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沙番歸順祿山逆　韓子登榮柳氏歡

話說有一吐番大將，名喚沙吒利，蒙贊普擢他鎮(zhèn)守河隴。他雖為番將，卻最愛中華。何以見得，曾說道：“近日來被唐朝哥舒翰攻拔諸城，盡收故地?？埠佑诜e石，軍神策于臨洮。國中蘇毗，又已歸降，封土賜姓。俺想起那日，辭胡佐漢，由余從戎入秦。這都是用夏變夷，到落得畫圖標(biāo)史。俺身留番地，心慕華風(fēng)，愿備外藩，將稱內(nèi)屬，且與部將乞力斤一商。把都兒，喚乞力斤來帳中議事?！辈欢嘁粫r，乞力斤進(jìn)來稟見。沙吒利道：“乞力斤，俺意欲散離戎部，歸附唐朝。倘列雁臣，猶勝鳥使。你道如何？”乞力斤道：“大唐統(tǒng)接帝王，西戎親本甥舅，合有金鵝之獻(xiàn)，以代銅馬之圖。只是要力修表章，得預(yù)朝請方好?！鄙尺咐溃骸鞍骋庹绱恕！币幻嫘薇?，收拾那玉帶金皿，作進(jìn)貢之物?！皠谀闱巴L安一行?！逼蛄锏溃骸靶⒈沩毸傩?。此時長安，已是三月了?！鄙尺咐溃骸扒刂谢B已應(yīng)闌?！逼蛄锏溃骸叭怙L(fēng)沙猶自寒?！鄙秤趵溃骸耙孤牶照蹢盍?，教人氣盡憶長安。你早去速回?！逼蛄锏溃骸斑@個自然，小將去也?！?br>看官，你看這沙吒利辭胡歸唐，尚是正策?？尚Π驳撋剑F(xiàn)為東平郡王，明皇待他何等寵榮，他偏另有一番腸胃。卻說他來歷：他本是營州胡人，姓康名軋犖，幼蒙張守珪養(yǎng)為己子，后來累官做平盧節(jié)度，兼柳城太守。天寶初年入朝稱旨，唐天子坐他金雞大障，起第京師，又拜楊貴妃為母，出入宮掖，即令總領(lǐng)范陽三道，進(jìn)封東平郡王，恩寵極矣。他偏妄想道：“俺生多異相，難道只位極人臣。況且那海內(nèi)無兵，朝中多故，正是天與不取，反受其殃。俺帳下番漢各兵之外。又有那契丹落河八千人，家奴善弓矢者數(shù)百人。日前曾遣人，筑雄城于范陽之北，又遣人員，錦繡數(shù)萬，以佐軍貲，想俱完備。曳落河，你們近來勇力何如？俺指日就要渡河入洛了?！币仿浜拥溃骸拔覀?nèi)杖昭萘?xí)的?！钡撋降溃骸凹遗?，你們近來弓矢如何？”家奴道：“我們弓矢習(xí)熟了?！钡撋降溃骸敖兄畚涑堑模浅枪呛稳?？”應(yīng)道：“如金湯之固，盡可保障。”又問：“那買的錦繡服色何如？”應(yīng)道：“俱各鮮明，霞?xì)鬯獨(dú)譄o數(shù)，組練還有三千?！钡撋降溃骸澳銈兂晒χ?，都有重賞?！北娙说溃骸岸嘀x王爺?！钡撋降溃骸皵?shù)日前何千牛與俺說，平盧一帶，雖則屬俺節(jié)制，那侯希夷是個不良的人，倘或俺直入中原，哥舒翰提潼關(guān)之眾，侯希夷統(tǒng)河北之兵，以躡其后，卻不做腹背受敵，進(jìn)退無門。俺已命高尚，修一書，遣中人韓朝敭去說他連和便了?！蹦憧?，祿山這等行事，正是：
晝暗狐貍得勢，天陰魑魅持權(quán)。
不能流芳百世，亦當(dāng)遺臭萬年。
且說韓生應(yīng)試，尚未有佳音。那柳姬向輕娥道：“韓郎今日南宮引奏，北闕敷言，不知他文福何如？”輕娥道：“姐姐常說，韓郎才貌，豈久貧賤之人，自然就有佳音了?！绷У溃骸罢f便這般說，你見那顯達(dá)的，幾個有才貌來。”正說話間，只見奚奴急忙走來，說：“相公喜得高第了。”柳姬道：“奚奴，你見誰來？”奚奴道：“小人親在午門外見的，只有俺相公年少，主上賜名探花使，特敕京兆府儀從鼓樂送歸第哩?！绷У溃骸八缃裨谀抢?？”奚奴道：“如今赴瓊林宴，到曲江題名去了?！绷У溃骸澳氵€去接相公。”奚奴道：“是?！鼻豪镱}名處，十九人中最少年。輕娥道：“姐姐，你好喜也?！绷У溃骸耙仓慌既?，何足為喜。你且去排個夜筵，待相公回來作慶。”輕娥道：“知道了?！?br>只聽外面一片喧嚷，鼓樂連天，送韓探花到了門前。韓生下馬，轉(zhuǎn)進(jìn)后宅。柳姬道：“相公恭喜?！表n生道：“小生偶應(yīng)鳳舉，夫人亦有鸞封，正當(dāng)同歡?！绷У溃骸跋喙?，可惜李郎不見你有今日?！表n生道：“我正在念他，只是他已塵垢浮名，糠秕濁世，看著我們，猶如浮鷗在海中，宛雛視腐鼠了?！绷У溃骸罢恰Ｔ缫衙p娥設(shè)筵后閣，且少敘一回。”按下韓生夫婦歡慶不表，再聽下回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