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作者:許嘯天
第九十九回喪心病狂大辮兒復辟衣香鬢影小皇帝完婚卻說那革命黨幾次鬧事,幾乎把清政府鬧翻,終算有的覺察得早,乘他們勢焰未成的時候興兵撲滅。但內中的潛勢力依然不住地膨脹開來,不多幾年,已漸漸成熟了。到了宣統(tǒng)的三年上,攝政王載澧要想把鐵路收歸國有;在這個上頭,很引起了人民的反對。革命黨首領孫文、黃興等,趁舉國沸騰之時,便在武昌起義。協(xié)統(tǒng)黎元洪聽得軍心已變,槍炮不絕于耳,嚇得鉆在床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外面兵丁將衙署圍住,逼著黎元洪承認都督,黎越發(fā)恐慌了。這時黎元洪的二夫人危氏倒很有見識,她見大勢已在急迫,若不承認,即刻有性命之危,當下代傳命令出去道:“都督已承認哩,你們快去分頭進行。”這令一出,眾人齊呼萬歲,就去攻打鄂撫的衙門去了。那鄂州革命成功的消息紛傳開去,各省都響應起來。這一下子把個清政府慌了手腳,平時本勉強支持殘局,一旦有事,簡直無法措置了。其時清廷的大臣,如世續(xù)、瞿鴻機、盛杏蓀輩,都是奉命謹兢而不能做事的人。清廷萬分不得已,把去職的袁世凱重行起用,著他帶兵去拒民軍。
講到袁世凱的為人,足智多謀,胸負大志,他原是項城人,是個監(jiān)生出身,仗他老師李鴻章的引挈,也做過朝鮮委員。當袁世凱幼年的時候,他的老子袁甲三本在李鴻章的幕府。袁世凱謁見鴻章,還在髫齡時期。李鴻章見他一舉一動,便嘆謂幕友們道:“此子功名富貴,將來遠在老夫之上,你們不要輕視他?!彼栽绖P在李鴻章的幕下足足守了十二個年頭。
一天,有一個仆人和廚役吃醋爭風,二人便私斗起來。廚役持刀追殺仆人,那仆人無處躲避,跑到李鴻章的書房里來,廚役也緊緊地追趕著。李鴻章正在看書,袁世凱侍立在一旁。這仆人逃進來時,李鴻章只做不曾看見一般;廚役追到了書房,竟把仆人拖了出去,用刀將他砍死。事后,有人問袁世凱道:“李老師的不管閑事是他平素的脾氣,你在旁邊為什么也見死不救呢?”袁世凱笑答道:“你們見廚役持刀殺人么?
那么,仆人一樣有兩只手的,何不拿刀對抗的呢?他卻聽人砍死,連手也不回一下,顯見那仆人是個極無膽量和毅力的人。這種沒用東西,留在世上做贅疣,不如任他去死了的好。李老師不去喝止救援他,也是這個意思,我何必去保護這無用人呢?!?br>袁世凱這段話,有人傳與李鴻章聽了,李鴻章拈髯笑道:“孺子真知我心也!”因此把袁世凱漸漸地重用起來,不上幾年,做了駐朝鮮的委員了。
原來李鴻章的遇人好獎勇摒弱,對于部下的私斗,誰人膽小吃虧來訴苦時,反受責斥,說他沒用咧;而勝了的人轉得蒙賞。因此李氏部屬每逢到戰(zhàn)斗,無不勇往直前,沒有退后的,就是這個道理。至于袁世凱呢,也是清代歷史上的重要人物,故此不得不細述一遍啦。袁氏自朝鮮卸職回來,便受知于榮祿,令他為小站練兵督辦。袁世凱在這時,乘間培植他自己的勢力,收了些有本領的將領,那陸軍四杰,如馮國璋、段祺瑞、王世珍、張惠芝等,一時是很有名的。戊戌政變,拳民起事,袁世凱已做了山東巡撫;辛丑回鑾,薦任直隸總督;光緒末年,兩宮賓天,溥儀入繼,醇王載澧攝政,把袁世凱免職閑居。但袁世凱雖然在家閑散著,他常常對家人說:“清廷不識人,現(xiàn)將我去職,我知他們不久就要起用我的哩?!奔爸粮锩谖洳鹆x,時在宣統(tǒng)的辛亥年,袁世凱在家聽得這個消息,便跳了起來道:“我的出山時期到了,你們快把我應用的衣物一齊收拾好了罷?!奔胰诉€都笑他是空想咧。不料到了第三天上,清廷果然下旨,召袁世凱進見,訓勉了幾句,加上他的官爵,把全國的兵權都歸袁世凱指揮。袁世凱是何等角色,一見時機已至,故意搭起架子,遲遲不肯進兵;又經清廷下了特命,將袁世凱當作洪楊時的曾左看待,滿望他支住殘局,把失地恢復過來。
袁世凱一得大權,一面暗中布置局面;一頭派馮國璋出兵,和軍民開戰(zhàn)。馮氏在當時,他手下的鎮(zhèn)兵也很有善戰(zhàn)之名,他和民軍交鋒,民軍究屬未經訓練的多,因是給馮國璋殺得大敗。
可是,這時的民軍勢力已成,各地紛紛響應,只仗馮氏一族之師也休想成功,不過令民兵多流些血而已;況且,孫文已在金陵被選為臨時大總統(tǒng)了。天下民意均歸向共和,單靠袁世凱一人也是獨木難支。袁世凱察風觀色,也知自己用強是不行的了,于是就按兵不動,等待時機。民黨一方面呢,以袁氏擁有重兵,也不能不有所顧忌。這樣的兩下一并,你礙著我,我畏著你,不是成了僵局嗎?結果,終至于雙方講和了。
這時,清廷的攝政王載澧當夜進宮去見隆裕太后。即由宮中召集瑾太妃和滿族親王大臣載振、載洵、世續(xù)、陸潤庠、大傅等,開了一個御前大會議。以為袁世凱擁兵不進,各省皆舉白旗;端午橋輩且以身殉,張彪夜遁徐州,張勛退出南京,清朝的大勢已去,就是強做,也得不到什么便宜。各地旗人又遭民兵殺戮,報復進關的仇恨。一朝兵敗將亡,滿族很是危險。
所以,決定和民軍講和,由清廷下詔遜位。當下就規(guī)定了清室優(yōu)待條件,一例不加殺戮,并由民國政府正式成立,每年賜給清室優(yōu)待費三百萬元。這樣一來,清代役使?jié)h民至此告終。自吳三桂迎清兵入關,多爾袞定都燕京,以攝政王開基,入主中國;到現(xiàn)在,也以攝政王終,共傳十三主,所以稱滿清十三朝,就是這個緣故。這且按下。
再說清朝既已遜位,孫文見大事成功,便引身而退,把個總統(tǒng)的大位讓給了袁世凱做了。講到袁世凱,他在第二任國會選舉中連任了總統(tǒng),黎元洪任了副總統(tǒng)。
民國開始到如今,直亂到現(xiàn)在,正副總統(tǒng)齊齊產生。政府里一點也不皆殘缺,真是整整齊齊。民國在這時很有些太平的氣概。袁氏之后,并大總統(tǒng)也幾次非法產的,休說是副產的了,至今依然是不曾有哩。
當袁世凱掌權的辰光,于清代的舊將也都引用,如張惠芝、張勛、倪嗣沖輩,一般授著要職。張勛坐督徐州,野心勃勃,時時轉著復辟的念頭,只是懼怕袁世凱,不敢發(fā)動罷了。所以人家說袁世凱倒有用人之量,能壓制部下,不敢遽明異志,這就是他的才能咧??上粫r也鬼迷心竅,也想恢復帝制,做起皇帝來了。于是仗著他的威權,便籌備起帝制來,致民國為洪憲元年,自己備了冕冠龍服,以便祭天。
其時,蔡鍔和唐繼堯口上贊成帝制,暗中劇力反對。蔡鍔被袁世凱監(jiān)視著,就改裝出京,到了云南立時宣布獨立。各省的督軍見民氣傾向共和,也紛紛獨立起來了。袁世凱得到這個消息,這一氣非同小可,幾乎昏了過去;又兼他老病再發(fā),如何吃得住呢?因之,不多幾天便一命嗚呼了!一個人到袁世凱那種地步,也非容易的;誰知弄到身敗名裂,一念之差,失足已成千古恨了!袁世凱既死,自然由副總統(tǒng)黎元洪扶正,做了民國的大總統(tǒng),推翻了袁氏的帝制,再建起共和旗幟來。但黎氏的為人是樸誠少謀、臨危無斷的人。那些野心家張勛等輩如何把他放在眼里呢?袁世凱死后,這班人去了一個壓制的人,登時如釋重負,就在徐州密議,實行他們復辟的陰謀。這時,那自號?;逝傻目涤袨?、梁啟超輩也開始活動,暗里和張勛結合,準備推倒共和,請溥儀出臺,重復清朝的舊制。一時贊成這個議論的督軍以及在野名流,如徐世昌、金梁、世續(xù)、耆善、李梅庵、瞿鴻機等,倒也很不乏人。
清室在此時受著民國的優(yōu)待,猶心不知足,欲萌違天之行,可算是自不量力。然一半也被群小包圍,不由自主;一半是民國人民當初談和之際大覺疏忽,不曾將帝號廢去,把帝孽趕走出宮,仍讓他們關門做小皇帝,才弄出這種活把戲來。在這當兒,清廷隆裕太后已死。她臨死的時候,世續(xù)在病榻待命,隆裕太后垂淚道:“咱們如今好算得是寡母孤兒了。
先帝早薨,留此孑余之身,目睹國亡家破,能心不慘傷嗎?祖宗創(chuàng)業(yè)維艱,卻不道輕送在咱們孤兒寡母之手,不是千古憾事嗎?咱們不自修改,貽誤大事,坐失江山,何顏去對祖宗先帝哩!但事到如今,說也無益?!罢f畢,命召小德張,內監(jiān)回報,已在兩日前不知去向了。隆裕后聽了,不由得一聲長嘆道:”小人無良,一至于此,咱自己盲目,差用了人,夫復何說!“世續(xù)在旁奏道:“請?zhí)笙轮I,令警廳緝捕就是了?!甭≡:髶u手答道:“今日不比從前,國亡勢失,誰來聽你們的使喚?
即國民官吏能額外盡力,也徒遺口舌于人,這又何苦來呢?罷,罷!造化了這奴才吧?!笆览m(xù)在側,一語不發(fā)。因為自溥儀遜位后,瑾妃以太妃資格大權獨攬,一味地收拾人心。宮中嬪妃宮人內監(jiān)們都服從瑾太妃,而攻訐隆裕太后。正應了光緒帝臨終之言,說瑾妃不至受苦,別人反要受制于她,這語言猶在耳。
昔日隆裕后在西太后面前攛掇瑾妃的壞處,吃盡痛苦,不料今日,隆裕后轉為瑾妃所制,天理報應,可謂不爽,而人的厄運,也有變泰之時。所謂說不到底,做人看不煞咧。隆裕后因人心背向,宮中大半和她不睦,背后更多怨謗之言,以是郁郁不歡,終至一病奄奄。垂危之頃,除世續(xù)、耆善兩人外,只有宮人一名,內監(jiān)兩名,侍候在側而已。一種凄涼慘淡的情形,比光緒皇上死時愈覺得可憐。當溥儀來視疾時,隆裕后尚能說話,便顧著溥儀說道:“咱們國已亡了,回想昔日繁華,今日如夢;現(xiàn)宮庭荒涼凄清,咱的魂靈不知到什么地方去是安頓之所呢?你生在帝王之家,稚年繼統(tǒng),一點事也不曾有為,已經是國亡、家破、母死,這樣可悲可痛的境地,你雖過著了,卻是不懂得什么苦處。將來你自有知曉的一日。咱現(xiàn)今要和你分別了。咱死之后,無論把咱拋在深溝孤井,悉聽你的處置,咱也顧不了許多啦?!甭≡:笳f完,淚隨聲落。一班內監(jiān)宮人也都痛哭起來,世續(xù)大泣不可抑。這樣的過了一刻,只聽得隆裕后大聲道:“早知今日,悔不當初!”說了這兩句,身子望里一翻,雙足一挺,就追隨光緒帝和西太后去了。這且不在話下。
再說張勛和康有為等主張復辟,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密議得已不知幾次了。講到張勛,他在清末不過是一個總鎮(zhèn),光復之前擢他做了提督。他的為人是好色貪淫,是個極不安分之徒。起初弄了個小毛子做妾,后來在天津看上了女優(yōu)王克琴,就一半強奪,一半價買,把她弄了過來。小毛子自王克琴進門便失寵了,于是過不幾時,就跟了一個當差的卷包逃走。張大辮因有了王克琴,也不去追究她了。這張勛行為雖如此,卻死忠于清室;身為民國督軍,他那腦后的豚尾依然不肯割去,是表示不忘故國之意,所以人家都叫他張大辮兒。他在民國握了兵權,幾次要想復辟,只為畏懼著袁世凱,不敢耀武揚威。他那些大辮兵,在光復時被浙江臺州兵在南京打得落花流水。此時做了督軍,坐鎮(zhèn)徐州,想把以前的勢力慢慢地恢復轉來,以便乘機而興。恰巧袁世凱死了,黎元洪繼任,張大辮見黎氏懦弱可欺,就百般地要挾,黎元洪怕他專橫,真是百依百順。張大辮以時機不可失,一面私下調兵進京,一頭和康有為等定計,借著三頭會議的名目,自己便乘專車進京。黎元洪不防他會復辟,還派人歡迎他咧。張勛進京后,連夜同康有為等在六國飯店密議,次日即進謁遜帝溥儀,述明復辟之舉。金梁等便上本勸進。這件事被瑾太妃聽得,大驚說道:“那不是玩的??!
咱們受民國的優(yōu)待,在國亡之日不損一物,不死一人。就這樣的年年拿一筆優(yōu)待費,大家吃一口安穩(wěn)飯,也是心滿意足了,還去想什么復辟不復辟呢。況且天下人民,共和已久,民心傾向民國,于我們清室早已置之腦后了。如今一旦舉事,全國駭怪不安,必至弄巧成拙而后已。倘若再失敗下來,不但優(yōu)待費無著,怕有滅族之禍哩?!?br>瑾太妃說首,瑜太妃也說:“溥儀年輕不知世故,你們應當教之,入那正軌才是道哩?!辫鷮μ凳览m(xù)說道:“溥儀孺子,不識利害。他們雖然愛之,但這樣一來,反是害他了。
請你們三思而行。“這時兩太妃終竭力地反對,怎禁得世續(xù)等復辟的念頭正熾,想外援有張勛及各督軍,內有康有為、金梁等,大事在舉手之間就可以成功,何必多所疑惑,以至坐失時機呢。于是由世續(xù)、聯(lián)芳、梁敦彥、陳寶琛、辜鴻銘輩一班舊臣預擬草詔,布告天下:準漢民辮去不究,留辮與否,悉聽自便。授徐世昌為弼德院正院長,康有為副之;張勛授大將軍,陳寶琛、辜鴻銘、瞿鴻機均加三級為北洋大臣;載洵貝勒都以王入值軍機。諸事定妥,由張勛率領大辮兵佩槍搶入,迫黎元洪下命令讓位與清室,自愿上疏稱臣,奏牘手本一概擬就,只要黎元洪署名就是了。這樣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弄成復辟的怪象,也是民國人民放棄應有監(jiān)督之權,兼之黎氏柔而無剛,才被宵小所乘。當舉事的一天,瑾太妃堅執(zhí)不從,她說:”與其看清室滅族,不如自己先死,免得無顏去見先帝。“后給眾臣和內監(jiān)勸阻,張勛力保無他,瑾太妃終是不聽,大罵康有為逆賊,誤了先帝,如今又要來弄溥儀入圈套了;他害得清廷內部骨肉離異心還不足,必要弄得滅族才肯放棄呢。
瑜太妃也再三地解釋不應復辟的利害關系。然那些喪心病狂的張大辮等,早已把木造成真楫了。
其時,北京城內重復龍旗招飄,立時呈現(xiàn)滿清舊時的氣象來。這消息傳到各省,一班督軍也有事前已贊成的,有口里附和的,有不出口而默許的;也有看風頭做事的,騎著墻看誰勝,就望誰那邊倒;也有幾個反對的。其時倒惱了一位在野的人。
此人是誰?就是清代陸軍三杰之一的段祺瑞了。他在袁氏總統(tǒng)上任,也做過內閣總理,因不給輿情,被人哄走。他身雖在野,威望尚在,于是便在馬廠誓師,聲討復辟黨張勛。通電全國,馮國璋首先響應,李純等和之,聲勢浩大。當下,段祺瑞率兵進京,把張勛的辮兵打得四散奔逃,張勛也躲入荷蘭使館;溥儀由英文教習莊士敦保護入德國使館。一場好事又復付之流水了。
這樣的又過了幾年,已是民國十一年了,人民把復辟的事也逐漸忘懷,清室也向民國政府聲明:前次的復辟完全出于臣下的主張,的確非出清室主意。民國政府也大度寬容,不加深究。溥儀因得恢復自由,并在這年的冬季實行大婚。但一個廢帝結婚,又有什么輕重呢?不知當此文明日進,去古日遠,這種皇帝大婚的禮節(jié)可不復再見了。所以倒也是一種古禮上的紀念,很有記它的價值。然在溥儀婚時,很有一班人在輿論上極力反對,說民國時代不該有這樣舉動。其實,他們婚姻禮節(jié)于政治有何關礙呢?要知怎樣大婚,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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