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月令第六

陸曰：“此是《呂氏春秋·十二紀(jì)》之首，后人刪合為此記。蔡伯喈、王肅云周公所作?！?br>[疏]正義曰：按鄭《目錄》云：“名曰《月令》者，以其記十二月政之所行也，本《呂氏春秋·十二月紀(jì)》之首章也，以禮家好事抄合之，后人因題之名曰《禮記》言周公所作，其中官名時(shí)事多不合周法。此於《別錄》屬《明堂陰陽記》。”此卷所出，解者不同，今且申鄭旨釋之。按呂不韋集諸儒士著為《十二月紀(jì)》，合十余萬言，名為《呂氏春秋》，篇首皆有《月令》，與此文同，是一證也。又周無大尉，唯秦官有大尉，而此《月令》云“乃命大尉”，此是官名不合周法，二證也。又秦以十月建亥為歲首，而《月令》云“為來歲授朔日”，即是九月為歲終，十月為授朔，此是時(shí)不合周法，三證也。又周有六冕，郊天迎氣則用大裘，乘玉輅，建大常日月之章，而《月令》服飾車旗并依時(shí)色，此是事不合周法，四證也。故鄭云“其中官名時(shí)事多不合周法“。然按秦始皇十二年呂不韋死，十六年并天下，然后以十月為歲首，歲首用十月時(shí)，不韋巳死十五年，而不韋不得以十月為正。又云《周書》先有《月令》，何得云不韋所造？又秦并天下立郡，何得云諸侯？又秦以好兵殺害，毒被天下，何能布德施惠，春不興兵？既如此不同，鄭必謂不韋作者，以《呂氏春秋·十二月紀(jì)》正與此同，不過三五字別，且不韋集諸儒所作，為一代大典，亦采擇善言之事，遵立舊章，但秦自不能依行，何怪不韋所作也？又秦為水位，其來巳久，秦文公獲黑龍以為水瑞，何怪未平天下前不以十月為歲首乎！是鄭以《月令》不韋所作。《月令》者，包天地陰陽之事，然天地有上下之形，陰陽有生成之理，日月有運(yùn)行之度，星辰有次舍之常。今既贊釋其文，不得不略言其趣。按《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薄兑住吩疲骸啊兑住酚写髽O，是生兩儀。”《禮運(yùn)》云：“禮必本於大一，分而為天地?！薄兑赘设彾取吩疲骸按髽O者未見其氣，大初者氣之始，大始者形之始，大素者質(zhì)之始。此四者同論天地之前及天地之始?！薄独献印吩啤暗郎弧保琅c大易，自然虛無之氣，無象，不可以形求，不可以類取，強(qiáng)名曰道，強(qiáng)謂之大易也。“道生一”者，一則混元之氣，與大初大始大素同。又與《易》之大極，《禮》之大一，其義不殊，皆為氣形之始也?！耙簧闭?，謂混元之氣分為二，二則天地也，與《易》之兩儀，又與《禮》之大一分而為天地同也。“二生三”者，謂參之以人為三才也?！叭f物”者，謂天地人既定，萬物備生其間，分為天地，說有多家，形狀之殊，凡有六等：一曰蓋天，文見《周髀》，如蓋在上；二曰渾天，形如彈丸，地在其中，天包其外，猶如雞卵白之繞黃，楊雄、桓譚、張衡、蔡邕、陸績、王肅、鄭玄之徒并所依用；三曰宣夜，舊說云殷代之制，其形體事義，無所出以言之；四曰昕天，昕讀為軒，言天北高南下，若車之軒，是吳時(shí)姚信所說；五曰穹天，云穹隆在上，虞氏所說，不知其名也；六曰安天，是晉時(shí)虞喜所論。注《考靈耀》用渾天之法，今《禮記》是鄭氏所注，當(dāng)用鄭義，以渾天為說。按鄭注《考靈耀》云：“天者純陽，清明無形，圣人則之，制璇璣玉衡以度其象。”如鄭此言，則天是大虛，本無形體，但指諸星運(yùn)轉(zhuǎn)以為天耳。但諸星之轉(zhuǎn)，從東而西，必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星復(fù)舊處。星既左轉(zhuǎn)，日則右行，亦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至舊星之處，即以一日之行而為一度，計(jì)二十八宿一周天，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是天之一周之?dāng)?shù)也。天如彈丸，圍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按《考靈耀》云：“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千四百六十一分里之三百四十八。周天百七萬一千里者，是天圓周之里數(shù)也。以圍三徑一言之，則直徑三十五萬七千里，此為二十八宿周回直徑之?dāng)?shù)也。然二十八宿之外，上下東西各有萬五千里，是為四游之極，謂之四表。據(jù)四表之內(nèi)，并星宿內(nèi)，總有三十八萬七千里。然則天之中央上下正半之處，則一十九萬三千五百里，地在其中，是地去天之?dāng)?shù)也。”鄭注《考靈耀》云：“地蓋厚茸茯里，春分之時(shí)，地正當(dāng)中。自此地漸漸而下，至夏至之時(shí)，地下游萬五千里，地之上畔與天中平。夏至之后地漸漸向上，至秋分地正當(dāng)天之中央。自此地漸漸而上，至冬至上游萬五千里，地之下畔與天中平。自冬至后地漸漸而下，此是地之升降於茸茯里之中。但渾天之體，雖繞於地，地則中央正平，天則北高南下。北極高於地三十六度，南極下於地三十六度。然則北極之下三十六度常見不沒，南極之上三十六度常沒不見。南極去北極一百二十一度余，若逐曲計(jì)之，則一百八十一度余。若以南北中半言之，謂之赤道，去南極九十一度余，去北極亦九十一度余，此是春秋分之日道也。赤道之北二十四度，為夏至之日道，去北極六十七度也。赤道之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去南極亦六十七度。”地有升降，星辰有四游。又鄭注《考靈耀》云：“天旁行四表之中，冬南夏北，春西秋東，皆薄四表而止。地亦升降於天之中，冬至而下，夏至而上。二至上下，蓋極地厚也。地與星辰俱有四游升降。四游者，自立春地與星辰西游，春分西游之極，地雖西極，升降正中，從此漸漸而東，至春末復(fù)正。自立夏之后北游，夏至北游之極，地則升降極下，至夏季復(fù)正。立秋之后東游，秋分東游之極，地則升降正中，至秋季復(fù)正。立冬之后南游，冬至南游之極，地則升降極上，冬季復(fù)正。”此是地及星辰四游之義也。星辰亦隨地升降，故鄭注《考靈耀》云：“夏日道，上與四表平，下去東井十二度，為茸茯里，則是夏至之日，上極萬五千里，星辰下極萬五千里，故夏至之日，下至東井茸茯里也?！比沼芯诺溃省犊检`耀》云：“萬世不失九道謀?！编嵶⒁逗訄D帝覽嬉》云：“黃道一，青道二出黃道東。赤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道西，黑道二出黃道北。日春東從青道，夏南從赤道，秋西從白道，冬北從黑道。立春，星辰西游，日則東游。春分，星辰西游之極，日東游之極，日與星辰相去茸茯里。夏則星辰北游，日則南游。夏至，星辰北游之極，日南游之極，日與星辰相去茸茯里。以此推之，秋冬放此可知。計(jì)夏至之日，日在井星，正當(dāng)嵩高之上，以其南游之極，故在嵩高之南萬五千里，所以夏至有尺五寸之景也。於時(shí)日又上極，星辰下極，故日下去東井茸茯里也。”然鄭四游之極，元出《周髀》之文，但日與星辰四游相反，春分日在婁，則婁星極西，日體在婁星之東，去婁茸茯里，以度言之，十二度也。則日沒之時(shí)，去昏中之星，近校十度。旦時(shí)日極於東，去旦中之星，遠(yuǎn)校十度。若秋分日在角，則角星極東，日體在角星之西，去角茸茯里，則日沒之時(shí)，去昏中之星，遠(yuǎn)校十度。旦時(shí)日極於西，去旦中之星，近校十度。此皆歷乖遠(yuǎn)，於數(shù)不合，鄭無指解，其事有疑。但《禮》是鄭學(xué)，故具言之耳，賢者裁焉。但二十八宿從東而左行，日從西而右行一度，逆沿二十八宿。按《漢書·律歷志》云：冬至之時(shí)，日在牽牛初度，春分之時(shí)，日在婁四度。夏至之時(shí)，日在東井三十一度。秋分之時(shí)，日在角十度。若日在東井則極長，八尺之表，尺五寸之景。若春分在婁，秋分在角，晝夜等，八尺之表，七尺五寸之景。冬至日在斗，則晝極短，八尺之表，一丈三尺之景。一丈三尺之中，去其一尺五寸，則余有一丈一尺五寸之景，是冬夏往來之景也。凡於地千里而差一寸，則夏至去冬至，體漸南漸下，相去一十萬五千里。又《考靈耀》云：“正日假上八萬里，假下一十萬四十里?！彼杂屑偕霞傧抡?，鄭注《考靈耀》之意，以天去地十五萬三千五百里，正月雨水之時(shí)，日在上假於天八萬里，下至地一十一萬三千五百里。夏至之時(shí)，日上極與天表平也。后日漸向下，故鄭注《考靈耀》云：“夏至日與表平，冬至之時(shí)，日下至於地八萬里，上至於天十一萬三千五百里也。”委曲俱見《考靈耀注》。凡二十八宿及諸星，皆循天左行，一日一夜一周天，一周天之外，更行一度，計(jì)一年三百六十五周天四分度之一。日月五星則右行，日一日一度，月一日一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此相通之?dāng)?shù)也。今歷象之說，則月一日至於四日行最疾，日行十四度余；自五日至八日行次疾，日行十三度余；自九日至十九日行則遲，日行十二度余；自二十日至二十三日又小疾，日行十三度余；自二十四日至於晦行又最疾，日行一十四度余，此是月行之大率也。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至二十九日強(qiáng)半，月及於日，與日相會(huì)，乃為一月。故《考靈耀》云：“九百四十分為一日，二十九日與四百九十九分為月，是一月二十九日之外，至第三十日分至四百九十九分。月及於日，計(jì)九百四十分，則四百七十為半。今四百九十九分，是過半二十九分也。但月是陰精，日為陽精，故《周髀》云：‘日猶火，月猶水，火則外光，水則含景’，故月光生於日所照，魄生於日所蔽，當(dāng)日則光盈，就日則明盡?！本┓吭疲骸霸屡c星辰，陰者也。有形無光，日照之乃有光。先師以為日似彈丸，月似鏡體，或以為月亦似彈丸，日照處則明，不照處則闇。”按《律歷志》云：二十八宿之度，“角一十二度，亢九，氐十五，房五，心五，尾十八，箕十一，東方七十五度。斗二十六，牛八，女十二，虛十，危十七，營室十六，壁九，北方九十八度。奎十六，婁十二，胃十四，昴十一，畢十六，觜二，參九，西方八十度。井三十三，鬼四，柳十五，星七，張十八，翼十八，軫十七，南方一百一十二度”。丑為星紀(jì)，初斗十二度，終婺女七度。子為玄枵，初婺女八度，終於危十五度。亥為娵訾，初危十六，終於奎四度。戌為降婁，初奎五度，終於胃六度。酉為大梁，初胃七度，終於畢十一度。申為實(shí)沈，初畢十二度，終於井十五度。未為鶉首，初井十六度，終於柳八度。午為鶉火，初柳九度，終于張十六度。巳為鶉尾，初張十八度，終於軫十一度。辰為壽星，初軫十二度，終於氐四度。卯為大火，初氐五度，終於尾九度。寅為析木，初尾十度，終於斗十一度。五星者，東方歲星，南方熒惑，西方太白，北方辰星，中央鎮(zhèn)星，其行之遲速，俱在《律歷志》，不更煩說?！洞呵镎f題辭》云：“天之為言顛也?！薄墩f文》云：“天，顛也?！眲⑽酢夺屆吩啤疤?，顯也。”又云：“坦也。”“地，底也。其體底下戴萬物?！庇衷疲骸暗?，諦也。五土所生，莫不信諦。”《元命包》云：“日之為言實(shí)也。月，闕也?！眲⑽酢夺屆吩疲骸叭?，實(shí)也，大明盛實(shí)。月，闕也，滿則缺也?！薄墩f題辭》云：“星，精陽之榮也。陽精為日，日分為星，故其字日下生也?！薄夺屆吩疲骸靶?，散也，布散於天?！庇衷疲骸瓣帲a也，氣在內(nèi)奧蔭也。陽，揚(yáng)也，陽氣在外發(fā)揚(yáng)。”此等是天地陰陽日月之名也?！都婪ā贰包S帝正名百物”，其名蓋黃帝而有也?；蚝笕烁性?，是其天高地下，日盈月闕，觜星度少，共斗度多。日月右行，星辰左轉(zhuǎn)，四游升降之差，二儀運(yùn)動(dòng)之法，非由人事所作，皆是造化自然。先儒因其自然，遂以人事為義?；驌?jù)理是實(shí)，或構(gòu)虛不經(jīng)，既無正文可馮，今皆略而不錄。
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孟，長也。日月之行，一歲十二會(huì)，圣王因其會(huì)而分之，以為大數(shù)焉。觀斗所建，命其四時(shí)。此云孟春者，日月會(huì)於諏訾，而斗建寅之辰也。凡記昏明中星者，為人君南面而聽天下，視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