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內(nèi)篇雜下第六

作者：吳則虞

靈公禁婦人為丈夫飾不止晏子請(qǐng)先內(nèi)勿服第一
靈公好婦人而丈夫飾者，國人盡服之，公使吏禁之，曰：「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斷其帶?！沽岩聰鄮嗤?，而不止。
晏子見，公問曰：「寡人使吏禁女子而男子飾，裂斷其衣帶，相望而不止者何也？」晏子對(duì)曰：「君使服之于內(nèi)，而禁之于外，猶懸牛首于門，而賣馬肉于內(nèi)也。公何以不使內(nèi)勿服，則外莫敢為也。」
公曰：「善?！故箖?nèi)勿服，踰月，而國莫之服。
齊人好轂擊晏子紿以不祥而禁之第二齊人甚好轂擊，相犯以為樂。禁之不止。晏子患之，迺為新車良馬，出與人相犯也，曰：「轂擊者不祥，臣其祭祀不順，居處不敬乎？」下車而棄去之，然后國人乃不為。
故曰：「禁之以制，而身不先行，民不能止。故化其心，莫若教也?！?br>景公瞢五丈夫稱無辜晏子知其冤第三景公畋于梧丘，夜猶早，公姑坐睡，而瞢有五丈夫北面韋廬，稱無罪焉。公覺，召晏子而告其所瞢。公曰：「我其嘗殺不辜，誅無罪邪？」晏子對(duì)曰：「昔者先君靈公畋，五丈夫罟而駭獸，故殺之，斷其頭而葬之。命曰「五丈夫之丘」，此其地邪？」公令人掘而求之，則五頭同穴而存焉。公曰：「嘻！」令吏葬之。國人不知其瞢也，曰：「君憫白骨，而況于生者乎，不遺余力矣，不釋余知矣?！构试唬壕又疄樯埔滓?。
柏常騫禳梟死將為景公請(qǐng)壽晏子識(shí)其妄第四
景公為路寢之臺(tái)，成，而不踴焉。柏常騫曰：「君為臺(tái)甚急，臺(tái)成，君何為而不踴焉？」公曰：「然！有梟昔者鳴，聲無不為也，吾惡之甚，是以不踴焉?！拱爻ｒq曰：「臣請(qǐng)禳而去?！构唬骸负尉?？」對(duì)曰：「筑新室，為置白茅?！构篂槭遥?，置白茅焉。柏常騫夜用事。明日，問公曰：「今昔聞鴞聲乎？」公曰：「一鳴而不復(fù)聞。」使人往視之，鴞當(dāng)陛，布翌，伏地而死。公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亦能益寡人之壽乎？」對(duì)曰：「能?！构唬骸改芤鎺缀危俊箤?duì)曰：「天子九，諸侯七，大夫五?！构唬骸缸右嘤姓髡字姾?？」對(duì)曰：「得壽，地且動(dòng)?！构玻畎俟偃ぞ唑q之所求。柏常騫出，遭晏子于涂，拜馬前，騫辭曰：「為禳君鴞而殺之，君謂騫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壽乎？」騫曰：「能?！菇袂掖蠹?，為君請(qǐng)壽，故將往，以聞。」晏子曰：「嘻！亦善能為君請(qǐng)壽也。雖然，吾聞之，維以政與德而順乎神，為可以益壽，今徒祭，可以益壽乎？然則福兆有見乎？」對(duì)曰：「得壽，地將動(dòng)?！?br>晏子曰：「騫！昔吾見維星絕，樞星散，地其動(dòng)，汝以是乎？」柏常騫俯有閑，仰而對(duì)曰：「然?！龟套釉唬骸笧橹疅o益，不為無損也。汝薄斂，毋費(fèi)民，且無令君知之?！?br>景公成柏寢而師開言室夕晏子辨其所以然第五景公新成柏寢之臺(tái)，使師開鼓琴，師開左撫宮，右彈商，曰：「室夕?！构唬骸负我灾俊?br>師開對(duì)曰：「東方之聲薄，西方之聲揚(yáng)?！构俅蠼吃唬骸甘液螢橄Γ俊勾蠼吃唬骸噶⑹乙詫m矩為之。」于是召司空曰：「立宮何為夕？」
司空曰：「立宮以城矩為之?！姑魅眨套映?，公曰：「先君太公以營丘之封立城，曷為夕？」
晏子對(duì)曰：「古之立國者，南望南斗，北戴樞星，彼安有朝夕哉！然而以今之夕者，周之建國，國之西方，以尊周也?！构救辉唬骸腹胖己?！」
景公病水瞢與日斗晏子教占瞢者以對(duì)第六景公病水，臥十?dāng)?shù)日，夜瞢與二日斗，不勝。晏子朝，公曰：「夕者瞢與二日斗，而寡人不勝，我其死乎？」晏子對(duì)曰：「請(qǐng)召占瞢者。」出于閨，使人以車迎占瞢者。至，曰：「曷為見召？」晏子曰：「夜者，公瞢二日與公斗，不勝。公曰：「寡人死乎？」故請(qǐng)君占瞢，是所為也?！拐嫁咴唬骸刚?qǐng)反具書。」
晏子曰：「毋反書。公所病者，陰也，日者，陽也。一陰不勝二陽，故病將已。以是對(duì)?！拐嫁呷?，公曰：「寡人瞢與二日斗而不勝，寡人死乎？」占瞢者對(duì)曰：「公之所病，陰也，日者，陽也。一陰不勝二陽，公病將已?！?br>居三日，公病大愈，公且賜占瞢者。占瞢者曰：「此非臣之力，晏子教臣也。」公召晏子，且賜之。晏子曰：「占瞢者以占之言對(duì)，故有益也。使臣言之，則不信矣。此占瞢之力也，臣無功焉?！?br>公兩賜之，曰：「以晏子不奪人之功，以占瞢者不蔽人之能?！咕肮’冴套訐岫鴮?duì)之迺知群臣之野第七
景公病疽，在背，高子國子請(qǐng)。公曰：「職當(dāng)撫瘍?！垢咦舆M(jìn)而撫瘍，公曰：「熱乎？」曰：「熱。」「熱何如？」曰：「如火?！埂钙渖稳纾俊乖唬骸溉缥礋崂?。」「大小何如？」曰：「如豆?！埂笁櫿吆稳?？」曰：「如屨辨?！苟诱叱觯套诱?qǐng)見。公曰：「寡人有病，不能勝衣冠以出見夫子，夫子其辱視寡人乎？」
晏子入，呼宰人具盥，御者具巾，刷手溫之，發(fā)席傅薦，跪請(qǐng)撫瘍。公曰：「其熱何如？」曰：「如日?！埂钙渖稳纾俊乖唬骸溉缟n玉?！埂复笮『稳纾俊乖唬骸溉玷??！埂钙鋲櫿吆稳纾俊乖唬骸溉绔??！龟套映?，公曰：「吾不見君子，不知野人之拙也?！?br>晏子使吳吳王命儐者稱天子晏子詳惑第八
晏子使吳，吳王謂行人曰：「吾聞晏嬰，蓋北方辯于辭，習(xí)于禮者也。命擯者「客見則稱天子請(qǐng)見?！埂?br>明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請(qǐng)見。」晏子蹙。行人又曰：「天子請(qǐng)見。」晏子蹙然。又曰：「天子請(qǐng)見?！龟套吁救徽撸唬骸赋际苊忠刂?，將使于吳王之所，以不敏而迷惑，入于天子之朝，問吳王惡乎存？」然后吳王曰：「夫差請(qǐng)見?！挂娭灾T侯之禮。
晏子使楚楚為小門晏子稱使狗國者入狗門第九
晏子使楚，以晏子短，楚人為小門于大門之側(cè)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dāng)從此門入。」儐者更道從大門入，見楚王。王曰：「齊無人耶？」
晏子對(duì)曰：「臨淄三百閭，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無人？」
王曰：「然則子何為使乎？」晏子對(duì)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王，不肖者使使不肖王。嬰最不肖，故直使楚矣?！?br>楚王欲辱晏子指盜者為齊人晏子對(duì)以橘第十
晏子將至楚，楚聞之，謂左右曰：「晏嬰，齊之習(xí)辭者也，今方來，吾欲辱之，何以也？」
左右對(duì)曰：「為其來也，臣請(qǐng)縛一人，過王而行，王曰：「何為者也？」對(duì)曰：「齊人也?！雇踉唬骸负巫俊乖唬骸缸I。」」
晏子至，楚王賜晏子酒，酒酣，吏二縛一人詣王，王曰：「縛者曷為者也？」對(duì)曰：「齊人也，坐盜?！?br>王視晏子曰：「齊人固善盜乎？」
晏子避席對(duì)曰：「嬰聞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shí)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今民生長于齊不盜，入楚則盜，得無楚之水土使民善盜耶？」
王笑曰：「圣人非所與熙也，寡人反取病焉。」
楚王饗晏子進(jìn)橘置削晏子不剖而食第十一
景公使晏子于楚，楚王進(jìn)橘，置削，晏子不剖而並食之。
楚王曰：「當(dāng)去剖?！龟套訉?duì)曰：「臣聞之，賜人主之前者，瓜桃不削，橘柚不剖。今者萬乘無教令，臣故不敢剖；不然，臣非不知也?！?br>晏子布衣棧車而朝陳桓子侍景公飲酒請(qǐng)浮之第十二
景公飲酒，田桓子侍，望見晏子，而復(fù)于公曰：「請(qǐng)浮晏子?！构唬骸负喂室?？」無宇對(duì)曰：「晏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隱君之賜也。」公曰：「諾。」
晏子坐，酌者奉觴進(jìn)之，曰：「君命浮子?！?br>晏子曰：「何故也？」田桓子曰：「君賜之卿位以尊其身，寵之百萬以富其家，群臣其爵莫尊于子，祿莫重于子。今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則隱君之賜也。故浮子?！龟套颖芟唬骸刚?qǐng)飲而后辭乎，其辭而后飲乎？」公曰：「辭然后飲?！?br>晏子曰：「君之賜卿位以尊其身，嬰非敢為顯受也，為行君令也；寵以百萬以富其家，嬰非敢為富受也，為通君賜也。臣聞古之賢臣，有受厚賜而不顧其國族，則過之；臨事守職，不勝其任，則過之。君之內(nèi)隸，臣之父兄，若有離散，在于野鄙，此臣之罪也。君之外隸，臣之所職，若有播亡，在于四方，此臣之罪也。兵革之不完，戰(zhàn)車之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弊車駑馬以朝，意者非臣之罪乎？且臣以君之賜，父之黨無不乘車者，母之黨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閑士待臣而后舉火者數(shù)百家。如此者，為彰君賜乎，為隱君賜乎？」
公曰：「善！為我浮無宇也?！固餆o宇請(qǐng)求四方之學(xué)士晏子謂君子難得第十三田桓子見晏子獨(dú)立于墻陰，曰：「子何為獨(dú)立而不憂？何不求四鄉(xiāng)之學(xué)士可者而與坐？」
晏子曰：「共立似君子，出言而非也。嬰惡得學(xué)士之可者而與之坐？且君子之難得也，若美山然，名山既多矣，松柏既茂矣，望之相相然，盡目力不知厭。而世有所美焉，固欲登彼相相之上，仡仡然不知厭。小人者與此異，若部婁之未登，善，登之無蹊，維有楚棘而已；遠(yuǎn)望無見也，俛就則傷嬰，惡能無獨(dú)立焉？且人何憂，靜處遠(yuǎn)慮，見歲若月，學(xué)問不厭，不知老之將至，安用從酒！」
田桓子曰：「何謂從酒？」晏子曰：「無客而飲，謂之從酒。今若子者，晝夜守尊，謂之從酒也?！?br>田無宇勝欒氏高氏欲分其家晏子使致之公第十四
欒氏、高氏欲逐田氏、鮑氏，田氏、鮑氏先知而遂攻之。高彊曰：「先得君，田、鮑安往？」遂攻虎門。二家召晏子，晏子無所從也。從者曰：「何為不助田、鮑？」
晏子曰：「何善焉，其助之也。」「何為不助欒、高？」曰：「庸愈于彼乎？」門開，公召而入。欒、高不勝而出，田桓子欲分其家，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君不能飭法，而群臣專制，亂之本也。今又欲分其家，利其貨，是非制也。子必致之公。且嬰聞之，廉者，政之本也；讓者，德之主也。欒、高不讓，以至此禍，可毋慎乎！廉之謂公正，讓之謂保德，凡有血?dú)庹?，皆有爭心，怨利生孽，維義可以為長存。且分爭者不勝其禍，辭讓者不失其福，子必勿取?！?br>桓子曰：「善?！贡M致之公，而請(qǐng)老于劇。
子尾疑晏子不受慶氏之邑晏子謂足欲則亡第十五
慶氏亡，分其邑，與晏子邶殿，其鄙六十，晏子勿受。子尾曰：「富者，人之所欲也，何獨(dú)弗欲？」
晏子對(duì)曰：「慶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迺足欲；足欲，亡無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惡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為之制度，使無遷也。夫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無黜慢，謂之幅利，利過則為敗，吾不敢貪多，所謂幅也。」
景公祿晏子平陰與棠邑晏子愿行三言以辭第十六
景公祿晏子以平陰與棠邑，反市者十一社。晏子辭曰：「吾君好治宮室，民之力弊矣；又好盤游翫好，以飭女子，民之財(cái)竭矣；又好興師，民之死近矣。弊其力，竭其財(cái)，近其死，下之疾其上甚矣！此嬰之所為不敢受也?！?br>公曰：「是則可矣。雖然，君子獨(dú)不欲富與貴乎？」晏子曰：「嬰聞為人臣者，（先國后家，）先君后身；安國而度家，宗君而處身，曷為獨(dú)不欲富與貴也！」
公曰：「然則曷以祿夫子？」晏子對(duì)曰：「君商漁鹽，關(guān)市譏而不征；耕者十取一焉；弛刑罰──若死者刑，若刑者罰，若罰者免。若此三言者，嬰之祿，君之利也?！构唬骸复巳哉?，寡人無事焉，請(qǐng)以從夫子?！构刃腥羧裕谷藛柎髧?，大國之君曰：「齊安矣?！故谷藛栃?，小國之君曰：「齊不加我矣?！?br>梁丘據(jù)言晏子食肉不足景公割地將封晏子辭第十七
晏子相齊，三年，政平民說。梁丘據(jù)見晏子中食，而肉不足，以告景公，旦日，割地將封晏子，晏子辭不受。曰：「富而不驕者，未嘗聞之。貧而不恨者，嬰是也。所以貧而不恨者，以善為師也。今封，易嬰之師，師已輕，封已重矣，請(qǐng)辭。」
景公以晏子食不足致千金而晏子固不受第十八
晏子方食，景公使使者至。分食食之，使者不飽，晏子亦不飽。使者反，言之公。
公曰：「嘻！晏子之家，若是其貧也。寡人不知，是寡人之過也。」使吏致千金與市租，請(qǐng)以奉賓客。晏子辭，三致之，終再拜而辭曰：「嬰之家不貧。以君之賜，澤覆三族，延及交游，以振百姓，君之賜也厚矣！嬰之家不貧也。嬰聞之，夫厚取之君，而施之民，是臣代君君民也，忠臣不為也。厚取之君，而不施于民，是為筐篋之藏也，仁人不為也。進(jìn)取于君，退得罪于士，身死而財(cái)遷于它人，是為宰藏也，智者不為也。夫十總之布，一豆之食，足于中免矣。」
景公謂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以書社五百封管仲，不辭而受，子辭之何也？」
晏子曰：「嬰聞之，圣人千慮，必有一失；愚人千慮，必有一得。意者管仲之失，而嬰之得者耶？故再拜而不敢受命?！?br>景公以晏子衣食弊薄使田無宇致封邑晏子辭第十九
晏子相齊，衣十升之布，脫粟之食，五卯、苔菜而已。左右以告公，公為之封邑，使田無宇致臺(tái)與無鹽。晏子對(duì)曰：「昔吾先君太公受之營丘，為地五百里，為世國長，自太公至于公之身，有數(shù)十公矣。茍能說其君以取邑，不至公之身，趣齊搏以求升土，不得容足而寓焉。嬰聞之，臣有德益祿，無德退祿，惡有不肖父為不肖子為封邑以敗其君之政者乎？」遂不受。田桓子疑晏子何以辭邑晏子答以君子之事也第二十
景公賜晏子邑，晏子辭。田桓子謂晏子曰：「君歡然與子邑，必不受以恨君，何也？」晏子對(duì)曰：「嬰聞之，節(jié)受于上者，寵長于君；儉居處者，名廣于外。夫長寵廣名，君子之事也。嬰獨(dú)庸能已乎？」景公欲更晏子宅晏子辭以近市得求諷公省刑第二十一
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請(qǐng)更諸爽塏者?！?br>晏子辭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煩里旅！」
公笑曰：「子近市，識(shí)貴賤乎？」
對(duì)曰：「既竊利之，敢不識(shí)乎！」
公曰：「何貴何賤？」是時(shí)也，公繁于刑，有鬻踴者。故對(duì)曰：「踴貴而屨賤?！构溉桓娜荨９珵槭鞘∮谛?。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齊侯省刑。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蛊涫侵^乎。」
景公毀晏子鄰以益其宅晏子因陳桓子以辭第二十二
晏子使晉，景公更其宅，反則成矣。既拜，迺毀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則使宅人反之。且「諺曰：「非宅是卜，維鄰是卜?！苟酉炔粪徱印＿`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禮，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違諸乎？」卒復(fù)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qǐng)，迺許之。景公欲為晏子筑室于宮內(nèi)晏子稱是以遠(yuǎn)之而辭第二十三
景公謂晏子曰：「寡人欲朝夕見，為夫子筑室于閨內(nèi)可乎？」晏子對(duì)曰：「臣聞之，隱而顯，近而結(jié)，維至賢耳。如臣者，飾其容止，以待承令，猶恐罪戾也，今君近之，是遠(yuǎn)之也，請(qǐng)辭?！?br>景公以晏子妻老且惡欲內(nèi)愛女晏子再拜以辭第二十四
景公有愛女，請(qǐng)嫁于晏子，公迺往燕晏子之家，飲酒，酣，公見其妻曰：「此子之內(nèi)子耶？」
晏子對(duì)曰：「然，是也。」
公曰：「嘻！亦老且惡矣。寡人有女少且姣，請(qǐng)以滿夫子之宮。」
晏子違席而對(duì)曰：「乃此則老且惡，嬰與之居故矣，故及其少且姣也。且人固以壯託乎老，姣託乎惡，彼嘗託，而嬰受之矣。君雖有賜，可以使嬰倍其託乎？」再拜而辭。
景公以晏子乘弊車駑馬使梁丘據(jù)遺之三返不受第二十五
晏子朝，乘弊車，駕駑馬。景公見之曰：「嘻！夫子之祿寡耶？何乘不任之甚也？」
晏子對(duì)曰：「賴君之賜，得以壽三族，及國游士，皆得生焉。臣得煖衣飽食，弊車駑馬，以奉其身，于臣足矣。」
晏子出，公使梁丘據(jù)遺之輅車乘馬，三返不受。公不說，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乘?！?br>晏子對(duì)曰：「君使臣臨百官之吏，臣節(jié)其衣服飲食之養(yǎng)，以先國之民；然猶恐其侈靡而不顧其行也。今輅車乘馬，君乘之上，而臣亦乘之下，民之無義，侈其衣服飲食而不顧其行者，臣無以禁之。」遂讓不受。
景公睹晏子之食菲薄而嗟其貧晏子稱其參士之食第二十六
晏子相景公，食脫粟之食，炙三弋、五卯、苔菜耳矣。公聞之，往燕焉，睹晏子之食也。公曰：「嘻！夫子之家如此其貧乎！而寡人不知，寡人之罪也?！?br>晏子對(duì)曰：「以世之不足也，免粟之食飽，士之一乞也；炙三弋，士之二乞也；五卯，士之三乞也。嬰無倍人之行，而有參士之食，君之賜厚矣！嬰之家不貧?！乖侔荻x。
梁丘據(jù)自患不及晏子晏子勉據(jù)以常為常行第二十七
梁丘據(jù)謂晏子曰：「吾至死不及夫子矣！」
晏子曰：「嬰聞之，為者常成，行者常至。嬰非有異于人也，常為而不置，常行而不休者，故難及也?！?br>晏子老辭邑景公不許致車一乘而后止第二十八
晏子相景公，老，辭邑。公曰：「自吾先君定公至今，用世多矣，齊大夫未有老辭邑者矣。今夫子獨(dú)辭之，是毀國之故，棄寡人也。不可！」晏子對(duì)曰：「嬰聞古之事君者，稱身而食；德厚而受祿，德薄則辭祿。德厚受祿，所以明上也；德薄辭祿，可以潔下也。嬰老薄無能，而厚受祿，是掩上之明，污下之行，不可?！?br>公不許，曰：「昔吾先君桓公，有管仲恤勞齊國，身老，賞之以三歸，澤及子孫。今夫子亦相寡人，欲為夫子三歸，澤至子孫，豈不可哉？」
對(duì)曰：「昔者管子事桓公，桓公義高諸侯，德備百姓。今嬰事君也，國僅齊于諸侯，怨積乎百姓，嬰之罪多矣，而君欲賞之，豈以其不肖父為不肖子厚受賞以傷國民義哉？且夫德薄而祿厚，智惛而家富，是彰污而逆教也，不可?！构辉S。晏子出。異日朝，得閑而入邑，致車一乘而后止。晏子病將死妻問所欲言云毋變爾俗第二十九
晏子病，將死，其妻曰：「夫子無欲言乎？」子曰：「吾恐死而俗變，謹(jǐn)視爾家，毋變爾俗也?！?br>晏子病將死鑿楹納書命子壯示之第三十
晏子病，將死，鑿楹納書焉，謂其妻曰：「楹語也，子壯而示之?！辜皦?，發(fā)書之言曰：「布帛不可窮，窮不可飾；牛馬不可窮，窮不可服；士不可窮，窮不可任；國不可窮，窮不可竊也?！?/div>

第六卷內(nèi)篇雜下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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