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九 太原娼（稿本作“封云”）
作者：解鑒太原名妓蔡蓮芳，能詩善畫，其七絕云：“相呼同伴到簾闈，偷看新來客是誰。又恐被人先瞥見，卻從紈扇隙中窺。幾分春色上花枝，云鬢慵梳睡起遲。鸚鵡檐前空學(xué)語，夢(mèng)中情事自家知?！睍r(shí)值隆冬，雨雪婆娑，霽集尺余，因塑一雪美人為戲。一士過之，援筆題云：“誰把輕盈妙手，妝成絕趣粉頭。闌桿穩(wěn)坐不知羞，終日開張笑口。偶遇多情交好，遍身香汗通流?？蓱z化去無人收，隨著江兒水走?！迸墒撬烀葟牧贾?。從良后，畫柳于扇以寄舊好，并題句云：“曾向章臺(tái)舞細(xì)腰，任君攀折嫩枝條。從今寫入丹青里，不許東風(fēng)再動(dòng)搖?！睙o何，所從之人暴亡，女誓志不入青樓，因賣詩畫以為活。
一日，有購畫者一人來，聽其音保德人，問之，姓封名云，似曾相識(shí)，笑語之曰：“依亦保德人，君能宿于此否？”其人素知蓮為妓女，曰：“能。”意以為技癢耳，未諳其有他故也。先是，女本姓懷，父籍保德，善丹青。女幼字姨弟封云，十五歲時(shí)從父投親，未至，父卒于太原，女自鬻為婢，以葬其父。后主人以女他贈(zèng)，凡三易主，流落煙花，幸能自贖得自由。其名蔡蓮芳者，從鴇兒姓而名之也。見封云，知為字婿，但女知之而不敢言，而封則意料不及此。爰是女與封情意倍篤，封亦與女時(shí)相會(huì)。封為常隨，嗣上人惡其游蕩，逐之。忽得時(shí)疫，甚重。女知之，往勸封就己醫(yī)治。女竭力護(hù)持，奉事湯藥，衣不解者累日。封病劇，日夜謾罵，稍拂意輒披女頰。女悉忍受，無怨言。封小愈，自悔，伏床謝罪。女曰：“君病耳，依何敢介意？”封益感女德，將衣物俱交伊收管。年余，生一子，封喜不自勝。
一夕，封與女抱子笑言，女曰：“聞君幼聘懷氏，有諸？”曰：“有之。”曰：“懷氏從父投親，父卒于路，后聞流落煙花。設(shè)今欲歸君，君納之乎？”曰：“納之。蓋妓之從良者恒多，人之納妓者亦復(fù)不少。今欲歸仆，是未忘媒定之義，較之無故納妓女猶愈也?！迸υ唬骸叭羧唬c君無媒定證，君納渠，必重渠輕妾?！狈庠唬骸笆呛窝砸?。仆與卿當(dāng)別論，屢蒙巨惠，儼同再造，有卿在，理宜拒懷不納，況輕視卿乎？”女猶未信，封誓以皎日。女喜曰：“妾即懷氏?！彼鞖v述受聘以后之事。曰：“卿盍早言？”女曰：“妾失身院中，人悉不齒，不敢望君容納。然君無納妾之意，行將自盡以報(bào)君，決不復(fù)蹈故轍以重污辱?！狈庑υ唬骸捌凸桃汕溟喨藢?shí)多，何獨(dú)鐘情于我也？”氏秉性和順，待人卑恭，人未有知其嘗為娼者，即或有知之者，亦謹(jǐn)為諱。虛白道人曰：懷氏即曾為娼矣，偶見字婿即漠然置之，人亦難以不義不仁律也。蓋其所為，已在不仁不義之列。乃知為婿而不言，暗從婦宜，明以身事，其事夫較常情而倍篤，其從夫同貞節(jié)之無他。于世俗中得一節(jié)婦為難，于煙花中得一義婦亦不易，豈可以其失身青樓而不仁其心、不義其事耶？
一日，有購畫者一人來，聽其音保德人，問之，姓封名云，似曾相識(shí)，笑語之曰：“依亦保德人，君能宿于此否？”其人素知蓮為妓女，曰：“能。”意以為技癢耳，未諳其有他故也。先是，女本姓懷，父籍保德，善丹青。女幼字姨弟封云，十五歲時(shí)從父投親，未至，父卒于太原，女自鬻為婢，以葬其父。后主人以女他贈(zèng)，凡三易主，流落煙花，幸能自贖得自由。其名蔡蓮芳者，從鴇兒姓而名之也。見封云，知為字婿，但女知之而不敢言，而封則意料不及此。爰是女與封情意倍篤，封亦與女時(shí)相會(huì)。封為常隨，嗣上人惡其游蕩，逐之。忽得時(shí)疫，甚重。女知之，往勸封就己醫(yī)治。女竭力護(hù)持，奉事湯藥，衣不解者累日。封病劇，日夜謾罵，稍拂意輒披女頰。女悉忍受，無怨言。封小愈，自悔，伏床謝罪。女曰：“君病耳，依何敢介意？”封益感女德，將衣物俱交伊收管。年余，生一子，封喜不自勝。
一夕，封與女抱子笑言，女曰：“聞君幼聘懷氏，有諸？”曰：“有之。”曰：“懷氏從父投親，父卒于路，后聞流落煙花。設(shè)今欲歸君，君納之乎？”曰：“納之。蓋妓之從良者恒多，人之納妓者亦復(fù)不少。今欲歸仆，是未忘媒定之義，較之無故納妓女猶愈也?！迸υ唬骸叭羧唬c君無媒定證，君納渠，必重渠輕妾?！狈庠唬骸笆呛窝砸?。仆與卿當(dāng)別論，屢蒙巨惠，儼同再造，有卿在，理宜拒懷不納，況輕視卿乎？”女猶未信，封誓以皎日。女喜曰：“妾即懷氏?！彼鞖v述受聘以后之事。曰：“卿盍早言？”女曰：“妾失身院中，人悉不齒，不敢望君容納。然君無納妾之意，行將自盡以報(bào)君，決不復(fù)蹈故轍以重污辱?！狈庑υ唬骸捌凸桃汕溟喨藢?shí)多，何獨(dú)鐘情于我也？”氏秉性和順，待人卑恭，人未有知其嘗為娼者，即或有知之者，亦謹(jǐn)為諱。虛白道人曰：懷氏即曾為娼矣，偶見字婿即漠然置之，人亦難以不義不仁律也。蓋其所為，已在不仁不義之列。乃知為婿而不言，暗從婦宜，明以身事，其事夫較常情而倍篤，其從夫同貞節(jié)之無他。于世俗中得一節(jié)婦為難，于煙花中得一義婦亦不易，豈可以其失身青樓而不仁其心、不義其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