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辛未三年，王莽自廢子嬰之后，恃有府庫之富，欲立威武，驅(qū)服匈奴。是日設(shè)朝，文武百官揚塵拜畢，莽即傳旨，令孫惠等十二將率兵攻伐匈奴。嚴(yán)尤急出諫曰：“陛下不可輕敵。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之君，有必征之者。后世三家周、秦、漢率兵征之，曾無得勝于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zé)o策焉！周宣王時，玁狁內(nèi)侵，至于涇陽下寨。宣王命將征之，全獲大勝，盡境而歸。其視玁狁之侵，譬猶蚊虻，滅之于一指之易，而不勞力。故天下咸稱宣王之威，是為中策。至若漢武帝時，選將練兵，約赍輕糧，深入遠(yuǎn)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所以兵連禍結(jié)三十余年，則中國消磨，疲敝日甚。后匈奴犯界，武帝起兵破之，殺其將十之五，平定邊疆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北筑長城，延袤萬里。于渭南起建阿房宮，高數(shù)十丈，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并填海修嶺等事。疆境既全，而中國內(nèi)竭以喪，社稷終不能保，是為無策。今吾王即位，天下未安，且值年歲兇荒，人民饑饉，北邊兵馬精壯，臣甚憂之，愿王思察?！泵Р粡难裕时斑M，以孫惠為先鋒，王尋為元帥，王邑、王欽為左右使。是日起兵，大軍五萬，各披重掛，分道并出。金戈耀日，赤幟遮天，行經(jīng)數(shù)日至邊下寨。
卻說匈奴單于主聽知莽兵臨界，急引十萬大軍至邊迎敵。兩軍對陣，孫惠出馬，頭頂白銀盔，身穿鎖子甲，手提黃龍槍，坐下烏錐馬，大喝一聲，叫道：“靼奴決戰(zhàn)！”匈奴單于聞言大怒，急提方天戟，跨上追風(fēng)馬，立于陣前，罵曰：“弒君賊子，安敢大言！昔漢帝時，兵強將勇，尚有畏吾之心，年年遣使進貢。汝主莽賊，侵奪劉氏江山，殘虐天下百姓，今反敢率兵與我爭戰(zhàn)！三合捉汝，以雪平帝之冤。”孫惠曰：“臊靼賊奴，不認(rèn)英雄好漢，早下馬降，庶留殘命！”言罷，兩邊擺開陣勢，金鼓齊鳴。角聲響處，戰(zhàn)馬嘶風(fēng)，二人交鋒，共斗十合，孫惠敗走，單于趕殺。王邑、王欽出馬夾攻，二人戰(zhàn)無兩合，飛走回陣。單于率兵追趕，混殺一陣，王兵大敗，各逃躲閃。
匈奴收兵進入中原。按下。
卻說王尋等走至一山坡，收點殘兵，傷折一半，暫屯安歇。尋謂眾曰：“頗奈臊靼，輸吾一陣，又入中原境界，將如之何？
”孫惠曰：“元帥少憂，匈奴雖得一勝，則無遠(yuǎn)智深謀，吾等今夜趁其未備，可去偷劫營寨，必然破之。”王尋大喜。至夜二更，即令孫惠等分軍五隊，按轡前行。至寨周回一遍，見其都已濃睡，一聲炮響，四門齊入，喊呼震地，叫殺連天。驚起匈奴，昏蒙黑蔽，不識東西。單于慌忙上馬，引軍望北殺出，被孫惠截住，兩馬相交，共戰(zhàn)十合，單于回東奔走，又遇王尋攔路，約戰(zhàn)三合，被單于撞出陣去。王尋剿掠其后，一齊趕上混殺。匈奴大敗，遍野伏尸，山積滿坡，血漲河流，怨氣漫天，號悲鬼泣。王尋將軍安寨頓歇。
卻說匈奴單于，走至雁門關(guān)，屯扎殘兵敗卒，不上千余之?dāng)?shù)，十萬軍來，俱被傷折。至次日回朝，整集匈奴二十余萬，復(fù)入北寨，擾亂中原，殺將奪馬，虜掠生民。王尋等知匈奴復(fù)整軍至，懼怯勢大難敵，急班師回朝而去。有詩為證：奸雄恃富欲威名，惹動兵戈角勝爭；北野空虛堆暴骨，中原擾亂斂民生。
也知勢弱難驅(qū)大，始信匈奴未可輕；負(fù)殺當(dāng)時三諫策，今朝才把智愚評。
那王尋等回至長安，入朝見莽，奏曰：“臣領(lǐng)陛下敕旨，北伐匈奴，不意其兵勢大，人馬精強，五萬精兵受其傷折一半！
后臣夜往劫寨，茍得一勝。今匈奴又聚大軍二十余萬，已入中原境界，劫掠財物，殺害生民。臣等兵微將寡，不能抵?jǐn)?，故此大敗而回！乞我王急將何治？”王莽聞奏大驚，惶惶無措，乃長聲嘆曰：“不聽嚴(yán)軍師之言，今日果有懊惱！”嚴(yán)尤復(fù)進奏曰：“陛下勿憂，臣有一計，可退匈奴。”莽曰：“卿何高謀？早為寡人釋悶?！庇仍唬骸白怨判倥驹谪攷?，陛下廣將金帛遣使議和，免使黎民枉遭涂炭?！泵劥笙?，即將黃金千兩，緞匹百車，遣司天大監(jiān)王豐赍書請和。
王豐領(lǐng)旨，即日出朝。上馬前行至北邊寨，令人報知匈奴。
單于出馬問曰：“汝來何干？”豐曰：“吾主王莽，聞君入界，故遣赍旨，解送黃金千兩，緞匹百車，特來進貢大王，免使生民受害，軍卒苦勞。乞大王海量，恕納微意?！眴斡诼勓源笙?，即將金帛收下，罷甲釋兵而去。
卻說王豐請和匈奴，即日回朝。跟兵護卒唱凱謳歌入朝，見莽奏凱兵事。王莽大喜，即令光祿排筵，宴勞王豐，重加金帛謝勞酬苦。有詩為證：北邊數(shù)載感堯風(fēng)，遍野黎民鼓腹中。
王莽欲鳴威塞險，反將財幣去和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