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王師駢集擒奸黨 有貞無法喪林泉
作者：孫高亮曹鉉等被勤王之師，并馬尚書兵殺敗，只剩得百十余騎，飛奔到曹欽處。且說朝廷自從三更得完者禿亮飛報，大明門上守門人監(jiān)聞此急信，一一傳報金墉城上，守城人飛報進內(nèi)廷。又有吳瑾密疏，俱從門隙內(nèi)傳至內(nèi)宮。上聞急報，又見密奏，方知曹欽與曹吉祥通同謀叛，放火為應(yīng)。上震怒，即命內(nèi)臣金英、懷恩等拿曹吉祥等眾。內(nèi)臣領(lǐng)旨，潛地來到。果見吉祥與一伙心腹人，正在那里堆積放火之物，不料眾人潛地來拿。眾人見了吉祥，大喝曰：“汝做得好事！”一齊拿住吉祥。吉祥還說：“拿我怎的？”眾人曰：“汝同侄曹欽謀反，特命擒汝?！奔獦营q自抵賴。眾人曰：“汝還賴到那里去，有汝親恭順侯吳瑾密疏。萬歲爺大怒，特旨差我等來拿?！奔槁勓约搭D足曰：“罷了！罷了！”眾人拿了吉祥見上。上大怒，即發(fā)吉樣于御史獄，待拿了曹欽一同究罪。故此禁門不開，欽等不能進。
且說孫鏜等合勤王之師，齊剿曹黨逆賊。曹鉉中了兩箭欲走，被孫鏜斬于馬下。曹鐸見孫鏜殺死曹鉉，心中慌亂，被孫繼宗一刀斬于馬下。曹(钅睿)亦被馬昂兵殺死。曹欽見三弟兄俱被殺，慌領(lǐng)殘兵奔回家中，把重門緊閉。此時王師追殺，圍住曹欽之屋大叫：“獻出曹欽，免汝闔門誅戮！若少遲片刻攻進，汝等皆為齏粉！”曹欽知不可活，忙奔到后園井中欲投下，忽見一紅袍伸一手提起，丟于井畔。此時，眾軍齊進園中，見井畔曹欽，一齊拿住。家小亦盡拿下。
眾人捉曹欽械到朝來。上聞知，親御午門，百官朝拜畢，下曹吉祥于御史獄中賜死，籍沒曹欽等家產(chǎn)，誅欽于市。朝廷籍欽等家資，以賞將士。欽之余黨，并流嶺南。旌死節(jié)之臣，追封吳瑾為梁國公，謚忠壯，子孫世襲恭順侯。贈寇深為少保，謚忠愍，蔭一子錦衣百戶。逯杲贈都督，亦謚忠愍。論功加孫繼宗太保。孫鏜進封懷寧侯，子孫世襲侯爵。劉安子孫世襲廣寧伯。馬昂、趙榮、王翱、李賢并加太子少保。進升完者禿亮為都督。趙榮召集忠義，為首得功者三十四人，俱稱為試百戶。萬祺升為工部侍郎。朵耳加授一級。曹欽有妻父賀三老者，平日見欽勢焰，常規(guī)諫欽。欽不聽，遂絕不往來。今欽叛逆，凡一應(yīng)姻黨宗族附勢者，俱加貶竄，唯賀老朝廷灼知免罪，朝廷檢錄曹欽私書，見馮益有頌曹氏功德之書，遂拿馮益發(fā)錦衣衛(wèi)究問。
曹欽之妻貿(mào)氏，向被欽幽于密室，今亦拿禁獄中。錦衣衛(wèi)究問賀氏：“汝夫與誰同謀？”賀氏心中忖度：“我夫不良，何忍害人？”乃答曰：“實無?！庇謫栐唬骸俺⒅?，誰為汝夫心腹？”亦答曰：“俱無?！奔皫яT益當面，賀氏亦不肯害他。不料馮益佯為不知，反以言詆詬賀氏。賀氏忿怒曰：“馮益休得混詬，向日吾夫與汝密室問事時，汝言曹操、曹節(jié)之事。妾聞汝之言甚妄，因諫吾夫，被夫閉之別室。吾夫聽汝之言，遂致身亡家喪。今反詬妾而又抵賴乎！”益無言分辯，亦死于市。朝廷察知賀氏諫夫被幽，遂赦其罪。賀氏對法官曰：“妾蒙恩宥，理難不死。先前不能輔夫為善，今又不能阻夫為惡。家亡名喪，何顏立世！”言畢，即引裙刀自刎而死。眾問官見之，無不嗟嘆。朝廷以烈婦禮葬之。
且說徐有貞初被貶云南金齒衛(wèi)時，行了半載，到得云南地面。在路中對解官曰：“不出一年，京師有一場大亂。曹吉祥等不能逃其禍?！焙髞砉弧?br>有貞行到云南，至金齒只得七十里路了，天色已晚，遂同解官忙趨。回顧無處居住，急急趕行。遠遠見一大寺，有貞等忙投寺來。早有五、七個僧人，俸著酒果來迎，道：“不知大人遠臨，有失遠接，恕罪！”有貞見了，驚訝道：“吾等并無人來通報，為何眾僧如此接待？”乃復(fù)謂眾僧曰：“我是朝廷罪人，何勞汝眾相迎？”眾僧曰：“大人雖今日之罪人，實昔日之貴人也?！庇胸懺唬骸氨娢簧先?，吾素不曾與爾等相識，況萬里之途，何由悉知？酒肴遠接，必有緣故。”眾僧曰：“且請大人到方丈少坐告稟?！庇胸懰焱娨积R進寺，直至方丈坐下。眾僧曰：“我這里名佛慧石羊寺，寺歷年久。寺中石羊，頗有奇異。但有貴官到此，此羊即鳴。昨夜聞羊鳴，故知。所以聊備酒肴奉迎?！北娚擞謫栐唬骸案覇柎笕斯倬雍温?？因何事到此？”
徐有貞未及答，兩解官曰：“這位就是當朝閣老，武功伯徐爺。因與同僚不睦，被他讒言誑奏。朝廷一時聽信，因此貶謫。不日即取轉(zhuǎn)京，依然宰輔他。”眾憎驚曰：“果然是位大貴人！所以數(shù)日前，有一位留須僧人到此說道：“不數(shù)日間，有一位徐閣老到此寺中，我要見他說話。’”徐公見說心疑，遂留宿寺中一宵。
明早起來梳洗、早膳畢，忽見一幅巾禪衣之人，從寺前直進殿來，大笑曰：“徐公，四十年余不相見也。記得當初臨別之際，曾說有金齒之會？今日果然矣?！毙旃灰?，認得是先年虎口書館相敘的道人烏全真，忙下階拜揖曰：“久別尊顏，何緣又得相逢也?！睘跞嬖唬骸跋蚰昝晒盍簦x氣深重，故贈公秘書，救公二大難矣。是書不可久留于世，宜付還我。”徐公答曰：“實不曾帶來。”全真曰：“吾豈不知，別物不帶，此書曾有驗，公必帶行，為防身之寶。公何誑我？他人可誣，我不可誑也?！?br>徐公被全真說著心事，心中驚畏，乃邀全真進內(nèi)，沽酒市脯同飲。酒至數(shù)杯，全真取出一丸金丹，對有貞曰：“此丹服之，可長生不老?！庇胸憯?shù)知烏道之術(shù)，以為服此可以延年，必中大喜，即服之。少刻坐談間，烏道問起：“法必純熟，試誦演以驗之，何如？”有貞口誦默演，盡皆差失。徐有貞心慌，復(fù)懇為何如此。全真曰：“公拿書再看，仍舊精熟?！庇胸懺N說不曾帶得，如今又不好說帶來，遲疑半晌。全真即起身到有貞行李囊中，只一捏，此書早拿到手，對有貞曰：“吾報公之恩，救公之難，可為周且至矣。吾法已收，汝法已塞，不可久留?！毖援?，即拂衣而去。有貞驚訝曰：“向日熟練法術(shù)，頓然忘卻。而全真又忽然去了?！毙闹杏粲舨粯?。來到金齒衛(wèi)中，另筑一室獨處。
居不一年，朝廷復(fù)赦有貞歸。有貞回家，從峽山經(jīng)過，心急馬快，跌傷其足，到家遂杜門不出。養(yǎng)病幾時，忽一日，門上人進報：“有泰州馬相公來拜老爺?！庇胸懼坏贸鰜硐嘁姟ｑR士權(quán)曰：“聞公回府，特來候謁?！庇胸懩酥镁瓶畲?。酒至半酣，土權(quán)微露向日有獄中許成姻親之語。有貞見說，即有難色，反以他言支吾，恰有悔婚之意。士權(quán)揣知其情，乃即辭回。又以言動之曰：“今日公回府，優(yōu)游林泉。有日朝廷思公，復(fù)居臺輔。若某向年被刑拷之時，稍有一言涉公，事不可測也?！庇胸懳ㄖ轮x而已，并不言起許婚之事。士權(quán)笑曰：“寒士諒不敢當相侯之女?！彼觳欢嘌远鴦e。徐有貞見士權(quán)已去，仍戒門下之人，若馬相公再來，可托以他故，不必通報。士權(quán)亦不復(fù)至。
有貞居家，玩游山水，閑處年余。忽一日，在書房中檢書，偶然檢出向年王鎮(zhèn)劾于謙疏稿，心中竦然，是夜夢中見于公立于面前。有貞大叫一聲，夫人驚醒，問是何為。有貞言及夢中之事。夫人曰：“此乃公心上縈縈所致，無慮也?！边^三日，有貞得疾，不五日而殂。年六十六歲。且不談徐有貞病死。且說于少保公子于冕見諸權(quán)奸相繼而死，遂從龍門關(guān)回，奮然曰：“今權(quán)黨悉亡，吾父之冤得白也?！蹦思瓷鲜桕惼涫鹿?。未知若何。
且說孫鏜等合勤王之師，齊剿曹黨逆賊。曹鉉中了兩箭欲走，被孫鏜斬于馬下。曹鐸見孫鏜殺死曹鉉，心中慌亂，被孫繼宗一刀斬于馬下。曹(钅睿)亦被馬昂兵殺死。曹欽見三弟兄俱被殺，慌領(lǐng)殘兵奔回家中，把重門緊閉。此時王師追殺，圍住曹欽之屋大叫：“獻出曹欽，免汝闔門誅戮！若少遲片刻攻進，汝等皆為齏粉！”曹欽知不可活，忙奔到后園井中欲投下，忽見一紅袍伸一手提起，丟于井畔。此時，眾軍齊進園中，見井畔曹欽，一齊拿住。家小亦盡拿下。
眾人捉曹欽械到朝來。上聞知，親御午門，百官朝拜畢，下曹吉祥于御史獄中賜死，籍沒曹欽等家產(chǎn)，誅欽于市。朝廷籍欽等家資，以賞將士。欽之余黨，并流嶺南。旌死節(jié)之臣，追封吳瑾為梁國公，謚忠壯，子孫世襲恭順侯。贈寇深為少保，謚忠愍，蔭一子錦衣百戶。逯杲贈都督，亦謚忠愍。論功加孫繼宗太保。孫鏜進封懷寧侯，子孫世襲侯爵。劉安子孫世襲廣寧伯。馬昂、趙榮、王翱、李賢并加太子少保。進升完者禿亮為都督。趙榮召集忠義，為首得功者三十四人，俱稱為試百戶。萬祺升為工部侍郎。朵耳加授一級。曹欽有妻父賀三老者，平日見欽勢焰，常規(guī)諫欽。欽不聽，遂絕不往來。今欽叛逆，凡一應(yīng)姻黨宗族附勢者，俱加貶竄，唯賀老朝廷灼知免罪，朝廷檢錄曹欽私書，見馮益有頌曹氏功德之書，遂拿馮益發(fā)錦衣衛(wèi)究問。
曹欽之妻貿(mào)氏，向被欽幽于密室，今亦拿禁獄中。錦衣衛(wèi)究問賀氏：“汝夫與誰同謀？”賀氏心中忖度：“我夫不良，何忍害人？”乃答曰：“實無?！庇謫栐唬骸俺⒅?，誰為汝夫心腹？”亦答曰：“俱無?！奔皫яT益當面，賀氏亦不肯害他。不料馮益佯為不知，反以言詆詬賀氏。賀氏忿怒曰：“馮益休得混詬，向日吾夫與汝密室問事時，汝言曹操、曹節(jié)之事。妾聞汝之言甚妄，因諫吾夫，被夫閉之別室。吾夫聽汝之言，遂致身亡家喪。今反詬妾而又抵賴乎！”益無言分辯，亦死于市。朝廷察知賀氏諫夫被幽，遂赦其罪。賀氏對法官曰：“妾蒙恩宥，理難不死。先前不能輔夫為善，今又不能阻夫為惡。家亡名喪，何顏立世！”言畢，即引裙刀自刎而死。眾問官見之，無不嗟嘆。朝廷以烈婦禮葬之。
且說徐有貞初被貶云南金齒衛(wèi)時，行了半載，到得云南地面。在路中對解官曰：“不出一年，京師有一場大亂。曹吉祥等不能逃其禍?！焙髞砉弧?br>有貞行到云南，至金齒只得七十里路了，天色已晚，遂同解官忙趨。回顧無處居住，急急趕行。遠遠見一大寺，有貞等忙投寺來。早有五、七個僧人，俸著酒果來迎，道：“不知大人遠臨，有失遠接，恕罪！”有貞見了，驚訝道：“吾等并無人來通報，為何眾僧如此接待？”乃復(fù)謂眾僧曰：“我是朝廷罪人，何勞汝眾相迎？”眾僧曰：“大人雖今日之罪人，實昔日之貴人也?！庇胸懺唬骸氨娢簧先?，吾素不曾與爾等相識，況萬里之途，何由悉知？酒肴遠接，必有緣故。”眾僧曰：“且請大人到方丈少坐告稟?！庇胸懰焱娨积R進寺，直至方丈坐下。眾僧曰：“我這里名佛慧石羊寺，寺歷年久。寺中石羊，頗有奇異。但有貴官到此，此羊即鳴。昨夜聞羊鳴，故知。所以聊備酒肴奉迎?！北娚擞謫栐唬骸案覇柎笕斯倬雍温?？因何事到此？”
徐有貞未及答，兩解官曰：“這位就是當朝閣老，武功伯徐爺。因與同僚不睦，被他讒言誑奏。朝廷一時聽信，因此貶謫。不日即取轉(zhuǎn)京，依然宰輔他。”眾憎驚曰：“果然是位大貴人！所以數(shù)日前，有一位留須僧人到此說道：“不數(shù)日間，有一位徐閣老到此寺中，我要見他說話。’”徐公見說心疑，遂留宿寺中一宵。
明早起來梳洗、早膳畢，忽見一幅巾禪衣之人，從寺前直進殿來，大笑曰：“徐公，四十年余不相見也。記得當初臨別之際，曾說有金齒之會？今日果然矣?！毙旃灰?，認得是先年虎口書館相敘的道人烏全真，忙下階拜揖曰：“久別尊顏，何緣又得相逢也?！睘跞嬖唬骸跋蚰昝晒盍簦x氣深重，故贈公秘書，救公二大難矣。是書不可久留于世，宜付還我。”徐公答曰：“實不曾帶來。”全真曰：“吾豈不知，別物不帶，此書曾有驗，公必帶行，為防身之寶。公何誑我？他人可誣，我不可誑也?！?br>徐公被全真說著心事，心中驚畏，乃邀全真進內(nèi)，沽酒市脯同飲。酒至數(shù)杯，全真取出一丸金丹，對有貞曰：“此丹服之，可長生不老?！庇胸憯?shù)知烏道之術(shù)，以為服此可以延年，必中大喜，即服之。少刻坐談間，烏道問起：“法必純熟，試誦演以驗之，何如？”有貞口誦默演，盡皆差失。徐有貞心慌，復(fù)懇為何如此。全真曰：“公拿書再看，仍舊精熟?！庇胸懺N說不曾帶得，如今又不好說帶來，遲疑半晌。全真即起身到有貞行李囊中，只一捏，此書早拿到手，對有貞曰：“吾報公之恩，救公之難，可為周且至矣。吾法已收，汝法已塞，不可久留?！毖援?，即拂衣而去。有貞驚訝曰：“向日熟練法術(shù)，頓然忘卻。而全真又忽然去了?！毙闹杏粲舨粯?。來到金齒衛(wèi)中，另筑一室獨處。
居不一年，朝廷復(fù)赦有貞歸。有貞回家，從峽山經(jīng)過，心急馬快，跌傷其足，到家遂杜門不出。養(yǎng)病幾時，忽一日，門上人進報：“有泰州馬相公來拜老爺?！庇胸懼坏贸鰜硐嘁姟ｑR士權(quán)曰：“聞公回府，特來候謁?！庇胸懩酥镁瓶畲?。酒至半酣，土權(quán)微露向日有獄中許成姻親之語。有貞見說，即有難色，反以他言支吾，恰有悔婚之意。士權(quán)揣知其情，乃即辭回。又以言動之曰：“今日公回府，優(yōu)游林泉。有日朝廷思公，復(fù)居臺輔。若某向年被刑拷之時，稍有一言涉公，事不可測也?！庇胸懳ㄖ轮x而已，并不言起許婚之事。士權(quán)笑曰：“寒士諒不敢當相侯之女?！彼觳欢嘌远鴦e。徐有貞見士權(quán)已去，仍戒門下之人，若馬相公再來，可托以他故，不必通報。士權(quán)亦不復(fù)至。
有貞居家，玩游山水，閑處年余。忽一日，在書房中檢書，偶然檢出向年王鎮(zhèn)劾于謙疏稿，心中竦然，是夜夢中見于公立于面前。有貞大叫一聲，夫人驚醒，問是何為。有貞言及夢中之事。夫人曰：“此乃公心上縈縈所致，無慮也?！边^三日，有貞得疾，不五日而殂。年六十六歲。且不談徐有貞病死。且說于少保公子于冕見諸權(quán)奸相繼而死，遂從龍門關(guān)回，奮然曰：“今權(quán)黨悉亡，吾父之冤得白也?！蹦思瓷鲜桕惼涫鹿?。未知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