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俠客阻行旟蹇遭伏莽 流徒除解鐐亨通班荊
作者：吳航野客詞曰：
奔波不憚將書帶，釋紛始表男兒概。那知偏遇黑旋風(fēng)，腰纏解，孤身在，窮途撞入強(qiáng)梁界。非與潢池同一派，獨(dú)泊只欣無阻礙。流人聞報此經(jīng)過，兵一隊，馬一隊，劈開手鐐馱歸寨。
右調(diào)《天仙子》 卻說王慕荊領(lǐng)了書倌，即日啟程，向長安而去。一日，行到山東地方，歇了客店，不期狂雨大作。那一夜適有竊盜，將慕荊行李負(fù)去。次早慕荊起來，見了行李不在，遂慌忙追尋，不知去向。乃跌足道：“我受知己之托，一旦至此，連身上川資皆空。但到得京師，亦愿相與，曾榮我友人封書亦被竊去，如何是好？”須臾想道：“近聞此大義山有一伙哨聚，日夜在山下劫人財物。此山乃北京通衢，凡發(fā)配罪人，皆從此經(jīng)過。莫若投入伙中，或得遇著公子經(jīng)過山下，別生區(qū)處，豈不是妙？”主意已定，遂向大義山而來。
果見一伙巡哨，慕荊遂將投充情由對諸眾伙說了。那一伙見慕荊狀貌非常，山中正少元帥，遂奉慕劑為主帥。慕荊命眾人日夜巡緝，凡有罪發(fā)配的，俱要通報，切不可妄傷一人。眾人領(lǐng)命在山下巡緝，不敢虜掠平人，遠(yuǎn)近皆服。日挨一日，只等黃生到來。
卻說黃生自同押差起解，是夜歇在店中。將綠筠所贈，不識何物，取出來拆開一看，但見一緘書信，只見上面寫云： 妾吳綠筠襝衽先百拜，謹(jǐn)致書于大三元夫婿玉史黃公子文幾：
昔者先嚴(yán)在日，與尊翁大人朝夕以詩酒相過，親連姻姬之情。繼之而尊翁退居捐館。斯時也，公方七歲，妾甫六齡。先君在日，每有道及此事，未嘗不感慨欷歔也。乃不數(shù)年，亦以在官淹滯。臨別切切遺言，妾心佩之不忘。爾時摯眷歸里，雖荷尊堂致書尋約，奈家慈以子母孤孀，不甘遠(yuǎn)別，此事竟以中阻。嗣后，君居浙右，妾住江南，天涯隔阻，消息茫茫。妾以閨壺少娃，欲言無自，此待字深心，埋藏十載，君皆不得而知也。因是頓忘舊好，愛締新交，停琴拾帕于故園，訪跡賣身于異地，意中所屬，全非十年待字者矣。孰意天緣巧合，君之意中人，少時與妾締交，客歲以家中值難，寄跡敝廬?；ǔ吭孪?，不肯說出此段機(jī)緣。佳人舉止，未易窺測。已不謂名流作事動關(guān)耳目，花朝月下錯認(rèn)投書，遂使經(jīng)年所諱，一旦皆知。于是兩人一心，共傾衷愫。既瀝肺腑之私，爰訂終身之好。從今以始，以為可以聚首一生，百年成對矣。詎料意外風(fēng)波，周家作難。此時公子意中豈計及偕奔之事？乃昔以禮自持，偏會教人權(quán)適。風(fēng)流有債，致使翩翩公子前則辱身，后則賈罪。妾以少不更事，只知設(shè)策機(jī)宜，乃致累君及云姐。事已至此，悔亦何言！公子正宜努力前驅(qū)，便途燕邸，順納北雍。倘得上苑觀花，前既有言，所當(dāng)如約，與妾矢守貞，以待東床坦腹。外奉白金二百兩，少住行裝。君倘不忘舊好，仍念新交，暫且斂翼就途，終能飛鳴天外。臨歧唯以小心行李，珍重加餐為囑。
生看畢，不勝歡喜。把另封一包展開一看，乃是許多銀子，于是乃寄懷二姣，口占有二律云：
孤舟紫墨嶼，銀燭影依依。
寂念今宵冷，愁從昔日歸。
漂零還有債，遇合愿何違。
不語思鄉(xiāng)處，峰前月色微。
右句容中懷云娥
不有拋書誤，安知舊愛心。
閨中人比五，燈下字如金。
客逐千山遠(yuǎn)，愁成一水深。
青衫雙淚濕，道路渺難尋。
右句容中懷綠筠
吟畢，次早仍同押差起解。
一日，行到山東地方，遂于大義山經(jīng)過。忽見樹后走出一伙，中有一大漢，忙將生直扶而去。那押差驚得面黑，儀仗伏于地。須臾人散，不知生去向。只得稟了地方官，報個被盜殺了，領(lǐng)文準(zhǔn)了而去。 那一伙扶生到了山中，驚得黃生魂不附體。大漢對生道：“公子切勿驚惶，小弟王慕荊，在此相救。”生停了良久，始醒。慕荊遂將被盜投伙之事說了一遍。生道：“今日救我因妙，若日后事黨，寧不重弟之罪耶？”慕荊道：“公子勿慮，弟已籌之熟矣。事已至此，須改名換姓，往他鄉(xiāng)住了數(shù)時。待試期將近，那時弟與兄同到京師，訪歐陽內(nèi)翰。既系友人，或相通聲氣、求取功名，亦不可知。若獲衣錦還鄉(xiāng)，重續(xù)舊好，豈不妙甚！”生聽了，不勝欣幸，遂改姓李，名之華不題。正是：
心已明知難駐足，不妨事急且相依。
奔波不憚將書帶，釋紛始表男兒概。那知偏遇黑旋風(fēng)，腰纏解，孤身在，窮途撞入強(qiáng)梁界。非與潢池同一派，獨(dú)泊只欣無阻礙。流人聞報此經(jīng)過，兵一隊，馬一隊，劈開手鐐馱歸寨。
右調(diào)《天仙子》 卻說王慕荊領(lǐng)了書倌，即日啟程，向長安而去。一日，行到山東地方，歇了客店，不期狂雨大作。那一夜適有竊盜，將慕荊行李負(fù)去。次早慕荊起來，見了行李不在，遂慌忙追尋，不知去向。乃跌足道：“我受知己之托，一旦至此，連身上川資皆空。但到得京師，亦愿相與，曾榮我友人封書亦被竊去，如何是好？”須臾想道：“近聞此大義山有一伙哨聚，日夜在山下劫人財物。此山乃北京通衢，凡發(fā)配罪人，皆從此經(jīng)過。莫若投入伙中，或得遇著公子經(jīng)過山下，別生區(qū)處，豈不是妙？”主意已定，遂向大義山而來。
果見一伙巡哨，慕荊遂將投充情由對諸眾伙說了。那一伙見慕荊狀貌非常，山中正少元帥，遂奉慕劑為主帥。慕荊命眾人日夜巡緝，凡有罪發(fā)配的，俱要通報，切不可妄傷一人。眾人領(lǐng)命在山下巡緝，不敢虜掠平人，遠(yuǎn)近皆服。日挨一日，只等黃生到來。
卻說黃生自同押差起解，是夜歇在店中。將綠筠所贈，不識何物，取出來拆開一看，但見一緘書信，只見上面寫云： 妾吳綠筠襝衽先百拜，謹(jǐn)致書于大三元夫婿玉史黃公子文幾：
昔者先嚴(yán)在日，與尊翁大人朝夕以詩酒相過，親連姻姬之情。繼之而尊翁退居捐館。斯時也，公方七歲，妾甫六齡。先君在日，每有道及此事，未嘗不感慨欷歔也。乃不數(shù)年，亦以在官淹滯。臨別切切遺言，妾心佩之不忘。爾時摯眷歸里，雖荷尊堂致書尋約，奈家慈以子母孤孀，不甘遠(yuǎn)別，此事竟以中阻。嗣后，君居浙右，妾住江南，天涯隔阻，消息茫茫。妾以閨壺少娃，欲言無自，此待字深心，埋藏十載，君皆不得而知也。因是頓忘舊好，愛締新交，停琴拾帕于故園，訪跡賣身于異地，意中所屬，全非十年待字者矣。孰意天緣巧合，君之意中人，少時與妾締交，客歲以家中值難，寄跡敝廬?；ǔ吭孪?，不肯說出此段機(jī)緣。佳人舉止，未易窺測。已不謂名流作事動關(guān)耳目，花朝月下錯認(rèn)投書，遂使經(jīng)年所諱，一旦皆知。于是兩人一心，共傾衷愫。既瀝肺腑之私，爰訂終身之好。從今以始，以為可以聚首一生，百年成對矣。詎料意外風(fēng)波，周家作難。此時公子意中豈計及偕奔之事？乃昔以禮自持，偏會教人權(quán)適。風(fēng)流有債，致使翩翩公子前則辱身，后則賈罪。妾以少不更事，只知設(shè)策機(jī)宜，乃致累君及云姐。事已至此，悔亦何言！公子正宜努力前驅(qū)，便途燕邸，順納北雍。倘得上苑觀花，前既有言，所當(dāng)如約，與妾矢守貞，以待東床坦腹。外奉白金二百兩，少住行裝。君倘不忘舊好，仍念新交，暫且斂翼就途，終能飛鳴天外。臨歧唯以小心行李，珍重加餐為囑。
生看畢，不勝歡喜。把另封一包展開一看，乃是許多銀子，于是乃寄懷二姣，口占有二律云：
孤舟紫墨嶼，銀燭影依依。
寂念今宵冷，愁從昔日歸。
漂零還有債，遇合愿何違。
不語思鄉(xiāng)處，峰前月色微。
右句容中懷云娥
不有拋書誤，安知舊愛心。
閨中人比五，燈下字如金。
客逐千山遠(yuǎn)，愁成一水深。
青衫雙淚濕，道路渺難尋。
右句容中懷綠筠
吟畢，次早仍同押差起解。
一日，行到山東地方，遂于大義山經(jīng)過。忽見樹后走出一伙，中有一大漢，忙將生直扶而去。那押差驚得面黑，儀仗伏于地。須臾人散，不知生去向。只得稟了地方官，報個被盜殺了，領(lǐng)文準(zhǔn)了而去。 那一伙扶生到了山中，驚得黃生魂不附體。大漢對生道：“公子切勿驚惶，小弟王慕荊，在此相救。”生停了良久，始醒。慕荊遂將被盜投伙之事說了一遍。生道：“今日救我因妙，若日后事黨，寧不重弟之罪耶？”慕荊道：“公子勿慮，弟已籌之熟矣。事已至此，須改名換姓，往他鄉(xiāng)住了數(shù)時。待試期將近，那時弟與兄同到京師，訪歐陽內(nèi)翰。既系友人，或相通聲氣、求取功名，亦不可知。若獲衣錦還鄉(xiāng)，重續(xù)舊好，豈不妙甚！”生聽了，不勝欣幸，遂改姓李，名之華不題。正是：
心已明知難駐足，不妨事急且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