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部 卷二百九十
作者：董誥等 纂修◎ 張九齡（八）
◇ 請郊見上帝議
伏以天者百神之君，王者所由受命也。自古繼統(tǒng)之主，必有郊配之義，藎以敬天命、報(bào)所受也。故於郊義，則不以德澤未洽、年未登凡事之故而闕其禮。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謂成王幼沖，周公居攝，猶用其禮，明不可廢也。漢丞相匡衡曰：「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苟偈嬗衷疲骸覆唤级郎酱?，失祭之事，且逆於禮，故《春秋》非之?！钩贾^衡、仲舒古之知禮，皆以郊之祭所宣先也，陛下紹休圣緒，於今五載，既光太平之業(yè)，未行大報(bào)之禮，考之於經(jīng)，義或未通。今百嘉生，鳥獸咸若，夷狄內(nèi)附，兵革用弭，怠於事天，恐不可以訓(xùn)。愿以迎日之至，升紫壇，陳采席，定天位，則圣典遵矣?！蟆∷螒c禮謚議
慶禮在人苦節(jié)，為國勞臣，一行邊陲，三十年所。戶庭可樂，彼獨(dú)安於傳遞；稼穡惟艱，又能實(shí)於軍廩。莫不服勞辱之事，而匪懈其心；守貞堅(jiān)之規(guī)，而自盡其力。有一於此，人之所難，況營州者，鎮(zhèn)彼戎夷，扼喉斷臂，逆則制其死命，順則為其主人，是稱樂都，其來尚矣。往緣趙文作牧，馭之非才，自經(jīng)隳廢，便長寇孽，故二十年，有事東鄙，僵尸暴骨，敗將覆軍，藎不可勝紀(jì)。大明臨下，圣謀獨(dú)斷，恢祖宗之舊，復(fù)大禹之跡，以數(shù)千之役徒，無甲兵之強(qiáng)衛(wèi)，指期遂往，稟命而行。於是量畚筑，執(zhí)鼓，親總其役，不愆所慮，俾柳城為金湯之險(xiǎn)，林胡生腹心之疾，藎為此也。尋而罷海運(yùn)，收歲儲，邊亭晏然，河朔無擾，與夫興師之費(fèi)，轉(zhuǎn)輸之勞，較其優(yōu)劣，孰為利害？而云所亡萬計(jì)，一何謬哉！及契丹背誕之日，懼我犄角之勢，雖鼠穴自固，而駒物無侵，蓋張星彼都，系賴之力也。安有踐其跡以制其實(shí)，貶其謚以徇其虛？采慮始之謗聲，忘經(jīng)遠(yuǎn)之權(quán)利，義非得所，孰謂其可？請以所議，更下太常，庶表行之跡可尋，易名之典不墜者也。
◇ 應(yīng)道侔伊呂科對策第一道（并問）問：興化致治，必俟得人；求賢審官，莫先慎舉。圣朝受命，於今百齡，堯封比屋，魏綱斯頓，史曹之職，衡鏡攸歸，歲時(shí)高集，士窬累萬。借使崔、毛重起，裴、樂復(fù)存，觀貌察言，且猶未暇，考行征實(shí)，其可得乎？若遠(yuǎn)循漢魏之規(guī)，復(fù)存州郡之選，即務(wù)辭會府，權(quán)歸外臺，牧守之明，何法能鑒？變通之要，厥路奚由？文武之道，并用無偏，軍旅之制，事宣經(jīng)遠(yuǎn)，而越騎飛，皆出畿甸。丁年負(fù)甲。耆日釋戈，亡歿蓋多，軍容每闕。今欲均井田於要服，遵兵賦於革車，恐俗滋深，慮始難就，揆今酌古，其衷若何？且惠在安人，政惟重，頃承平既久，居泰易盈，編戶流亡，農(nóng)桑莫瞻，精求良吏，未之能補(bǔ)。遂其寬施，則莫懲游食；峻其科禁，則慮擾疲人：革弊適時(shí)，應(yīng)有良術(shù)。子等并明於國體，允應(yīng)於旁求，式陳開物之宣，無效循常之對。
對：嗣魯王道堅(jiān)所舉道侔伊呂科征仕郎行秘書省校書郎張九齡，伏覽睿問，大哉國體！九品流弊，嘗所懵焉，幸因?qū)P(yáng)，庶言其可。古者諸侯貢士，司徒論士，必講禮觀能，鄉(xiāng)舉里選。故十五十八之歲，大學(xué)小學(xué)之節(jié)，誦習(xí)以時(shí)，教化以禮：則孝悌之行，可知於鄉(xiāng)曲；政事之業(yè)，可升於國朝，先王務(wù)教，此其大者。及周道既衰，斯文將喪，秦氏滅學(xué)，唯力是親，仁義大壞，俊造亦亡。漢高以馬上非禮，復(fù)修三代之事；魏武以軍中是務(wù)，權(quán)立九品之儀：后代因循，莫能改作，紛紛橫調(diào)，滔滔皆是，天下公器，可謂傷心。伏惟陛下神啟睿圖，天佑明德物不終否，故受之以泰；弊不遂極，鼎之以新：滌瑕蕩穢，今其時(shí)也。伏愿圖之：夫正其本者萬事理，勞於求者逸於使，豈有大明御宇，慮此假權(quán)之人？循良擇人，安得謝恩之議？是則外臺會府，真若滿於貯中；濟(jì)理適時(shí)，復(fù)何殊於掌上者也。且有備無患，亡戰(zhàn)必危，是以振旅茇舍之儀，羽林飛之衛(wèi)，漢家征選，咸出五陵，周制供王，不窬千里：此以均其遠(yuǎn)近，會其中正，王者之制，豈虛乎哉？必開井賦於要服，俾褒益於畿甸，雖經(jīng)始之規(guī)，何施不可？而圖遠(yuǎn)之業(yè)，猶愿勿遵。且將振九品之頹綱，維百王之絕略，使官有位次，資有等衰，才茍不侔，時(shí)所勿取。使夫能者代上帝之理，議者息高門之談，吏精其心，人享其利，流庸不日而來復(fù)，耕桑何憂乎不稔？動之斯應(yīng)，綏之斯來。若惟作法於末途，非救弊之本意，盛德大業(yè)，孰與歸乎？某怖栗塵埃，棲棲非得言之地；慷慨禾莠，因獻(xiàn)策之時(shí)。何敢望焉？盡心而已。謹(jǐn)對。
◇ 第二道
對：王道務(wù)德，不來不強(qiáng)臣；霸道尚功，不伏不偃武：此勞逸異數(shù)，得失可名，故曰務(wù)廣德者昌，務(wù)廣地者亡。是時(shí)漢武事胡，豈比重華之羽？秦皇戍越，奚擬公劉之橐囊？雖古人有言，引之者有同於河漢；而王者大化，行之者必本於唐虞：不亦然乎？此則開基之大者也。國家因已有之地，廣無私之仁，犬戎即敘，肅慎入貢，若力不能救，豈惟桓公之恥？征在其蘇，是必成湯之怨。然而《春秋》所貴惟義，所在內(nèi)諸夏而外夷狄，此明中國恐弊，不興異域之功；下人茍安，何惜救兵之舉？則知吊伐之義，隨時(shí)之道也，今頗弊，抑非其時(shí)。至如守塞則侯應(yīng)之言為得，斥地則蒙恬之弊可知：前事昭昭，足為明戒者也。必欲系單于之頸，裂匈奴之肩，奚背恩，受制於北虜；小人發(fā)憤，請議于東征。謹(jǐn)對。
◇ 第三道對：伏惟殿下德成問安，教存齒學(xué)，則孝悌之感，元良之貞，詠《子衿》之詩，義形乎辭，真吾君之子也，天下幸甚幸甚。伏以化憑於勢，聲若順風(fēng)之遠(yuǎn)；感因於時(shí)，德甚置郵之速：則何草不偃？何心不應(yīng)？而曰未能動俗，殿下之至謙也，尚何術(shù)之務(wù)而舍此乎？今又降意微言，征諸墜典。至如黃帝斫木，藎取諸意；文王演卦，言其象：雖成象之時(shí)不同，而得意之言一也。周公制禮，夏正得天，縱損益可知，而因循不改。去圣既遠(yuǎn)，禮經(jīng)殊殘，遺文茍存，群儒紛糅，故喪服異制，諸家殊軌。故王肅之旨，約情以斷；鄭元之言，引經(jīng)取決。呂氏因封侯之余俗，采禮官之舊儀，故戴圣采十二紀(jì)之首，為十二月令：存周之典，其故匪他。仲尼以尊魯而取美於《頌》，穆公以尊周而見序於《書》，《左氏》以艷富稱誣，《梁》以文清為婉：范寧序事，其義則詳?！稑贰窌蚯囟焱觯沼泻又疲粖A氏在傳而不見，惟余班固之說。謹(jǐn)對。
◇ 上姚令公書
月日，左拾遺張九齡謹(jǐn)奏記紫微令梁公閣下：公登廟堂運(yùn)天下者久矣。人之情偽，事之得失，所更多矣，非曲學(xué)之說，小子之慮，所能損益，亦已明矣。然而意有不盡未可息，區(qū)區(qū)之懷，或以見容，亦猶用九九之術(shù)，以此道也，忍棄之乎？今君侯秉天下之鈞，為圣朝之佐，大見信用，渴日太平，千載一時(shí)，胡可遇也？而君侯既遇非常之主，已踐難得之機(jī)，加以明若鏡中，運(yùn)如掌上，有形必察，無往不臻，朝暮羲、軒之時(shí)，何云伊、呂而已？際會易失，功業(yè)垂成。而舉朝之眾傾心，前人之弊未盡，往往擬議，愚用惜焉。何者？任人當(dāng)才，為政大體，與之共理，無出此途。而曩之用才，非無知人之鑒；其所以失，溺在緣情之舉。夫見勢則附，俗人之所能也；與不妄受。志士之所難也。君侯察其茍附，及不輕受，就而厚之，因而用之，則禽息之首，為知已而必碎；豫讓之身，感國士而能漆。至於合如市道，廉公之門客虛盈；勢比雀羅，廷尉之交情貴賤。初則許之以死殉，體面俱柔；終背之而飽飛，身名已遂：小人恒態(tài)，不可不察。自君侯職相國之重，持用人之權(quán)，而淺中弱植之徒，已延頸企踵而至，諂親戚以求譽(yù)，媚賓客以取容，情結(jié)笑言，聽機(jī)羽翼。萬事至廣，千變難知，其豈不有才？所失在於無恥。君侯或棄其所短，收其所長，人且不知深，旨之若斯，便謂盡私於此輩。其有議者，則曰不識宰相，無以得遷，不因交游，無以求進(jìn)，明主在上，君侯為相，安得此言，猶出其口？某所以為君侯至惜也。且人可誠感，難可戶說，為君侯之計(jì)，謝媒介之徒，即雖有所長，一皆沮抑，專謀選眾之舉，息彼訕上之失，禍生有胎，亦不可忽。嗚呼！古人有言：「御寒莫若重裘，止謗莫如自修?！剐拗翗O，何謗不息？勿曰無客，其禍將大。夫長才廣度，珠潛璧匿，無先容以求達(dá)，雖后時(shí)而自寧。今豈無之？何近何遠(yuǎn)？但問於其類，人焉瘦哉？雖不識之，有何不可？是知女不私人，可以為婦矣；士不茍進(jìn)，可以為臣矣：此君侯之度內(nèi)耳，安用小人之說為？固知山藏海納，言之無咎，下情上通，氣用和洽，是以不敢默默而已也。愿無以人故而廢其言，以傷君侯之明，此至原也，幸甚幸甚。
◇ 答嚴(yán)給事書
自出江郡，慰誨累及，情義已積，昆弟無喻，人生相知，可謂厚矣。仆方請歸養(yǎng)，從此告辭，會面無期，所懷當(dāng)盡，故復(fù)累而言之耳。凡為前相所厚者，豈必惡人耶？仆爰自書生，燕公待以族子，頗以文章見許，不因勢利而合。但推獎之日，不量不才，引致掖垣，有負(fù)時(shí)議。然則初有超拔，豈由本心？嗷嗷之口，曾不是察，既不稱其服，又加之讒，負(fù)乘致寇，幾於不免。當(dāng)此時(shí)也，若無所容，以孤特之身，處背憎之地，自怪既往，何幸而全？追想寒心，發(fā)悸，嚴(yán)子足下，不意而然。既而遠(yuǎn)出，猶有余釁，巧言潛構(gòu)，期仆傾危，故使者之來，怒於心而色於事，賴於自慎，幸且無咎。不者吹毛洗垢，求其痕疵，勢窮力屈，將無控告，未始怯事也，有為而然，以故春中有書，薄言求庇。足下猶不諒此意，以為汲汲於聲名，而約以莊生之言，博以東山之法，曉導(dǎo)精至，誠故人之情。向之所防，有異來旨，彼二教者，妄情滅識，無有纏愛，故福至不喜，禍至不憂。今仆養(yǎng)親，豈復(fù)割離恩愛，直措心於此地哉？正欲惟疾之憂，全身遠(yuǎn)害，故雖在小小，敢不兢兢？至如自放身心，雖復(fù)懵昧，幸受教於君子，亦聞道於古人，豈不能少有所適，方復(fù)屑屑於毀譽(yù)之際也？管仲嘗三戰(zhàn)三北，而鮑子不以為無勇，以其有親，足下寧不我知，而有此誨？且往者不自量力，因緣小技，敝進(jìn)，荏苒歷年，固以為運(yùn)屬盛明，朝多君子，義能容物，而忘其孤陋，則不知弊帚之貴，末路多艱。今專典一州，藎幸遇已甚，而平生萬事，為寒暑所移，雖忝簪纓，若溪壑者耳，誠恥令名之不副寵章也。昔賈誼才偕管、晏，言則霸王，名重漢廷，官止梁傅，班固猶云未為不遇，況仆擬非其倫，遇已過彼，顧多慚色，豈敢怨而更求歟？足下知心，當(dāng)明義有所在耳。
尊者慈愛諸下，懷寧本鄉(xiāng)，不欲隨官，重有離別。春秋高矣，晨昏久違，仆豈復(fù)規(guī)規(guī)然徼無妄之福？在悔吝之動，而迥無所恃，單孑獨(dú)立，萬一蹉跌，或遠(yuǎn)庭闈，朝心不開，暮發(fā)盡白，行已五十，獨(dú)不知命？是以冒死抗疏，乞歸侍藥，一則潔膳以展下情，二則辭滿而無貽憂?！吨芤住吩唬骸革w鳥遺之音，不宣上宣下?！顾|取此義，亦自卜者審也。顧恨上負(fù)明主邱山之恩，未有涓塵之答；下愧知已契獎之力，卒無如言之效。又平生不飾小節(jié)，茍取虛名，使吠聲之徒，退有后議，竟未獲盡展所有之用，以塞罔極之讒，碌碌而歸，不能不耿耿耳。古人有從所好者，仆亦有心，庶承顏之余，放性自適，軒冕之事，亦云儻來，林澤之，聊足散慮，縱絕后望，亦了一生，何必崎嶇不平，齟齬求入，然后為得也？去矣嚴(yán)子，勉事圣君，儻存平仲久要之言，無惜詩人金玉之問，幸甚。張九齡白。
◇ 與李讓侍御書李公足下：夫心以義持，公為時(shí)出，雖冥冥入窮神之奧，鬼莫我窺；而忄兇々自眾人之口，通者誰惑？何則？我有獨(dú)見之明，物無浮言之信，亦猶太阿之劍，犀角不足齒其鋒；高山之松，霜霰不能渝其操：斯豈非愛惡則物之相背，而終始則我之不移？且如明公義貫心靈，人推正直，遂雄飛清憲，高步等夷。向若見不決於明，濟(jì)不兼於物，終然獨(dú)善而已，何自致之若是乎？如此，則明公獨(dú)運(yùn)之機(jī)，以獲當(dāng)仁之利，固人情之可恕，何橫議之能？昨所造次下風(fēng)，求為從者，亦望心與道合，申一言而取容，人以義圖，輕千駟如脫屣。則不意制以形骸之外，拘於牙齒之，藎下慎閉門，而公奚措意？
夫國家所以歷試官序，推擇士林，雖因時(shí)買利之夫，猶能變節(jié)；而服義亡軀之意，奚遽生疑？此亦人言，亦何害歲寒之取效？然明公所以不容左右，誠非克堪固當(dāng)別有嚶鳴，如為蛇足，而以為家屬在彼，用防未然。既明公之慮極精微，亦下官之心懷感激，何者？至如中朝著姓，連姻華族，及夫委以鈞軸，綜其條流，而朝廷豈可南求儋耳之酋，北取旄頭之虜，必佇異方之任，無內(nèi)顧之私者耶？故知事有是非，公無遠(yuǎn)近。昔如祁奚之舉子，不避其親；齊人之為盜，固在於楚：是以為善在已，執(zhí)一心之既定；詭道從時(shí)，千人之所指。然下官所以勤勤自致，其功靡他，正以居本海隅，始無朝望，昔遇光華啟旦，朝制旁求，誤登射策之科，忝職藏書之閣；又屬朝廷尚義，端士相趨，復(fù)以無依見容，不時(shí)棄置，所以遲回城闕，感激身名。未甘田里之平人，所慕君親之大義，而才能不急，時(shí)用無施，俸猶擬於侏儒，舉未優(yōu)於儲彳待，所以饑寒在慮，扶侍增遙。而慈親在堂，如日將暮，遂甘心附麗，乘便歸寧，不然，則命非飲冰，幸安中土，又安能崎嶇執(zhí)事之末？還無一級，去且二年，愿明公寓圖彼人向者何為。嗚呼！忠信獲戾，古人之言，惟教義之所矜，譏嫌之見及，恨不能隳肝嘗膽，徇知已以求申；而飲氣吞聲，負(fù)當(dāng)年而嘆息。庭闈眷戀，行路屏營，斯薄宦之所嬰，念勞生之有役，望美高傳，何嗟及矣！炯炯式微，心為誰矣？轉(zhuǎn)當(dāng)側(cè)聽妙選，用息鄙心，心之有懷，言不能盡。某再拜。
◇ 集賢殿書院奉敕送學(xué)士張說上賜燕序
集賢殿者，本集仙殿也。上不以惟睿作圣，而猶垂意好學(xué)，用相必本於經(jīng)術(shù)，圖王亦始於師臣。及乎鴻生碩儒，博聞多識之士，自開元肇建，以迄於今，大用征集，煥乎廣內(nèi)，而聽政余暇，式燕在茲。忠臣嘉賓，得盡心之所；聰明濰，有光被之德：故下以道親，上亦歡甚。即於御座，爰發(fā)德音，以為候彼神人，事雖千載，傳於方士，言固不經(jīng)。遂改仙為賢，去華務(wù)實(shí)，且有后命，增其學(xué)秩，是以集賢之庭，更為論思之室矣。中書令燕國公，外弼庶績，以奉沃心之謀；內(nèi)講六經(jīng)，以成潤色之業(yè)。故得出入華殿，師長翰林，惟帝用臧，固天所賴，拜命之日，荷寵有加，降圣酒之，頒御廚之膳，食以樂侑，人斯德飽。時(shí)有侍中安陽公等承恩預(yù)焉，學(xué)士右散騎常侍東海公等攝職在焉。或咼稷大賢，或泉云諸彥，文王多士，周室以寧；武帝得人，漢家為盛。而高視前古，獨(dú)不在於今乎！咸可賦詩，以光鴻烈。
◇ 陪王司馬宴王少府東閣序
夫道行與廢命也，非謀之不臧；命通與塞時(shí)也，豈力之為弊？古之君子，推其分，養(yǎng)其和，仲尼得之以弦歌，傅說因之以版筑。至若《詩》有怨刺之作，《騷》有愁思之文，求之微言，匪云大雅。王六官志其大者，司馬公引而申之，謫居何心，不欲賈生之投吊？窮愁非我，安用虞卿之著書？嘗以風(fēng)月在懷，江山為事，簿領(lǐng)何廢？形勝不辜，既好樂而無荒，亦上同而不混。迨乎倚層閣，憑華軒，川澤清明，上懸秋景，岑嶺回合，下帶溪流，聯(lián)草樹而心搖，際煙氛而目盡：茲邦枕倚，是日登臨，豈子虛之過詫？誠仲宣之信美。物色起殊鄉(xiāng)之感，誰則無情？而道術(shù)得異人之資，吾方有遣。於是旨酒時(shí)獻(xiàn)，清談發(fā)，歌滄浪以放言，泳蟋蟀而傷儉。藎古人之作者，豈異於斯？盍賦詩以揚(yáng)其美？◇ 益州長史叔置酒宴別序
天子建五長，守四方，內(nèi)以承衛(wèi)京師，外以攘卻戎狄。則有持其節(jié)制，未十年而歷踐；撫其封疆，既一行而寧輯：盡在我叔父，備聞於朝廷。昔者吉甫是欽，仲著孝友之德；楚子所畏，在諸侯之選：世有實(shí)績，今以美濟(jì)。俾我張氏，郁彼士林，以媚於一人，以正於四國，豈非德能光大，謀必變通？思古人之獲心，施君子之不器。所以前拜小司馬，兼擁旄於五命。今為左常侍，仍總?cè)朱度瘛＼壞Ｋ剡h(yuǎn)，綽有先路之風(fēng)聲；車服載馳，光被上軍之禮命。莫不文茵暢轂，淑綏章，單々皇皇，途將出於華陽，威已迭乎夜郎。是時(shí)也，四序鱗次，屬當(dāng)春夏之交；千里草長，有懷原隰之往。辟軒宇，邀賓寮，自髦士而及同姓，由金華而下建禮：或交以道合，豈徒肆好之風(fēng)？或情以族親，所謂宗盟之義。黽組交映，肴蔌駢羅，而聲欲成文，發(fā)中堂之弦管；志在擊節(jié)，感四座之衣冠。必名義而為言，雖聚散而何有？酒酣相顧，驪歌作，白日西下，求壯士之翻車；青山南登，愛忠臣之叱馭。凡我明懿，賦詩餞行。
◇ 景龍觀山亭集送密縣高贊府序
景龍，東山初主第也。始其置金榜，筑鳳臺，窮土木之功，極岡巒之勢，議與磐石同體，造化較力，何其壯哉！自吾君茅茨不翦，采椽不斫，既抑華而務(wù)實(shí)，將設(shè)教以垂范。以故平陽化焉，罷歌舞於地；麻姑見者，變桑田於此時(shí)：所謂長女之宮，郁為列仙之館。其后嘗有好事，以為勝游，令日芳辰，攜手接袂，往往而在，取樂焉。高十官雌伏都畿，星言至止，聞殊庭之可尚，召嘉客以相歡。徒觀其匠幽奇，宅爽塏，十里九版，豈惟梁氏之作？千巖萬壑，宛是吳中之事。青林修聳而垂彩，綠蘿蒙籠以結(jié)陰，清流若鏡，下照金沙之底；雜花如錦，傍緣石菌之崖。則可以藻飾形神，揮斥氛滓，相顧風(fēng)塵之表，無負(fù)云霄之。既而東主西賓，酒酣樂闋，聚必有散，匪伊麋鹿之群；往而不返，固亦山林之弊。高公振衣而起，舉杯有屬，卻計(jì)送人，出長安之東道；退思征馬，向洛陽之南阡。雖暫勞於州縣，迫於簿領(lǐng)，方欲厭於承明，資其騫躍。夫如是，相知意氣，何恨仳離？盍賦詩焉，以贈行者。
◇ 歲除陪王司馬登薛公逍遙臺序
故郡城有荒臺焉，雖層宇落構(gòu)，而遺制巋然，邑老相傳，斯則薛公道衡之所憩也。薛公不容隋季，出守海隅，豈作臺榭以崇奢？藎因邱陵而視遠(yuǎn)。必有以清滌孤憤，舒嘯佳辰，寄文翰以相宣，仰風(fēng)流而未泯。今司馬公英達(dá)好古，清譽(yù)滿時(shí)，跡有忤於貴臣，道未行於明主。以長沙下國，同賈誼之謫居；六安遠(yuǎn)郡，無桓譚之不樂。嘗以為仁不異遠(yuǎn)，必敷政以愛人；窮當(dāng)益堅(jiān)，已坦懷而樂地。屬府庭暇，江浦清明，南土陽和，覺寒氛之向盡；東郊候暖，愛春色之先來。於是命輕舸以乘流，趣高臺而降望，越荒堞，披古道，躋隱嶙而三休，俯芊綿而四極。其遠(yuǎn)則煙連墟井，指甌貊以南馳；云合山川，距荊吳而北走。其近則深見底，鱗介之所出沒；喬林夾岸，羽毛之所翱翔：悠哉薛公！無不寄也。意神奇之可接，陟彼峻隅；想風(fēng)景之不殊，翦為茂草。司馬公又以為峴山故事，感羊祜以興言；湘水遺風(fēng)，懷屈原而可作：況登高能賦，得無述焉？某實(shí)小人，受教君子，雖羲之樂會稽之士，自與許詢；而仲舉禮豫章之人，復(fù)招徐孺。是日也，群英在焉，猬惟陋才，忝陪下列，命為序，請各言詩。
◇ 餞宋司馬序
宋司馬才通命塞，云翼泥蟠，蔡邕朔方，不廢琴書之業(yè)；賈誼宣室，欲言鬼神之事。既而出宿南浦，與鴻雁而同歸；追餞北梁，對江山而不樂。是日渚云欲霽，林鳥將春，惜時(shí)物之方華，重情人之自遠(yuǎn)。群公有感，中座無歡，他日清風(fēng)，自當(dāng)元度之夕；茲辰零雨，得無子荊之詠？遂相與援翰，賦詩贈行。
◇ 送幽州王長史赴軍序漁陽，我之巨鎮(zhèn)也。慎選軍佐，敷求國良，以王公能，有命汝往。底其耕戰(zhàn)之事，介於將吏之，則已聲籍天庭，氣雄遼碣。鷹揚(yáng)有日，馬首欲東，自名卿大夫，與時(shí)髦懿士，莫不激其節(jié)而重其邁，結(jié)軫連袂，攜壺抱琴，留飲極於郊岐，望美延於朔裔者，不可勝數(shù)。仲月暄矣，陽時(shí)賁若，植物之發(fā)芳香，行人之感意氣。不曰群萃，豈懷安於鹿豕？不曰垂堂，已戴馳於原隰。孰不知西笑之美，況伊歲華；東征之勤，兼彼戎旅？藎樂不遑舍，君人之所難；義不顧私，志士之為用。今之作者，聞而休之，各賦詩一章，以志其善也。
◇ 韋司馬別業(yè)集序
杜城南曲，斯近郊之美者也。背原面川，前峙太一，清渠修竹，左并宣春，山靄下連，氣中絕：此皆韋公之有也，余固己聞之。開元?dú)q汐月，猥忝散職，居多放情，彼一行，無忘於夙尚；時(shí)其七召，果獲於前期，與起居舍人蔡公、萬年主簿韓公惠而得朋，欣然命駕。韋公方拭席見待，羞以藥物之滋；倚琴相歡，雜以嘯歌之韻。清言移景，步周林，翻飛自情，俯仰為得：斯亦吾儕之樂事，幸可而同也。扶陽余慶，溪古跡，樹留梓漆，器用天成，庭漸芝蘭，馨香世襲：欺韋氏之懿業(yè)，是所為異焉。而韋公尚其同之樂，忘其異之貴，均林棲於服冕，齊鼎食於榮枯，彼未可量，吾見其大。跡繼前軌，將為龍以為光；道包遠(yuǎn)圖，豈一邱而一壑？二三君子，相與志之云。
◇ 別韋侍御使蜀序
予之友曰韋侯，始以才進(jìn)，中而遇坎，自廷尉評為益州刺史。行欲美也，玉映而山輝；善無小也，鶴鳴而天聽。俄自謫宦，假其察視，奮飛泥蟠，皇華原隰，為持斧之吏，受負(fù)弩之禮。非其明義清節(jié)，高邁卓絕，時(shí)輩所美，朝議推多，亦焉得利其往蹇，而振其廢滯？而今而后，予有以見舉德之，為神之介，雖不本於利，而終享其實(shí)者有矣夫?；鹬惺钺?，使車云邁，心同道合，旨酒有踐，或席次林園，或觴臨郊岐，風(fēng)流相從，日夕以繼者，於若人如此其厚也。僉以為無欲而自致，韋子之謂道；有善而不揚(yáng)，友朋之為過。然則今之所至，莫近於詩，盍賦一章，以美吾友？故有斯作也。◇ 獅子贊序夫德之所感者深，物之所懷者遠(yuǎn)。中國有圣，占候而自來；四夷不王，征伐而難致。故絕域有來貢沒羽，諸侯有不入苞茅：舉其大凡，不在遐邇。頃有至自南海，厥繇西域，獻(xiàn)其方物，而獅子在焉?！稜栄拧匪^狻鏖，如《戔虎》貓，食虎豹，今之所見，信然絕猛者也。其天骨雄詭，材力杰異，得金精之剛，為毛群之特，仡立不動，而九牛相去；眈視且，則百獸皆伏。所以肉視犀象，孩撫熊羆，其余瑣細(xì)，不置牙齒。我天子示柔遠(yuǎn)之義，國無不庭；有伏猛之威，物無難制：故其受羈纟曳，伏閑皂，馴而為用，鋒莫可當(dāng)。然吾君所存，義不謂此，藎蠻夷君長，歲時(shí)貢獻(xiàn)，或殊琛絕贐，實(shí)於內(nèi)府；或異獸奇禽，擾於外囿。皆其覲禮，若中國之贄幣；所不辭讓，明異方之臣妾。此則非有利物之心，棄耳目之玩好，以為懷柔之道，示天地之含容，不其然歟？固無德而稱也。義┆獒犬，豈勞召公之訓(xùn)？美同赤豹，何關(guān)韓侯之詩？凡我侍臣，為之贊云。
◇ 鷹鶻圖贊序
鳥之鷙者，曰鷹曰鶻：鷹也者，名揚(yáng)於尚父，義見于《詩》；鶻也者，跡隱於古人。史闕其載：豈昔之多識，物亦有遺，將今而嘉生，材無不出，為所呼之變，與所記之不同者耶？然於羽族之中，絕有豪杰之表，氣感剛悍，體侔鋒，顧視之偉如也。夫授以勁翮，意不群飛；資其利觜，義在鮮食：生有自然之權(quán)，用無可抑之勢。古之言武士法吏，齊名比義者，以其嚴(yán)若郅都，飛若李廣，委質(zhì)於所事，報(bào)功於所養(yǎng)，不憚摧翼以虧勇，不立垂枝以屈節(jié)：是鳥也，向之?dāng)M議，不亦宣乎！夫鸞與鳳將感於仁，所不及也；雞與鶴猶較其德，彼何有焉？況其余雖飛雖鳴，凡者怪者，肉非登俎，才非下，威力不敵，群噪無益，然后知二禽之為用，眾烏之絕倫者也。故君子韙其然，工人圖其狀，以象武備，以彰才美：雖未極其天姿，有以見其風(fēng)骨矣。昔支遁道林常養(yǎng)名馬，自云重其神駿，斯圖也，非彼人之徒歟？
◇ 請郊見上帝議
伏以天者百神之君，王者所由受命也。自古繼統(tǒng)之主，必有郊配之義，藎以敬天命、報(bào)所受也。故於郊義，則不以德澤未洽、年未登凡事之故而闕其禮。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謂成王幼沖，周公居攝，猶用其禮，明不可廢也。漢丞相匡衡曰：「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苟偈嬗衷疲骸覆唤级郎酱?，失祭之事，且逆於禮，故《春秋》非之?！钩贾^衡、仲舒古之知禮，皆以郊之祭所宣先也，陛下紹休圣緒，於今五載，既光太平之業(yè)，未行大報(bào)之禮，考之於經(jīng)，義或未通。今百嘉生，鳥獸咸若，夷狄內(nèi)附，兵革用弭，怠於事天，恐不可以訓(xùn)。愿以迎日之至，升紫壇，陳采席，定天位，則圣典遵矣?！蟆∷螒c禮謚議
慶禮在人苦節(jié)，為國勞臣，一行邊陲，三十年所。戶庭可樂，彼獨(dú)安於傳遞；稼穡惟艱，又能實(shí)於軍廩。莫不服勞辱之事，而匪懈其心；守貞堅(jiān)之規(guī)，而自盡其力。有一於此，人之所難，況營州者，鎮(zhèn)彼戎夷，扼喉斷臂，逆則制其死命，順則為其主人，是稱樂都，其來尚矣。往緣趙文作牧，馭之非才，自經(jīng)隳廢，便長寇孽，故二十年，有事東鄙，僵尸暴骨，敗將覆軍，藎不可勝紀(jì)。大明臨下，圣謀獨(dú)斷，恢祖宗之舊，復(fù)大禹之跡，以數(shù)千之役徒，無甲兵之強(qiáng)衛(wèi)，指期遂往，稟命而行。於是量畚筑，執(zhí)鼓，親總其役，不愆所慮，俾柳城為金湯之險(xiǎn)，林胡生腹心之疾，藎為此也。尋而罷海運(yùn)，收歲儲，邊亭晏然，河朔無擾，與夫興師之費(fèi)，轉(zhuǎn)輸之勞，較其優(yōu)劣，孰為利害？而云所亡萬計(jì)，一何謬哉！及契丹背誕之日，懼我犄角之勢，雖鼠穴自固，而駒物無侵，蓋張星彼都，系賴之力也。安有踐其跡以制其實(shí)，貶其謚以徇其虛？采慮始之謗聲，忘經(jīng)遠(yuǎn)之權(quán)利，義非得所，孰謂其可？請以所議，更下太常，庶表行之跡可尋，易名之典不墜者也。
◇ 應(yīng)道侔伊呂科對策第一道（并問）問：興化致治，必俟得人；求賢審官，莫先慎舉。圣朝受命，於今百齡，堯封比屋，魏綱斯頓，史曹之職，衡鏡攸歸，歲時(shí)高集，士窬累萬。借使崔、毛重起，裴、樂復(fù)存，觀貌察言，且猶未暇，考行征實(shí)，其可得乎？若遠(yuǎn)循漢魏之規(guī)，復(fù)存州郡之選，即務(wù)辭會府，權(quán)歸外臺，牧守之明，何法能鑒？變通之要，厥路奚由？文武之道，并用無偏，軍旅之制，事宣經(jīng)遠(yuǎn)，而越騎飛，皆出畿甸。丁年負(fù)甲。耆日釋戈，亡歿蓋多，軍容每闕。今欲均井田於要服，遵兵賦於革車，恐俗滋深，慮始難就，揆今酌古，其衷若何？且惠在安人，政惟重，頃承平既久，居泰易盈，編戶流亡，農(nóng)桑莫瞻，精求良吏，未之能補(bǔ)。遂其寬施，則莫懲游食；峻其科禁，則慮擾疲人：革弊適時(shí)，應(yīng)有良術(shù)。子等并明於國體，允應(yīng)於旁求，式陳開物之宣，無效循常之對。
對：嗣魯王道堅(jiān)所舉道侔伊呂科征仕郎行秘書省校書郎張九齡，伏覽睿問，大哉國體！九品流弊，嘗所懵焉，幸因?qū)P(yáng)，庶言其可。古者諸侯貢士，司徒論士，必講禮觀能，鄉(xiāng)舉里選。故十五十八之歲，大學(xué)小學(xué)之節(jié)，誦習(xí)以時(shí)，教化以禮：則孝悌之行，可知於鄉(xiāng)曲；政事之業(yè)，可升於國朝，先王務(wù)教，此其大者。及周道既衰，斯文將喪，秦氏滅學(xué)，唯力是親，仁義大壞，俊造亦亡。漢高以馬上非禮，復(fù)修三代之事；魏武以軍中是務(wù)，權(quán)立九品之儀：后代因循，莫能改作，紛紛橫調(diào)，滔滔皆是，天下公器，可謂傷心。伏惟陛下神啟睿圖，天佑明德物不終否，故受之以泰；弊不遂極，鼎之以新：滌瑕蕩穢，今其時(shí)也。伏愿圖之：夫正其本者萬事理，勞於求者逸於使，豈有大明御宇，慮此假權(quán)之人？循良擇人，安得謝恩之議？是則外臺會府，真若滿於貯中；濟(jì)理適時(shí)，復(fù)何殊於掌上者也。且有備無患，亡戰(zhàn)必危，是以振旅茇舍之儀，羽林飛之衛(wèi)，漢家征選，咸出五陵，周制供王，不窬千里：此以均其遠(yuǎn)近，會其中正，王者之制，豈虛乎哉？必開井賦於要服，俾褒益於畿甸，雖經(jīng)始之規(guī)，何施不可？而圖遠(yuǎn)之業(yè)，猶愿勿遵。且將振九品之頹綱，維百王之絕略，使官有位次，資有等衰，才茍不侔，時(shí)所勿取。使夫能者代上帝之理，議者息高門之談，吏精其心，人享其利，流庸不日而來復(fù)，耕桑何憂乎不稔？動之斯應(yīng)，綏之斯來。若惟作法於末途，非救弊之本意，盛德大業(yè)，孰與歸乎？某怖栗塵埃，棲棲非得言之地；慷慨禾莠，因獻(xiàn)策之時(shí)。何敢望焉？盡心而已。謹(jǐn)對。
◇ 第二道
對：王道務(wù)德，不來不強(qiáng)臣；霸道尚功，不伏不偃武：此勞逸異數(shù)，得失可名，故曰務(wù)廣德者昌，務(wù)廣地者亡。是時(shí)漢武事胡，豈比重華之羽？秦皇戍越，奚擬公劉之橐囊？雖古人有言，引之者有同於河漢；而王者大化，行之者必本於唐虞：不亦然乎？此則開基之大者也。國家因已有之地，廣無私之仁，犬戎即敘，肅慎入貢，若力不能救，豈惟桓公之恥？征在其蘇，是必成湯之怨。然而《春秋》所貴惟義，所在內(nèi)諸夏而外夷狄，此明中國恐弊，不興異域之功；下人茍安，何惜救兵之舉？則知吊伐之義，隨時(shí)之道也，今頗弊，抑非其時(shí)。至如守塞則侯應(yīng)之言為得，斥地則蒙恬之弊可知：前事昭昭，足為明戒者也。必欲系單于之頸，裂匈奴之肩，奚背恩，受制於北虜；小人發(fā)憤，請議于東征。謹(jǐn)對。
◇ 第三道對：伏惟殿下德成問安，教存齒學(xué)，則孝悌之感，元良之貞，詠《子衿》之詩，義形乎辭，真吾君之子也，天下幸甚幸甚。伏以化憑於勢，聲若順風(fēng)之遠(yuǎn)；感因於時(shí)，德甚置郵之速：則何草不偃？何心不應(yīng)？而曰未能動俗，殿下之至謙也，尚何術(shù)之務(wù)而舍此乎？今又降意微言，征諸墜典。至如黃帝斫木，藎取諸意；文王演卦，言其象：雖成象之時(shí)不同，而得意之言一也。周公制禮，夏正得天，縱損益可知，而因循不改。去圣既遠(yuǎn)，禮經(jīng)殊殘，遺文茍存，群儒紛糅，故喪服異制，諸家殊軌。故王肅之旨，約情以斷；鄭元之言，引經(jīng)取決。呂氏因封侯之余俗，采禮官之舊儀，故戴圣采十二紀(jì)之首，為十二月令：存周之典，其故匪他。仲尼以尊魯而取美於《頌》，穆公以尊周而見序於《書》，《左氏》以艷富稱誣，《梁》以文清為婉：范寧序事，其義則詳?！稑贰窌蚯囟焱觯沼泻又疲粖A氏在傳而不見，惟余班固之說。謹(jǐn)對。
◇ 上姚令公書
月日，左拾遺張九齡謹(jǐn)奏記紫微令梁公閣下：公登廟堂運(yùn)天下者久矣。人之情偽，事之得失，所更多矣，非曲學(xué)之說，小子之慮，所能損益，亦已明矣。然而意有不盡未可息，區(qū)區(qū)之懷，或以見容，亦猶用九九之術(shù)，以此道也，忍棄之乎？今君侯秉天下之鈞，為圣朝之佐，大見信用，渴日太平，千載一時(shí)，胡可遇也？而君侯既遇非常之主，已踐難得之機(jī)，加以明若鏡中，運(yùn)如掌上，有形必察，無往不臻，朝暮羲、軒之時(shí)，何云伊、呂而已？際會易失，功業(yè)垂成。而舉朝之眾傾心，前人之弊未盡，往往擬議，愚用惜焉。何者？任人當(dāng)才，為政大體，與之共理，無出此途。而曩之用才，非無知人之鑒；其所以失，溺在緣情之舉。夫見勢則附，俗人之所能也；與不妄受。志士之所難也。君侯察其茍附，及不輕受，就而厚之，因而用之，則禽息之首，為知已而必碎；豫讓之身，感國士而能漆。至於合如市道，廉公之門客虛盈；勢比雀羅，廷尉之交情貴賤。初則許之以死殉，體面俱柔；終背之而飽飛，身名已遂：小人恒態(tài)，不可不察。自君侯職相國之重，持用人之權(quán)，而淺中弱植之徒，已延頸企踵而至，諂親戚以求譽(yù)，媚賓客以取容，情結(jié)笑言，聽機(jī)羽翼。萬事至廣，千變難知，其豈不有才？所失在於無恥。君侯或棄其所短，收其所長，人且不知深，旨之若斯，便謂盡私於此輩。其有議者，則曰不識宰相，無以得遷，不因交游，無以求進(jìn)，明主在上，君侯為相，安得此言，猶出其口？某所以為君侯至惜也。且人可誠感，難可戶說，為君侯之計(jì)，謝媒介之徒，即雖有所長，一皆沮抑，專謀選眾之舉，息彼訕上之失，禍生有胎，亦不可忽。嗚呼！古人有言：「御寒莫若重裘，止謗莫如自修?！剐拗翗O，何謗不息？勿曰無客，其禍將大。夫長才廣度，珠潛璧匿，無先容以求達(dá)，雖后時(shí)而自寧。今豈無之？何近何遠(yuǎn)？但問於其類，人焉瘦哉？雖不識之，有何不可？是知女不私人，可以為婦矣；士不茍進(jìn)，可以為臣矣：此君侯之度內(nèi)耳，安用小人之說為？固知山藏海納，言之無咎，下情上通，氣用和洽，是以不敢默默而已也。愿無以人故而廢其言，以傷君侯之明，此至原也，幸甚幸甚。
◇ 答嚴(yán)給事書
自出江郡，慰誨累及，情義已積，昆弟無喻，人生相知，可謂厚矣。仆方請歸養(yǎng)，從此告辭，會面無期，所懷當(dāng)盡，故復(fù)累而言之耳。凡為前相所厚者，豈必惡人耶？仆爰自書生，燕公待以族子，頗以文章見許，不因勢利而合。但推獎之日，不量不才，引致掖垣，有負(fù)時(shí)議。然則初有超拔，豈由本心？嗷嗷之口，曾不是察，既不稱其服，又加之讒，負(fù)乘致寇，幾於不免。當(dāng)此時(shí)也，若無所容，以孤特之身，處背憎之地，自怪既往，何幸而全？追想寒心，發(fā)悸，嚴(yán)子足下，不意而然。既而遠(yuǎn)出，猶有余釁，巧言潛構(gòu)，期仆傾危，故使者之來，怒於心而色於事，賴於自慎，幸且無咎。不者吹毛洗垢，求其痕疵，勢窮力屈，將無控告，未始怯事也，有為而然，以故春中有書，薄言求庇。足下猶不諒此意，以為汲汲於聲名，而約以莊生之言，博以東山之法，曉導(dǎo)精至，誠故人之情。向之所防，有異來旨，彼二教者，妄情滅識，無有纏愛，故福至不喜，禍至不憂。今仆養(yǎng)親，豈復(fù)割離恩愛，直措心於此地哉？正欲惟疾之憂，全身遠(yuǎn)害，故雖在小小，敢不兢兢？至如自放身心，雖復(fù)懵昧，幸受教於君子，亦聞道於古人，豈不能少有所適，方復(fù)屑屑於毀譽(yù)之際也？管仲嘗三戰(zhàn)三北，而鮑子不以為無勇，以其有親，足下寧不我知，而有此誨？且往者不自量力，因緣小技，敝進(jìn)，荏苒歷年，固以為運(yùn)屬盛明，朝多君子，義能容物，而忘其孤陋，則不知弊帚之貴，末路多艱。今專典一州，藎幸遇已甚，而平生萬事，為寒暑所移，雖忝簪纓，若溪壑者耳，誠恥令名之不副寵章也。昔賈誼才偕管、晏，言則霸王，名重漢廷，官止梁傅，班固猶云未為不遇，況仆擬非其倫，遇已過彼，顧多慚色，豈敢怨而更求歟？足下知心，當(dāng)明義有所在耳。
尊者慈愛諸下，懷寧本鄉(xiāng)，不欲隨官，重有離別。春秋高矣，晨昏久違，仆豈復(fù)規(guī)規(guī)然徼無妄之福？在悔吝之動，而迥無所恃，單孑獨(dú)立，萬一蹉跌，或遠(yuǎn)庭闈，朝心不開，暮發(fā)盡白，行已五十，獨(dú)不知命？是以冒死抗疏，乞歸侍藥，一則潔膳以展下情，二則辭滿而無貽憂?！吨芤住吩唬骸革w鳥遺之音，不宣上宣下?！顾|取此義，亦自卜者審也。顧恨上負(fù)明主邱山之恩，未有涓塵之答；下愧知已契獎之力，卒無如言之效。又平生不飾小節(jié)，茍取虛名，使吠聲之徒，退有后議，竟未獲盡展所有之用，以塞罔極之讒，碌碌而歸，不能不耿耿耳。古人有從所好者，仆亦有心，庶承顏之余，放性自適，軒冕之事，亦云儻來，林澤之，聊足散慮，縱絕后望，亦了一生，何必崎嶇不平，齟齬求入，然后為得也？去矣嚴(yán)子，勉事圣君，儻存平仲久要之言，無惜詩人金玉之問，幸甚。張九齡白。
◇ 與李讓侍御書李公足下：夫心以義持，公為時(shí)出，雖冥冥入窮神之奧，鬼莫我窺；而忄兇々自眾人之口，通者誰惑？何則？我有獨(dú)見之明，物無浮言之信，亦猶太阿之劍，犀角不足齒其鋒；高山之松，霜霰不能渝其操：斯豈非愛惡則物之相背，而終始則我之不移？且如明公義貫心靈，人推正直，遂雄飛清憲，高步等夷。向若見不決於明，濟(jì)不兼於物，終然獨(dú)善而已，何自致之若是乎？如此，則明公獨(dú)運(yùn)之機(jī)，以獲當(dāng)仁之利，固人情之可恕，何橫議之能？昨所造次下風(fēng)，求為從者，亦望心與道合，申一言而取容，人以義圖，輕千駟如脫屣。則不意制以形骸之外，拘於牙齒之，藎下慎閉門，而公奚措意？
夫國家所以歷試官序，推擇士林，雖因時(shí)買利之夫，猶能變節(jié)；而服義亡軀之意，奚遽生疑？此亦人言，亦何害歲寒之取效？然明公所以不容左右，誠非克堪固當(dāng)別有嚶鳴，如為蛇足，而以為家屬在彼，用防未然。既明公之慮極精微，亦下官之心懷感激，何者？至如中朝著姓，連姻華族，及夫委以鈞軸，綜其條流，而朝廷豈可南求儋耳之酋，北取旄頭之虜，必佇異方之任，無內(nèi)顧之私者耶？故知事有是非，公無遠(yuǎn)近。昔如祁奚之舉子，不避其親；齊人之為盜，固在於楚：是以為善在已，執(zhí)一心之既定；詭道從時(shí)，千人之所指。然下官所以勤勤自致，其功靡他，正以居本海隅，始無朝望，昔遇光華啟旦，朝制旁求，誤登射策之科，忝職藏書之閣；又屬朝廷尚義，端士相趨，復(fù)以無依見容，不時(shí)棄置，所以遲回城闕，感激身名。未甘田里之平人，所慕君親之大義，而才能不急，時(shí)用無施，俸猶擬於侏儒，舉未優(yōu)於儲彳待，所以饑寒在慮，扶侍增遙。而慈親在堂，如日將暮，遂甘心附麗，乘便歸寧，不然，則命非飲冰，幸安中土，又安能崎嶇執(zhí)事之末？還無一級，去且二年，愿明公寓圖彼人向者何為。嗚呼！忠信獲戾，古人之言，惟教義之所矜，譏嫌之見及，恨不能隳肝嘗膽，徇知已以求申；而飲氣吞聲，負(fù)當(dāng)年而嘆息。庭闈眷戀，行路屏營，斯薄宦之所嬰，念勞生之有役，望美高傳，何嗟及矣！炯炯式微，心為誰矣？轉(zhuǎn)當(dāng)側(cè)聽妙選，用息鄙心，心之有懷，言不能盡。某再拜。
◇ 集賢殿書院奉敕送學(xué)士張說上賜燕序
集賢殿者，本集仙殿也。上不以惟睿作圣，而猶垂意好學(xué)，用相必本於經(jīng)術(shù)，圖王亦始於師臣。及乎鴻生碩儒，博聞多識之士，自開元肇建，以迄於今，大用征集，煥乎廣內(nèi)，而聽政余暇，式燕在茲。忠臣嘉賓，得盡心之所；聰明濰，有光被之德：故下以道親，上亦歡甚。即於御座，爰發(fā)德音，以為候彼神人，事雖千載，傳於方士，言固不經(jīng)。遂改仙為賢，去華務(wù)實(shí)，且有后命，增其學(xué)秩，是以集賢之庭，更為論思之室矣。中書令燕國公，外弼庶績，以奉沃心之謀；內(nèi)講六經(jīng)，以成潤色之業(yè)。故得出入華殿，師長翰林，惟帝用臧，固天所賴，拜命之日，荷寵有加，降圣酒之，頒御廚之膳，食以樂侑，人斯德飽。時(shí)有侍中安陽公等承恩預(yù)焉，學(xué)士右散騎常侍東海公等攝職在焉。或咼稷大賢，或泉云諸彥，文王多士，周室以寧；武帝得人，漢家為盛。而高視前古，獨(dú)不在於今乎！咸可賦詩，以光鴻烈。
◇ 陪王司馬宴王少府東閣序
夫道行與廢命也，非謀之不臧；命通與塞時(shí)也，豈力之為弊？古之君子，推其分，養(yǎng)其和，仲尼得之以弦歌，傅說因之以版筑。至若《詩》有怨刺之作，《騷》有愁思之文，求之微言，匪云大雅。王六官志其大者，司馬公引而申之，謫居何心，不欲賈生之投吊？窮愁非我，安用虞卿之著書？嘗以風(fēng)月在懷，江山為事，簿領(lǐng)何廢？形勝不辜，既好樂而無荒，亦上同而不混。迨乎倚層閣，憑華軒，川澤清明，上懸秋景，岑嶺回合，下帶溪流，聯(lián)草樹而心搖，際煙氛而目盡：茲邦枕倚，是日登臨，豈子虛之過詫？誠仲宣之信美。物色起殊鄉(xiāng)之感，誰則無情？而道術(shù)得異人之資，吾方有遣。於是旨酒時(shí)獻(xiàn)，清談發(fā)，歌滄浪以放言，泳蟋蟀而傷儉。藎古人之作者，豈異於斯？盍賦詩以揚(yáng)其美？◇ 益州長史叔置酒宴別序
天子建五長，守四方，內(nèi)以承衛(wèi)京師，外以攘卻戎狄。則有持其節(jié)制，未十年而歷踐；撫其封疆，既一行而寧輯：盡在我叔父，備聞於朝廷。昔者吉甫是欽，仲著孝友之德；楚子所畏，在諸侯之選：世有實(shí)績，今以美濟(jì)。俾我張氏，郁彼士林，以媚於一人，以正於四國，豈非德能光大，謀必變通？思古人之獲心，施君子之不器。所以前拜小司馬，兼擁旄於五命。今為左常侍，仍總?cè)朱度瘛＼壞Ｋ剡h(yuǎn)，綽有先路之風(fēng)聲；車服載馳，光被上軍之禮命。莫不文茵暢轂，淑綏章，單々皇皇，途將出於華陽，威已迭乎夜郎。是時(shí)也，四序鱗次，屬當(dāng)春夏之交；千里草長，有懷原隰之往。辟軒宇，邀賓寮，自髦士而及同姓，由金華而下建禮：或交以道合，豈徒肆好之風(fēng)？或情以族親，所謂宗盟之義。黽組交映，肴蔌駢羅，而聲欲成文，發(fā)中堂之弦管；志在擊節(jié)，感四座之衣冠。必名義而為言，雖聚散而何有？酒酣相顧，驪歌作，白日西下，求壯士之翻車；青山南登，愛忠臣之叱馭。凡我明懿，賦詩餞行。
◇ 景龍觀山亭集送密縣高贊府序
景龍，東山初主第也。始其置金榜，筑鳳臺，窮土木之功，極岡巒之勢，議與磐石同體，造化較力，何其壯哉！自吾君茅茨不翦，采椽不斫，既抑華而務(wù)實(shí)，將設(shè)教以垂范。以故平陽化焉，罷歌舞於地；麻姑見者，變桑田於此時(shí)：所謂長女之宮，郁為列仙之館。其后嘗有好事，以為勝游，令日芳辰，攜手接袂，往往而在，取樂焉。高十官雌伏都畿，星言至止，聞殊庭之可尚，召嘉客以相歡。徒觀其匠幽奇，宅爽塏，十里九版，豈惟梁氏之作？千巖萬壑，宛是吳中之事。青林修聳而垂彩，綠蘿蒙籠以結(jié)陰，清流若鏡，下照金沙之底；雜花如錦，傍緣石菌之崖。則可以藻飾形神，揮斥氛滓，相顧風(fēng)塵之表，無負(fù)云霄之。既而東主西賓，酒酣樂闋，聚必有散，匪伊麋鹿之群；往而不返，固亦山林之弊。高公振衣而起，舉杯有屬，卻計(jì)送人，出長安之東道；退思征馬，向洛陽之南阡。雖暫勞於州縣，迫於簿領(lǐng)，方欲厭於承明，資其騫躍。夫如是，相知意氣，何恨仳離？盍賦詩焉，以贈行者。
◇ 歲除陪王司馬登薛公逍遙臺序
故郡城有荒臺焉，雖層宇落構(gòu)，而遺制巋然，邑老相傳，斯則薛公道衡之所憩也。薛公不容隋季，出守海隅，豈作臺榭以崇奢？藎因邱陵而視遠(yuǎn)。必有以清滌孤憤，舒嘯佳辰，寄文翰以相宣，仰風(fēng)流而未泯。今司馬公英達(dá)好古，清譽(yù)滿時(shí)，跡有忤於貴臣，道未行於明主。以長沙下國，同賈誼之謫居；六安遠(yuǎn)郡，無桓譚之不樂。嘗以為仁不異遠(yuǎn)，必敷政以愛人；窮當(dāng)益堅(jiān)，已坦懷而樂地。屬府庭暇，江浦清明，南土陽和，覺寒氛之向盡；東郊候暖，愛春色之先來。於是命輕舸以乘流，趣高臺而降望，越荒堞，披古道，躋隱嶙而三休，俯芊綿而四極。其遠(yuǎn)則煙連墟井，指甌貊以南馳；云合山川，距荊吳而北走。其近則深見底，鱗介之所出沒；喬林夾岸，羽毛之所翱翔：悠哉薛公！無不寄也。意神奇之可接，陟彼峻隅；想風(fēng)景之不殊，翦為茂草。司馬公又以為峴山故事，感羊祜以興言；湘水遺風(fēng)，懷屈原而可作：況登高能賦，得無述焉？某實(shí)小人，受教君子，雖羲之樂會稽之士，自與許詢；而仲舉禮豫章之人，復(fù)招徐孺。是日也，群英在焉，猬惟陋才，忝陪下列，命為序，請各言詩。
◇ 餞宋司馬序
宋司馬才通命塞，云翼泥蟠，蔡邕朔方，不廢琴書之業(yè)；賈誼宣室，欲言鬼神之事。既而出宿南浦，與鴻雁而同歸；追餞北梁，對江山而不樂。是日渚云欲霽，林鳥將春，惜時(shí)物之方華，重情人之自遠(yuǎn)。群公有感，中座無歡，他日清風(fēng)，自當(dāng)元度之夕；茲辰零雨，得無子荊之詠？遂相與援翰，賦詩贈行。
◇ 送幽州王長史赴軍序漁陽，我之巨鎮(zhèn)也。慎選軍佐，敷求國良，以王公能，有命汝往。底其耕戰(zhàn)之事，介於將吏之，則已聲籍天庭，氣雄遼碣。鷹揚(yáng)有日，馬首欲東，自名卿大夫，與時(shí)髦懿士，莫不激其節(jié)而重其邁，結(jié)軫連袂，攜壺抱琴，留飲極於郊岐，望美延於朔裔者，不可勝數(shù)。仲月暄矣，陽時(shí)賁若，植物之發(fā)芳香，行人之感意氣。不曰群萃，豈懷安於鹿豕？不曰垂堂，已戴馳於原隰。孰不知西笑之美，況伊歲華；東征之勤，兼彼戎旅？藎樂不遑舍，君人之所難；義不顧私，志士之為用。今之作者，聞而休之，各賦詩一章，以志其善也。
◇ 韋司馬別業(yè)集序
杜城南曲，斯近郊之美者也。背原面川，前峙太一，清渠修竹，左并宣春，山靄下連，氣中絕：此皆韋公之有也，余固己聞之。開元?dú)q汐月，猥忝散職，居多放情，彼一行，無忘於夙尚；時(shí)其七召，果獲於前期，與起居舍人蔡公、萬年主簿韓公惠而得朋，欣然命駕。韋公方拭席見待，羞以藥物之滋；倚琴相歡，雜以嘯歌之韻。清言移景，步周林，翻飛自情，俯仰為得：斯亦吾儕之樂事，幸可而同也。扶陽余慶，溪古跡，樹留梓漆，器用天成，庭漸芝蘭，馨香世襲：欺韋氏之懿業(yè)，是所為異焉。而韋公尚其同之樂，忘其異之貴，均林棲於服冕，齊鼎食於榮枯，彼未可量，吾見其大。跡繼前軌，將為龍以為光；道包遠(yuǎn)圖，豈一邱而一壑？二三君子，相與志之云。
◇ 別韋侍御使蜀序
予之友曰韋侯，始以才進(jìn)，中而遇坎，自廷尉評為益州刺史。行欲美也，玉映而山輝；善無小也，鶴鳴而天聽。俄自謫宦，假其察視，奮飛泥蟠，皇華原隰，為持斧之吏，受負(fù)弩之禮。非其明義清節(jié)，高邁卓絕，時(shí)輩所美，朝議推多，亦焉得利其往蹇，而振其廢滯？而今而后，予有以見舉德之，為神之介，雖不本於利，而終享其實(shí)者有矣夫?；鹬惺钺?，使車云邁，心同道合，旨酒有踐，或席次林園，或觴臨郊岐，風(fēng)流相從，日夕以繼者，於若人如此其厚也。僉以為無欲而自致，韋子之謂道；有善而不揚(yáng)，友朋之為過。然則今之所至，莫近於詩，盍賦一章，以美吾友？故有斯作也。◇ 獅子贊序夫德之所感者深，物之所懷者遠(yuǎn)。中國有圣，占候而自來；四夷不王，征伐而難致。故絕域有來貢沒羽，諸侯有不入苞茅：舉其大凡，不在遐邇。頃有至自南海，厥繇西域，獻(xiàn)其方物，而獅子在焉?！稜栄拧匪^狻鏖，如《戔虎》貓，食虎豹，今之所見，信然絕猛者也。其天骨雄詭，材力杰異，得金精之剛，為毛群之特，仡立不動，而九牛相去；眈視且，則百獸皆伏。所以肉視犀象，孩撫熊羆，其余瑣細(xì)，不置牙齒。我天子示柔遠(yuǎn)之義，國無不庭；有伏猛之威，物無難制：故其受羈纟曳，伏閑皂，馴而為用，鋒莫可當(dāng)。然吾君所存，義不謂此，藎蠻夷君長，歲時(shí)貢獻(xiàn)，或殊琛絕贐，實(shí)於內(nèi)府；或異獸奇禽，擾於外囿。皆其覲禮，若中國之贄幣；所不辭讓，明異方之臣妾。此則非有利物之心，棄耳目之玩好，以為懷柔之道，示天地之含容，不其然歟？固無德而稱也。義┆獒犬，豈勞召公之訓(xùn)？美同赤豹，何關(guān)韓侯之詩？凡我侍臣，為之贊云。
◇ 鷹鶻圖贊序
鳥之鷙者，曰鷹曰鶻：鷹也者，名揚(yáng)於尚父，義見于《詩》；鶻也者，跡隱於古人。史闕其載：豈昔之多識，物亦有遺，將今而嘉生，材無不出，為所呼之變，與所記之不同者耶？然於羽族之中，絕有豪杰之表，氣感剛悍，體侔鋒，顧視之偉如也。夫授以勁翮，意不群飛；資其利觜，義在鮮食：生有自然之權(quán)，用無可抑之勢。古之言武士法吏，齊名比義者，以其嚴(yán)若郅都，飛若李廣，委質(zhì)於所事，報(bào)功於所養(yǎng)，不憚摧翼以虧勇，不立垂枝以屈節(jié)：是鳥也，向之?dāng)M議，不亦宣乎！夫鸞與鳳將感於仁，所不及也；雞與鶴猶較其德，彼何有焉？況其余雖飛雖鳴，凡者怪者，肉非登俎，才非下，威力不敵，群噪無益，然后知二禽之為用，眾烏之絕倫者也。故君子韙其然，工人圖其狀，以象武備，以彰才美：雖未極其天姿，有以見其風(fēng)骨矣。昔支遁道林常養(yǎng)名馬，自云重其神駿，斯圖也，非彼人之徒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