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給玉佩韓公子抱乳拜丈人 忌歷書紹眉王忍心誅叔父
作者：蔡召華韓騰跨馬回家，對著司馬夫人大笑。夫人詰問出緣由，哂之曰：“你這媒，做差了。”韓騰曰：“怎見得是差?！狈蛉嗽唬骸胺插蟛粋?，賢愚相遠(yuǎn)的夫妻，每每歸怨著做媒的。況十余歲有才有貌的小女娃，伴這眉長皮皺的老叟，一株嫩桃花倚著枯樹，倘那性氣驕的情愿死去避他，你做媒的，心怎安呢?！表n騰曰：“夫人差矣。但論賢愚，何論老少。這人英雄器局，國之￣！也?，F(xiàn)為定威將軍，身是國丈，就娶他做個十二三房，也便宜了他?？上覠o女兒，有時，定給他做個二房的?！狈蛉诵υ唬骸皩④娮硪樱胤啃?，明日才說哩?！?br>明日，韓騰置酒家中，復(fù)招三人。私令介之、騰驤先至，二人到時，韓騰附耳，言今日之筵為這樣起的。二人點(diǎn)頭擔(dān)在身上。頃之，可當(dāng)亦至，四人相視而笑。復(fù)相與痛飲，酒過三巡，介之把酒向韓騰曰：“昨日將我老人家排擋，定個絕少的夫人，我今轉(zhuǎn)為侯爺家，執(zhí)個戶對年當(dāng)?shù)母顮數(shù)墓?，大約是去年產(chǎn)的。今我們親義侯又生個小姐兒，甚白凈，某當(dāng)與斗將軍作伐，成你兩家的親眷，你兩家意下若何？”可當(dāng)曰：“只怕某是寒”起家，攀韓侯爺不起?！彬v驤曰：“這都是沒要緊的閑話兒?！币蝾欗n騰曰：“侯爺如不棄時，速著公子出來，奉丈人酒?！表n騰大喜，目顧侍酒的家人。不一時，聞金鈴瑤環(huán)響，幾個丫頭擁抱著小公子，朝著可當(dāng)亂拜?？僧?dāng)接抱著笑曰：“叫甚名呢？”丫頭曰：“墓生?！笨僧?dāng)點(diǎn)點(diǎn)頭說著曰：“你老子是絕白凈的，為何生你偏黑起來?！彬v驤曰：“略有一半兒似丈人?！苯橹唬骸笆强珊顮?shù)陌胱樱匀皇且话雰核瓶珊顮斄?。言罷，各人又笑了一回。韓騰起而把盞，代兒子奉丈人。可當(dāng)飲了，懷中摸出一件東西，是雙魚抱月暈的美玉，賞給墓生。各人又交飲了一會，夜深方散。自是四人迭為賓主，日日豪飲。又?jǐn)?shù)日，可當(dāng)遵旨隨嬌鸞回黃石，乃拜辭三人而去。
余余見新歷刊本將成，又令山翠屏習(xí)其推演之法，以四余、七政、過宮、飛宮，參入磨盤三千六百局，而得其生克、制化、吉曜、兇符，明析指示，使賢愚皆曉，名曰紫霞日用通書。又將一年節(jié)氣月建，及逐日土俗事宜，明注日腳，每年歲首頒行，使家置一編，名曰笏山年歷。十二月刊印功成，擬國號為晉，蓋王本臨晉人，故也。改元凝命，題其年歷。曰：“大晉凝命元年頒行乙巳年歷”十二字。乙巳元旦。朝賀已畢，左丞相花容，手捧新裝成的年歷一本呈覽，王大喜，即降旨頒行各邑令鄉(xiāng)長，俾各頒其民。又封刊匠可法為工部刊刻大使。此歷一頒，笏山之民，爭先快睹，無不遵其歷而奉其朔。即紹潛光屬鄉(xiāng)之民，及眉京百姓，亦莫不重貲爭購，以為避兇趨吉之符。其父老紛紛聚議曰：“我長笏山數(shù)十年，幼即聞有交春、立春、秋分、冬至之名，而不知某日也。亦聞三年一閏，而從不知何者為閏也。即如今年乙巳非此歷出，孰知三月外，又一三月為閏月乎。非天生圣人以佐晉王，安得有此。”由是嚷哄哄街談巷議的，鬧個不絕。潛光大怒，乃下詔大禁妖書，如家有妖書，以謀反論，全家皆戮。使京尹平章逐家搜撿。丁勉之諫曰：“妖火之焰，可潛消而不可以卒撲，撲則愈熾矣。況平章新進(jìn)喜事，而性復(fù)酷刻，若令搜撿必?cái)_吾民。且是書也，必不能越吾界，而搜是搜之不盡可知也。搜不盡搜與不搜同。愿王修德，以培國本，顏少青如王何?！睗摴馀唬骸按藭?，而使人疑正朔在彼，不深痛抑絕，民心亂矣。汝耄而昏，何知大事?！狈餍涠?。勉之嘆曰：“亂階在是矣?！?br>這平章，本雞叫鄉(xiāng)人。好讀書，則拙于操管。初應(yīng)吉當(dāng)試不錄，遂傭?yàn)楹艏覍毘瓡?。潛光破可莊，章又夤緣家寶，以功封五紹鄉(xiāng)長，后以嚴(yán)刻決大獄，潛光謂其有折獄才，入為眉京丞，尋改眉京尹。逮接潛光手詔，逐家搜撿妖書，即喚齊狼役，帶了非理刑具，逐家去搜。眉京的民，早聞得這個消息，將這書燒毀的，藏得密密的，搜了幾家總搜不出。心中想出一個歹計(jì)來，若搜不著時，將這一家財(cái)帛細(xì)軟私行封了，又將這家主練了頸以待審為名，實(shí)則暗中賺人賄賂。于是鬧得男啼女哭，狗走雞飛。有先送了前程免搜的，有送的不能如數(shù)，約略搜的。可憐眉京百姓，逃得的，撇了妻子逃去了；逃不脫的，任他拿著挨苦。鬧了五六天何曾有半頁的妖書搜出來，看看沒處可搜了。思量沒有一本搜出，何以回旨。正立馬效外，徘徊了許時。忽聞一陣花香從野塘外的粉墻撲將過來，遙望墻內(nèi)的細(xì)柳奇花，夾著亭檻，十分幽雅。乃指問從人。從人曰：“這是紹光祿的園子。”平章曰：“紹光祿是誰？”從人曰：“他是大王的叔父。他有四個兒子，皆不肯做官。大王乃賜他光祿大夫的虛銜，在這里飲酒賦詩調(diào)鷹試馬的取樂?！逼秸略唬骸斑@一家偌大門口，還不曾搜，遑問其他?！焙热藢⑶昂箝T把守，率惡役打?qū)⑷肴?。家人攔擋不住，急問原故。平章曰：“是奉旨搜家的?！奔胰嗽唬骸凹确钍ブ?，不須這等張皇，教家主人出接便了。”家人忙忙的分頭入報(bào)。一僮走進(jìn)園子里，正遇紹金紹玉在這里演習(xí)武藝，大叫曰：“少爺不好了，圣旨搜家打進(jìn)來了。紹金紹玉唬得不知怎的，正欲問個明白，只見父親紹坐茅氣噓噓地走前來曰：“猜他甚么大事，原來為著紫霞都的年歷，喚做妖書。這算得甚么，大約是循例搜搜罷了?！奔创Я斯诜ビ┮?。平章進(jìn)中廳，坐未定，數(shù)十個狼役已分頭嚷進(jìn)里面去了。坐茅詰問未完，只見群役出，回言沒有搜出。平章怒，不顧坐茅說話，驅(qū)群役就從這中廳搜將入去。但見丫鬟婦女，守住了幾處臥房，閉門不聽搜。平章正喝人打門，從茅從后趕來，大叫曰：“這是第二媳婦的臥房，搜不得的?！逼秸略唬骸拔曳钍ブ级鴣?，知你二媳三媳呢?！焙热藢㈤T首的丫鬟婦女鞭散了。只見門訝然開，一個媳婦抱著小竹篋兒，披頭散發(fā)的哭著出來。平章疑這篋僥蹊，上前揪著媳婦兒的頭發(fā)，奪那竹篋，媳婦兒緊緊抱著，摟做一堆兒。坐茅大怒，罵曰：“汝這京尹，多大前程，自古道男女不親，汝這等無禮胡鬧，官體何在，與汝見王去?！逼秸略唬骸耙娡跏滦。蜒龝麓?。待某搜出了妖書，同你說話?！弊┰唬骸跋眿D篋中甚么，憑渠搜搜?！毕眿D哭曰：“這里是小媳婦下體至褻之物，不能見人的?！毖灾?，摟得越緊。平章這里又不肯放，扯做一團(tuán)兒。坐茅愈怒，一把將平章揪翻。媳婦兒遂走脫了。平章喝人拿坐茅，群役只是應(yīng)著，不敢動手。坐茅曰：“汝既說奉旨搜家拿旨出來，驗(yàn)是真?zhèn)??！逼秸孪驊阎心贸觯c坐茅看，坐茅看了，曰：“你錯搜了，這旨不是搜某的。”平章曰：“統(tǒng)在這里，不算得么?！弊┳兩唬骸熬┮蛔R字么，此是搜眉京城里民居的旨，紳宦亦不在搜內(nèi)。況某是王親，你無故毀壞某府第，搶劫某器玩，凌辱某媳婦，毀傷某花木，將欲何為？”平章不能答。坐茅即令左右備馬、笏，面圣。時滿街滿巷的人，紛紛來看。都說，這回搜著釘子了。時，坐茅長子紹經(jīng)、次子紹緯，剛自外歸，問知備細(xì)，即與紹玉、紹金，微服扮作從人，打探父親消息。只見坐茅下了馬，拿著朝笏，揪著平章進(jìn)內(nèi)殿向黃門官拱手曰：“王叔紹坐茅來大王處告狀子的，煩官通奏?！睗摴饴勚篌@。問與何人上殿，黃門曰：“與京尹平章?！睗摴獠轮撕眯?，然只疑兜攬別人的事，即傳齊值殿的羽林軍士，忙忙上殿。坐茅拄笏山呼。謝了坐位，潛光問曰：“叔父，同這京尹上朝，必有事故?！弊┰唬骸按笸跤兄寄贸济?？”潛光曰：“無?！薄坝兄妓殉济矗俊睗摴庠唬骸盁o?！弊┰唬骸叭粍t平章率狼役數(shù)百人，打入內(nèi)宅，曰奉旨拿人，曰奉旨搜家，辱臣媳婦，碎臣器物，不特欺臣，抑亦欺王也。”潛光怒曰：“平章，孤使汝搜撿妖書，數(shù)日不見回旨，為何侮孤叔父，以干罪戾?！逼秸旅摴陬D首曰：“小臣奉旨，沿戶查搜，并無妖書。每夜微行，探采巷議，微聞這妖書悉從紹光祿家發(fā)出，今奉禁亦悉收回。紹光祿家。臣初不知紹光祿即王叔也，率從人直入其閨，見一公子拿竹篋交這婦人，臣奪竹篋，被王叔揪翻辱打一頓，此是實(shí)情，聽王治罪?！睗摴鈫栕┰唬骸按嗽捒烧婷?？”坐茅曰：“憑虛捏造有何證驗(yàn)，不斬此人，國體何在。”平章曰：“這竹篋便是證驗(yàn)，若果中無妖書，何苦死死的爭著?！弊┰唬骸吧铋|婦女，誰無褻篋，此物何可見官長?！睗摴庠唬骸按耸虏荒軣o弊。就令婦女褻衣，一看便可柝疑，何事苦爭?！笔谷苏倬I將軍紹海深上殿，附耳吩咐，深海領(lǐng)旨去了。潛光斥武士將二人暫押天牢。
卻說海深平日與坐茅不合，一得密旨，即引羽林軍士，將坐茅的園宅圍得水泄不通，一入門盡驅(qū)那僮仆婢嫗，唬以極刑，言王叔已招了供，今奉圣旨，取這妖書作證，你們知的不拿出來時，怕你挨刑不過。眾人齊呼：“實(shí)在不知。”于是僮仆中，先將幾個行起刑來，只是呼天號地的，并無口供。又將丫頭老嫗夾著十指，那里說得出呢。后又拿著個十五六歲的書童，將欲行刑，書童哭曰：“我不知妖書不妖書，這書房是四壁皆是書，將軍可自去尋討。”乃令書童引進(jìn)書房里來。原來這海深略識些字，看過了幾架，都看不出。及這一架，有本新裝潢的，抽出看時，上面寫著“大晉凝命元年頒行乙巳年歷”等字，撿來撿去，別無第二本，遂將此本懷著帶兵繳旨去了。
先時，經(jīng)、緯、玉、金，在外打聽父親消息，聞家中圍急，不敢竟歸。及聞搜出妖書，將父親問成死罪，又欲兼拿家屬，保奏的皆不準(zhǔn)。夜深，私至家中，商議逃走時。經(jīng)、緯之母已亡。繼母魯氏生玉及金。惟紹經(jīng)妻凌氏生一子名布郎；紹緯妻可氏生二女，長小麗，幼小施，皆慧美，后歸誼玉子段安黎安。玉與金皆聘紹氏，未娶。是夜兄弟四人，攜家屬馬匹細(xì)軟扮作販馬客商，偷出碣門，乘著淡月，夜行晝伏。將至鐵山，紹玉曰：“今鐵山強(qiáng)盛，恒懷異志，且與我家有恩，竟往投之，必得當(dāng)。紹經(jīng)曰：“倘人心難測，求安反危矣?！苯B金曰：“這丁推善激昂之士，其弟讓能，又與我最相合。每念殺父之仇，恒對劍流涕。況其地后迫凌溝，左鄰唐埗，為晉人必爭之地，故恒欲降晉。”紹緯曰：“金言是也，且投推善，再作良圖。”因入鐵山見推善，哭訴前事。推善亦泣曰：“昔先鄉(xiāng)長潛龍，以誣謗遭戮，某收父骨，又收獄中。父既銜冤于泉路，某亦幾畢命于法場。感尊公高誼，救某余息，得歸鐵山，久思銜報(bào)，今何忍坐視尊公遭難。諸昆如有所驅(qū)使，仗劍以從?！苯B玉曰：“除劫法場，別無他計(jì)。不知鄉(xiāng)長能相助否？”紹經(jīng)曰：“眉京旌旆森嚴(yán)之地，就令能劫，何以能出，倘盡葬于虎狼之腹，何補(bǔ)焉?！苯B緯曰：“老父蒙難，為子者忍惜余生，就令相從地下，亦分耳?！蓖粕圃唬骸皬拈L計(jì)議當(dāng)先為諸昆安置眷口，一面使精細(xì)鄉(xiāng)勇，扮作小負(fù)販，往眉京探聽消息，一面連結(jié)唐埗，及凌溝外諸鄉(xiāng)起兵接應(yīng)，密修降表浼唐埗邑令署名，走達(dá)紫霞。五人計(jì)議已定，專待眉京消息。
余余見新歷刊本將成，又令山翠屏習(xí)其推演之法，以四余、七政、過宮、飛宮，參入磨盤三千六百局，而得其生克、制化、吉曜、兇符，明析指示，使賢愚皆曉，名曰紫霞日用通書。又將一年節(jié)氣月建，及逐日土俗事宜，明注日腳，每年歲首頒行，使家置一編，名曰笏山年歷。十二月刊印功成，擬國號為晉，蓋王本臨晉人，故也。改元凝命，題其年歷。曰：“大晉凝命元年頒行乙巳年歷”十二字。乙巳元旦。朝賀已畢，左丞相花容，手捧新裝成的年歷一本呈覽，王大喜，即降旨頒行各邑令鄉(xiāng)長，俾各頒其民。又封刊匠可法為工部刊刻大使。此歷一頒，笏山之民，爭先快睹，無不遵其歷而奉其朔。即紹潛光屬鄉(xiāng)之民，及眉京百姓，亦莫不重貲爭購，以為避兇趨吉之符。其父老紛紛聚議曰：“我長笏山數(shù)十年，幼即聞有交春、立春、秋分、冬至之名，而不知某日也。亦聞三年一閏，而從不知何者為閏也。即如今年乙巳非此歷出，孰知三月外，又一三月為閏月乎。非天生圣人以佐晉王，安得有此。”由是嚷哄哄街談巷議的，鬧個不絕。潛光大怒，乃下詔大禁妖書，如家有妖書，以謀反論，全家皆戮。使京尹平章逐家搜撿。丁勉之諫曰：“妖火之焰，可潛消而不可以卒撲，撲則愈熾矣。況平章新進(jìn)喜事，而性復(fù)酷刻，若令搜撿必?cái)_吾民。且是書也，必不能越吾界，而搜是搜之不盡可知也。搜不盡搜與不搜同。愿王修德，以培國本，顏少青如王何?！睗摴馀唬骸按藭?，而使人疑正朔在彼，不深痛抑絕，民心亂矣。汝耄而昏，何知大事?！狈餍涠?。勉之嘆曰：“亂階在是矣?！?br>這平章，本雞叫鄉(xiāng)人。好讀書，則拙于操管。初應(yīng)吉當(dāng)試不錄，遂傭?yàn)楹艏覍毘瓡?。潛光破可莊，章又夤緣家寶，以功封五紹鄉(xiāng)長，后以嚴(yán)刻決大獄，潛光謂其有折獄才，入為眉京丞，尋改眉京尹。逮接潛光手詔，逐家搜撿妖書，即喚齊狼役，帶了非理刑具，逐家去搜。眉京的民，早聞得這個消息，將這書燒毀的，藏得密密的，搜了幾家總搜不出。心中想出一個歹計(jì)來，若搜不著時，將這一家財(cái)帛細(xì)軟私行封了，又將這家主練了頸以待審為名，實(shí)則暗中賺人賄賂。于是鬧得男啼女哭，狗走雞飛。有先送了前程免搜的，有送的不能如數(shù)，約略搜的。可憐眉京百姓，逃得的，撇了妻子逃去了；逃不脫的，任他拿著挨苦。鬧了五六天何曾有半頁的妖書搜出來，看看沒處可搜了。思量沒有一本搜出，何以回旨。正立馬效外，徘徊了許時。忽聞一陣花香從野塘外的粉墻撲將過來，遙望墻內(nèi)的細(xì)柳奇花，夾著亭檻，十分幽雅。乃指問從人。從人曰：“這是紹光祿的園子。”平章曰：“紹光祿是誰？”從人曰：“他是大王的叔父。他有四個兒子，皆不肯做官。大王乃賜他光祿大夫的虛銜，在這里飲酒賦詩調(diào)鷹試馬的取樂?！逼秸略唬骸斑@一家偌大門口，還不曾搜，遑問其他?！焙热藢⑶昂箝T把守，率惡役打?qū)⑷肴?。家人攔擋不住，急問原故。平章曰：“是奉旨搜家的?！奔胰嗽唬骸凹确钍ブ?，不須這等張皇，教家主人出接便了。”家人忙忙的分頭入報(bào)。一僮走進(jìn)園子里，正遇紹金紹玉在這里演習(xí)武藝，大叫曰：“少爺不好了，圣旨搜家打進(jìn)來了。紹金紹玉唬得不知怎的，正欲問個明白，只見父親紹坐茅氣噓噓地走前來曰：“猜他甚么大事，原來為著紫霞都的年歷，喚做妖書。這算得甚么，大約是循例搜搜罷了?！奔创Я斯诜ビ┮?。平章進(jìn)中廳，坐未定，數(shù)十個狼役已分頭嚷進(jìn)里面去了。坐茅詰問未完，只見群役出，回言沒有搜出。平章怒，不顧坐茅說話，驅(qū)群役就從這中廳搜將入去。但見丫鬟婦女，守住了幾處臥房，閉門不聽搜。平章正喝人打門，從茅從后趕來，大叫曰：“這是第二媳婦的臥房，搜不得的?！逼秸略唬骸拔曳钍ブ级鴣?，知你二媳三媳呢?！焙热藢㈤T首的丫鬟婦女鞭散了。只見門訝然開，一個媳婦抱著小竹篋兒，披頭散發(fā)的哭著出來。平章疑這篋僥蹊，上前揪著媳婦兒的頭發(fā)，奪那竹篋，媳婦兒緊緊抱著，摟做一堆兒。坐茅大怒，罵曰：“汝這京尹，多大前程，自古道男女不親，汝這等無禮胡鬧，官體何在，與汝見王去?！逼秸略唬骸耙娡跏滦。蜒龝麓?。待某搜出了妖書，同你說話?！弊┰唬骸跋眿D篋中甚么，憑渠搜搜?！毕眿D哭曰：“這里是小媳婦下體至褻之物，不能見人的?！毖灾?，摟得越緊。平章這里又不肯放，扯做一團(tuán)兒。坐茅愈怒，一把將平章揪翻。媳婦兒遂走脫了。平章喝人拿坐茅，群役只是應(yīng)著，不敢動手。坐茅曰：“汝既說奉旨搜家拿旨出來，驗(yàn)是真?zhèn)??！逼秸孪驊阎心贸觯c坐茅看，坐茅看了，曰：“你錯搜了，這旨不是搜某的。”平章曰：“統(tǒng)在這里，不算得么?！弊┳兩唬骸熬┮蛔R字么，此是搜眉京城里民居的旨，紳宦亦不在搜內(nèi)。況某是王親，你無故毀壞某府第，搶劫某器玩，凌辱某媳婦，毀傷某花木，將欲何為？”平章不能答。坐茅即令左右備馬、笏，面圣。時滿街滿巷的人，紛紛來看。都說，這回搜著釘子了。時，坐茅長子紹經(jīng)、次子紹緯，剛自外歸，問知備細(xì)，即與紹玉、紹金，微服扮作從人，打探父親消息。只見坐茅下了馬，拿著朝笏，揪著平章進(jìn)內(nèi)殿向黃門官拱手曰：“王叔紹坐茅來大王處告狀子的，煩官通奏?！睗摴饴勚篌@。問與何人上殿，黃門曰：“與京尹平章?！睗摴獠轮撕眯?，然只疑兜攬別人的事，即傳齊值殿的羽林軍士，忙忙上殿。坐茅拄笏山呼。謝了坐位，潛光問曰：“叔父，同這京尹上朝，必有事故?！弊┰唬骸按笸跤兄寄贸济?？”潛光曰：“無?！薄坝兄妓殉济矗俊睗摴庠唬骸盁o?！弊┰唬骸叭粍t平章率狼役數(shù)百人，打入內(nèi)宅，曰奉旨拿人，曰奉旨搜家，辱臣媳婦，碎臣器物，不特欺臣，抑亦欺王也。”潛光怒曰：“平章，孤使汝搜撿妖書，數(shù)日不見回旨，為何侮孤叔父，以干罪戾?！逼秸旅摴陬D首曰：“小臣奉旨，沿戶查搜，并無妖書。每夜微行，探采巷議，微聞這妖書悉從紹光祿家發(fā)出，今奉禁亦悉收回。紹光祿家。臣初不知紹光祿即王叔也，率從人直入其閨，見一公子拿竹篋交這婦人，臣奪竹篋，被王叔揪翻辱打一頓，此是實(shí)情，聽王治罪?！睗摴鈫栕┰唬骸按嗽捒烧婷?？”坐茅曰：“憑虛捏造有何證驗(yàn)，不斬此人，國體何在。”平章曰：“這竹篋便是證驗(yàn)，若果中無妖書，何苦死死的爭著?！弊┰唬骸吧铋|婦女，誰無褻篋，此物何可見官長?！睗摴庠唬骸按耸虏荒軣o弊。就令婦女褻衣，一看便可柝疑，何事苦爭?！笔谷苏倬I將軍紹海深上殿，附耳吩咐，深海領(lǐng)旨去了。潛光斥武士將二人暫押天牢。
卻說海深平日與坐茅不合，一得密旨，即引羽林軍士，將坐茅的園宅圍得水泄不通，一入門盡驅(qū)那僮仆婢嫗，唬以極刑，言王叔已招了供，今奉圣旨，取這妖書作證，你們知的不拿出來時，怕你挨刑不過。眾人齊呼：“實(shí)在不知。”于是僮仆中，先將幾個行起刑來，只是呼天號地的，并無口供。又將丫頭老嫗夾著十指，那里說得出呢。后又拿著個十五六歲的書童，將欲行刑，書童哭曰：“我不知妖書不妖書，這書房是四壁皆是書，將軍可自去尋討。”乃令書童引進(jìn)書房里來。原來這海深略識些字，看過了幾架，都看不出。及這一架，有本新裝潢的，抽出看時，上面寫著“大晉凝命元年頒行乙巳年歷”等字，撿來撿去，別無第二本，遂將此本懷著帶兵繳旨去了。
先時，經(jīng)、緯、玉、金，在外打聽父親消息，聞家中圍急，不敢竟歸。及聞搜出妖書，將父親問成死罪，又欲兼拿家屬，保奏的皆不準(zhǔn)。夜深，私至家中，商議逃走時。經(jīng)、緯之母已亡。繼母魯氏生玉及金。惟紹經(jīng)妻凌氏生一子名布郎；紹緯妻可氏生二女，長小麗，幼小施，皆慧美，后歸誼玉子段安黎安。玉與金皆聘紹氏，未娶。是夜兄弟四人，攜家屬馬匹細(xì)軟扮作販馬客商，偷出碣門，乘著淡月，夜行晝伏。將至鐵山，紹玉曰：“今鐵山強(qiáng)盛，恒懷異志，且與我家有恩，竟往投之，必得當(dāng)。紹經(jīng)曰：“倘人心難測，求安反危矣?！苯B金曰：“這丁推善激昂之士，其弟讓能，又與我最相合。每念殺父之仇，恒對劍流涕。況其地后迫凌溝，左鄰唐埗，為晉人必爭之地，故恒欲降晉。”紹緯曰：“金言是也，且投推善，再作良圖。”因入鐵山見推善，哭訴前事。推善亦泣曰：“昔先鄉(xiāng)長潛龍，以誣謗遭戮，某收父骨，又收獄中。父既銜冤于泉路，某亦幾畢命于法場。感尊公高誼，救某余息，得歸鐵山，久思銜報(bào)，今何忍坐視尊公遭難。諸昆如有所驅(qū)使，仗劍以從?！苯B玉曰：“除劫法場，別無他計(jì)。不知鄉(xiāng)長能相助否？”紹經(jīng)曰：“眉京旌旆森嚴(yán)之地，就令能劫，何以能出，倘盡葬于虎狼之腹，何補(bǔ)焉?！苯B緯曰：“老父蒙難，為子者忍惜余生，就令相從地下，亦分耳?！蓖粕圃唬骸皬拈L計(jì)議當(dāng)先為諸昆安置眷口，一面使精細(xì)鄉(xiāng)勇，扮作小負(fù)販，往眉京探聽消息，一面連結(jié)唐埗，及凌溝外諸鄉(xiāng)起兵接應(yīng)，密修降表浼唐埗邑令署名，走達(dá)紫霞。五人計(jì)議已定，專待眉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