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作者：老子天下皆謂我大，不肖。
嚴(yán)可均曰：“我大”，王弼作“我道大”?！安恍ぁ?，各本上有“似”字，下“故不肖”亦然。
羅振玉曰：敦煌辛本“謂”作“以”。景龍、御注、景福、敦煌庚、辛、壬諸本均無“道”字?！安恍ぁ?，敦煌辛本“肖”作“笑”，下二“肖”字同。義疏河上本作“肖”字。武內(nèi)義雄曰：敦、景、遂三本均無“似”字。敦、遂二本“肖”作“笑”。
謙之案：傅、范本“我”作“吾”，“大”下有“似”字。范曰：“‘吾大’，傅奕與西晉本同古本?！辫途怼按蟆毕掠小八苾A”二字，“傾”字衍。成玄英曰：“河上本作‘肖’，諸家云‘笑’。笑者，言老君體道自然，妙果圓極，故天下蒼生莫不尊之為大圣也。何意得如此耶？只為接物謙和，不矜夸嗤笑于物，故致然也。”案成說紆曲難通。“笑”與“肖”本聲韻相同。于省吾荀子新證引非相篇：“今夫狌狌形笑，亦二足而毛也?！敝^“形笑”即“形肖”，則知此“不笑”亦即“不肖”耳。然碑本作“肖”乃本字，作“笑”者通假，若羅卷“笑”作“○”，則俗字耳。作“肖”，乃老子書中用楚方言。揚(yáng)雄方言七：“肖、類，法也。齊曰類，西楚、梁、益之間曰肖?！髂稀⒘?、益之間凡言相類者，亦謂之肖。”郭璞注：“肖者似也?！毙栄艔V訓(xùn)：“不肖，不似也?！弊]誼，“不肖”上不應(yīng)再有“似”字。
夫唯大，故不肖。若肖，久矣其細(xì)！嚴(yán)可均曰：“其細(xì)”，御注、王弼作“其細(xì)也夫”，高翿作“其○也夫”，河上“其細(xì)”絕，以“夫”字屬下句。
羅振玉曰：“夫唯大，故似”，景龍本、敦煌本均無“似”字。“不肖”，敦煌辛本作“故不笑”。“其細(xì)也夫”，景龍本無“也夫”二字，景福本無“也”字，敦煌壬本無“夫”字，辛本作“若笑救其小”，殆有誤字。
武內(nèi)義雄曰：敦、遂二本“細(xì)”作“小”。
謙之案：遂州作“夫唯大，故不笑，若笑，久其小”。嚴(yán)遵本作“若肖，久其小矣”。柰卷作“若肖，久矣，久其細(xì)也”。案作“小”義通。說文：“小，物之微也?！迸c肖為韻。說文聲類：小、肖皆宵部小聲。
我有三寶，持而寶之：嚴(yán)可均曰：“持而寶之”，御注作“保而持之”，高翿同。河上、王弼作“持而保之”。
羅振玉曰：“持而保之”，景龍本、敦煌庚、壬本“?！弊鳌皩殹?，辛本作“寶而持之”。
謙之案：遂州、王羲之、顧、彭與敦煌辛本同，傅、范與碑本同。范曰：“韓非、王弼、傅奕同古本。”是范所見王本亦與碑本同。又“我有三寶”，傅“我”作“吾”，柰卷上有“夫”字。案作“持而寶之”是也。
蔣錫昌曰：“持而寶之”與九章“持而盈之”文法一律。廣雅釋詁：“寶，道也?！碧垂皢嗜藷o寶，仁親以為寶”，鄭注：“寶謂善道可守者?！绷隆暗勒摺迫酥畬殹?，是老子以寶為道。六十九章“輕敵幾喪吾寶”，謂幾喪吾道也。此言我有三道，持而寶之也。勞健曰：按“寶”、“?！倍?，古文近同，互通。二“寶”字為韻，“寶”字宜在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羅振玉曰：敦煌辛本無“敢”字。
謙之案：文中子中說魏相篇仇璋說“三有”曰：“有慈，有儉，有不為天下先?！睂?shí)即本此，亦無“敢”字。
夫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嚴(yán)可均曰：河上、王弼無“夫”字。羅振玉曰：景龍、御注、敦煌辛諸本句首均有“夫”字。“成器長”，敦煌壬本“成”上有“為民”二字。
紀(jì)昀曰：案“器”，韓非子作“事”。
謙之案：顧、彭、傅、范、高、趙、樓正諸本均有“夫”字。韓非解老及治要引均作“慈故能勇”。范本“成器”上有“為”字，案有“為”字是也。
俞樾曰：韓子解老篇作“不敢為天下先，故能為成事長”?！笆隆薄捌鳌碑愇?，或相傳之本異，或彼涉上文“事無不事”句而誤，皆不可知。至“故能”下有“為”字，則當(dāng)從之，蓋“成器”二字相連為文。襄十四年左傳“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杜注曰：“成國，大國?！闭盐迥陚鳌敖猿煽h也”，成縣亦謂大縣。然則成器者大器也。二十九章“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爾雅釋詁：“神，重也?！薄吧衿鳌睘橹仄鳎俺善鳌睘榇笃?，二者并以天下言，質(zhì)言之，則止是不敢為天下先，故能為天下長耳。劉師培曰：古本“成器長”上有“為”字。成器長，大官也；為者，居也。蓋古代“工”“官”通用，故大官亦名“成器長”。今本脫“為”字，誼不可通。
楊椿曰：易之坤卦曰“坤至柔而動(dòng)也剛”，則得乎仁者有勇之說，故曰：“慈故能勇。”節(jié)卦曰“節(jié)以制度，不傷財(cái)，不害民”，則得乎儉以足用之說，故曰：“儉故能廣?！敝t卦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則得乎一謙而四益具之說，故曰：“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贝笠?、老氏之書，若合符節(jié)。
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后且先，死矣。
嚴(yán)可均曰：“今舍慈且勇”，御注、高翿“舍”下有“其”字，下二句亦然?！扒蚁取保⒄`作“先且”。
羅振玉曰：“舍”，御注作“舍”。御注本、敦煌辛本此三句“舍”下均有“其”字。御注本“且先”二字顛倒。
謙之案：“舍”字，嚴(yán)遵本并作“釋”，敦煌壬本第一“舍”字作“釋”。廣陽、磻溪、樓正、顧、彭、傅、趙、高翿、邢玄、河上并作“舍”，王弼、范應(yīng)元作“舍”。“死矣”，嚴(yán)本作“則死矣”，御注作“且死矣”，傅、范作“是謂入死門”。
夫慈，以戰(zhàn)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wèi)之。
羅振玉曰：王本作“戰(zhàn)”，與景龍、御注、景福、敦煌壬本同。釋文出“以陳”二字，知王本作“陳”，今據(jù)改。又敦煌庚、辛二本亦作“陳”?！疤鞂⒕戎?，景福本、敦煌壬本“之”下有“以善”二字。武內(nèi)義雄曰：敦、遂二本作“以陳則政”。謙之案：譣遂州本作“以陳則止”，“止”字“正”之誤。傅、范本作“以陳則正”。畢沅曰：“河上公、王弼作‘慈以戰(zhàn)則勝’，韓非作‘慈于戰(zhàn)則勝’，依義當(dāng)作敶字。”又譣王弼注“夫慈以陳則勝，以守則固，故能勇也”，又“相◆而不避于難，故勝也”?！皠佟弊郑啦赝醣咀鳌罢保醣驹嘧鳌耙躁悇t正”也。
「音韻」此章江氏韻讀：勇、廣、長韻（陽、東通韻，勇協(xié)音枉）。案勇，東部，廣、長，陽部，此陽、東通韻。奚侗同。姚文田、鄧廷楨：廣、長韻?！熬靡悠浼?xì)”，嚴(yán)本“細(xì)”作“小”，肖、肖、肖、小韻。吳棫韻補(bǔ)三十六養(yǎng)：“勇”，羽兩切，健也。老子：“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遍L，上聲。
右景龍碑本九十五字，敦煌本九十七字，河上本同，王本九十九字，傅本一百五字，范本一百六字。河上本題“三寶第六十七”，王本題“六十七章”，范本題“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嚴(yán)可均曰：“我大”，王弼作“我道大”?！安恍ぁ?，各本上有“似”字，下“故不肖”亦然。
羅振玉曰：敦煌辛本“謂”作“以”。景龍、御注、景福、敦煌庚、辛、壬諸本均無“道”字?！安恍ぁ?，敦煌辛本“肖”作“笑”，下二“肖”字同。義疏河上本作“肖”字。武內(nèi)義雄曰：敦、景、遂三本均無“似”字。敦、遂二本“肖”作“笑”。
謙之案：傅、范本“我”作“吾”，“大”下有“似”字。范曰：“‘吾大’，傅奕與西晉本同古本?！辫途怼按蟆毕掠小八苾A”二字，“傾”字衍。成玄英曰：“河上本作‘肖’，諸家云‘笑’。笑者，言老君體道自然，妙果圓極，故天下蒼生莫不尊之為大圣也。何意得如此耶？只為接物謙和，不矜夸嗤笑于物，故致然也。”案成說紆曲難通。“笑”與“肖”本聲韻相同。于省吾荀子新證引非相篇：“今夫狌狌形笑，亦二足而毛也?！敝^“形笑”即“形肖”，則知此“不笑”亦即“不肖”耳。然碑本作“肖”乃本字，作“笑”者通假，若羅卷“笑”作“○”，則俗字耳。作“肖”，乃老子書中用楚方言。揚(yáng)雄方言七：“肖、類，法也。齊曰類，西楚、梁、益之間曰肖?！髂稀⒘?、益之間凡言相類者，亦謂之肖。”郭璞注：“肖者似也?！毙栄艔V訓(xùn)：“不肖，不似也?！弊]誼，“不肖”上不應(yīng)再有“似”字。
夫唯大，故不肖。若肖，久矣其細(xì)！嚴(yán)可均曰：“其細(xì)”，御注、王弼作“其細(xì)也夫”，高翿作“其○也夫”，河上“其細(xì)”絕，以“夫”字屬下句。
羅振玉曰：“夫唯大，故似”，景龍本、敦煌本均無“似”字。“不肖”，敦煌辛本作“故不笑”。“其細(xì)也夫”，景龍本無“也夫”二字，景福本無“也”字，敦煌壬本無“夫”字，辛本作“若笑救其小”，殆有誤字。
武內(nèi)義雄曰：敦、遂二本“細(xì)”作“小”。
謙之案：遂州作“夫唯大，故不笑，若笑，久其小”。嚴(yán)遵本作“若肖，久其小矣”。柰卷作“若肖，久矣，久其細(xì)也”。案作“小”義通。說文：“小，物之微也?！迸c肖為韻。說文聲類：小、肖皆宵部小聲。
我有三寶，持而寶之：嚴(yán)可均曰：“持而寶之”，御注作“保而持之”，高翿同。河上、王弼作“持而保之”。
羅振玉曰：“持而保之”，景龍本、敦煌庚、壬本“?！弊鳌皩殹?，辛本作“寶而持之”。
謙之案：遂州、王羲之、顧、彭與敦煌辛本同，傅、范與碑本同。范曰：“韓非、王弼、傅奕同古本。”是范所見王本亦與碑本同。又“我有三寶”，傅“我”作“吾”，柰卷上有“夫”字。案作“持而寶之”是也。
蔣錫昌曰：“持而寶之”與九章“持而盈之”文法一律。廣雅釋詁：“寶，道也?！碧垂皢嗜藷o寶，仁親以為寶”，鄭注：“寶謂善道可守者?！绷隆暗勒摺迫酥畬殹?，是老子以寶為道。六十九章“輕敵幾喪吾寶”，謂幾喪吾道也。此言我有三道，持而寶之也。勞健曰：按“寶”、“?！倍?，古文近同，互通。二“寶”字為韻，“寶”字宜在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羅振玉曰：敦煌辛本無“敢”字。
謙之案：文中子中說魏相篇仇璋說“三有”曰：“有慈，有儉，有不為天下先?！睂?shí)即本此，亦無“敢”字。
夫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嚴(yán)可均曰：河上、王弼無“夫”字。羅振玉曰：景龍、御注、敦煌辛諸本句首均有“夫”字。“成器長”，敦煌壬本“成”上有“為民”二字。
紀(jì)昀曰：案“器”，韓非子作“事”。
謙之案：顧、彭、傅、范、高、趙、樓正諸本均有“夫”字。韓非解老及治要引均作“慈故能勇”。范本“成器”上有“為”字，案有“為”字是也。
俞樾曰：韓子解老篇作“不敢為天下先，故能為成事長”?！笆隆薄捌鳌碑愇?，或相傳之本異，或彼涉上文“事無不事”句而誤，皆不可知。至“故能”下有“為”字，則當(dāng)從之，蓋“成器”二字相連為文。襄十四年左傳“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杜注曰：“成國，大國?！闭盐迥陚鳌敖猿煽h也”，成縣亦謂大縣。然則成器者大器也。二十九章“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爾雅釋詁：“神，重也?！薄吧衿鳌睘橹仄鳎俺善鳌睘榇笃?，二者并以天下言，質(zhì)言之，則止是不敢為天下先，故能為天下長耳。劉師培曰：古本“成器長”上有“為”字。成器長，大官也；為者，居也。蓋古代“工”“官”通用，故大官亦名“成器長”。今本脫“為”字，誼不可通。
楊椿曰：易之坤卦曰“坤至柔而動(dòng)也剛”，則得乎仁者有勇之說，故曰：“慈故能勇。”節(jié)卦曰“節(jié)以制度，不傷財(cái)，不害民”，則得乎儉以足用之說，故曰：“儉故能廣?！敝t卦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則得乎一謙而四益具之說，故曰：“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贝笠?、老氏之書，若合符節(jié)。
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后且先，死矣。
嚴(yán)可均曰：“今舍慈且勇”，御注、高翿“舍”下有“其”字，下二句亦然?！扒蚁取保⒄`作“先且”。
羅振玉曰：“舍”，御注作“舍”。御注本、敦煌辛本此三句“舍”下均有“其”字。御注本“且先”二字顛倒。
謙之案：“舍”字，嚴(yán)遵本并作“釋”，敦煌壬本第一“舍”字作“釋”。廣陽、磻溪、樓正、顧、彭、傅、趙、高翿、邢玄、河上并作“舍”，王弼、范應(yīng)元作“舍”。“死矣”，嚴(yán)本作“則死矣”，御注作“且死矣”，傅、范作“是謂入死門”。
夫慈，以戰(zhàn)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wèi)之。
羅振玉曰：王本作“戰(zhàn)”，與景龍、御注、景福、敦煌壬本同。釋文出“以陳”二字，知王本作“陳”，今據(jù)改。又敦煌庚、辛二本亦作“陳”?！疤鞂⒕戎?，景福本、敦煌壬本“之”下有“以善”二字。武內(nèi)義雄曰：敦、遂二本作“以陳則政”。謙之案：譣遂州本作“以陳則止”，“止”字“正”之誤。傅、范本作“以陳則正”。畢沅曰：“河上公、王弼作‘慈以戰(zhàn)則勝’，韓非作‘慈于戰(zhàn)則勝’，依義當(dāng)作敶字。”又譣王弼注“夫慈以陳則勝，以守則固，故能勇也”，又“相◆而不避于難，故勝也”?！皠佟弊郑啦赝醣咀鳌罢保醣驹嘧鳌耙躁悇t正”也。
「音韻」此章江氏韻讀：勇、廣、長韻（陽、東通韻，勇協(xié)音枉）。案勇，東部，廣、長，陽部，此陽、東通韻。奚侗同。姚文田、鄧廷楨：廣、長韻?！熬靡悠浼?xì)”，嚴(yán)本“細(xì)”作“小”，肖、肖、肖、小韻。吳棫韻補(bǔ)三十六養(yǎng)：“勇”，羽兩切，健也。老子：“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遍L，上聲。
右景龍碑本九十五字，敦煌本九十七字，河上本同，王本九十九字，傅本一百五字，范本一百六字。河上本題“三寶第六十七”，王本題“六十七章”，范本題“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