，游竇主之園林，以白頭之嵇、阮，豈獨步於崔、蔡？而野老何知，斯文見托；公子泛愛，壯心未已，不論官閥，游、夏入文學(xué)之科；兼敘哀傷，顏、謝有后妃之誄。銘曰：
積氣之清，積陰之靈。漢曲回月，高堂麗星。驚濤洶洶，過雨冥冥。洗滌蒼翠，誕生娉婷。（其一）婉彼柔惠，迥然開爽。綢繆之故，昔在明兩。恩渥未渝，康哉大往。展如之媛，孰與爭長？（其二）珩是加，プ克備。先德后色，累功居位。壺儀孔修，宮教咸遂。王于獎飾，禮亦尊異。（其三）小苑春深，離宮夜逼。花間度月，同輦未歸。池畔臨風(fēng)，焚香不息。嗚呼變化，惠好終極。（其四）馮相視，太史書氛。藏舟晦色，逝水寒文。翠幄成彩，金爐罷熏。燕趙一馬，瀟湘片。（其五）恍惚余跡，蒼茫具美。王子國除，匪他之恥。公主愁思，永懷於彼。日居月諸，邱隴荊杞。（其六）巖巖禹鑿，イイ伊川。列樹拱矣，豐碑缺然。爰謀述作，就雕鐫。金石照地，蛟龍下天。（其七）少室東立，繚垣西走。佛寺在前，宮橋在后。維山有麓，與碑不朽。維水有源，與詞永久。（其八）
◇ 唐故萬年縣君京兆杜氏墓碑甫以世之錄行跡、示將來者多矣，大抵家人賄賂，詞客阿諛，真為百端，波瀾一揆。人載筆光芒于金石，作程通達(dá)于神明，立德不孤，揚(yáng)名歸實，可以發(fā)皇內(nèi)則，標(biāo)格女史，竊見於萬年縣君得之矣。其先系統(tǒng)於伊祁，分姓於唐杜，吾祖也，我知之。遠(yuǎn)自周室，迄於圣代，傳之以仁義禮智信，列之以公侯伯子男?！洞呵飩鳌吩疲率逯^之世祿，其在茲乎？曾祖某，隋河內(nèi)郡司功、獲嘉縣令。王父某，皇監(jiān)察御史、洛州鞏縣令。前朝咸以士林取貴，宰邑成名，考某。修文館學(xué)士、尚書膳部員外郎，天下之人，謂之才子。兄升，國史有傳，縉紳之士，誄為孝童。故美玉多出於昆山，明珠必傳於江海。蓋縣君受中和之氣，成肅雍之德，其來尚矣。作配君子，實惟好仇。河?xùn)|裴君諱榮期，見任濟(jì)王府錄事參軍，入在清通，同行領(lǐng)袖，素相敬，朱紱有光。
縣君既早習(xí)於家風(fēng)，以陰教為已任，執(zhí)婦道而純一，與禮法而始終，可得聞也。昔舅歿姑老，承順顏色，侍歷年之寢疾，力不暇於須臾。茍便於人，皆在於手，淚積而形骸奪氣，憂深而巾櫛生塵。尊卑之道然，固出自天性，孝養(yǎng)哀送，名流稱仰，允所為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供給祭祀矣。維其矜莊門戶，節(jié)制差服，功成則運(yùn)，有若四時，物或猶乖，匪逾終日。黼畫組就之事，割烹煎和之宜，規(guī)矩數(shù)及於親姻，脫落頗盈於歲序。若其先人后己，上下敦睦，懸罄知歸，揖讓惟久，在嫂叔則有謝氏光小郎之才，於娣姒則有鍾氏洽介婦之德，周給不礙於親疏，泛愛無擇，於良賤。至於星霜伏臘，軒騎歸寧，慈母每謂於飛來，幼童亦生乎感悅。加以詩書潤業(yè)，導(dǎo)誘為心，遏悔，吝於未萌，驗是非於往事。內(nèi)則致諸子於無過之地，外則使他人見賢而思齊。爰自十載已還，默契一乘之理，絕葷血於禪味，混出處於度門。喻筏之文字不遺，開卷而音義皆達(dá)，母儀用事，家相遵行矣。至於膳食滑甘之美，《韋必》結(jié)縫線之難。展轉(zhuǎn)忽微，欲參謀而縣解；指麾補(bǔ)合，猶取則於乖成。其積行累功，不為薰修所住著。有如此者，靈山鎮(zhèn)地，長吐煙；德水連天，自浮星象。則其看心惠，豈近於揚(yáng)扌者哉？越天寶元年某月八日，終堂於東京仁風(fēng)里，春秋若干，示諸生滅相。越六月二十九日，遷殯於河南縣平樂鄉(xiāng)之原，禮也。嗚呼哀哉！琴瑟罷聲，蘩晦色，骨肉號兮天地感，中外痛兮鬼神惻。有長子曰：朝列，次朝英，北?？酃馕?；次朝牧。女長適獨孤氏，次閻氏，皆稟自胎教，成於妙年。厥初寢疾也，唯長子、長女在側(cè)，英牧或以游以宦，莫獲同曾氏之元申，號而不哭，傷斷鄰里。悠哉少女，未始聞哀，又足酸鼻。嗚呼！縣君有語曰：「可以褐衣斂我，起塔而葬?！古峁砸詮拇蠓蛑?，成縣君之榮，愛禮實深，遺意蓋闕。但褐衣在斂，而幽隧爰封，其所飾，咸遵儉素。眷茲邑號，未降天書，各有司存，成之不日。嗚呼哀哉！有兄子曰：「甫，制服於斯，紀(jì)德於斯，刻石於斯?；蛟唬骸肛M孝童之猶子歟？奚孝義之勤若此？」甫泣而對曰：「非敢當(dāng)是也，亦為報也。」甫昔臥病於我諸姑，姑之子又病間，女巫至，曰：「處楹之東南隅者吉。姑遂易子之地以安我，我是用存，而姑之子卒，后乃知之於走使。甫常有說於人，客將出涕感者久之，相與定謚曰義。君子以為魯義姑者，遇暴客於郊，抱其所攜，棄其所抱，以割私愛，縣君有焉。是以舉茲一隅，昭彼百行，銘而不韻，蓋情至無文。其詞曰：
嗚呼，有唐義姑京兆杜氏之墓?！蟆√乒史蛾柼R氏墓志
五代祖柔，隋吏部尚書容城侯。大父元懿，是渭南尉。父元哲，是廬州慎縣丞。維天寶三載五月五日，故修文館學(xué)士著作郎京兆杜府君諱某之繼室范陽縣太君盧氏卒於陳留郡之私第，春秋六十有九。嗚呼！以其載八月旬有一日，發(fā)引歸葬於河南之偃師。以是月三十日庚申，將入著作之大塋，在縣首陽之東原，我太君用甲之穴，禮也。墳?zāi)先ゴ蟮腊俣?，奇三尺，北去首陽山二里。凡涂車芻靈設(shè)熬置銘之名物，加庶人一等，蓋遵儉素之遺意，塋內(nèi)西北去府君墓二十四步，則壬甲可知矣。遣奠之祭畢，一二家相進(jìn)曰：「斯至止，將欲啟府君之墓門，安靈櫬於其右，豈飾未具，時不練歟？前夫人薛氏之合葬也，初太君令之，諸子受之，流俗難之。太君易之，今茲順壬取甲，又遺意焉。嗚呼孝哉！孤子登，號如嬰兒，視無人色。且左右仆妾，洎廝役之賤，皆蓬首灰心，嗚呼流涕，寧或一哀所感，片善不忘而已哉？實惟太君積德以常，臨下以恕，如地之厚，縱天之和，運(yùn)陰教之名數(shù)，秉女儀之標(biāo)格。嗚呼！得非太公之后，必齊之姜乎？恭氏所生子，適曰某，故朝議大夫兗州司馬。次曰升，幼卒，報復(fù)父讎，國史有傳，次曰專。歷開封尉，先是不祿。息女長適鉅鹿魏上瑜，蜀縣丞。次適河?xùn)|裴榮期，濟(jì)王府錄事。次適范陽盧正均，平陽郡司倉參軍。嗚呼！三家之女，又皆前卒。而某等夙遭內(nèi)艱，有長自太君之手者，至於婚姻之禮，則盡是太君主之。慈恩穆如，人或不知者，咸以為盧氏之腹生也。然則某等亦不無平津孝謹(jǐn)之名於當(dāng)世矣。登即太君所生，前任武康尉。二女：曰適京兆王佑，任硤石尉；曰適會稽賀，卒常熟主簿。其往也，既哭成位，有若冢婦同郡盧氏、介婦滎陽鄭氏，鉅鹿魏氏京兆王氏，女通諸孫子三十人，內(nèi)宗外宗，寢以疏闊者，或元玉帛，自他日互有所至。若以為杜氏之葬，近於禮而可觀，而家人亦不敢以時繼年。式志之金石，銘曰：
太君之子，朝儀所尊。貴因長子，澤就私門。亳邑之都，終天之地。享年不永，歿而猶視。
◇ 祭遠(yuǎn)祖當(dāng)陽君文
維開元二十九年歲次辛巳月日，十三葉孫甫，謹(jǐn)以寒食之奠，敢昭告於先祖晉駙馬都尉鎮(zhèn)南大將軍當(dāng)陽成侯之靈：初陶唐出自伊祁，圣人之后，世食舊德。降及武庫，應(yīng)乎虬精。恭聞淵深，罕得窺測，勇功是立，智名克彰?？樇捉?，清東吳，建侯於荊，邦於南土。河水活活，造舟為梁。洪濤，莽汜，未始騰毒，《春秋》主解，膏隸躬親。嗚呼筆跡，流宕何人？蒼蒼孤墳，獨出高頂，靜思骨肉，悲憤心胸。峻極於天，神有所降，不毛之地，儉乃孔昭。取象邢山，全模祭仲，多藏之誡，焯序前文。小子筑室，首陽之下，不敢忘本，不敢違仁。庶刻豐石，樹此大道，論次昭穆，載揚(yáng)顯號。于以采蘩，于彼中園，誰其尸之？有齋列孫。嗚呼！敢告茲辰，以永薄祭。尚饗！
◇ 祭外祖祖母文維年月日，外孫滎陽鄭宏之、京兆杜甫，謹(jǐn)以寒食庶羞之奠，敢昭告于外王父母之靈：嗚呼！外氏當(dāng)房，祭祀無主。伯道何罪？元陽誰撫？緬維夙昔，追思艱窶。當(dāng)太后秉柄，內(nèi)宗如縷。紀(jì)國則夫人之門，舒國則府君之外父。聿以生居貴戚，釁結(jié)狂豎。雌伏單棲，雄鳴折羽。憂心忄忄，獨行踽踽。悲夫景分飛忽，間于鳳凰；咄彼讒人有詞，異於鸚鵡。初我父王之遘禍，我母妃之下室。深狴殊涂，酷吏同律。夫人於是布裙屨，提餉潛出。昊天不傭，退藏於密。久成凋瘵，溘至終畢。蓋乃事存於義陽之誄，名播於燕公之筆。嗚呼哀哉！宏之等從母昆弟，兩家因依。弱歲俱苦，慈顏永違。豈無世親，不如所愛？豈無舅氏，不知所歸？誓以偏往，測戀光輝。漸漬相勖，居諸造微。幸遇圣主，愿發(fā)清機(jī)。以顯內(nèi)外，何當(dāng)奮飛？洛城之北，邙山之曲；列樹風(fēng)煙，寒泉珠玉。千秋古道，王孫去兮不歸；三月晴天，春草萋兮增綠。頃物將牽累，事未遂欲，使淚流頓盡，血下相續(xù)者矣。捧奠遲迥，炯心依屬。庶多載之灑掃，循茲辰之軌躅。
◇ 祭故相國清河房公文
維唐廣德元年歲次癸卯犯九月辛丑朔二十二日壬戌，京兆杜甫，敬以醴酒茶藕鯽之奠，奉祭故相國清河房公之靈曰：「嗚呼！純樸既散，圣人又歿；茍非大賢，孰奉天秩？唐始受命，群公間出；君臣和同，德教充溢。魏杜行之，夫何畫一；婁宋繼之，不墜故實。百余年間，見有輔弼；及公入相，紀(jì)綱已失。將帥干紀(jì)，煙塵犯闕；王風(fēng)寢頓，神器圮裂。關(guān)輔蕭條，乘輿播越。太子即位，揖讓倉卒；小臣用權(quán)，尊貴倏忽。公實匡救，忘餐奮發(fā)；累控直詞，空聞泣血。時遭，國有征伐；車駕還京，朝廷就列；盜本乘弊，誅終不滅；高義沈埋，赤心蕩折。貶官厭路，讒口到骨；致君之誠，在困彌切。天道闊遠(yuǎn)，元精茫昧。偶生賢達(dá)，不必際會；明明我公，可云時代。賈誼慟哭，雖多顛沛；仲尼旅人，自有遺愛。二圣崩日，長號荒外；后事所委，不在臥內(nèi)。因循寢疾，憔翠無悔；夭閼泉涂，激揚(yáng)風(fēng)。天柱既折，安仰翊戴？地維則絕，安放夾載？豈無群彥？我心忉忉。不見君子，逝水滔滔。泄涕寒谷，吞聲賊壕；有車爰送，有紼爰操。撫墳日落，脫劍秋高；我公戒子，無作爾勞。斂以素帛，付諸蓬蒿；身瘞萬里，家無一毫。數(shù)子哀過，他人郁陶；水漿不入，日月其忄舀。州府救喪，一二而已；自古所嘆，罕聞知已。曩者書札，望公再起；今來禮數(shù)，為態(tài)至此。先帝松柏，故鄉(xiāng)梓；靈之忠孝，氣則依倚。拾遺補(bǔ)闕，視君所履；公初罷任，人實切齒。甫也備位此官，蓋薄劣耳；見時危急，敢愛身死？君何不聞，刑欲加矣；伏奏無成，終身愧恥。干坤慘慘，豺虎紛紛。蒼生破碎，諸將功勛；城邑自守，鼙鼓相聞。山東雖定，灞上多軍；憂恨展轉(zhuǎn)，痛傷氤氳。元豈正色？白亦不分；培婁滿地，昆侖無群。致祭者酒，陳情者文；何當(dāng)旅櫬，得出江？嗚呼哀哉！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