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原夫春之為春，氣雖和淑，必至花香柳媚，而始見其為春之艷。秋之為秋，氣雖鮮新，亦必至月白天青，而后知其為秋之清。故娥眉皓齒，莫非美人也。雖未嘗不怡耳悅目，亦必至才高白雪，情重陽春，而后飛聲閨閣，頌美香奩，傾慕遍天下也。雖然才高情重固難，而頌美飛聲，亦正不易。設(shè)幽蘭秘之空谷，良璧蘊之深山，誰則知之？此桃源又賴漁父之引，而漁父之引，又賴沿豁之流水桃花也。因知，可悲者顛沛也；而孰知顛沛者，正天心之作合其團圓也。最苦者，流離也；而孰知流離者，正造物之婉轉(zhuǎn)其相逢也。
疑者曰：大道既欲同歸，何不直行？乃纖回于旁路曲徑，致令車殆馬傾而后達，此何怠也？無乃多事乎？噫，非多事也。金不煉，不知其堅；檀不焚，不知其香。才于佳人，不經(jīng)一番磨折，何以知其才之愈出愈奇，而情之生死不變耶！故花不飛，安能有飛花之詠？不能有前題之飛花詠，又安能有后之和飛花詠耶？不有前后之題和飛花詠，又安能有相見聯(lián)吟之飛花詠耶？惟有此前后聯(lián)吟之飛花詠，而后才慕色如膠，色眷才似漆，雖至百折千磨，而其才更勝，其情轉(zhuǎn)深，方成飛花詠之為干秋佳話也。譬之春而花香柳媚，喻諸秋而月白天青。豈不較析之即克之呆斧柯，鼓之即調(diào)之癡琴瑟，而更饒展轉(zhuǎn)反側(cè)之情態(tài)耶！設(shè)父母有命，媒妁有言，百兩而去，百兩而來，不過僅完其紅絲之公案；而錦香里之佳聯(lián)不幾埋沒乎？鳳園芍藥之深盟，將誰與結(jié)乎？總?cè)峙c司李之求婚，死不變心，于何而見乎？則是幽香同于野草，良壁不異頑磚，將見佳人才子，競與愚夫婦等矣，豈不大可痛心也哉？噫，知此痛心，則知顛沛流離之成就昌男端女者不淺矣，讀之勿悲而喜可也。
天花藏主人題于素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