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部 卷三百一
作者：董誥等 纂修◎ 呂向向字子回，涇州人。開元十年召入翰林，兼集賢院校理。累遷中書舍人，改工部侍郎。卒贈華陰太守?！蟆∶廊速x
帝初馳六飛之不測，奄四海而作君，曜明威，嶷崇勛，固盡善而盡美，又焉得而稱云。時屯既康，圣躬之豫，樂以和操，色以怡慮。豈曰帝則，實惟君舉，庸克推腹心，增耳目。燕趙鄭衛(wèi)楚越巴漢之邦，士農(nóng)工商皂隸輿臺之族，不鄙褊陋，不隔賤卑，工技者密聞，淑邈者遽知。上心由是震蕩，中使載以交馳，周若布，迅如飆發(fā)。以日系時，以時系月，德雋相次，為樂不歇。闐紫微，環(huán)帝座，蕖華灼爍，柳容婀娜，輕羅隨風(fēng)，長舒霧。肌膚紅潤，柔姿靡質(zhì)；妖艷夭逸，絕眾挺出。然容冶，霍若明媚；曼錄騰光以橫波，修蛾濯色以總翠。齒編貝，鬢含云；顏綽約以冰雪，氣芬郁而蘭薰；腰佩激而成響，首飾曜而騰文。或纖麗婉以似羸，或盛態(tài)而多??；有沈靜見節(jié)，有語笑呈姿。思若老成，體類嬰兒，真天子所御者，非庶人當(dāng)有之，洎懷春暮，睇情晷；列筵於林，方舟於水。自任縱誕，相與攀倚；鳥間關(guān)而共嬌，花散亂而增美。吹碧葉，吐紅蕊，左右相視，游嬉未已。見頹景之迫汜，攜密親，召近臣；陳金與瑤席，朗月垂光而射人；列星奪采，長河滅津。然后絲竹發(fā)越，金石鏗钅；守則異器，動則和鳴。妙舞謂何尚以輕，善歌取何矜以清；齊列捷獵，按次屏營。間直往以曳緒，炊轉(zhuǎn)入而旋縈；低視候節(jié)，紆體遺聲。遏行云，結(jié)遺風(fēng)；眾工相錯，迭美不同。夕以闌，樂亦闋；醉以蕩情，樂以忘節(jié)。帝曰：「今日為娛，前代固無，當(dāng)以共悅，可得而說?！贡娊怎滠]，離席遷延。咸齊首，互舉酒；歌千春，稱萬壽。因進(jìn)曰：「妾家賤族，陋目褊心。陛下衣綺與羅紈，飾珠翠與碧金；燕私陳乎笙鼓，和樂象乎瑟琴。何恩渥以增極，而悅愉之備深；顧薄軀之無谷，空負(fù)惠以難任?！褂忻酪蝗?，激憤含顰；凜若秋霜，肅然寒筠。乃徐進(jìn)而前止，遂抗詞而外陳，曰：「眾妾面諛，不可侍君之側(cè)。指摘背意，委曲順色；故毀妍而成鄙，自崇謬而破直。妾異爾情，敢對以臆。若彼之來，違所親，離厥夫；別兄弟，棄舅姑。戚族愧羞，鄰里嗟吁；氣哽咽以填塞，涕流離以г濡；心絕瑤臺之表，目斷層城之隅。人知君命乃天不可讎，尚懼盜有移國、水或覆舟。伊自古之亡主，莫不此游；借為元龜，鑒在宗周；眾以為喜，妾以為憂?！轨稌r天顏回移，圣心感通；竟夜罷寢，須明導(dǎo)衷。俾革進(jìn)伎樂者為薦士之官，征艷色者為聘賢之使；闕下駿奔，王庭麇至。野無遺材，山無逸人；賁然偕道，與物恒春。若此之淑美，豈同夫玉顏絳唇、巧笑工顰、惑有國之君臣者哉。
◇ 述圣頌天輔圣德，配極而崇，帝者祖兮。神行慈旨，布澤而洽，人之父兮。葉命高岳，喻壽其齊，招靈祜兮。飛文孤標(biāo)，灑翰又類，使物睹兮。騰雄激烈，交天聲芬，偃上古兮。發(fā)潤飄清，總此光氣，覆下土兮?？禺愰喢睿饬Κq懸，空作矩兮。征往到今，辭聽相授，無與伍兮。
◇ 諫令突厥入仗馳射疏臣聞鴟不鳴，未為瑞鳥；猛武雖服，豈齊仁獸。是由鬼性毒行，久務(wù)常積故也。今夫突厥者正與此類，安忍殘賊，莫顧君親。陛下持武義臨之，修文德來之。既忄威靈，又沐聲教，以力以勢，不得不庭。故稽顙稱臣，奔命遣使。陛下乃能收其傾效，雜以從官，赴封禪之禮，參玉帛之會。此德業(yè)自盛，固不可名焉。因復(fù)詔許侍宸游，召入禁仗，仰英姿之四照，送神藝之百發(fā)。恩意俱極，誠無得逾焉。乃更賜以馳逐，使操弓矢，競飛鏃於前，同獲獸之樂。是屑略太過，未敢取也。雖圣胸豁達(dá)，與物無猜，而愚心徘徊，與時加栗。儻此等各懷犬吠，交肆盜憎，荊卿詭動，何羅竊至，逼嚴(yán)蹕，稍冒清塵，縱即殆元兕，墟幽土，單于為醢，穹廬為ㄜ，何塞過責(zé)。特愿陛下勿復(fù)親近，使知分限，待不失常，歸於得所。此謂回兩曜之鑒，祛九宇之憂，孰不幸甚。
◎ 劉彤彤。開元時官右拾遺?！蟆≈G拜陵寢早表
臣彤言：陛下明發(fā)不寐，展敬山陵，朝拜之期，必候清曉。此誠孝思罔極，求諸幽明之宏義也。將士發(fā)軫，路猶曛黑，紅塵四合，白刃交馳，往來不相知，左右不相識。假令有敗車逸馬，朽木枯株，則變在不虞，患生所忽，不可輕也。愚臣淺識，實以逼迫，伏愿慮及細(xì)微，以安宗社，拜陵之日，必候朝光，則凡百歡心，普天幸甚。
◇ 論鹽鐵表臣聞國之興衰，在人不在天；政之理亂，在變不在習(xí)。故殷辛失道，雖得歲而亡；齊桓反經(jīng)，雖改法而霸。此則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之明效也。是以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沿樂者，豈祖孫父子，茍欲殊其業(yè)耶？誠代異乎宜，而時有所適，不得已而然耳。故能功格天地，道濟(jì)生人，三五而來，未聞有弊而不遷、以之長治者也。國家承亡隋之季，開累圣之業(yè)，至於憲章彝典，立教垂訓(xùn)，可謂詳矣。然猶倉廩未實、流庸未還、俗困兼并、人嗟杼軸者，所謂能適道矣，而未能權(quán)，積習(xí)之見不回，而隨時之宜未得故也。臣聞漢之五葉，孝武為政，一廄馬三十萬匹，后宮數(shù)千人，外討戎夷，內(nèi)興宮室，殫費(fèi)之甚，實百當(dāng)今。然而古費(fèi)多而貨有余、今用少而財不足者，何也？豈非古取山澤，而今取貧人哉！取山澤，則公利厚而人歸於農(nóng)；取貧人，則公利薄而人去其業(yè)。此所以古今不一，贏儉相懸。故先王之作法也，山海有官，虞衡有職，輕重有術(shù)，禁發(fā)有時。一則專農(nóng)，二則饒國，濟(jì)人盛事也。臣實謂當(dāng)今宜之。夫煮海為鹽、采山鑄金、伐木為室者，豐余之輩也；寒而無衣、饑而無食、庸賃自資者，窮苦之流也。若能收山海厚利，奪豐余之人，蠲調(diào)斂重徭，免窮苦之子，所謂損有余而益不足，帝王之道，可不謂然乎！臣愿陛下詔鹽鐵木等官，收興利貨，貿(mào)遷於人，則不及數(shù)年，府有余儲矣。然后下寬大之令，蠲窮獨(dú)之徭，可以惠群生，可以柔荒服。討百蠻不憂千金之費(fèi)，懷萬國自有三錫之饒。雖戎狄猾夏，堯湯水旱，無足虞也。如此，則成康刑措而頌聲作，臣愚易之。臣聞可與守成而難與慮始者，常情是也。陛下若允臣愚計，便付有司，則恐由習(xí)常，就之無日。伏請付中書門下，令妙擇才干，委以使車，則愚臣所獻(xiàn)，儻裨萬一。奉天適變，惟在陛下行之。
◇ 河南府奏論驛馬表
臣某言：今月一日，中使魏光勝至。伏奉手詔，當(dāng)管每驛更加添鞍馬，不得停留往來使命者。伏以所到郵傳，以備急宣，由臣術(shù)無方，致令馬畜有闕。忽奉恩詔，憂惶失圖，臣某中謝。臣伏以當(dāng)府重務(wù)，無過驛馬。臣到官之日，惟此是圖，雖牧市百端，死損相繼。蓋緣府界闊遠(yuǎn)，山谷重突，自春多雨，馬蹄又軟，驅(qū)馳石路，斃踣實多。比於陜虢已西，及汝鄭等處，道路稍異，日夜倍憂。又西自永寧，東自汜水，南到臨汝，北達(dá)河陽，正驛都管一十六所，常加填備，動以久闕。此皆臣無政術(shù)，上軫圣心，地局天，不足所處。臣今分遣官吏，稍加價錢，兼令外求，冀免有闕。臣某中謝。又盧會昌到日，臣謹(jǐn)依詔旨，差人領(lǐng)送上都。無任懇迫惶懼之至。
◎ 邢巨
巨，揚(yáng)州人。開元七年中文詞雅麗科，官監(jiān)察御史。
◇ 應(yīng)文辭雅麗科對策（并問）
問：朕聞至道雖微，不言而化，皇天陰騭，相葉其彝。信寒暑而生成，施雨而沐潤；垂范作訓(xùn)，樹君育人。時有澆淳，教垂繁略；成湯既圣，禹道云亡?！渡ｌ琛贰ⅰ豆蕊L(fēng)》，屢動詩人之刺；塞門、反坫，時遺宣父之嫌。我國家拯彼頹綱，開茲盛業(yè)。朕以不德，襲號乘時，而皇極之道未敷，謨明之軌尚闕。思宏厥理，其義安從？至如視聽貌言，恒若時若，會極歸極，作哲作，一以貫之，何方而可？夫禮以飾情，情疏則禮略；樂以通感，感至則神和。理內(nèi)為同，修外為異，同異之用，有昧其功。人俗未融，佇明斯要。又《四時》、《武德》，制自何君？《五行》、《文始》，本之誰代？《昭德》、《盛德》，莫辨所尊；《昭容》、《禮容》，未祥所出。悉情以對，用釋余疑。
對：臣聞太宗文皇之御天下也，廣直言之路，開納善之門，近臣盡規(guī)，庶人畢議，可謂至矣。今皇天眷命陛下，紹復(fù)先業(yè)，齊心法宮之中，冕旒正殿之上，詳延秀異，詢及芻蕘。若乃敷皇極以作則，弘禮樂以垂訓(xùn)，彝倫攸序，群德畢舉，斯太宗之盛事也。豈前王訪九疇之要、貞三極之本，能望清光哉！天文昭回，萬物盡睹，臣謬以黃綬之末，預(yù)聞赤墀之議，將何以塞厚問，揚(yáng)天休。臣聞諸仲尼曰：「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某未之逮也，而有志焉。」自上皇不歸，大道悠久，圣人順天地之性，究變化之元，雖損益以文質(zhì)，或沿襲以忠敬。至於飾禮容以昭賁，崇樂舞以立象，樹君牧人，茂時育物，其致一也。夫務(wù)本於道，則浮競可以鎮(zhèn)靜；習(xí)俗於變，即純一或以偽遷。故輕樂見誚於《國風(fēng)》，昧禮貽訓(xùn)於圣典，蓋有由焉。唐興百有余載，高祖以武功定鼎，紐天綱於八；太宗以睿圣握符，纂天光於三象。蕩亡隋之頹靡，宏圣唐之簡易，盛德大業(yè)，與三代同風(fēng)。伏惟陛下誕受天休，光膺景命，粵若昭德殷薦之禮，感和通神之教，敬事睿圣之征，順時布德之典，將以登格皇穹，鴻業(yè)也；啟迪王命，大猷也；風(fēng)雨時若，休征也；人俗康寧，至教也。五輝葉訓(xùn)，八方順軌，堯舜之盛，無以加焉；成康之道，復(fù)何足數(shù)！而猶曰皇道未敷，謨明尚闕，發(fā)天章於圣藻，采至言於輿誦，陛下之謙讓也，愚臣何足以知之。
制策曰「至如視聽貌言，恒若時若，會極歸極，作哲作，一以貫之，何方而可」者，臣聞王政之端，本於性也；至化之極，歸於理也。能盡其性而合乎理，則休征至；不盡其性而悖乎理，則咎征至。故圣人法天以立性，畏天以作則，見天道之在五行，人事應(yīng)之，彰彰類矣。自非統(tǒng)性命之理，求天人之端，孰能從言以作，因事以求哲，順而會其極，蒙恒而返其道？適於數(shù)，故雖以五事明；宗其極，則可以一理貫。臣又聞圣心鏡物，必采於至妙；大道虛象，垂契於理先。然即繼圣業(yè)者其道同，遵王度者其化一。陛下體周武之盛德，訪唐堯之遺事，龜圖靈文，天光垂象。伏愿沐時雨於動植，散祥風(fēng)於涵泳，則大中之道，何以尚茲？制策曰：「夫禮以飾情，情疏則禮略；樂以通感，感至則神和。理內(nèi)為同，修外為異，同異之用，有昧其功。人俗未融，佇明斯義?！端臅r》、《武德》，制自何君？《五行》、《文始》，本之誰代？《昭德》、《盛德》，莫辨所尊；《昭容》、《禮容》，未祥所出?！钩悸劧Y樂，其所由來尚矣。先王所以美教化，厚人倫，以致太平也。必將考其理，求其端，故揖讓之教，末而安上，存乎至簡；舞詠之功，淺而移風(fēng)，歸乎至易。夫辨升降，彰采服，此禮之所以飾情也；登金石，翔景瑞，此樂之所以通感也。故感發(fā)於內(nèi)，樂由衷以致和；情見乎表，禮自外以為異。雖清濁之資，考性則殊；而教化之端，在理斯一。況今懿綱被遐裔，至道冠生靈，和理日躋，同乎大順，非禮樂之化，其孰能至此乎！夫崇德垂范，此同異之用也；教齊化密，此人俗之融也。至如武德之盛，武之業(yè)也；文德之盛，順之至也。神道設(shè)教，制四時於炎歷；德徽可崇，增五行於橫序。尊三德於清廟，表二容於盛禮。圣問昭，與天道以元亨；狂言鄙賤，仰天文而知愧。謹(jǐn)對?！蟆ζ硖锱?br>〈甲擊鼓祈年谷於田祖，司察以禮不下庶人，於法，不伏判?！?br>先王教人，貴賤有等。帝為重，躬青耜於靈壇；終畝惟勤，法朱於御典。候鳥星之仲月，辟龍鱗於上腴。祥應(yīng)《豳詩》，祈歲功於土谷；疑生《魯禮》，罪越命於金章。甲即非辜，擊之可也。且援χ而進(jìn)，聲坎坎於田郊；嘉粟佇登，福穰穰於歲報。司察此舉，未曰合宜；甲之不伏，固當(dāng)其理。
◎ 拓跋興宗興宗，元宗時人。
◇ 請致仕侍親表臣某言：臣聞懷祿者恥於冒進(jìn)，事親者貴在及時。茍貪非分之榮，何報所生之德？臣興宗中謝。伏奉某月日敕，許臣入京覲省者。臣母譙郡太夫人曹氏，今八十有四，一遭風(fēng)疾，倍加羸忄。臣之戰(zhàn)灼，罔知攸從。然曹氏有臣，更無他子。臣才齠齔，父已背亡，守志偏棲，鍾情善訓(xùn)，恩深徙宅，慈過折[QYDE]，孤危相保，臣得成立。蕃夷賤末，久荷國恩，靡鈍策疲，已歷三紀(jì)。腰金拖紫，四八命，每慚祿厚，慮臣身災(zāi)。況老親在堂，迫於衰疾，而更晨昏有闕，尸素?zé)o厭。碩鼠貽刺，林鳥不若，尚參朝列，心豈遑安？特乞停官，許從歸侍，則藜藿之養(yǎng)，子道獲申；桑榆之暉，母心是慰。當(dāng)今大圣御極，群賢共理，豈資微臣，而在冗職！雙鳧只雁，寧覺少多？九牛一毛，未為增損。倘明神見，母體漸平，在臣犬馬，敢不驅(qū)策！伏望采詩人之錫類，鑒令伯之陳情，曲降鴻私，俯矜微懇，垂恩遂志，死將萬足！不勝懇款之至。
◇ 第二表
臣某言：臣前表自陳，上訴母親，乞停所職，以就私養(yǎng)。圣恩未許，懇愿莫從，母子二人，肝腦涂地。臣某中謝。臣初孩則孤，未冠而仕，不識父兄之教，但承慈母之育。向母無臣，則烏鳥誰哺？向臣忘母，則禽獸不若，更無性命，以至成長。今臣老母八十五載矣，加之疾疹，日甚一日，有增無減，湯藥杜口，粥食不入。頃乃祈恩請命，忍死待臣。臣不承圣恩，不復(fù)見母；母不蒙圣造，亦不重見臣。自從去年，漸能開釋，若臣又辭母，母更別臣，臣母必即倚門氣絕、上馬心斷。母必失臣，臣亦失母，忠孝雙缺，公私并喪。假臣強(qiáng)顏，茍冒榮寵，猶望孝理，抑就名教。以蕃夷之賤品，忝冠冕之清流，身帶三印，爵封五等，入踐命卿，出為副將，正是臣報國立功、榮宗耀戚之時。愛惜毛羽，保持名位，寧可進(jìn)寸，其容退尺，豈愿損華轂以傅板輿，樂居而忘厚秩？士君子猶貪其富貴，臣種類豈知其矯飾！母不能割慈忍愛，子不可背義違親，二者之心，賢愚共悉。方寸既亂，焉可以理軍？否臧皆兇，焉足以謀敵？無自招於遄死，則未戰(zhàn)以取亡，何以為萬人之命、赴國家之急？陛下於愚臣過聽，謂邊將得人，則有隴右專知教練兵馬使右驍衛(wèi)將軍藺廷輝，材略冠軍，智勇無對。今節(jié)度王忠嗣知其名，已令攝使替臣。如流輩諸將，皆是可惜。臣匹夫之勇，而不見萬人之?dāng)常我譃貘B之眾，而不用熊羆之師？陛下必以臣幸無大過，不令失職，即望全其官守，罷以軍麾，減其俸祿，以延老母。略許其宿衛(wèi)，兼遂微臣之定省，朝則覲君，退還侍母。公私兩遂，忠孝并存，母子如初，生死萬足，遠(yuǎn)近夷落，咸知聲教。無任懇切危急之至。
◇ 第三表
臣某言：臣聞事君愛親，出忠入孝；孝茍不足，忠能獨(dú)全，自古及今，未之有也。臣夙遭兇憫，早喪父兄，母祗育臣，臣惟侍母，更相為命，逮至於今。臣愿報國安親，兩遂忠孝。況臣少從邊役，侍養(yǎng)多違，母常憶臣，積憂成疾。往者一辭天闕，六變星霜，徒叨守郡之榮，終切倚門之望。加以老母年將遄邁，景晏桑榆，衰疾交侵，藥餌無主。頃乃祈哀上請，忍死待臣。臣幸獲歸寧，老母稍安寢息，再造之施，空荷於干坤；廣大之恩，無階於答效。臣又聞子急告父，臣急告君，今母若無臣，臣定失母，所以隳裂肝膽、塵犯威嚴(yán)，乞停臣尸素之祿，假老母殘余之命，誠為至愿，非敢飾情。自圣鑒未迥，懇誠猶阻，而臣又不幸，愚子供奉官右威衛(wèi)郎將守義近亡。臣今然，形影相吊，生人之極，無甚於臣。老母既見孫亡，預(yù)愁臣去，舊患未損，泣盡繼血。伏惟圣主孝理天下，特降綸言：「戶有老親，令蠲賦役；鄉(xiāng)有孝子，必表門閭?！逛┖趸耐獍傩U，咸被教化。臣雖戎狄賤品，忝沐薰風(fēng)，烏鳥之心，實愧乳哺。若使貪榮徇祿，背義忘親，固天地所不容，人倫所同棄，更何面目，敢列圣朝？特望上垂天光，俯照愚懇，矜臣養(yǎng)親之日短，效命之日長，允其停官，許令侍疾。四夷慕義，陛下之德化無窮，豈惟微臣獨(dú)荷恩私！無任迫切屏營之至。
◎ 李休烈休烈，開元中官洛陽尉。
◇ 對傭書判
〈甲居道周，以傭書自業(yè)，乙侮之，折以笞其背，甲告他物毆人?！?br>士生於代，各安其業(yè)，或削觚成學(xué)，或握槧求工。道既多門，藝非一揆。甲言自巷黨，爰居道周，雖殊蘭蕙之游，且桑榆之蔭。傭書自給，道有類於班超；因侮見罪，跡方均於寧越。汗簡之責(zé)，既不見稱；折之尤，理宜從譴。
◎ 袁暉
暉以魏知古薦為左補(bǔ)闕，開元中自邢州司戶參軍召入，校正群籍。
◇ 對歸胙判
〈甲監(jiān)享，以胙歸，父而祭?！涤嗖患?，昭彼前聞，事且違經(jīng)，慚於達(dá)者。甲忝居官序，式陪精意，悅分胙以言旋，鄙過屠而自足。瞻白華之養(yǎng)，孝則盡誠；昧非肉之言，理難逃責(zé)。遠(yuǎn)儔知禮，雖惡於鄒人；近取恤刑，宜寬於漢典。
◎ 韓朝宗
朝宗，太子賓客思復(fù)子。天寶初為京兆尹，出為高平太守，貶吳興別駕卒。
◇ 諫作乞寒胡戲表
臣聞之《傳》曰：「辛有適伊川，見被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為戎乎？其禮先亡矣。』」后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以其中國之人，習(xí)戎狄之事。一言以實，百代可知。竊惟王公貴人，國之藩翰，凡所舉措，須合彝典。今之乞寒，濫觴胡俗，臣參聽物議，咸言非古。作事不法，無乃為戒。伏愿陛下三思，籌其所以。又道路籍籍，咸云皇太子微行觀此戲，且元良國本，蒼生ム賴，輕此馳驟，能無蹶？況兇奴在邸，實繁有徒，刺客密發(fā)，何限夷夏？卒然奔呼，掩襲無備，邂逅驚擾，則憂在不測。白龍魚服，取困豫且，深可畏也！惟陛下愛人活國，憂勤庶政，今所施為，豈徒然矣？豈不以元象變見，疫癘相仍，厭甲兵之災(zāi)，助太陰之氣？臣識愚瞽，以為無益。臣聞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未聞?wù)讈y，以來多福。太戊修政而桑谷自萎，景公善言而熒惑退舍，彰善罰惡，天之道也。伏愿去邪勿疑，昭德以待，豈區(qū)區(qū)末法，而能定其休咎哉？◎ 何延之
延之，開元十年官職方員外郎筠州刺史。
◇ 蘭亭始末記
《蘭亭》者，晉右將軍會稽內(nèi)史瑯琊王羲之逸少所書之詩序也。右軍蟬聯(lián)美胄，蕭散名賢，雅好山水，尤善草隸。以晉穆帝永和九年三月三日，宦游山陰，與太原孫統(tǒng)承公、孫綽興公、廣漢王彬之道生、陳郡謝安安石、高平郄曇重熙、太原王蘊(yùn)叔仁、釋支遁道林，及其子凝之、徽之、操之等四十有二人，修祓禊之禮。揮毫制序，興樂而書。用蠶璽紙、鼠須筆，遒美勁健，絕代特出。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字有重者，皆構(gòu)別體。其中之字，最多乃有二十許字，變轉(zhuǎn)悉異，遂無同者。是時殆有神助，及醒暑后，他日更書數(shù)十本，終無及者。右軍亦自愛重此書，留付子孫。傳至七代孫智永，即右軍第五子徽之之后，安西成王諮議彥祖之孫、盧陵王胄曹昱之子、陳郡謝少卿之外甥也。與兄孝賓俱舍家入道，俗號永禪師。禪師克嗣良裘，精勤此藝，常居永欣寺閣上臨書。所退筆頭，置之於大竹簏；簏受一石余，而五簏皆滿。凡三十年，於閣上臨真草千文八百余本，浙江東諸寺各施一本。今有存者，猶直錢數(shù)萬。孝賓改名惠欣。兄弟初落時，住會稽嘉祥寺，寺即右軍之舊宅也。后以每年拜墓便近，因移此寺。自右軍之墳及右軍叔薈以下塋域，并置山陰縣西南三十一里蘭渚山下。梁武帝以欣、永二人皆能崇釋教，故號所居之寺為永欣焉。事見《會稽志》。其臨書之閣，至今尚在。禪師年近百歲及終，其遺書并付與弟子辯才。辯才姓袁氏，梁司空昂之元孫。博學(xué)工文，琴奕書畫，皆臻其妙。每臨禪師之書，逼真亂本。辯才常於寢房伏梁上鑿為暗檻，以貯《蘭亭》，寶惜貴重，甚於禪師在日。至貞觀中，太宗以聽政之暇，銳志玩書，臨右軍真草書帖，購募備盡，唯未得《蘭亭》。尋知此書知在辯才處，乃降敕追師入內(nèi)道場供養(yǎng)，恩赍優(yōu)洽。數(shù)日后，因言次乃問及《蘭亭》，方便善誘，無所不至。辯才確稱往日侍奉先師，實嘗獲見，自禪師喪后，氵存經(jīng)喪亂，墜失不知所在。既而不獲，遂放歸越中。后更推究，不離辯才處，又敕追辯才入內(nèi)，重問《蘭亭》。如此者三度，竟靳固不出。上謂侍臣曰：「右軍之書，朕所偏寶。就中逸少之跡，莫如《蘭亭》，求見此書，勞於寤寐。此僧暮年，又無所用，若為得一智略之士，設(shè)謀計取之?！干袝移蜕浞吭g奏曰：「監(jiān)察御史蕭翼者，梁元帝之曾孫，今貫魏州莘縣。負(fù)才藝，多權(quán)謀，可充此使，必當(dāng)見獲。」太宗遂召見翼。翼曰：「若作公使，義無得理。臣請私行詣彼，須得二王雜帖數(shù)通。」太宗依給。
翼遂改冠微服至洛陽（一作潭），隨商人船下至越州。又衣黃衫，極寬長潦倒，得山東書生之體。日暮入寺，巡廊以觀壁畫。過辨才院，止於門前。辯才遙見翼，乃問曰：「何處檀越？」翼因便前禮拜云：「弟子是北人，來此鬻蠶種。歷寺縱觀，幸遇禪師?！购疁丶犬?，語議便合，因延入房內(nèi)，即共圍棋撫琴，投壺握槊，談?wù)f文史，意甚相得。乃曰：「白頭如新，傾蓋若舊，今后無形跡也?！贡懔粢顾蓿O(shè)缸面、藥酒、茶果等。江東云缸面，猶河北稱甕頭，謂初熟酒也。酣樂之后，請賓賦詩。辯才扌突得來字韻，其詩曰：「初醞一缸開，新知萬里來。披同落寞，步月共徘徊。夜久孤琴思，風(fēng)長旅雁哀。非君有秘術(shù)，誰照不然灰?！故捯磙型坏谜凶猪崳娫唬骸稿忮丝盍枷?，殷勤荷勝招。彌天俄若舊，初地豈成遙。酒蟻傾還泛，心猿躁自調(diào)。誰憐失群翼，長苦棄空飄（一作良若業(yè)風(fēng)飄）?！瑰事酝舜酥S詠，恨相知之晚。通宵盡歡，明日乃去。辯才曰：「檀越間即更來。」翼乃載酒赴之，興后作詩。如是者數(shù)次，於是詩酒為務(wù)，僧俗混然，遂經(jīng)旬朔，翼示師梁元帝自畫職貢圖，師嗟賞不已，因談?wù)摵材?。翼曰：「弟子先世皆傳二王楷書法，弟子自幼來耽玩，今說有數(shù)帖自隨?！罐q才欣然曰：「明日可攜來看?！挂硪榔诙?，出其書示辯才。辯才熟詳之，曰：「是則是矣，然未佳善也。貧僧有一真跡，頗亦殊常?！挂碓唬骸负翁俊罐q才曰：「《蘭亭》?！挂硌鹦υ唬骸笖?shù)經(jīng)亂離，真跡豈在？必是響榻偽作耳！」辯才曰：「禪師在日保惜，臨亡之際，親付於吾。付授有緒，那得參差！可明日來看?！辜耙淼?，師自於屋梁上檻內(nèi)出之。翼見訖，故駁瑕指類曰：「果是響榻書也。」紛競不定。自示翼之后，更不復(fù)安於伏檻，并蕭翼二王諸帖，并借留置於幾案之間。辯才時年八十余，每日於窗下臨學(xué)數(shù)遍，其篤好也如此。自是翼往還即數(shù)，童弟等無復(fù)猜疑。后辯才赴靈汜橋南嚴(yán)遷家齋，翼遂私來房前，謂弟子曰：「翼遺一物在此?！雇蛹礊殚_門，翼遂於案上取得《蘭亭》，及御府二王書帖。赴永安驛，告驛長凌曰：「我是御史，奉敕來此。今有墨敕，可報汝都督知?！苟级烬R善行聞之，馳來拜謁。蕭翼因宣示敕旨，具告所由。善行走使人召辯才，辯才仍在嚴(yán)遷家未回寺，遽見追呼，不知所以。又遣散直云，侍御史須見。及才來見，御史乃是房中蕭生也。蕭翼報云：「奉敕遣來取《蘭亭》，《蘭亭》今得矣，故喚師來作別?！罐q才聞?wù)Z，哽絕良久始蘇。翼便馳驛而發(fā)，至都奏御。太宗大悅，以元齡舉得其人，賞錦彩千段；擢拜翼為員外郎，加入五品，賜銀瓶一、金鏤瓶一、瑪瑙碗一，并實以珠，內(nèi)廄良馬兩匹，兼寶裝鞍轡，莊宅各一區(qū)。太宗初怒老僧之秘吝，以其年耄，不忍加刑。數(shù)月后仍賜物三千段、谷三千石，敕越州支給。辯才不敢將入已用，回造三層寶塔。塔甚精麗，至今猶存。老僧因悸病不能強(qiáng)飯，惟ヱ粥，歲余乃卒。帝命供奉榻書人趙模、韓道政、馮承素、諸葛貞等四人，各拓數(shù)本，以賜皇太子諸王近臣。貞觀二十三年，圣躬不豫，幸玉華宮含風(fēng)殿。臨崩，謂高宗曰：「吾欲從汝求一物。汝誠孝也，豈能違吾心耶？汝意何如？」高宗哽咽流涕，引耳聽命。太宗曰：「所欲得《蘭亭》，可與我將去?！辜肮瓌Σ贿z，同軌畢至，隨仙駕入元宮矣。今趙模等所拓在者，一本尚直錢數(shù)萬也。人間本亦稀少，絕代之珍寶，難可再見。吾嘗為左千牛將軍時，隨牒適越。巨海，登會稽，扌突禹穴，訪奇書。名僧處士，猶倍諸郡，固知虞預(yù)之著《會稽典錄》，人物不絕，信而有征。其辯才弟子元素，俗姓楊氏，華陰人也，漢太尉之后。六代祖期為桓元所害，子孫避難，流竄江東，后遂編貫山陰，即吾之外氏近屬今殿中侍御史之族。長安三年，素師已年九十三，視聽不衰，猶居永欣寺永禪師故房，親向吾說。聊以退食之暇，略疏始末，庶將來君子，知吾心之所存，付之永、明、溫、起等兄弟，其有好事同志者，亦無隱焉。於時歲在甲寅季春之月上已之日，感前修而撰此記。主上每暇隙，留神藝術(shù)，跡逾筆圣，偏重《蘭亭》。仆開元十年四月二十七日任筠州刺史，蒙恩許拜掃至都，尋訪所得委曲。緣病不獲詣闕，遣男昭成皇太后挽郎、吏部常選、騎都尉永寫本進(jìn)。其日奉日曜門司宣敕，內(nèi)出絹三十匹賜永。於是負(fù)恩荷澤，手舞足蹈，捧戴周旋，光駭閭里。仆天聞命，伏枕懷欣，殊恩忽臨，沈疴頓減，輒題卷末，以示后代。朝議郎、行職方員外郎、上柱國何延之記。
帝初馳六飛之不測，奄四海而作君，曜明威，嶷崇勛，固盡善而盡美，又焉得而稱云。時屯既康，圣躬之豫，樂以和操，色以怡慮。豈曰帝則，實惟君舉，庸克推腹心，增耳目。燕趙鄭衛(wèi)楚越巴漢之邦，士農(nóng)工商皂隸輿臺之族，不鄙褊陋，不隔賤卑，工技者密聞，淑邈者遽知。上心由是震蕩，中使載以交馳，周若布，迅如飆發(fā)。以日系時，以時系月，德雋相次，為樂不歇。闐紫微，環(huán)帝座，蕖華灼爍，柳容婀娜，輕羅隨風(fēng)，長舒霧。肌膚紅潤，柔姿靡質(zhì)；妖艷夭逸，絕眾挺出。然容冶，霍若明媚；曼錄騰光以橫波，修蛾濯色以總翠。齒編貝，鬢含云；顏綽約以冰雪，氣芬郁而蘭薰；腰佩激而成響，首飾曜而騰文。或纖麗婉以似羸，或盛態(tài)而多??；有沈靜見節(jié)，有語笑呈姿。思若老成，體類嬰兒，真天子所御者，非庶人當(dāng)有之，洎懷春暮，睇情晷；列筵於林，方舟於水。自任縱誕，相與攀倚；鳥間關(guān)而共嬌，花散亂而增美。吹碧葉，吐紅蕊，左右相視，游嬉未已。見頹景之迫汜，攜密親，召近臣；陳金與瑤席，朗月垂光而射人；列星奪采，長河滅津。然后絲竹發(fā)越，金石鏗钅；守則異器，動則和鳴。妙舞謂何尚以輕，善歌取何矜以清；齊列捷獵，按次屏營。間直往以曳緒，炊轉(zhuǎn)入而旋縈；低視候節(jié)，紆體遺聲。遏行云，結(jié)遺風(fēng)；眾工相錯，迭美不同。夕以闌，樂亦闋；醉以蕩情，樂以忘節(jié)。帝曰：「今日為娛，前代固無，當(dāng)以共悅，可得而說?！贡娊怎滠]，離席遷延。咸齊首，互舉酒；歌千春，稱萬壽。因進(jìn)曰：「妾家賤族，陋目褊心。陛下衣綺與羅紈，飾珠翠與碧金；燕私陳乎笙鼓，和樂象乎瑟琴。何恩渥以增極，而悅愉之備深；顧薄軀之無谷，空負(fù)惠以難任?！褂忻酪蝗?，激憤含顰；凜若秋霜，肅然寒筠。乃徐進(jìn)而前止，遂抗詞而外陳，曰：「眾妾面諛，不可侍君之側(cè)。指摘背意，委曲順色；故毀妍而成鄙，自崇謬而破直。妾異爾情，敢對以臆。若彼之來，違所親，離厥夫；別兄弟，棄舅姑。戚族愧羞，鄰里嗟吁；氣哽咽以填塞，涕流離以г濡；心絕瑤臺之表，目斷層城之隅。人知君命乃天不可讎，尚懼盜有移國、水或覆舟。伊自古之亡主，莫不此游；借為元龜，鑒在宗周；眾以為喜，妾以為憂?！轨稌r天顏回移，圣心感通；竟夜罷寢，須明導(dǎo)衷。俾革進(jìn)伎樂者為薦士之官，征艷色者為聘賢之使；闕下駿奔，王庭麇至。野無遺材，山無逸人；賁然偕道，與物恒春。若此之淑美，豈同夫玉顏絳唇、巧笑工顰、惑有國之君臣者哉。
◇ 述圣頌天輔圣德，配極而崇，帝者祖兮。神行慈旨，布澤而洽，人之父兮。葉命高岳，喻壽其齊，招靈祜兮。飛文孤標(biāo)，灑翰又類，使物睹兮。騰雄激烈，交天聲芬，偃上古兮。發(fā)潤飄清，總此光氣，覆下土兮?？禺愰喢睿饬Κq懸，空作矩兮。征往到今，辭聽相授，無與伍兮。
◇ 諫令突厥入仗馳射疏臣聞鴟不鳴，未為瑞鳥；猛武雖服，豈齊仁獸。是由鬼性毒行，久務(wù)常積故也。今夫突厥者正與此類，安忍殘賊，莫顧君親。陛下持武義臨之，修文德來之。既忄威靈，又沐聲教，以力以勢，不得不庭。故稽顙稱臣，奔命遣使。陛下乃能收其傾效，雜以從官，赴封禪之禮，參玉帛之會。此德業(yè)自盛，固不可名焉。因復(fù)詔許侍宸游，召入禁仗，仰英姿之四照，送神藝之百發(fā)。恩意俱極，誠無得逾焉。乃更賜以馳逐，使操弓矢，競飛鏃於前，同獲獸之樂。是屑略太過，未敢取也。雖圣胸豁達(dá)，與物無猜，而愚心徘徊，與時加栗。儻此等各懷犬吠，交肆盜憎，荊卿詭動，何羅竊至，逼嚴(yán)蹕，稍冒清塵，縱即殆元兕，墟幽土，單于為醢，穹廬為ㄜ，何塞過責(zé)。特愿陛下勿復(fù)親近，使知分限，待不失常，歸於得所。此謂回兩曜之鑒，祛九宇之憂，孰不幸甚。
◎ 劉彤彤。開元時官右拾遺?！蟆≈G拜陵寢早表
臣彤言：陛下明發(fā)不寐，展敬山陵，朝拜之期，必候清曉。此誠孝思罔極，求諸幽明之宏義也。將士發(fā)軫，路猶曛黑，紅塵四合，白刃交馳，往來不相知，左右不相識。假令有敗車逸馬，朽木枯株，則變在不虞，患生所忽，不可輕也。愚臣淺識，實以逼迫，伏愿慮及細(xì)微，以安宗社，拜陵之日，必候朝光，則凡百歡心，普天幸甚。
◇ 論鹽鐵表臣聞國之興衰，在人不在天；政之理亂，在變不在習(xí)。故殷辛失道，雖得歲而亡；齊桓反經(jīng)，雖改法而霸。此則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之明效也。是以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沿樂者，豈祖孫父子，茍欲殊其業(yè)耶？誠代異乎宜，而時有所適，不得已而然耳。故能功格天地，道濟(jì)生人，三五而來，未聞有弊而不遷、以之長治者也。國家承亡隋之季，開累圣之業(yè)，至於憲章彝典，立教垂訓(xùn)，可謂詳矣。然猶倉廩未實、流庸未還、俗困兼并、人嗟杼軸者，所謂能適道矣，而未能權(quán)，積習(xí)之見不回，而隨時之宜未得故也。臣聞漢之五葉，孝武為政，一廄馬三十萬匹，后宮數(shù)千人，外討戎夷，內(nèi)興宮室，殫費(fèi)之甚，實百當(dāng)今。然而古費(fèi)多而貨有余、今用少而財不足者，何也？豈非古取山澤，而今取貧人哉！取山澤，則公利厚而人歸於農(nóng)；取貧人，則公利薄而人去其業(yè)。此所以古今不一，贏儉相懸。故先王之作法也，山海有官，虞衡有職，輕重有術(shù)，禁發(fā)有時。一則專農(nóng)，二則饒國，濟(jì)人盛事也。臣實謂當(dāng)今宜之。夫煮海為鹽、采山鑄金、伐木為室者，豐余之輩也；寒而無衣、饑而無食、庸賃自資者，窮苦之流也。若能收山海厚利，奪豐余之人，蠲調(diào)斂重徭，免窮苦之子，所謂損有余而益不足，帝王之道，可不謂然乎！臣愿陛下詔鹽鐵木等官，收興利貨，貿(mào)遷於人，則不及數(shù)年，府有余儲矣。然后下寬大之令，蠲窮獨(dú)之徭，可以惠群生，可以柔荒服。討百蠻不憂千金之費(fèi)，懷萬國自有三錫之饒。雖戎狄猾夏，堯湯水旱，無足虞也。如此，則成康刑措而頌聲作，臣愚易之。臣聞可與守成而難與慮始者，常情是也。陛下若允臣愚計，便付有司，則恐由習(xí)常，就之無日。伏請付中書門下，令妙擇才干，委以使車，則愚臣所獻(xiàn)，儻裨萬一。奉天適變，惟在陛下行之。
◇ 河南府奏論驛馬表
臣某言：今月一日，中使魏光勝至。伏奉手詔，當(dāng)管每驛更加添鞍馬，不得停留往來使命者。伏以所到郵傳，以備急宣，由臣術(shù)無方，致令馬畜有闕。忽奉恩詔，憂惶失圖，臣某中謝。臣伏以當(dāng)府重務(wù)，無過驛馬。臣到官之日，惟此是圖，雖牧市百端，死損相繼。蓋緣府界闊遠(yuǎn)，山谷重突，自春多雨，馬蹄又軟，驅(qū)馳石路，斃踣實多。比於陜虢已西，及汝鄭等處，道路稍異，日夜倍憂。又西自永寧，東自汜水，南到臨汝，北達(dá)河陽，正驛都管一十六所，常加填備，動以久闕。此皆臣無政術(shù)，上軫圣心，地局天，不足所處。臣今分遣官吏，稍加價錢，兼令外求，冀免有闕。臣某中謝。又盧會昌到日，臣謹(jǐn)依詔旨，差人領(lǐng)送上都。無任懇迫惶懼之至。
◎ 邢巨
巨，揚(yáng)州人。開元七年中文詞雅麗科，官監(jiān)察御史。
◇ 應(yīng)文辭雅麗科對策（并問）
問：朕聞至道雖微，不言而化，皇天陰騭，相葉其彝。信寒暑而生成，施雨而沐潤；垂范作訓(xùn)，樹君育人。時有澆淳，教垂繁略；成湯既圣，禹道云亡?！渡ｌ琛贰ⅰ豆蕊L(fēng)》，屢動詩人之刺；塞門、反坫，時遺宣父之嫌。我國家拯彼頹綱，開茲盛業(yè)。朕以不德，襲號乘時，而皇極之道未敷，謨明之軌尚闕。思宏厥理，其義安從？至如視聽貌言，恒若時若，會極歸極，作哲作，一以貫之，何方而可？夫禮以飾情，情疏則禮略；樂以通感，感至則神和。理內(nèi)為同，修外為異，同異之用，有昧其功。人俗未融，佇明斯要。又《四時》、《武德》，制自何君？《五行》、《文始》，本之誰代？《昭德》、《盛德》，莫辨所尊；《昭容》、《禮容》，未祥所出。悉情以對，用釋余疑。
對：臣聞太宗文皇之御天下也，廣直言之路，開納善之門，近臣盡規(guī)，庶人畢議，可謂至矣。今皇天眷命陛下，紹復(fù)先業(yè)，齊心法宮之中，冕旒正殿之上，詳延秀異，詢及芻蕘。若乃敷皇極以作則，弘禮樂以垂訓(xùn)，彝倫攸序，群德畢舉，斯太宗之盛事也。豈前王訪九疇之要、貞三極之本，能望清光哉！天文昭回，萬物盡睹，臣謬以黃綬之末，預(yù)聞赤墀之議，將何以塞厚問，揚(yáng)天休。臣聞諸仲尼曰：「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某未之逮也，而有志焉。」自上皇不歸，大道悠久，圣人順天地之性，究變化之元，雖損益以文質(zhì)，或沿襲以忠敬。至於飾禮容以昭賁，崇樂舞以立象，樹君牧人，茂時育物，其致一也。夫務(wù)本於道，則浮競可以鎮(zhèn)靜；習(xí)俗於變，即純一或以偽遷。故輕樂見誚於《國風(fēng)》，昧禮貽訓(xùn)於圣典，蓋有由焉。唐興百有余載，高祖以武功定鼎，紐天綱於八；太宗以睿圣握符，纂天光於三象。蕩亡隋之頹靡，宏圣唐之簡易，盛德大業(yè)，與三代同風(fēng)。伏惟陛下誕受天休，光膺景命，粵若昭德殷薦之禮，感和通神之教，敬事睿圣之征，順時布德之典，將以登格皇穹，鴻業(yè)也；啟迪王命，大猷也；風(fēng)雨時若，休征也；人俗康寧，至教也。五輝葉訓(xùn)，八方順軌，堯舜之盛，無以加焉；成康之道，復(fù)何足數(shù)！而猶曰皇道未敷，謨明尚闕，發(fā)天章於圣藻，采至言於輿誦，陛下之謙讓也，愚臣何足以知之。
制策曰「至如視聽貌言，恒若時若，會極歸極，作哲作，一以貫之，何方而可」者，臣聞王政之端，本於性也；至化之極，歸於理也。能盡其性而合乎理，則休征至；不盡其性而悖乎理，則咎征至。故圣人法天以立性，畏天以作則，見天道之在五行，人事應(yīng)之，彰彰類矣。自非統(tǒng)性命之理，求天人之端，孰能從言以作，因事以求哲，順而會其極，蒙恒而返其道？適於數(shù)，故雖以五事明；宗其極，則可以一理貫。臣又聞圣心鏡物，必采於至妙；大道虛象，垂契於理先。然即繼圣業(yè)者其道同，遵王度者其化一。陛下體周武之盛德，訪唐堯之遺事，龜圖靈文，天光垂象。伏愿沐時雨於動植，散祥風(fēng)於涵泳，則大中之道，何以尚茲？制策曰：「夫禮以飾情，情疏則禮略；樂以通感，感至則神和。理內(nèi)為同，修外為異，同異之用，有昧其功。人俗未融，佇明斯義?！端臅r》、《武德》，制自何君？《五行》、《文始》，本之誰代？《昭德》、《盛德》，莫辨所尊；《昭容》、《禮容》，未祥所出?！钩悸劧Y樂，其所由來尚矣。先王所以美教化，厚人倫，以致太平也。必將考其理，求其端，故揖讓之教，末而安上，存乎至簡；舞詠之功，淺而移風(fēng)，歸乎至易。夫辨升降，彰采服，此禮之所以飾情也；登金石，翔景瑞，此樂之所以通感也。故感發(fā)於內(nèi)，樂由衷以致和；情見乎表，禮自外以為異。雖清濁之資，考性則殊；而教化之端，在理斯一。況今懿綱被遐裔，至道冠生靈，和理日躋，同乎大順，非禮樂之化，其孰能至此乎！夫崇德垂范，此同異之用也；教齊化密，此人俗之融也。至如武德之盛，武之業(yè)也；文德之盛，順之至也。神道設(shè)教，制四時於炎歷；德徽可崇，增五行於橫序。尊三德於清廟，表二容於盛禮。圣問昭，與天道以元亨；狂言鄙賤，仰天文而知愧。謹(jǐn)對?！蟆ζ硖锱?br>〈甲擊鼓祈年谷於田祖，司察以禮不下庶人，於法，不伏判?！?br>先王教人，貴賤有等。帝為重，躬青耜於靈壇；終畝惟勤，法朱於御典。候鳥星之仲月，辟龍鱗於上腴。祥應(yīng)《豳詩》，祈歲功於土谷；疑生《魯禮》，罪越命於金章。甲即非辜，擊之可也。且援χ而進(jìn)，聲坎坎於田郊；嘉粟佇登，福穰穰於歲報。司察此舉，未曰合宜；甲之不伏，固當(dāng)其理。
◎ 拓跋興宗興宗，元宗時人。
◇ 請致仕侍親表臣某言：臣聞懷祿者恥於冒進(jìn)，事親者貴在及時。茍貪非分之榮，何報所生之德？臣興宗中謝。伏奉某月日敕，許臣入京覲省者。臣母譙郡太夫人曹氏，今八十有四，一遭風(fēng)疾，倍加羸忄。臣之戰(zhàn)灼，罔知攸從。然曹氏有臣，更無他子。臣才齠齔，父已背亡，守志偏棲，鍾情善訓(xùn)，恩深徙宅，慈過折[QYDE]，孤危相保，臣得成立。蕃夷賤末，久荷國恩，靡鈍策疲，已歷三紀(jì)。腰金拖紫，四八命，每慚祿厚，慮臣身災(zāi)。況老親在堂，迫於衰疾，而更晨昏有闕，尸素?zé)o厭。碩鼠貽刺，林鳥不若，尚參朝列，心豈遑安？特乞停官，許從歸侍，則藜藿之養(yǎng)，子道獲申；桑榆之暉，母心是慰。當(dāng)今大圣御極，群賢共理，豈資微臣，而在冗職！雙鳧只雁，寧覺少多？九牛一毛，未為增損。倘明神見，母體漸平，在臣犬馬，敢不驅(qū)策！伏望采詩人之錫類，鑒令伯之陳情，曲降鴻私，俯矜微懇，垂恩遂志，死將萬足！不勝懇款之至。
◇ 第二表
臣某言：臣前表自陳，上訴母親，乞停所職，以就私養(yǎng)。圣恩未許，懇愿莫從，母子二人，肝腦涂地。臣某中謝。臣初孩則孤，未冠而仕，不識父兄之教，但承慈母之育。向母無臣，則烏鳥誰哺？向臣忘母，則禽獸不若，更無性命，以至成長。今臣老母八十五載矣，加之疾疹，日甚一日，有增無減，湯藥杜口，粥食不入。頃乃祈恩請命，忍死待臣。臣不承圣恩，不復(fù)見母；母不蒙圣造，亦不重見臣。自從去年，漸能開釋，若臣又辭母，母更別臣，臣母必即倚門氣絕、上馬心斷。母必失臣，臣亦失母，忠孝雙缺，公私并喪。假臣強(qiáng)顏，茍冒榮寵，猶望孝理，抑就名教。以蕃夷之賤品，忝冠冕之清流，身帶三印，爵封五等，入踐命卿，出為副將，正是臣報國立功、榮宗耀戚之時。愛惜毛羽，保持名位，寧可進(jìn)寸，其容退尺，豈愿損華轂以傅板輿，樂居而忘厚秩？士君子猶貪其富貴，臣種類豈知其矯飾！母不能割慈忍愛，子不可背義違親，二者之心，賢愚共悉。方寸既亂，焉可以理軍？否臧皆兇，焉足以謀敵？無自招於遄死，則未戰(zhàn)以取亡，何以為萬人之命、赴國家之急？陛下於愚臣過聽，謂邊將得人，則有隴右專知教練兵馬使右驍衛(wèi)將軍藺廷輝，材略冠軍，智勇無對。今節(jié)度王忠嗣知其名，已令攝使替臣。如流輩諸將，皆是可惜。臣匹夫之勇，而不見萬人之?dāng)常我譃貘B之眾，而不用熊羆之師？陛下必以臣幸無大過，不令失職，即望全其官守，罷以軍麾，減其俸祿，以延老母。略許其宿衛(wèi)，兼遂微臣之定省，朝則覲君，退還侍母。公私兩遂，忠孝并存，母子如初，生死萬足，遠(yuǎn)近夷落，咸知聲教。無任懇切危急之至。
◇ 第三表
臣某言：臣聞事君愛親，出忠入孝；孝茍不足，忠能獨(dú)全，自古及今，未之有也。臣夙遭兇憫，早喪父兄，母祗育臣，臣惟侍母，更相為命，逮至於今。臣愿報國安親，兩遂忠孝。況臣少從邊役，侍養(yǎng)多違，母常憶臣，積憂成疾。往者一辭天闕，六變星霜，徒叨守郡之榮，終切倚門之望。加以老母年將遄邁，景晏桑榆，衰疾交侵，藥餌無主。頃乃祈哀上請，忍死待臣。臣幸獲歸寧，老母稍安寢息，再造之施，空荷於干坤；廣大之恩，無階於答效。臣又聞子急告父，臣急告君，今母若無臣，臣定失母，所以隳裂肝膽、塵犯威嚴(yán)，乞停臣尸素之祿，假老母殘余之命，誠為至愿，非敢飾情。自圣鑒未迥，懇誠猶阻，而臣又不幸，愚子供奉官右威衛(wèi)郎將守義近亡。臣今然，形影相吊，生人之極，無甚於臣。老母既見孫亡，預(yù)愁臣去，舊患未損，泣盡繼血。伏惟圣主孝理天下，特降綸言：「戶有老親，令蠲賦役；鄉(xiāng)有孝子，必表門閭?！逛┖趸耐獍傩U，咸被教化。臣雖戎狄賤品，忝沐薰風(fēng)，烏鳥之心，實愧乳哺。若使貪榮徇祿，背義忘親，固天地所不容，人倫所同棄，更何面目，敢列圣朝？特望上垂天光，俯照愚懇，矜臣養(yǎng)親之日短，效命之日長，允其停官，許令侍疾。四夷慕義，陛下之德化無窮，豈惟微臣獨(dú)荷恩私！無任迫切屏營之至。
◎ 李休烈休烈，開元中官洛陽尉。
◇ 對傭書判
〈甲居道周，以傭書自業(yè)，乙侮之，折以笞其背，甲告他物毆人?！?br>士生於代，各安其業(yè)，或削觚成學(xué)，或握槧求工。道既多門，藝非一揆。甲言自巷黨，爰居道周，雖殊蘭蕙之游，且桑榆之蔭。傭書自給，道有類於班超；因侮見罪，跡方均於寧越。汗簡之責(zé)，既不見稱；折之尤，理宜從譴。
◎ 袁暉
暉以魏知古薦為左補(bǔ)闕，開元中自邢州司戶參軍召入，校正群籍。
◇ 對歸胙判
〈甲監(jiān)享，以胙歸，父而祭?！涤嗖患?，昭彼前聞，事且違經(jīng)，慚於達(dá)者。甲忝居官序，式陪精意，悅分胙以言旋，鄙過屠而自足。瞻白華之養(yǎng)，孝則盡誠；昧非肉之言，理難逃責(zé)。遠(yuǎn)儔知禮，雖惡於鄒人；近取恤刑，宜寬於漢典。
◎ 韓朝宗
朝宗，太子賓客思復(fù)子。天寶初為京兆尹，出為高平太守，貶吳興別駕卒。
◇ 諫作乞寒胡戲表
臣聞之《傳》曰：「辛有適伊川，見被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為戎乎？其禮先亡矣。』」后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以其中國之人，習(xí)戎狄之事。一言以實，百代可知。竊惟王公貴人，國之藩翰，凡所舉措，須合彝典。今之乞寒，濫觴胡俗，臣參聽物議，咸言非古。作事不法，無乃為戒。伏愿陛下三思，籌其所以。又道路籍籍，咸云皇太子微行觀此戲，且元良國本，蒼生ム賴，輕此馳驟，能無蹶？況兇奴在邸，實繁有徒，刺客密發(fā)，何限夷夏？卒然奔呼，掩襲無備，邂逅驚擾，則憂在不測。白龍魚服，取困豫且，深可畏也！惟陛下愛人活國，憂勤庶政，今所施為，豈徒然矣？豈不以元象變見，疫癘相仍，厭甲兵之災(zāi)，助太陰之氣？臣識愚瞽，以為無益。臣聞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未聞?wù)讈y，以來多福。太戊修政而桑谷自萎，景公善言而熒惑退舍，彰善罰惡，天之道也。伏愿去邪勿疑，昭德以待，豈區(qū)區(qū)末法，而能定其休咎哉？◎ 何延之
延之，開元十年官職方員外郎筠州刺史。
◇ 蘭亭始末記
《蘭亭》者，晉右將軍會稽內(nèi)史瑯琊王羲之逸少所書之詩序也。右軍蟬聯(lián)美胄，蕭散名賢，雅好山水，尤善草隸。以晉穆帝永和九年三月三日，宦游山陰，與太原孫統(tǒng)承公、孫綽興公、廣漢王彬之道生、陳郡謝安安石、高平郄曇重熙、太原王蘊(yùn)叔仁、釋支遁道林，及其子凝之、徽之、操之等四十有二人，修祓禊之禮。揮毫制序，興樂而書。用蠶璽紙、鼠須筆，遒美勁健，絕代特出。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字有重者，皆構(gòu)別體。其中之字，最多乃有二十許字，變轉(zhuǎn)悉異，遂無同者。是時殆有神助，及醒暑后，他日更書數(shù)十本，終無及者。右軍亦自愛重此書，留付子孫。傳至七代孫智永，即右軍第五子徽之之后，安西成王諮議彥祖之孫、盧陵王胄曹昱之子、陳郡謝少卿之外甥也。與兄孝賓俱舍家入道，俗號永禪師。禪師克嗣良裘，精勤此藝，常居永欣寺閣上臨書。所退筆頭，置之於大竹簏；簏受一石余，而五簏皆滿。凡三十年，於閣上臨真草千文八百余本，浙江東諸寺各施一本。今有存者，猶直錢數(shù)萬。孝賓改名惠欣。兄弟初落時，住會稽嘉祥寺，寺即右軍之舊宅也。后以每年拜墓便近，因移此寺。自右軍之墳及右軍叔薈以下塋域，并置山陰縣西南三十一里蘭渚山下。梁武帝以欣、永二人皆能崇釋教，故號所居之寺為永欣焉。事見《會稽志》。其臨書之閣，至今尚在。禪師年近百歲及終，其遺書并付與弟子辯才。辯才姓袁氏，梁司空昂之元孫。博學(xué)工文，琴奕書畫，皆臻其妙。每臨禪師之書，逼真亂本。辯才常於寢房伏梁上鑿為暗檻，以貯《蘭亭》，寶惜貴重，甚於禪師在日。至貞觀中，太宗以聽政之暇，銳志玩書，臨右軍真草書帖，購募備盡，唯未得《蘭亭》。尋知此書知在辯才處，乃降敕追師入內(nèi)道場供養(yǎng)，恩赍優(yōu)洽。數(shù)日后，因言次乃問及《蘭亭》，方便善誘，無所不至。辯才確稱往日侍奉先師，實嘗獲見，自禪師喪后，氵存經(jīng)喪亂，墜失不知所在。既而不獲，遂放歸越中。后更推究，不離辯才處，又敕追辯才入內(nèi)，重問《蘭亭》。如此者三度，竟靳固不出。上謂侍臣曰：「右軍之書，朕所偏寶。就中逸少之跡，莫如《蘭亭》，求見此書，勞於寤寐。此僧暮年，又無所用，若為得一智略之士，設(shè)謀計取之?！干袝移蜕浞吭g奏曰：「監(jiān)察御史蕭翼者，梁元帝之曾孫，今貫魏州莘縣。負(fù)才藝，多權(quán)謀，可充此使，必當(dāng)見獲。」太宗遂召見翼。翼曰：「若作公使，義無得理。臣請私行詣彼，須得二王雜帖數(shù)通。」太宗依給。
翼遂改冠微服至洛陽（一作潭），隨商人船下至越州。又衣黃衫，極寬長潦倒，得山東書生之體。日暮入寺，巡廊以觀壁畫。過辨才院，止於門前。辯才遙見翼，乃問曰：「何處檀越？」翼因便前禮拜云：「弟子是北人，來此鬻蠶種。歷寺縱觀，幸遇禪師?！购疁丶犬?，語議便合，因延入房內(nèi)，即共圍棋撫琴，投壺握槊，談?wù)f文史，意甚相得。乃曰：「白頭如新，傾蓋若舊，今后無形跡也?！贡懔粢顾蓿O(shè)缸面、藥酒、茶果等。江東云缸面，猶河北稱甕頭，謂初熟酒也。酣樂之后，請賓賦詩。辯才扌突得來字韻，其詩曰：「初醞一缸開，新知萬里來。披同落寞，步月共徘徊。夜久孤琴思，風(fēng)長旅雁哀。非君有秘術(shù)，誰照不然灰?！故捯磙型坏谜凶猪崳娫唬骸稿忮丝盍枷?，殷勤荷勝招。彌天俄若舊，初地豈成遙。酒蟻傾還泛，心猿躁自調(diào)。誰憐失群翼，長苦棄空飄（一作良若業(yè)風(fēng)飄）?！瑰事酝舜酥S詠，恨相知之晚。通宵盡歡，明日乃去。辯才曰：「檀越間即更來。」翼乃載酒赴之，興后作詩。如是者數(shù)次，於是詩酒為務(wù)，僧俗混然，遂經(jīng)旬朔，翼示師梁元帝自畫職貢圖，師嗟賞不已，因談?wù)摵材?。翼曰：「弟子先世皆傳二王楷書法，弟子自幼來耽玩，今說有數(shù)帖自隨?！罐q才欣然曰：「明日可攜來看?！挂硪榔诙?，出其書示辯才。辯才熟詳之，曰：「是則是矣，然未佳善也。貧僧有一真跡，頗亦殊常?！挂碓唬骸负翁俊罐q才曰：「《蘭亭》?！挂硌鹦υ唬骸笖?shù)經(jīng)亂離，真跡豈在？必是響榻偽作耳！」辯才曰：「禪師在日保惜，臨亡之際，親付於吾。付授有緒，那得參差！可明日來看?！辜耙淼?，師自於屋梁上檻內(nèi)出之。翼見訖，故駁瑕指類曰：「果是響榻書也。」紛競不定。自示翼之后，更不復(fù)安於伏檻，并蕭翼二王諸帖，并借留置於幾案之間。辯才時年八十余，每日於窗下臨學(xué)數(shù)遍，其篤好也如此。自是翼往還即數(shù)，童弟等無復(fù)猜疑。后辯才赴靈汜橋南嚴(yán)遷家齋，翼遂私來房前，謂弟子曰：「翼遺一物在此?！雇蛹礊殚_門，翼遂於案上取得《蘭亭》，及御府二王書帖。赴永安驛，告驛長凌曰：「我是御史，奉敕來此。今有墨敕，可報汝都督知?！苟级烬R善行聞之，馳來拜謁。蕭翼因宣示敕旨，具告所由。善行走使人召辯才，辯才仍在嚴(yán)遷家未回寺，遽見追呼，不知所以。又遣散直云，侍御史須見。及才來見，御史乃是房中蕭生也。蕭翼報云：「奉敕遣來取《蘭亭》，《蘭亭》今得矣，故喚師來作別?！罐q才聞?wù)Z，哽絕良久始蘇。翼便馳驛而發(fā)，至都奏御。太宗大悅，以元齡舉得其人，賞錦彩千段；擢拜翼為員外郎，加入五品，賜銀瓶一、金鏤瓶一、瑪瑙碗一，并實以珠，內(nèi)廄良馬兩匹，兼寶裝鞍轡，莊宅各一區(qū)。太宗初怒老僧之秘吝，以其年耄，不忍加刑。數(shù)月后仍賜物三千段、谷三千石，敕越州支給。辯才不敢將入已用，回造三層寶塔。塔甚精麗，至今猶存。老僧因悸病不能強(qiáng)飯，惟ヱ粥，歲余乃卒。帝命供奉榻書人趙模、韓道政、馮承素、諸葛貞等四人，各拓數(shù)本，以賜皇太子諸王近臣。貞觀二十三年，圣躬不豫，幸玉華宮含風(fēng)殿。臨崩，謂高宗曰：「吾欲從汝求一物。汝誠孝也，豈能違吾心耶？汝意何如？」高宗哽咽流涕，引耳聽命。太宗曰：「所欲得《蘭亭》，可與我將去?！辜肮瓌Σ贿z，同軌畢至，隨仙駕入元宮矣。今趙模等所拓在者，一本尚直錢數(shù)萬也。人間本亦稀少，絕代之珍寶，難可再見。吾嘗為左千牛將軍時，隨牒適越。巨海，登會稽，扌突禹穴，訪奇書。名僧處士，猶倍諸郡，固知虞預(yù)之著《會稽典錄》，人物不絕，信而有征。其辯才弟子元素，俗姓楊氏，華陰人也，漢太尉之后。六代祖期為桓元所害，子孫避難，流竄江東，后遂編貫山陰，即吾之外氏近屬今殿中侍御史之族。長安三年，素師已年九十三，視聽不衰，猶居永欣寺永禪師故房，親向吾說。聊以退食之暇，略疏始末，庶將來君子，知吾心之所存，付之永、明、溫、起等兄弟，其有好事同志者，亦無隱焉。於時歲在甲寅季春之月上已之日，感前修而撰此記。主上每暇隙，留神藝術(shù)，跡逾筆圣，偏重《蘭亭》。仆開元十年四月二十七日任筠州刺史，蒙恩許拜掃至都，尋訪所得委曲。緣病不獲詣闕，遣男昭成皇太后挽郎、吏部常選、騎都尉永寫本進(jìn)。其日奉日曜門司宣敕，內(nèi)出絹三十匹賜永。於是負(fù)恩荷澤，手舞足蹈，捧戴周旋，光駭閭里。仆天聞命，伏枕懷欣，殊恩忽臨，沈疴頓減，輒題卷末，以示后代。朝議郎、行職方員外郎、上柱國何延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