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作者：老子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謙之案：傅本“含德之厚者，比之于赤子也”，范本無“之”字，河上公、王弼無“者”“之”“也”三字。又列子天瑞篇張湛注引并同此石。此云“赤子”，案漢書賈誼傳劉奉世注曰：“嬰兒體色赤，故曰赤子耳?！倍尽鸩惑В?br>嚴(yán)可均曰：御注、河上、高翿作“毒蟲不螫”，王弼作“蜂蠆虺蛇不蟄”。按“○”“虺”兩通，作“蟲”者誤。謙之案：遂州、景福同此石。磻溪、樓正、柰卷、嚴(yán)、顧、彭、趙同御注，范同王弼。傅本作“蜂蠆不螫”。
畢沅曰：依字“蠆”應(yīng)作“○”，“蜂”應(yīng)作“”。漢書“蝮◆手則斬手，◆足則斬足”，即螫之謂也。說文解字“◆”作“○”，云：“螫也?！敝獌勺致暳x近矣。謙之案：“蟲”，玉篇：“一名蝮，此古文虺字?！薄膀?，今以注鳴者，亦為蝮蟲也?！薄胺洹碑?dāng)作“”。字林：“，飛蟲螫人者?！薄绑?，蟲行毒也。”“虺蛇”二字，在此無義，當(dāng)從碑本。
俞樾曰：按河上公本作“毒蟲不螫”，注云：“蜂蠆蛇虺不螫?！笔谴肆帜撕由瞎⒁病Ｍ蹂霰疽喈?dāng)作“毒蟲不螫”，后人以河上注羼入之。蔣錫昌曰：王注“赤子無求無欲，不犯眾物，故毒蟲之物，無犯于人也”，是王作“毒蟲”。顧本成疏“毒蟲，虺蛇類也”，強(qiáng)本榮注“是以毒蟲不得流其毒”，則成、榮并作“毒蟲”?！胺湎婒成摺碑?dāng)改“毒蟲”，以復(fù)古本之真，俞說是也。
猛獸不據(jù)，玃鳥不搏。武內(nèi)義雄曰：此二句敦本作“攫鳥猛狩不搏”，遂本同敦本，唯“狩”字作“獸”。謙之案：范本同遂本，惟“猛獸”在“攫鳥”前，均無“不據(jù)”二字。嚴(yán)遵本作“攫鳥不搏，猛獸不據(jù)”，二句顛倒。
馬敘倫曰：此文當(dāng)作“猛獸不攫，鷙鳥不搏”?；茨淆R俗訓(xùn)曰“鳥窮則搏，獸窮則攫”，禮記儒行篇曰“鷙蟲攫搏”，并“搏”“攫”連文，可證?！皳?jù)”“攫”形似而誤，又奪“鷙”字耳。成疏曰：“攫鳥，鷹鹯類也?！柄楙r，正鷙鳥也。說苑修文篇曰“天地陰陽盛長之時(shí)，猛獸不攫，驁鳥不搏，蝮蠆不螫”，疑本此文，亦“猛獸”“鷙鳥”相對，“攫”“搏”相對，尤可為例證也。潘正作“猛獸不攫，鷙鳥不搏”。
謙之案：潘靜觀本改“據(jù)”為“攫”，與敦、遂、范本無“不據(jù)”二字，均非。案“攫”字，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經(jīng)疏、李約、李道純、杜道堅(jiān)、強(qiáng)思齊、宋刊河上本均作“玃”，乃“攫”之別構(gòu)。傅本作“攫”是。說文：“攫，爪持也?！币磺薪?jīng)音義引倉頡篇：“攫，搏也?！辈⒁茨献釉疲骸矮F窮則攫。”高誘注：“攫，撮也?！苯院献Τ种x。攫鳥，鷹鹯之類，羅卷作“○鳥”，遂州本作“○鳥”，皆俗字。夏竦古文四聲韻卷五有“攫”字，引古老子作○；卷五有“據(jù)”字，引古老子作○?！皳?jù)”字作兩虎相挶狀，是故書。按王念孫讀書雜志卷二：“戰(zhàn)國策楚策：‘楚與秦構(gòu)難，此所謂兩虎相搏者也。’引之曰：太平御覽兵部引此‘搏’作‘據(jù)’，‘據(jù)’字是也?！畵?jù)’讀若戟，謂兩虎相挶持也……文選江淹雜詩‘幽、幷逢虎據(jù)’，李善注引此策‘兩虎相據(jù)’，尤其明證矣。史記張儀傳載此文，當(dāng)亦作‘兩虎相據(jù)’，集解引徐廣‘音戟’，正是‘據(jù)’之音……。老子曰‘猛獸不據(jù)，攫鳥不搏’，鹽鐵論擊之篇曰‘虎兕相拒，而螻蟻得志’，皆其證也。今本史記作‘兩虎相搏’，蓋后人多聞‘搏’，少聞‘據(jù)’，故改‘據(jù)’為‘搏’?！敝酚?、戰(zhàn)國策可改“據(jù)”為“搏”，則淮南、說苑亦可改“據(jù)”為“攫”明矣。此宜從碑本，作“據(jù)”是也。骨弱○柔而握固。
謙之案：“○”，當(dāng)從各本作“筋”。說文：“筋，從力，象筋也?！碧餄撛唬骸傲?，筋也，象人筋之形；竹為物之多筋者，從力象其形?！苯癜础敖睢?，景龍、敦煌、景福三本作“○”，御注、河上、王羲之、趙孟俯作“◆”，皆俗字。陸德明曰：“◆者俗?！本沤?jīng)字樣曰：“作‘◆’訛俗，又作‘觔’，誤?！?br>未知牝牡之合而囗作，精之至。
嚴(yán)可均曰：“而○作”，王弼作“而全作”。釋文引河上作“○”，本一作“脧”?！熬痢?，河上、王弼“至”下有“也”字，下句亦然。
魏稼孫曰：“而作”，“而”下原空一格，嚴(yán)臆增“○”字，御注泐。
羅振玉曰：敦煌本、景福本亦作“○”。“精之至也”，景龍、御注、敦煌三本均無“也”字，下“和之至也”同。
謙之案：遂州、磻溪、樓正、柰卷、嚴(yán)、顧、彭、王羲之、趙孟俯諸本并作“○”，傅、范作“朘”，高翿作“○”。范應(yīng)元曰：“‘脧’，傅奕與古本同，今諸本多作‘○’。玉篇‘朘’字注亦作‘○’、‘○’，系三字通用，并子雷切，赤子陰也。”
俞樾曰：按“而全作”，“全”字之義未詳。王注：“作，長也，無物損其身，故能全長也。”說殊未安。河上本“全”作“○”，而其注曰：“赤子未知男女之合會，而陰作怒者，由精氣多之所致也。”是以“陰”字釋“○”字。玉篇肉部：“朘，赤子陰也?！薄啊稹奔础皷K”也。疑王氏所據(jù)本作“全”者，乃“○”字之誤。“○”者，“陰”之本字……老子古本，蓋從古文作“○”，而隸書或?yàn)椤啊稹保淞红籼卯嬒蟆瓣帯弊肿笈宰鳌啊稹笔且??！啊稹弊株I壞，止存上半，則與“全”字相似，因誤為“全”矣。是故作“○”者老子之原文，作“全”者“○”之誤字，作“○”者其別本也。王氏據(jù)誤本作注，不能訂正，遂使老子原文不可復(fù)見，惜之。
易順鼎曰：按釋文云：“河上本一作脧?！庇忠f文：“脧，赤子陰也?！闭f文無“脧”字，據(jù)此則唐本有之。玉篇亦云“脧，赤子陰也”，即本說文之義。是說文本收“朘”字，蓋即出于老子。“朘”“全”音近，故或假“全”為之。王注之誤，在于望文生義，不知“全”為“朘”之假借。洪頤烜曰：按說文無“朘”字。玉篇：“朘，赤子陰也。亦作○，聲類又作○?！闭f文亦無“○”字，“○”疑“○”字之訛。說文“○，◆蓋也，象皮包覆◆，下有兩臂，而夕在下，讀若范?！彼貑柫?jié)藏象論“諸髓者皆屬于腦”，與下文“精之至也”，義亦相合。
章炳麟曰：老子“未知牝牡之合而○作”，釋文：“○，赤子陰也，子垂反。”三州謂赤子陰曰“○”（嶺外三州語）。
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
謙之案：“號而不嗄”，嚴(yán)可均曰：“高翿‘而’下有‘嗌’字。”案嚴(yán)、彭、傅、范、王羲之、趙孟俯、磻溪均有“嗌”字。“號”，嚴(yán)作“嗥”?！班摹?，河上、柰卷作“啞”，傅作“○”，嚴(yán)作“嚘”。案莊子庚桑楚篇“兒子終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釋文：“‘嗥’，本又作‘號’?！摹?，本又作‘嚘’。”古鈔卷子本正作“兒子終日號而嗌不嚘”，疑出老子?！班伞蹦饲?、晉方言，李頤曰：“嗌音厄，謂噎也。”揚(yáng)雄方言六曰：“廝（音斯）、嗌（惡介反），噎也（皆謂咽痛也，音翳）。楚曰嘶，秦、晉或曰嗌，又曰噎?！崩献映耍?dāng)用楚語。成玄英疏：“言赤子終日啼號而聲不嘶嗄者，為無心作聲，和氣不散也?！背伤姳窘?jīng)文，疑作“終日號而嘶不嗄”。彭耜釋文曰：“嗌，咽也。黃茂材云：‘古本無嗌字。而“嗌不嗄”，莊子之文也，后人乃增于老子之書，今不取?！庇帧班摹保居肿鳌班妗保蜃鳌皢 ?。陸德明曰：“而聲不嗄，當(dāng)作噫?！钡啦貜?zhí)貐R刻四家注曰：“弼本‘嗄’作‘噫’?！庇忠鲈唬骸盁o爭欲之心，故終日出聲而不噫也?！笔峭醣咀鳌班妗?。噫與欭、噎、嚘均一聲之轉(zhuǎn)。嚴(yán)本作“嚘”，指歸“啼號不嚘，可謂志和”，玉篇亦引作“終日號而不嚘”。說文“嚘”字云：“語未定貌?！睋P(yáng)雄太玄夷：“次三柔，嬰兒于號，三日不嚘。測曰：嬰兒于號，中心和也?！闭Z本老子。“嚘”，從口從憂，與“嗄”形近。與“噎”義近，蓋“嗄”為本字。莊子庚桑楚篇司馬彪注：“楚人謂◆極無聲曰嗄。”老子楚人，用楚方言，用之秦、晉則為“嗌”，又為“噎”。“噎”有憂義。劉端臨經(jīng)傳小記曰：“噎，憂也。詩‘中心如噎’，傳曰：‘噎憂不能息也?！瓚n雙聲字。玉篇引‘詩“中心如噎”，謂噎憂不能息也’，增一‘謂’字，最得毛氏之意?！瓚n’即‘欭嚘’，氣逆也。說文‘欭’字注：‘憂也?！衿畤Α肿ⅲ骸献釉唬骸敖K日號而不嚘?！眹Γ瑲饽嬉?，亦作○?！瘡V韻：‘欭，憂嘆也?！?，氣逆也。’噎、噫、欭、憂一聲之轉(zhuǎn)。”案端臨所見，王念孫方言疏證補(bǔ)（高郵王氏遺書本第三冊）引之，謂“實(shí)貫通毛傳、方言之旨”是也。今據(jù)以訂正老子，知“號而嘶不嗄”，“嗄”是故書，其演變?yōu)椤皣Α?，為“○”，因又轉(zhuǎn)為“噫”，為“啞”，蓋皆方言之變耳。易順鼎曰：“按莊子庚桑楚篇云‘終日號而嗌不嗄’，正本老子之文，較之太玄、玉篇更為近古可據(jù)?！摹词酚洿炭蛡鳌嗵繛閱 畣 ?，索隱謂：‘啞，瘖病也。’此章以螫、據(jù)、搏、固、作、嗄為韻，皆古音同部字，若作‘嚘’則無韻矣。釋文：‘嗄，一邁反，又于介反。’音并非。”章炳麟曰：“司馬彪曰：‘楚人謂◆極無聲曰嗄?！裢ㄖ^不能言者為‘嗄’，◆極無聲亦曰‘嗄’，通借‘啞’字為之?！畣 居?xùn)笑，易言‘笑言啞啞’，然史記刺客列傳已云‘吞◆為啞’，其假借久矣。”（新方言四）據(jù)此知“啞”為假借字，本字實(shí)為“嗄”?！班摹薄皢 蓖?，故河上、柰卷作“啞”，然“啞”為后起之字，欲復(fù)老子古本之真，則宜從碑本作“嗄”，作“嚘”、作“○”、作“噫”、作“啞”皆非也。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qiáng)。嚴(yán)可均曰：“知常曰明”，河上作“日明”，下二句皆然。
武內(nèi)義雄曰：“益生曰祥”之“祥”字，羅振玉所藏敦煌本作“詳”。案“祥”為“牂”之假借，與“壯”同義，與下“物壯則老”之“壯”字相應(yīng)。
謙之案：羅考異未及此。校羅卷確為“詳”字，與遂州本同，羅失校。遂本無“知常曰明”句。“曰”字，景福、柰卷作“日”，下三句皆然；室町本下三句作“日”，首句作“曰”。“強(qiáng)”字，樓正、武內(nèi)敦本作“強(qiáng)”，傅奕“曰強(qiáng)”作“則強(qiáng)”。又“益生曰祥”，李道純作“益生不祥”。道德會元序例云：“‘益生不祥’，或云‘日祥’，或云‘曰祥’，皆非也。”李本據(jù)河上丈人章句白本，理長。莊子德充符篇：“常因自然而不益生?！鄙w益生則老子所謂“生生之厚”，反于自然而動(dòng)之，不祥是也?！安幌椤倍?，經(jīng)文三見：三十一章“夫佳兵者不祥之器”，“兵者不祥之器”，七十八章“受國不祥”。惟此獨(dú)作“祥”字，似有可疑。蓋祥有妖祥之義。李奇曰：“內(nèi)妖曰眚，外妖曰祥?！庇衿骸跋椋忠病！笔窍榧床幌椤５赖陆?jīng)取善集引孫登曰：“生生之厚，動(dòng)之妖祥?！笔且病！霸幌椤?，說亦通。
易順鼎曰：按祥即不祥。書序云“有祥桑谷共生于朝”，與此“祥”字同義。王注曰：“生不可益，益之則夭。”“夭”字當(dāng)為“妖”，蓋以“妖”解“祥”字。謙之案：道藏張?zhí)貐R刻四家注引王弼正作“妖”。
馬敘倫曰：河上注曰：“人能知道之常行，則日以明達(dá)于玄妙也。”是河上亦作“日明”。成疏曰：“多貪世利，厚益其生，所以煩惱障累，日日增廣?！庇衷唬骸笆且陨乐畼I(yè)，日日強(qiáng)盛。”是成“曰祥”作“日祥”?！瓊愔^“日”為“曰”誤，“曰”“則”通用。
謙之案：作“曰”是也?；茨系缿?yīng)訓(xùn)、文子下德篇引并作“曰”，當(dāng)從之。劉文典三余札記（卷一）謂“曰當(dāng)為日，形似而誤”，以河上本此章為證，非是。馬敘倫又曰：“氣”當(dāng)作“氣”，“強(qiáng)”借為“僵”。莊子則陽篇“推而強(qiáng)之”，玉篇引作“僵”，是其例證?！?、莊“氣”字有視“心”字義為勝者，如莊子人間世篇：“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睉?yīng)帝王曰：“汝游心于淡，合氣于漠?！北緯皩庵氯帷?，“沖氣以為和”，皆是也。此“氣”字義亦然，故曰“心使氣曰僵”。
俞樾曰：按此下本有“是故用其光，復(fù)歸其明”二句，后人因已見于五十二章而刪去之耳?；茨系缿?yīng)篇引老子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qiáng)，是故用其光，復(fù)歸其明也。”是古本有此二句之明證。且“用其光，復(fù)歸其明”，正見物不可終壯之意。故下文曰：“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苯衩摯硕?，則與下文之意不屬矣。文子下德篇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qiáng)，是謂玄同，用其光，復(fù)歸其明”，亦有下二句。
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
嚴(yán)可均曰：“謂之不道”，御注、高翿作“是謂不道”。
羅振玉曰：兩“不”字，敦煌本并作“非”。
謙之案：作“不”是也。“早已”當(dāng)作“早亡”，說見第三十章。遂州本、顧本“不”作“非”，嚴(yán)本上句作“非”，下句作“不”。樓正、磻溪、彭、傅、范、趙并同此石。王羲之“謂之”作“是謂”，河上“物壯則老”作“物壯將老”，廣明“早已”作“早以”。又太素卷三引老子三句同此。
「音韻」此章江氏韻讀：螫、據(jù)、搏、固、作、嗄韻（魚部，螫音恕，搏音布，作音詛，嗄，疏去聲）。常、明、祥、強(qiáng)、（陽部），老、道、已韻（之、幽通韻，老，盧叟反，已協(xié)音酉）。謙之案：老、道，幽部，已，之部，此之、幽通韻。姚文田、鄧廷楨同，惟“嗄”作“啞”，“已”字無韻。高本漢：“螫”作“赦”，赦、搏、作與據(jù)、固相間為韻，老、道、已韻。顧炎武唐韻正二十二昔：“螫”去聲則音赦。十九鐸“搏”去聲則音甫，引老子此章，作音則故反，嗄音戶。江有誥唐韻四聲正二十二昔曰：“螫”，施只切。按古有去聲，當(dāng)與御部并收。老子玄符篇“毒蟲不螫”，與據(jù)、搏（音布）協(xié)?？讖V森詩聲類（九）魚類曰：古文去入通協(xié)者，老子：“猛獸不據(jù)，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编囃E曰：螫、據(jù)、搏、固、作、嗄為韻。按“摶”當(dāng)作“搏”。說文“搏”字解云：“索持也?！敝芏Y射人“貍首”注云：“貍善持者也，持即搏也?！被茨献釉唬骸傍B窮則搏，獸窮則攫?！贝似淞x也。周禮環(huán)人“搏諜賊”，經(jīng)典釋文“搏，房布反”，為御部字，此其音也。此節(jié)上下文皆用御韻，不應(yīng)此句獨(dú)無，惟作“搏”則于韻正協(xié)。又爾雅曰“攫父善顧”，郭注云：“能攫持人，善顧盼。”說文“攫”字解云：“大母猴也，善攫持人?！贝斯?jié)文義，蓋言毒蟲善螫而不螫，猛獸善據(jù)而不據(jù)，攫鳥善搏而不搏，則于義亦通矣。又“作”，古音讀若阼、胙。夏聲之字古音在御部，說文無“嗄”字。廣韻“嗄”字引老子“終日號而不嗄”，注云：“聲不變也。”莊子庚桑楚曰“終日嗥而嗌不嗄”，與此文同。是老子本作“嗄”，與螫、據(jù)、搏、固、作等字為韻。傅奕校定老子，作“不○”；玉篇“嚘”字引此句作“不嚘”，注云：“氣逆也。”皆緣不知“嗄”為入韻之字，故致有異文耳。又老、道為韻，老、道皆幽部之上聲也?！袄稀?，古音在黝部，詩擊鼓與“手”韻，女曰雞鳴與“酒”韻，采芑與“讎”、“猶”、“丑”韻，小弁與“首”韻，泮水與“○”、“酒”、“道”、“丑”韻。
右景龍碑本七十七字，敦煌本七十五字，河上七十九字，王本八十一字，傅本八十三字，范本八十二字。河上題“玄符第五十五”，王本題“五十五章”，范本題“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畢沅曰：依字“蠆”應(yīng)作“○”，“蜂”應(yīng)作“”。漢書“蝮◆手則斬手，◆足則斬足”，即螫之謂也。說文解字“◆”作“○”，云：“螫也?！敝獌勺致暳x近矣。謙之案：“蟲”，玉篇：“一名蝮，此古文虺字?！薄膀?，今以注鳴者，亦為蝮蟲也?！薄胺洹碑?dāng)作“”。字林：“，飛蟲螫人者?！薄绑?，蟲行毒也。”“虺蛇”二字，在此無義，當(dāng)從碑本。
俞樾曰：按河上公本作“毒蟲不螫”，注云：“蜂蠆蛇虺不螫?！笔谴肆帜撕由瞎⒁病Ｍ蹂霰疽喈?dāng)作“毒蟲不螫”，后人以河上注羼入之。蔣錫昌曰：王注“赤子無求無欲，不犯眾物，故毒蟲之物，無犯于人也”，是王作“毒蟲”。顧本成疏“毒蟲，虺蛇類也”，強(qiáng)本榮注“是以毒蟲不得流其毒”，則成、榮并作“毒蟲”?！胺湎婒成摺碑?dāng)改“毒蟲”，以復(fù)古本之真，俞說是也。
猛獸不據(jù)，玃鳥不搏。武內(nèi)義雄曰：此二句敦本作“攫鳥猛狩不搏”，遂本同敦本，唯“狩”字作“獸”。謙之案：范本同遂本，惟“猛獸”在“攫鳥”前，均無“不據(jù)”二字。嚴(yán)遵本作“攫鳥不搏，猛獸不據(jù)”，二句顛倒。
馬敘倫曰：此文當(dāng)作“猛獸不攫，鷙鳥不搏”?；茨淆R俗訓(xùn)曰“鳥窮則搏，獸窮則攫”，禮記儒行篇曰“鷙蟲攫搏”，并“搏”“攫”連文，可證?！皳?jù)”“攫”形似而誤，又奪“鷙”字耳。成疏曰：“攫鳥，鷹鹯類也?！柄楙r，正鷙鳥也。說苑修文篇曰“天地陰陽盛長之時(shí)，猛獸不攫，驁鳥不搏，蝮蠆不螫”，疑本此文，亦“猛獸”“鷙鳥”相對，“攫”“搏”相對，尤可為例證也。潘正作“猛獸不攫，鷙鳥不搏”。
謙之案：潘靜觀本改“據(jù)”為“攫”，與敦、遂、范本無“不據(jù)”二字，均非。案“攫”字，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經(jīng)疏、李約、李道純、杜道堅(jiān)、強(qiáng)思齊、宋刊河上本均作“玃”，乃“攫”之別構(gòu)。傅本作“攫”是。說文：“攫，爪持也?！币磺薪?jīng)音義引倉頡篇：“攫，搏也?！辈⒁茨献釉疲骸矮F窮則攫。”高誘注：“攫，撮也?！苯院献Τ种x。攫鳥，鷹鹯之類，羅卷作“○鳥”，遂州本作“○鳥”，皆俗字。夏竦古文四聲韻卷五有“攫”字，引古老子作○；卷五有“據(jù)”字，引古老子作○?！皳?jù)”字作兩虎相挶狀，是故書。按王念孫讀書雜志卷二：“戰(zhàn)國策楚策：‘楚與秦構(gòu)難，此所謂兩虎相搏者也。’引之曰：太平御覽兵部引此‘搏’作‘據(jù)’，‘據(jù)’字是也?！畵?jù)’讀若戟，謂兩虎相挶持也……文選江淹雜詩‘幽、幷逢虎據(jù)’，李善注引此策‘兩虎相據(jù)’，尤其明證矣。史記張儀傳載此文，當(dāng)亦作‘兩虎相據(jù)’，集解引徐廣‘音戟’，正是‘據(jù)’之音……。老子曰‘猛獸不據(jù)，攫鳥不搏’，鹽鐵論擊之篇曰‘虎兕相拒，而螻蟻得志’，皆其證也。今本史記作‘兩虎相搏’，蓋后人多聞‘搏’，少聞‘據(jù)’，故改‘據(jù)’為‘搏’?！敝酚?、戰(zhàn)國策可改“據(jù)”為“搏”，則淮南、說苑亦可改“據(jù)”為“攫”明矣。此宜從碑本，作“據(jù)”是也。骨弱○柔而握固。
謙之案：“○”，當(dāng)從各本作“筋”。說文：“筋，從力，象筋也?！碧餄撛唬骸傲?，筋也，象人筋之形；竹為物之多筋者，從力象其形?！苯癜础敖睢?，景龍、敦煌、景福三本作“○”，御注、河上、王羲之、趙孟俯作“◆”，皆俗字。陸德明曰：“◆者俗?！本沤?jīng)字樣曰：“作‘◆’訛俗，又作‘觔’，誤?！?br>未知牝牡之合而囗作，精之至。
嚴(yán)可均曰：“而○作”，王弼作“而全作”。釋文引河上作“○”，本一作“脧”?！熬痢?，河上、王弼“至”下有“也”字，下句亦然。
魏稼孫曰：“而作”，“而”下原空一格，嚴(yán)臆增“○”字，御注泐。
羅振玉曰：敦煌本、景福本亦作“○”。“精之至也”，景龍、御注、敦煌三本均無“也”字，下“和之至也”同。
謙之案：遂州、磻溪、樓正、柰卷、嚴(yán)、顧、彭、王羲之、趙孟俯諸本并作“○”，傅、范作“朘”，高翿作“○”。范應(yīng)元曰：“‘脧’，傅奕與古本同，今諸本多作‘○’。玉篇‘朘’字注亦作‘○’、‘○’，系三字通用，并子雷切，赤子陰也。”
俞樾曰：按“而全作”，“全”字之義未詳。王注：“作，長也，無物損其身，故能全長也。”說殊未安。河上本“全”作“○”，而其注曰：“赤子未知男女之合會，而陰作怒者，由精氣多之所致也。”是以“陰”字釋“○”字。玉篇肉部：“朘，赤子陰也?！薄啊稹奔础皷K”也。疑王氏所據(jù)本作“全”者，乃“○”字之誤。“○”者，“陰”之本字……老子古本，蓋從古文作“○”，而隸書或?yàn)椤啊稹保淞红籼卯嬒蟆瓣帯弊肿笈宰鳌啊稹笔且??！啊稹弊株I壞，止存上半，則與“全”字相似，因誤為“全”矣。是故作“○”者老子之原文，作“全”者“○”之誤字，作“○”者其別本也。王氏據(jù)誤本作注，不能訂正，遂使老子原文不可復(fù)見，惜之。
易順鼎曰：按釋文云：“河上本一作脧?！庇忠f文：“脧，赤子陰也?！闭f文無“脧”字，據(jù)此則唐本有之。玉篇亦云“脧，赤子陰也”，即本說文之義。是說文本收“朘”字，蓋即出于老子。“朘”“全”音近，故或假“全”為之。王注之誤，在于望文生義，不知“全”為“朘”之假借。洪頤烜曰：按說文無“朘”字。玉篇：“朘，赤子陰也。亦作○，聲類又作○?！闭f文亦無“○”字，“○”疑“○”字之訛。說文“○，◆蓋也，象皮包覆◆，下有兩臂，而夕在下，讀若范?！彼貑柫?jié)藏象論“諸髓者皆屬于腦”，與下文“精之至也”，義亦相合。
章炳麟曰：老子“未知牝牡之合而○作”，釋文：“○，赤子陰也，子垂反。”三州謂赤子陰曰“○”（嶺外三州語）。
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
謙之案：“號而不嗄”，嚴(yán)可均曰：“高翿‘而’下有‘嗌’字。”案嚴(yán)、彭、傅、范、王羲之、趙孟俯、磻溪均有“嗌”字。“號”，嚴(yán)作“嗥”?！班摹?，河上、柰卷作“啞”，傅作“○”，嚴(yán)作“嚘”。案莊子庚桑楚篇“兒子終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釋文：“‘嗥’，本又作‘號’?！摹?，本又作‘嚘’。”古鈔卷子本正作“兒子終日號而嗌不嚘”，疑出老子?！班伞蹦饲?、晉方言，李頤曰：“嗌音厄，謂噎也。”揚(yáng)雄方言六曰：“廝（音斯）、嗌（惡介反），噎也（皆謂咽痛也，音翳）。楚曰嘶，秦、晉或曰嗌，又曰噎?！崩献映耍?dāng)用楚語。成玄英疏：“言赤子終日啼號而聲不嘶嗄者，為無心作聲，和氣不散也?！背伤姳窘?jīng)文，疑作“終日號而嘶不嗄”。彭耜釋文曰：“嗌，咽也。黃茂材云：‘古本無嗌字。而“嗌不嗄”，莊子之文也，后人乃增于老子之書，今不取?！庇帧班摹保居肿鳌班妗保蜃鳌皢 ?。陸德明曰：“而聲不嗄，當(dāng)作噫?！钡啦貜?zhí)貐R刻四家注曰：“弼本‘嗄’作‘噫’?！庇忠鲈唬骸盁o爭欲之心，故終日出聲而不噫也?！笔峭醣咀鳌班妗?。噫與欭、噎、嚘均一聲之轉(zhuǎn)。嚴(yán)本作“嚘”，指歸“啼號不嚘，可謂志和”，玉篇亦引作“終日號而不嚘”。說文“嚘”字云：“語未定貌?！睋P(yáng)雄太玄夷：“次三柔，嬰兒于號，三日不嚘。測曰：嬰兒于號，中心和也?！闭Z本老子。“嚘”，從口從憂，與“嗄”形近。與“噎”義近，蓋“嗄”為本字。莊子庚桑楚篇司馬彪注：“楚人謂◆極無聲曰嗄。”老子楚人，用楚方言，用之秦、晉則為“嗌”，又為“噎”。“噎”有憂義。劉端臨經(jīng)傳小記曰：“噎，憂也。詩‘中心如噎’，傳曰：‘噎憂不能息也?！瓚n雙聲字。玉篇引‘詩“中心如噎”，謂噎憂不能息也’，增一‘謂’字，最得毛氏之意?！瓚n’即‘欭嚘’，氣逆也。說文‘欭’字注：‘憂也?！衿畤Α肿ⅲ骸献釉唬骸敖K日號而不嚘?！眹Γ瑲饽嬉?，亦作○?！瘡V韻：‘欭，憂嘆也?！?，氣逆也。’噎、噫、欭、憂一聲之轉(zhuǎn)。”案端臨所見，王念孫方言疏證補(bǔ)（高郵王氏遺書本第三冊）引之，謂“實(shí)貫通毛傳、方言之旨”是也。今據(jù)以訂正老子，知“號而嘶不嗄”，“嗄”是故書，其演變?yōu)椤皣Α?，為“○”，因又轉(zhuǎn)為“噫”，為“啞”，蓋皆方言之變耳。易順鼎曰：“按莊子庚桑楚篇云‘終日號而嗌不嗄’，正本老子之文，較之太玄、玉篇更為近古可據(jù)?！摹词酚洿炭蛡鳌嗵繛閱 畣 ?，索隱謂：‘啞，瘖病也。’此章以螫、據(jù)、搏、固、作、嗄為韻，皆古音同部字，若作‘嚘’則無韻矣。釋文：‘嗄，一邁反，又于介反。’音并非。”章炳麟曰：“司馬彪曰：‘楚人謂◆極無聲曰嗄?！裢ㄖ^不能言者為‘嗄’，◆極無聲亦曰‘嗄’，通借‘啞’字為之?！畣 居?xùn)笑，易言‘笑言啞啞’，然史記刺客列傳已云‘吞◆為啞’，其假借久矣。”（新方言四）據(jù)此知“啞”為假借字，本字實(shí)為“嗄”?！班摹薄皢 蓖?，故河上、柰卷作“啞”，然“啞”為后起之字，欲復(fù)老子古本之真，則宜從碑本作“嗄”，作“嚘”、作“○”、作“噫”、作“啞”皆非也。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qiáng)。嚴(yán)可均曰：“知常曰明”，河上作“日明”，下二句皆然。
武內(nèi)義雄曰：“益生曰祥”之“祥”字，羅振玉所藏敦煌本作“詳”。案“祥”為“牂”之假借，與“壯”同義，與下“物壯則老”之“壯”字相應(yīng)。
謙之案：羅考異未及此。校羅卷確為“詳”字，與遂州本同，羅失校。遂本無“知常曰明”句。“曰”字，景福、柰卷作“日”，下三句皆然；室町本下三句作“日”，首句作“曰”。“強(qiáng)”字，樓正、武內(nèi)敦本作“強(qiáng)”，傅奕“曰強(qiáng)”作“則強(qiáng)”。又“益生曰祥”，李道純作“益生不祥”。道德會元序例云：“‘益生不祥’，或云‘日祥’，或云‘曰祥’，皆非也。”李本據(jù)河上丈人章句白本，理長。莊子德充符篇：“常因自然而不益生?！鄙w益生則老子所謂“生生之厚”，反于自然而動(dòng)之，不祥是也?！安幌椤倍?，經(jīng)文三見：三十一章“夫佳兵者不祥之器”，“兵者不祥之器”，七十八章“受國不祥”。惟此獨(dú)作“祥”字，似有可疑。蓋祥有妖祥之義。李奇曰：“內(nèi)妖曰眚，外妖曰祥?！庇衿骸跋椋忠病！笔窍榧床幌椤５赖陆?jīng)取善集引孫登曰：“生生之厚，動(dòng)之妖祥?！笔且病！霸幌椤?，說亦通。
易順鼎曰：按祥即不祥。書序云“有祥桑谷共生于朝”，與此“祥”字同義。王注曰：“生不可益，益之則夭。”“夭”字當(dāng)為“妖”，蓋以“妖”解“祥”字。謙之案：道藏張?zhí)貐R刻四家注引王弼正作“妖”。
馬敘倫曰：河上注曰：“人能知道之常行，則日以明達(dá)于玄妙也。”是河上亦作“日明”。成疏曰：“多貪世利，厚益其生，所以煩惱障累，日日增廣?！庇衷唬骸笆且陨乐畼I(yè)，日日強(qiáng)盛。”是成“曰祥”作“日祥”?！瓊愔^“日”為“曰”誤，“曰”“則”通用。
謙之案：作“曰”是也?；茨系缿?yīng)訓(xùn)、文子下德篇引并作“曰”，當(dāng)從之。劉文典三余札記（卷一）謂“曰當(dāng)為日，形似而誤”，以河上本此章為證，非是。馬敘倫又曰：“氣”當(dāng)作“氣”，“強(qiáng)”借為“僵”。莊子則陽篇“推而強(qiáng)之”，玉篇引作“僵”，是其例證?！?、莊“氣”字有視“心”字義為勝者，如莊子人間世篇：“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睉?yīng)帝王曰：“汝游心于淡，合氣于漠?！北緯皩庵氯帷?，“沖氣以為和”，皆是也。此“氣”字義亦然，故曰“心使氣曰僵”。
俞樾曰：按此下本有“是故用其光，復(fù)歸其明”二句，后人因已見于五十二章而刪去之耳?；茨系缿?yīng)篇引老子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qiáng)，是故用其光，復(fù)歸其明也。”是古本有此二句之明證。且“用其光，復(fù)歸其明”，正見物不可終壯之意。故下文曰：“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苯衩摯硕?，則與下文之意不屬矣。文子下德篇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qiáng)，是謂玄同，用其光，復(fù)歸其明”，亦有下二句。
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
嚴(yán)可均曰：“謂之不道”，御注、高翿作“是謂不道”。
羅振玉曰：兩“不”字，敦煌本并作“非”。
謙之案：作“不”是也。“早已”當(dāng)作“早亡”，說見第三十章。遂州本、顧本“不”作“非”，嚴(yán)本上句作“非”，下句作“不”。樓正、磻溪、彭、傅、范、趙并同此石。王羲之“謂之”作“是謂”，河上“物壯則老”作“物壯將老”，廣明“早已”作“早以”。又太素卷三引老子三句同此。
「音韻」此章江氏韻讀：螫、據(jù)、搏、固、作、嗄韻（魚部，螫音恕，搏音布，作音詛，嗄，疏去聲）。常、明、祥、強(qiáng)、（陽部），老、道、已韻（之、幽通韻，老，盧叟反，已協(xié)音酉）。謙之案：老、道，幽部，已，之部，此之、幽通韻。姚文田、鄧廷楨同，惟“嗄”作“啞”，“已”字無韻。高本漢：“螫”作“赦”，赦、搏、作與據(jù)、固相間為韻，老、道、已韻。顧炎武唐韻正二十二昔：“螫”去聲則音赦。十九鐸“搏”去聲則音甫，引老子此章，作音則故反，嗄音戶。江有誥唐韻四聲正二十二昔曰：“螫”，施只切。按古有去聲，當(dāng)與御部并收。老子玄符篇“毒蟲不螫”，與據(jù)、搏（音布）協(xié)?？讖V森詩聲類（九）魚類曰：古文去入通協(xié)者，老子：“猛獸不據(jù)，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编囃E曰：螫、據(jù)、搏、固、作、嗄為韻。按“摶”當(dāng)作“搏”。說文“搏”字解云：“索持也?！敝芏Y射人“貍首”注云：“貍善持者也，持即搏也?！被茨献釉唬骸傍B窮則搏，獸窮則攫?！贝似淞x也。周禮環(huán)人“搏諜賊”，經(jīng)典釋文“搏，房布反”，為御部字，此其音也。此節(jié)上下文皆用御韻，不應(yīng)此句獨(dú)無，惟作“搏”則于韻正協(xié)。又爾雅曰“攫父善顧”，郭注云：“能攫持人，善顧盼。”說文“攫”字解云：“大母猴也，善攫持人?！贝斯?jié)文義，蓋言毒蟲善螫而不螫，猛獸善據(jù)而不據(jù)，攫鳥善搏而不搏，則于義亦通矣。又“作”，古音讀若阼、胙。夏聲之字古音在御部，說文無“嗄”字。廣韻“嗄”字引老子“終日號而不嗄”，注云：“聲不變也。”莊子庚桑楚曰“終日嗥而嗌不嗄”，與此文同。是老子本作“嗄”，與螫、據(jù)、搏、固、作等字為韻。傅奕校定老子，作“不○”；玉篇“嚘”字引此句作“不嚘”，注云：“氣逆也。”皆緣不知“嗄”為入韻之字，故致有異文耳。又老、道為韻，老、道皆幽部之上聲也?！袄稀?，古音在黝部，詩擊鼓與“手”韻，女曰雞鳴與“酒”韻，采芑與“讎”、“猶”、“丑”韻，小弁與“首”韻，泮水與“○”、“酒”、“道”、“丑”韻。
右景龍碑本七十七字，敦煌本七十五字，河上七十九字，王本八十一字，傅本八十三字，范本八十二字。河上題“玄符第五十五”，王本題“五十五章”，范本題“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