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作者:李斗◎虹橋錄上
“虹橋禊,元崔伯亨花園,今洪氏別墅也。洪氏有二園,“虹橋禊”為大洪園,“卷石洞天”為小洪園。大洪園有二景,一為“虹橋禊,一為“柳湖春泛”。是園為王文簡賦《冶春詩》處,后盧轉(zhuǎn)運禊亦于此,因以“虹橋禊”名其景,列于牙牌二十四景中,恭邀賜名倚虹園。園門在渡春橋東岸,門內(nèi)為妙遠堂,堂右為餞春堂,臨水建飲虹閣,閣外“方壺島嶼”、“濕翠浮嵐”。堂后開竹徑,水次設(shè)小馬頭,逶迤入涵碧樓。樓后宣石房,旁建層屋,賜名致佳樓。直南為桂花書屋,右有水廳面西,一片石壁,用水穿透,杳不可測。廳后牡丹最盛,由牡丹西入領(lǐng)芳軒。軒后筑歌臺十余楹,臺旁松柏杉櫧,郁然濃陰。近水筑樓二十余楹,抱灣而轉(zhuǎn),其中筑禊亭。外為臨水大門,筑廳三楹,題曰“虹橋禊”。旁建碑亭,供奉御制詩二首。一云:“虹橋自屬廣陵事,園倚虹橋偶問津。鬧處笙歌宜遠聽,老人年紀愛親詢。柳拖弱絮學(xué)垂手,梅展芳姿初試顰。預(yù)借花朝為上巳,冶春慣是此都民?!币辉疲骸扒橹こ俏?,遂艤蘭舟步蘚堤?;菊讯戮?,人家疑住武陵溪。笙歌隔水翻嫌鬧,池館藏筠致可題。片刻徘徊還進舫,蜀岡秀色重相?!?br>妙遠堂,園中待游客地也。湖上每一園必作深堂,飭庖寢以供歲時宴游,如是堂之類。聯(lián)云:“河邊淑氣迎芳草(孫邈),城上春陰覆苑墻(杜甫)?!碧糜抑T春堂,聯(lián)云:“鶯啼燕語芳菲節(jié)(毛熙震),蝶影蜂聲爛縵時(李建勛)。”旁通水閣十余間如曲尺,額曰“飲虹閣”,峭廊飛梁,朱橋粉郭,互相掩映,目不暇給。涵碧樓前怪石突兀。古松盤曲如蓋,穿石而過,有崖峻テ秀拔,近若咫尺。其右密孔泉出,進流直下,水聲泠泠,入于湖中。有石門劃裂,風(fēng)大不可逼視,兩壁搖動欲摧。崖樹交抱,聚石為步,寬者可通舟。下多尺二繡尾魚,崖上有一二釣人,終年于是為業(yè)。樓后灌陰郁莽,濃翠撲衣。其旁有小屋,屋中迭石于梁棟上,作鐘乳垂狀。其下Лヴ華ゃ,千迭萬復(fù),七八折趨至屋前深沼中。屋中置石幾榻,盛夏坐之忘暑,嚴寒塞域堇,幾上加貂鼠彩絨,又可以圍爐斗飲,真詭制也。
致佳樓五楹,供奉御扁石刻,及“花木正佳二月景,人家疑住武陵溪”一聯(lián)。是樓亦在崔園舊址之內(nèi)。樓后皆新辟荒地,并轉(zhuǎn)角橋西口之冶春茶社圍入園中。自是園始三面臨水,水局乃大。中筑桂花書屋,逶迤連絡(luò)小室數(shù)十間,令游者惝恍弗知所之。
倚虹園之勝在于水,水之勝在于水廳。自桂花書屋穿曲廊北折,又西建廳事臨水,窗牖洞開,使花、山澗、湖光、石壁褰裳而來。夜不列羅幃,晝不空畫屏。清交素友,往來如織。晨餐夕膳,芳氣竟如涼苑疏寮,云階月地,真上黨慰斗臺也。湖上水廊以“四橋煙雨”之春水廊為最,水閣以九峰園之風(fēng)漪閣、“四橋煙雨”之錦鏡閣為最,水館以“錦泉花嶼”之微波館為最,水堂以“荷蒲薰風(fēng)”之來薰堂為最,水樓則以是園之禊樓為最,蓋以水局勝也。樓在園東南隅,灣如曲尺,樓下開門,上供奉御扁“倚虹園”三字,及“柳拖弱縷學(xué)垂手,梅展芳姿初試顰”一聯(lián)。門前即水馬頭。
園門右廳事三楹,中楹屏間鼓兒上刻“虹橋禊”四字,大徑尺余。旁筑短垣。開便門通轉(zhuǎn)角橋。
王士礻真,字子真,一字貽上,號阮亭,別號漁洋山人,山東新城人。高祖名重光,官貴州布政使。曾祖名之垣,官戶部左侍郎。祖名象普,官浙江布政使。父與敕,貢入太學(xué)。兄士祿,官員外郎;士禧,貢生。弟士,進士。公順治乙未進士,歷官刑部尚書,謚文簡。著有《帶經(jīng)堂集》、《精華錄》定本及十種詩話。公以文學(xué)詩歌為當代稱,總持風(fēng)雅數(shù)十年。先是順治己亥選揚州府推官,庚子三月抵郡城,八月充江寧鄉(xiāng)試同考官。辛丑三月有事江寧,居秦淮邀笛步,有《白門集》。壬寅春與杜浚、張養(yǎng)重、邱象隨、陳允衡、陳維崧修禊虹橋,公作《浣溪紗》三闋,為《虹橋唱和集》。癸卯冬充江寧武闈同考試官。甲辰春復(fù)同林古度、杜浚、張綱孫、孫枝蔚、程邃、孫默、許承宣、承家賦《冶春詩》,此皆公禊事也。吳偉業(yè)曰:“貽上在廣陵,晝了公事,夜接詞人?!泵跋逶唬骸皾O洋文章結(jié)納遍天下,客之訪平山堂、唐昌觀者,日以接踵。漁洋詩酒流連,曲盡款洽,客相對永日,亦終不忍干以私。嘗有一莫逆臨別,公曰:‘隗官貧無以為長者壽,署有十鶴,敬贈其二,志素交也?!毙祛木旁唬骸昂鐦蛟谄缴教梅êK聜?cè),貽上司理揚州,日與諸名士游宴,于是過廣陵者多問虹橋矣。”宋商邱曰:“阮亭謁選得揚州推官,游刃行之。與諸士游宴無虛日,如白、蘇之官杭,風(fēng)流欲絕?!眲Ⅲw仁曰:“采明珠,耀桂旗,麗矣?;蚵蕛喊荩蝰菑娘L(fēng),如欲仙去。《冶春詩》獨步一代,不必如鐵崖遁作別調(diào),乃見姿媚也?!蓖跏康撛唬骸百O上負夙慧,神姿清徹,如瓊林玉樹,朗然照人。為揚州法曹,日集諸名士于蜀岡、虹橋間,擊缽賦詩,香清茶熟,絹素橫飛,故陽羨陳其年有“兩行小吏艷神仙,爭羨君侯腸斷句”之詠。至今過廣陵者,道其遺意,仿佛歐、蘇,不徒憶樊川之夢也。”宗元鼎詩云:“休從白傅歌楊柳,莫遣劉郎唱竹枝。五日東風(fēng)十日雨,江樓齊唱冶春詞?!苯褚造T人及文簡在揚州所與往來者,附載于后。
杜浚,初名詔,宇于皇,號茶村,湖廣黃岡人。工詩。僑居江寧雞嗚山之右,往來揚州,與文簡友善。禊時,浚后至,文簡詩云:“杜陵老叟窮可憐,猶能斗酒詩百篇。今朝何處爐頭醉,知有人家送酒錢?!彼篮螅惿n洲太守鵬年葬于江寧太平門之麓。著有《變雅堂集》。
張養(yǎng)重,字子瞻,號虞山,別號椰冠道人,山陽人。工詩。見文簡于揚州,文簡曰:“夙愛足下‘南樓楚雨三更遠,春水吳江一夜增’,平生如此好句復(fù)有幾?”子瞻退謂邱季貞曰:“昔快意之作,不意阮亭一見,便能道出。”時人謂之張山陽。邱象隨,字季貞,山陽人。拔貢生,詩與兄曙戒侍講齊名。舉博學(xué)鴻詞,官太子洗馬。著《西山紀年集》。
朱克生,字國禎,號秋,寶應(yīng)人。巡按克簡之弟,射陽湖中有環(huán)溪別墅。
陳允衡,字伯璣,御史本子,建昌人。工詩。東湖亂后,與劉遠公流寓鳩茲。晚歸東湖,葺云卿蔬圃故址居之。熊雪堂、黎左巖、邢孟貞、顧與治皆稱其五字詩。著有《寶琴館集》。陳維崧,字其年,宜興人。工詩詞、四六文。年四十尚為諸生,日者謂之曰:“君至五十,必入翰林?!泵疯妓举浽娫疲骸俺瘉砣照邩蜻呥^,為許功名似馬周?!焙笈e博學(xué)鴻詞,官檢討,與徐仲鴻、吳農(nóng)祥、王嗣槐、吳任臣、毛奇齡同為大學(xué)士馮公延致邸第,稱“佳山六子”。文簡《冶春詩》,其年題其后云:“官舫銀鐙賦冶春,瑯琊風(fēng)調(diào)更誰倫。玉山筵上頹唐甚,意氣公然籠罩人?!蓖跷鏖栽唬骸捌淠辍司砬俺ァ?,英雄語也?!庇衷唬骸捌淠甓眺祝恍捱叿?,吾對之只覺其嫵媚可愛,以伊胸中有數(shù)千卷書耳?!蓖跤谝辉唬骸疤崎_寶以后,七百年無有其年此等四六之文?!逼淠曛小逗羌?、《檢討集》。皖江程師恭叔才為《檢討四六文注》,徐紫云,字云郎,揚州人,冒辟疆家青童,儇巧善歌,與其年狎。
林古度,字茂之,一字那子,福建福清人,崇禎間移居江寧。工詩。年八十,貧甚,冬夜眠敗絮中,有“恰如孤雁入蘆花”之句。方爾止文寄詩云:“積雪初晴鳥曬毛,閑攜幼女出林皋。家人莫怪兒衣薄,八十五翁猶袍。”時文簡與之善,常來揚州,文宴于虹橋、平山堂之間,文簡親為撰杖。張綱孫,字祖望,一名丹,字泰亭,別號竹隱君,浙江錢塘人。性恬淡,工詩,美須髯,長尺余,手足胸背皆有毫寸許,夏月好坦腹臥大樹下,好游山水,不避蛇虎,得意輒長嘯。詩名在西泠十子之間,著有《西泠二子從野堂》等集。文簡公《冶春詩》云:“錢塘張髯詩絕倫?!敝^此。
孫枝蔚,字豹人,陜西三原人。身長八尺,聲如洪鐘,龐眉廣額,以詩文名。少為諸生,遭流寇,奮戈逐賊,后走江都與王幼華、吳野人、郝羽吉、汪舟次為五友。文簡《冶春詩》云:“雍州孫郎筆有神?!敝^此。晚年舉博學(xué)鴻詞被放,詔布衣處士八人授司經(jīng)局洗馬,枝蔚與是選。時杜越年八十四,傅山年七十三,未與試先歸。中旨越、山與枝蔚三人同授中書舍人。后歸老江都,立生壙于梅花書院之側(cè),作自挽詩。
程邃,字穆倩,號江東布衣,又號垢道人,歙縣人。博學(xué),工詩文,精金石、篆刻、鑒別古書畫及銅玉器,家藏亦伙。善畫山水,純用枯筆,寫巨然法,別具神味。工隸書。為人品行端愨,敦崇氣節(jié),早從漳浦黃公道周、清江楊公廷麟游,晚年僑居江都。文簡《冶春詩》云:“白岳黃山兩逸民?!奔粗^邃與孫默也。秀水曹侍郎溶過揚州,作長歌贈之。
孫默,字無言,休寧人。工詩。廣交游,急友誼,風(fēng)雅聲氣,不介而孚。早年居揚州,晚歸黃山舊隱,海內(nèi)名士以詩文送之,滿匣盈帙。
許承宣,字力臣,江都人??滴醣竭M士,官至給事中。首陳揚州水利、賦役二疏。辛酉典試陜西,陳秦晉間利弊六事,請刊御制文集,悉見嘉納。歸卒于家,與其父明賢、弟承家并祀鄉(xiāng)賢。承家字師六,康熙乙丑進士,授編修,辛未會試充同考官,詩文與兄齊名,著《獵微閣集》。文簡《冶春詩》云:“云間洛下齊名士。”謂此。子昌齡,官刑部主事。孫迎年,康熙庚辰進士,官中書舍人,道章,辛卯舉人;溯中,癸巳解元。迎年子佩璜,官開封府上河同知,以博學(xué)鴻詞舉;信瑞,干隆戊午副榜。吳偉業(yè),字駿公,號梅村,太倉州人。崇正進士,官國子監(jiān)祭酒。工詩,與陳臥子齊名。辛亥元旦,夢上帝召為泰山府君。是歲病革,作絕命詞云:“忍死偷生念載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債終須補,縱比鴻毛也不如?!睍r有浙僧能前知,訪之,至曰:“今年元旦已夢告公矣,何必更問老僧?!彼熳洹C跋?,字辟疆,號巢民,如皋人。父宗起,崇禎末以吏部郎出鎮(zhèn)鄖、襄。襄以明經(jīng)用為司李,不就。以氣節(jié)尚,與陳定生、方以智、吳次尾善,稱“四公子”。家有水繪園,園有逸園、梅塘、湘中閣、洗缽池、玉帶橋、寒碧堂、小三吾、小浯溪諸勝。乙巳春,文簡有事如皋,與邵潛、陳維崧、許嗣隆、毛師桂禊于是,歌兒紫云捧研于湘中閣,杜浚后至,不及會。
邵潛,字潛夫,號五岳外臣,江南通州布衣,僑居如皋。工詩。年八十,苦徭役,文簡以按部至縣,屏從造訪,與潛飲酒賦詩而還,立除其役。著《友誼錄》、《循吏傳》。
許嗣隆,字山濤。
毛師桂,字亦史。徐钅九,字電發(fā),號虹亭,吳江人,文簡高弟子。舉博學(xué)鴻詞,官翰林檢討。晚號楓江漁父。
宋犖,字牧仲,商邱人,文康公冢子。工詩文。以侍衛(wèi)往來殿廷交戟之間,常畫蘇子瞻像,貌己侍其側(cè)。筮仕竟以黃州通守始,既而南臨江淮,北俯碣石,開府江右,累官至大冢宰。折節(jié)下士,天下士多稱之,謂之商邱先生。
劉體仁,字公《甬戈》,潁州人。父廷傳,字惟中,散家業(yè)以養(yǎng)客,食常百數(shù),暇則兵法部署之。體仁成進士,官吏部考功司。工詩,有《蒲庵集》。未歿前一日,與其友蘇茂ヵ銘在鳳陽龍興寺禪喜竟日,歸旅舍遂化去。是夕見夢于蘇,吟詩云:“六十年來一夢醒,飄然四大御風(fēng)輕。與君昨日龍興寺,猶是拖泥帶水行?!?br>王士祿,字于底,號西樵山人,文簡之兄。進士,官吏部考功司員外郎。工詩文、經(jīng)史之學(xué),著有《表余堂》、《十笏草堂》、《辛甲上浮》、《然脂》諸集。余如《讀史蒙拾》、《米鳥逸史》、《賓客別錄》、《閨閣語林》、《南榮曝余錄》、《群言》、《頭屑》諸書,率未卒業(yè)。
張琴,字桐峰,江都人,文簡高弟子。進士,授內(nèi)閣中書。深明吏治,著有《淮黃交會開浚??凇分T議,及《漕運鹽法》諸篇。工詩,有《涉園》、《耐庵》等集。
宗元鼎,字定九,號梅岑,別號小香居士,興化人。名世之孫,觀之子。名世字良弼,居江都,萬歷己丑進士,任紹興教授,行至夢筆橋,夢江淹授三筆曰:“俾爾三世享文名?!焙蠊僦凉げ恐魇拢睹墒仿浴?、《含香堂文集》。觀字鶴問,副榜,以詩傳。元鼎工詩,善才調(diào)集,與楊因之思本齊名。著有《芙蓉齋》、《新柳堂》等集。善畫,似錢舜舉。晚年隱于宜陵,構(gòu)東原草堂,有古梅一株,名“宗郎梅”。有《冬日草堂洗燕巢詩》盛傳于世。手藝草花數(shù)十種,每辰擔花向虹橋坐賣,得錢沽酒,市人笑之,謂之“花顛”。自著《賣花老人傳》。文簡與之友,嘗畫虹橋小景寄之。文簡詩云:“辛夷花照明寒食,一醉虹橋便六年。好景匆匆逐流水,江城幾度沈郎錢?!庇衷疲骸凹t橋秋柳最多情,露葉蕭條遠恨生。好在東原舊居士,雨窗著意寫蕪城。”
費密,字此度,成都人。少遭流寇,竄身西域,后溯漢江,下淮南,居江都野田莊。授徒賣文以自活。跛一足,以“大江流日夜,孤艇接殘春”句見知于文簡,稱之為“跛道士”。晚年往蘇州謁孫鐘元,稱弟子,輯有《宏道書圣門舊章》及自著詩文若干卷。子錫琮、錫璜,皆能文。
丁宏誨,字景呂,江西南昌人。官獲鹿知縣,往贈文簡詩有云:“風(fēng)神欺玉樹,逸興問瓊花?!焙蠊鲇趽P州。
趙三騏,字干符,號石渠,江西韓城人。官泰州同知。工詩。文簡嘗曰:“吾衙官屈、宋矣?!敝小端茍@集》。馬之,字徠,直隸雄縣人。為江都主簿,以詩文見知于文簡。后補壽張簿。著《詩訪》、《張秋志》。
鄒只謨,字訂士,號程村,武進人。進士。天資穎異,過目靡所遺忘,上自經(jīng)史子集,以及天文、宗教、百家之書,細及古今人爵里、姓氏、世次、年譜,無不委記。在揚州,文簡與之撰《倚聲集》,起萬歷,迄順治,以繼卓珂月、徐野君《詞綜》之后。著有《遠志齋集》,并《麗農(nóng)詞》。許必,字天玉,號星齋,福建侯官舉人。工詩。在揚州貧甚,文簡有“許必送窮邗水上”句。著《梁園集》。
顧樵,字樵水,吳江人。工畫,嘗寫文簡《平山堂詩》“摘星樓閣浮云里,一傍危欄坐楚江”句為之圖,今已散佚。自杜浚至于顧樵,皆文簡時往來者。后數(shù)十年,復(fù)以風(fēng)雅之稱,歸諸盧抱孫轉(zhuǎn)運。
盧見曾,字抱孫,號雅雨山人,山東德州人。父道悅,字喜臣,號夢山,康熙辛丑進士,官知縣,入祀鄉(xiāng)賢,著有《公余漫草》、《清福堂遺稿》。公工詩文,性度高廓,不拘小節(jié),形貌矮瘦,時人謂之“矮盧”。辛卯舉人,歷官至兩淮轉(zhuǎn)運使。筑蘇亭于使署,日與詩人相酬詠,一時文宴盛于江南。干隆乙酉,揚州北郊建“拳石洞天”、“西園曲水”、“虹橋攬勝”、“冶春詩社”、“長堤春柳”、“荷浦薰風(fēng)”、“碧玉交流”、“四橋煙雨”、“春臺明月”、“白塔晴云”、“三過留蹤”、“蜀岡晚照”、“萬松迭翠”、“花嶼雙泉”、“雙峰云?!?、“山亭野眺”、“臨水紅霞”、“綠稻香來”、“竹樓小市”、“平岡艷雪”二十景。丁丑禊虹橋,作七言律詩四首云:“綠油春水木蘭舟,步步亭臺邀逗留。十里畫圖新閬苑,二分明月舊揚州??諔z強酒還斟酌,莫倚能詩漫唱酬。昨日宸游新侍從,天章捧出殿東頭。重來禊四經(jīng)年,熟識虹橋頓改前。潴汊暢交零雨后,浮圖高插綺云巔。雕欄曲曲生香霧,嫩柳紛紛拂畫船。二十景中誰最勝,熙春臺上月初圓。溪劃雙峰線棧通,山亭一眺盡河?xùn)|。好來斗茗評泉水,會待圍荷受野風(fēng)。月度重欄香細細,煙環(huán)遠郭影蒙蒙。蓮歌漁唱舟橫處,儼在明湖碧漲中。
迤邐平岡艷雪明,竹樓小市賣花聲。紅桃水暖春偏好,綠稻香含秋最清。合有管弦頻入夜,那教士女不空城。冶春舊調(diào)歌殘后,獨立詩壇試一更?!逼鋾r和禊韻者七千余人,編次得三百余卷。乙酉后,湖上復(fù)增“綠楊城郭”、“香海慈云”、“梅嶺春深”、“水云勝概”四景。署中文宴,嘗書之于牙牌,以為侑觴之具,謂之“牙牌二十四景”。后休致歸里,有留別詩云:“力憊宜勤敢自憐,薄才久任受恩偏。齒加孫冕余三歲,歸后歐公又九年。犬馬有情仍戀主,參苓無效也憑天。養(yǎng)疴得請懸車日,五福誰云尚未全。祖道長筵舟滿河,綠揚城郭動驪歌。重來節(jié)使經(jīng)三考,歸去輿人賦五纟它。絳帳唱酬通籍在,潘門交際紀群多。二分明月尊前判,半照離人返薜蘿。平山回望更關(guān)愁,標勝家家醉墨留。十里林亭通畫舫,一年簫鼓到深秋。每看絳雪迎朱旆,轉(zhuǎn)似青山戀白頭。為報先疇墓田在,人生未合死揚州。長河一曲繞柴門,荒徑遙憐松菊存。從此風(fēng)波消宦海,才知煙月足家園。榆社集牛歌好,伏臘筵開鶴發(fā)尊,癡愿無多應(yīng)易遂,杖朝還有引年恩?!惫珒山?jīng)轉(zhuǎn)運,座中皆天下士,而貧而工詩者,無不折節(jié)下交。后趙云崧觀察吊之,有詩云:“虹橋禊客題詩,傳是揚州極盛時。勝會不常今視昔,我曹應(yīng)又有人思”。其一時風(fēng)雅,可想見矣。公子二,長謙,仕至武漢黃德道;次謨,十歲工詩,善擘窠書。孫四,蔭浦、蔭惠、蔭恩、蔭□,位皆通顯。其時賓客,備記于左。
戴震,字東原,休寧人。為漢儒之學(xué),精于音均律算。少與江慎修游,得其底蘊。后來揚州,為公坐上客,惠棟、沈大成見之,目為奇人。游京師,秦大司寇蕙田延之纂《五體通考》。干隆壬午,舉于鄉(xiāng),奉詔重輯《永樂大典》。與邵晉涵、周永年、楊昌霖、余集同入館分纂《四庫全書》。戊戌,成進士,賜翰林院庶吉士,官至編修,歿于京師。著書滿家,半皆未成之作,曲阜孔葒谷刻其遺書《考工圖注》、《七經(jīng)小記》、《屈原賦注》、《日編》、《水經(jīng)注》、《水地記》、《聲類表》、《孟子字義疏證》、《方言疏注》、《策算鉤股割圜記》、《東原文集》。在館所校之書,則為《水經(jīng)注》、李如圭《儀禮集釋文》。嘗注《難經(jīng)》、《傷寒論》、《金匱》諸書,亦未卒業(yè)。
鮑皋,字步江,號海門,鎮(zhèn)江丹徒人。幼以詩見知尹鹺使,極稱賞之。舉博學(xué)鴻詞,辭疾不就。公延之署中,著《海門集》。子之鐘,字雅堂,進士,官體部郎中。
惠棟,字定宇,號松,蘇州元和人。硯溪先生之孫,半農(nóng)先生之子,以孝聞于鄉(xiāng)。博通今古,與陳祖范、顧棟高同舉經(jīng)學(xué)。公重其品,延之為?!陡设彾取?、《高氏戰(zhàn)國策》、《鄭氏易》、《鄭司農(nóng)集》、《尚書大傳》、《李氏易傳》、《匡謬正俗》、《封氏見聞記》、《唐摭言》、《文昌雜錄》、《北夢瑣言》、《感舊集》,輯《山左詩抄》諸書。著有《周易述》、《易漢學(xué)》、《易例》、《易微言》、《九經(jīng)古義》、《古文尚書考》、《明堂大道錄說》、《山海經(jīng)訓(xùn)纂》、《后漢書訓(xùn)纂》、《精華錄訓(xùn)纂》、《紅豆山房古文集》。大江南北為惠氏之學(xué)者,皆稱之曰“紅豆三先生”。
汪舟次方伯、馬秋玉主政兩家,多藏書,公每借觀,因題其所寓樓為“借書樓”。贈方伯孫祓江詩云:“弓衣織遍海東頭,博奧曾聞貫九邱。猶喜遺編仍藻繡,更番頻到借書樓?!辟浨镉裨娫疲骸傲岘嚿金^辟疆儔,邱索搜羅苦未休。數(shù)卷論衡藏秘笈,多君慷慨借荊州。”
吳玉,字山夫,淮安山陽人。精于小學(xué),為公幕友。后入京師,秦尚書聘之修《五體通考》,著有《別雅》五卷、《金石存》若干卷。
嚴長明,字東友,召試中書,官侍讀。著有《歸求草堂詩文全集》及雜著二十六種。子觀,著有《元和補志》六卷。
朱稻孫,字稼翁,嘉興秀水人。彝尊孫。舉博學(xué)鴻詞,書法得唐人墓銘逸趣,有詩集行于世。
汪棣,字к懷,號對琴,又號碧溪,儀征廩生。為國子博士,官至刑部員外郎。工詩文,與公為詩友,虹橋之會,凡業(yè)鹺者不得與,唯對琴與之。多蓄異書,性好賓客,樽酒不空,一時名下士如戴東原、惠定宇、沈?qū)W子、王蘭泉、錢辛楣、王西莊、吳竹嶼、趙損之、錢籜石、謝金圃諸公,往來邗上,為文酒之會。子晉藩、掌庭,皆名諸生。
易諧,字松滋,歙縣人,居揚州。工詩。筑抱山堂以延四方名士,與公為詩友。抱山者,取孟郊“好詩恒抱山”句也。中年家貧,與東野同其遇,著“抱山堂詩選”。
鄭燮,字克柔,號板橋,興化人。進士,官知縣。宰范時,有富家欲逐一貧婿,以千金為宰壽。燮收其女為義女,復(fù)潛蓄其婿在署中,及女入拜見,燮出金合巹,令其挽車同歸,時稱盛德。后以報災(zāi)事忤大吏,罷歸鄉(xiāng)里。嘗作一大布囊,凡錢帛食物,皆置于內(nèi),隨取隨用,或遇故人子弟及同里貧善之家,則傾與之。往來揚州,有“二十年前舊板橋”印章。與公唱和甚多,著有《板橋詩詞鈔》及《家書》、《小唱》。工畫竹,以八分書與楷書相雜,自成一派,今山東濰縣人多效其體。
李{艸勉},字嘯村,安徽人。能詩畫,公之高足也。嘗為公作《虹橋攬勝圖》。張宗蒼,字默存,一字墨岑,號篁村,蘇州吳縣人。畫山水出黃尊古之門,以淮北鹽官為公僚屬,與之定友。干隆十六年南巡,進畫冊,命入京只候內(nèi)廷,授戶問主事。
王又樸,字從先,號介山,直隸天津人。為河工縣丞,以詩學(xué)受知于公,為詩友,著有《大學(xué)古木》。
高鳳翰,字西園,號南村,別號南阜老人,又自稱老阜,膠州人。舉孝友端方,為歙縣丞,公薦為泰州分司。工詩畫,善書法,稱三絕。后與公同被逮,抗辭不屈,事因以得白。病Φ,右臂不仁,作書用左手,號尚左生,又號丁巳殘人。愛硯,著《硯史》。自為壙銘曰:“知其生何必知死,見其首何必見尾,嗟爾!死生類如此。”后窮餓死,公哭之詩云:“乞米鴻歸箋正裁,俄聞訣去豈勝哀。巫咸不為劉ナ下,縣宰誰迎杜甫來。落落清華蘭社盡,堂堂著作玉樽開。年老愁傷逝,況是凋零僅剩才。最風(fēng)流處卻如癡,顛米迂倪未是奇。再散千金仍托缽,已輸一臂尚臨池。殷生瀟灑談元日,戴椽昂藏對簿詞。見說淮南傳故事,遺文爭患少人知。”祝應(yīng)瑞,字荔庭,鎮(zhèn)江丹徒人。為茫稻河閘官。工詩,著有《見山樓集》,告休后始知之。作詩題其《老漁圖》云:“披圖重認舊同官,白眼名流謝過難。煙月一竿綸在手,而今真作老漁看?!睆堓`,字樸存,江都布衣。少簡靜,不修邊幅,孤直自喜,有雄才偉略,善草書。喪妻不再娶,購一美人畫懸?guī)ぶ校烙跋鄬?。不自炊,寄食鄉(xiāng)黨中,雖一面之識,造其廬飲啖自若。工詩,年六十作《落花詩》,江外女子見之而死。時公禊詩和者殆遍,惟惠棟不與,輅不和韻,并稱于時。輅名由是大起。輅善奕,其友戒之曰:“與轉(zhuǎn)運奕,須勝其一,負其二?!陛`許之。及入,四局皆勝,座客為之色變。
焦五斗,鎮(zhèn)江丹徒人,孝然裔孫。嘗作《焦山志》,忽失去,其子復(fù)得之于郡城骨董鋪中。公由是修《金焦二山志》。
吳均,字梅查,歙縣人。工詩,構(gòu)別墅名青棠觀,與揚州二馬相唱和。公數(shù)招之為詩牌之會。
沈廷芳,字椒園。
梁,字文山,亳州人。壬午副榜。館于公署。書法潤澤,骨肉均勻,尺五樓、延山亭額,其手跡也。
錢載,字坤一,號籜石,浙江嘉興人。工畫蘭竹,以詩文見知于虞山相國。舉經(jīng)學(xué)及博學(xué)鴻詞科不售。干隆壬申,成進士,授編修,歷官至工部侍郎。著《籜石齋集》。與公友善,居使署一年,多唱和。陳大可,字余庭,浙江紹興人。工篆隸,二十四景榜聯(lián)多出其手。
周榘,字幔亭,江寧人。工詩,善八分書,以《松影入窗無》句受知于公,折節(jié)造廬,書“德馨堂”額贈之。招來揚州,有《壽高御史生辰詩》,膾炙一時。
胡裘钅享,字西,浙江山陰人。工詩。貧甚,上詩于公云:“駒隙奔馳又歲闌,蕭蕭身世托江干。布金地暖回春易,列戟門高載拜難。庾信賦成悲老大,孟郊詩在惜孤寒。自憐七字寒無力,封上梅花閣下看。”公極賞之,遂訂交焉。
金兆燕,字鐘樾,號棕亭,全椒人。父榘,字齋,工詩,有《泰然齋集》。兆燕幼稱神童,與張南華詹事齊名。工詩詞,尤精元人散曲,公延之使署十年,凡園亭集聯(lián)及大戲詞曲,皆出其手,中年以舉人為揚州校官,后成進士,選博士,入京供職。三年歸揚州,遂館于康山草堂。著有《贈云軒詩文集》。子臺駿,字條村,名諸生。孫,字退谷,十二稱神童,十五為附生,十六為廩膳生,十七而死。自榘至現(xiàn),稱為“金氏四才子”。
宋若水,字遠仲,號蘭石,一號澹泉;弟森桂,字樹芳,號立堂,涇縣人,兄弟以詩齊名。公延之掌兩淮國課。著有《熏篪集》、《西峰唱和小草》。立堂耽吟,老而弗輟。自訂詩集數(shù)百卷。
張永貴,字靜遠,號樂齋,廣寧人。舉于鄉(xiāng),官淮北監(jiān)制同知。工詩,公與之多唱和。
倪炳,字赤文,善鬻古書,列肆天寧街,額曰“帶經(jīng)堂”。為公刻《雅雨》十種。
文山為靜慧寺僧,書學(xué)退翁。受知于公,為書蘇亭額,公子謨十歲師事之。能擘窠書,其時牙牌二十四景,半出其手。
汪履之為董公祠道士,性恬淡,有氣節(jié),以奕受知于公。值公被逮出塞,汪隨之三年。公詩云:“桃花潭上水潺潺,戀客情深詩早傳。更有汪倫能送遠,八千里外住三年?!焙鬄楦拭C主簿,死于長沙。自戴震至于汪履之,皆抱孫賓客也。
“虹橋禊”、“柳湖春泛”,名大洪園?!熬硎刺臁币欢危谵D(zhuǎn)角橋?qū)^,名小洪園。
洪征治,字魏笏,歙縣人。子肇根,字向宸;肇松,字奎芳,并世其父鹺業(yè)。奎芳子錫豫,字建侯,工于詩。
洪肇柱,字殿書,肇根弟,有“佛菩薩”之號。樂施,常以參桂濟人。
方本,字立堂,儀征籍。工于屬文,善楷書。與弟谷同中己酉科舉人。子仕燮,字菊人,仕杰,字月查,并深于詩。婿洪薌林,任俠自豪,能急朋友之難。
吳良,字杉亭,一字筍叔,全椒人。父敏山征君,工詩,久居揚州,著《金木山房集》、《周髀算經(jīng)補注》。良幼稱才子,召試授中書,與金兆燕齊名。
顧天昭,吳人。工于算學(xué)。其門弟子顧楷,字妙臺,盡得其術(shù)。
徐柱臣,字題客,號雅宜,昆山人。工詩文,書法蘇、米。來往揚州,主于洪氏。
史夢琦,字□□,陽湖人。進士,官吏部郎中,出為福建汀漳道。洪氏嘗延之館于家。
萬涵,字石書,儀征人。工草書,于學(xué)無所不通,食有兼人之量。朱棠,字英軒,蘇州吳縣人。乙卯副榜,工于詩文。
柳夢チ,字東藜,儀征人。工詩。少游幕,長為巡鹽御史所知,聲名鵲起,后館于其家。法嘉蓀,字辛侶,丹徒人。儲潤書,字玉琴,宜興人。皆工詩,館于其家,與應(yīng)澧齊名。澧字叔雅,仁和人,工詩善書,杭堇浦之婿也。
“柳湖春泛”在渡春橋西岸,士阜蓊郁,利于栽柳。洪氏構(gòu)草閣,題曰“輞川圖畫”。閣后山徑蜿蜒入草亭,曰流波華館。館西步平橋入湖心亭,復(fù)于東作版廊數(shù)折入舫屋,曰小江潭。皆用檔子法,謂之點景,如“邗上農(nóng)?!薄ⅰ靶踊ù迳帷敝?。
輞川圖畫閣三楹,在楊柳間,樹光蒙密,日色玲瓏,禽鳥上下,水紋清妍。聯(lián)云:“此地惟堪圖畫障(白居易),不妨游更著南華(皮日休)?!?br>流波華館后墻在湖ぞ,前榮在湖中,地上庋板,板上以文磚亞次,步之一片清空。聯(lián)云:“澗道余寒歷冰雪(杜甫),浪花無際似瀟湘(溫庭筠)?!别^右復(fù)作板廊數(shù)折入湖心亭,左作宛轉(zhuǎn)橋,曲折上小江潭。聯(lián)云:“竹室生虛白(陳子昂),波瀾動遠空(王維)。”
冶春詩社在虹橋西岸??滴蹰g,虹橋茶肆名冶春社,孔東塘為之題榜。旁為王山藹別墅,厲樊榭有詩云:“王家樓子不多寬,五月添衣怯晚寒。樹底鳴蟬樹頭雨,酒人泥殺曲欄桿?!奔创说匾病:髿w田氏,并以冶春社圍入園中,題其景曰“冶春詩社”。由輞川圖畫閣旁卷墻門入?yún)仓裰?,高樹或仰或偃,怪石忽出忽沒,構(gòu)數(shù)十間小廊于山后,時見時隱。外構(gòu)方亭,題曰“懷仙館”。館左小水口,引水注池中,上覆方版,入秋思山房,其旁構(gòu)方樓,通閣道,為冶春樓。樓南有槐蔭廳,樓北有橋西草堂,樓尾接香影樓。后山構(gòu)山亭二,一曰歐譜,一曰云構(gòu)。
懷仙館八柱四榮,重屋十脊,臨水次。前榮對鎮(zhèn)淮門市河,聯(lián)云:“白云明月偏相識(任華),行酒賦詩樂未央(杜甫)。”
秋思山房在水樹間,聯(lián)云:“天氣涵竹氣(張說),山光滿湖光(馮戴)?!睉浻辔裟晗拈g暑甚,同人出小東門,打槳而行,濁河渾流,狹束Τ仄,揮汗如雨。迨出東水門,山氣如墨,白鷺翻波。無何,風(fēng)雨驟至,艤舟斗姥宮,舟幾覆。雨小,舟子沿岸牽至冶春樓,上岸入樓中,乃敞其室而聽雨焉。園丁沽酒薦蔬,逾時箸落杯空。雨止,湖上濃陰,經(jīng)雨如揩,竹濕煙浮,輕紗嫌薄。東望倚虹園一帶,云歸別峰,水抱斜城。北望江雨又動,寒色生于木末。因移入樓南臨水方中待之,不覺秋思漸生也。
是園閣道之勝比東園,而有其規(guī)矩,無其沉重,或連或斷,隨處通達。由秋思山房后,廳事三楹,額曰“槐蔭廳”。聯(lián)云:“小院回廊春寂寂(杜甫),朱闌芳草綠纖纖(劉兼)。”由廳入冶春樓,聯(lián)云:“風(fēng)月萬家河兩岸(白居易),菖蒲翻葉柳交枝(盧綸)。”樓上三面躡虛,西對曲岸林塘,南對花山澗,北自小門入閣道。兩邊束朱闌,寬者可攜手偕行,窄者僅容一身,漸行漸高,下視闌外,已在玉蘭樹{艸票}。廊竟接露臺,置石幾一,磁墩四,飲酒其上,直可方之石曼卿巢飲。旁點黃石三四級,閣道愈行愈西,入香影樓,蓋以文簡“衣香人影”句名之。聯(lián)云:“堤月橋邊好時景(鄭谷),銀鞍繡轂盛繁華(王勃)?!睒潜毙¢T又入一層,樓外作小露臺,臺缺處迭黃石,齒齒而下,即是園之樓下廳也。額曰“橋西草堂”。聯(lián)云:“綠竹漫侵行徑里(劉長卿),飛花故落舞筵前(蘇)?!碧煤蠛甸T,通虹橋西路。橋西草堂,右由露臺一帶,土氣積郁,迭以黃石,嶙峋棱角,老樹眠臥侍立,各盡其狀。中構(gòu)六角亭,名曰“歐譜”,四方亭名曰“云構(gòu)”。聯(lián)云:“山雨樽仍在(杜甫),亭香草不凡(張)?!?br>土人周叟,有田數(shù)畝,屋數(shù)椽,與園為鄰。田氏以金購之,弗肯售,愿為園丁于園內(nèi)種花養(yǎng)魚。其子扣子,得葉《呆呆》夫養(yǎng)菊法,稱絕技。是園有園票,長三寸,寬二寸,以五色花箋印之,上刻“年月日園丁掃徑開門”,旁鈐“橋西草堂”印章。
六安秀才葉《呆呆》夫,善種菊,與傍花村種法異。不接艾梗,不植,先去螻蟻蚯蚓薦食諸病根,松青紫杞,都歸自然。著有《將就山房花譜》,以色分類,如“銅雀爭輝”、“老圃秋容”皆異艷絕世?!洞舸簟贩蜇撔怨录?,酒后耳熱,雖名花價值百縑持贈自若,若不屑與,雖重值弗顧也。以獨得之奇,思以種遍布天下。歲丁酉來揚,寓是園年余,土人多于其酒酣時饣舌得之,至今尚傳其種,然視《呆呆》夫所自植,色減其半矣。
虹橋即紅橋,在保障湖中?!陡尽吩疲骸霸诒遍T外,一名虹橋,朱闌跨岸,綠楊盈堤,酒簾掩映,為郡城勝游地?!薄豆拇翟~序》云:“在城西北二里,崇禎間形家設(shè)以鎖水口者。朱闌數(shù)丈,遠通兩岸,彩虹臥波,丹蛟截水,不足以喻。而荷香柳色,曲檻雕楹,鱗次環(huán)繞,綿亙十余里。春夏之交,繁弦急管,金勒畫船,掩映出沒于其間,誠一郡之舊觀也。”文簡《游記》云:“出鎮(zhèn)淮門,循小秦淮折而北,陂岸起伏,竹木蓊郁,人家多因水為園亭溪塘,幽窈明瑟,頗盡四時之美,孥小艇循河西北行,林下盡處,有橋宛然,如垂虹下飲于澗,又如麗人靚妝照明鏡中,所謂紅橋也。紅橋原系板橋,橋樁四層,層各四樁,橋板六層,層各四板,南北跨保障湖水口,圍以紅欄,故名紅橋,丙辰黃郎中履昴改建石橋,辛未后巡鹽御史吉慶、普福、高恒相次重建。上建過橋亭,‘紅’改作‘虹’。”國初制府于公建虹橋書院,亦紀此橋之勝也。宗定九有《虹橋小景圖》,盧雅雨有《虹橋攬勝圖》,方耦堂有《虹橋春泛圖》,明春巖有《虹橋待月圖》,今皆不存。惟程令延《虹橋圖》在《揚州名園記》中。
揚州為南北之沖,四方賢士大夫無不至此。予見聞所囿,未能遍記。有游跡數(shù)至而無專主之家,以虹橋為文酒聚會之地。謹述于此,以為湖山增色云。
梅文鼎,字定九,宣城人。通天文律算之學(xué),所著書百余種,詳見杭堇浦太史《道古堂集》中。嘗游揚,和卓子任爾堪無題詩云:“廿四橋邊載野航,六銖縹緲浣紅妝。生兒應(yīng)取桃花,鸞尾湘鉤出短墻。新詞吟罷倚云鬟,清婉爭傳士女班。紅葉御溝成往事,重留詩話在人間?!睜柨?,江都人,嘗從李文襄公討耿逆,為右軍前鋒,有桃花嶺、常山、玉山、并壓潮、源口諸險之戰(zhàn)。六年以母老辭歸,放情山水。嘗于上巳日與孔東塘、吳[B16g]次、鄧孝威、李艾山、黃仙裳、宗定九子發(fā)、查二瞻、蔣前民、閔賓連、王武、征景州、歙州喬東湖、朱恭、朱西柯、張楷石、楊爾公、吳彤本、趙念昔、王孚嘉、楚士允、文閔義行紅橋禊。此在漁洋之前,東塘為主人。鹿墟詩云:“晴暖正逢禊日,泛舟難得使君閑。廟堂有議還開海,賓客乘時且看山。隨苑池塘青草外,杏花樓館綠楊間。笙歌更逐輕鷗去,遍采芳蘭水一灣。”
朱彝尊,字錫鬯,號竹,浙江秀水人。舉博學(xué)鴻詞,授檢討。歸過揚州,安麓村贈以萬金。著《經(jīng)義考》,馬秋玉為之刊于揚州。
閻若璩,字百詩,山西太原人,僑寓山陽。舉博學(xué)鴻詞不用,用力古學(xué),著有《古文尚書疏證》、《四書釋地》、《喪服翼注》、《博湖掌錄》、《孟子生卒年月考》、《日知錄補注》、《眷西堂集》、《毛朱詩說》、《校正困學(xué)紀聞》、《續(xù)朱子古文疑》、《宋劉李燾馬端臨王應(yīng)麟四家逸事》。身后,子學(xué)林聚其未成之書為《潛邱札記》。數(shù)來揚州,有懷古詩。
朱筠,字竹君,順天大興人。進士,官翰林,督學(xué)安徽、福建。以世不明六書,刻許氏《說文》以行于世。庚子在揚州,泛舟虹橋,于安定、梅花兩書院中訪績學(xué)能文之士。身后刻有文集。
錢大昕,字曉征,號辛楣,一號竹汀,嘉定人。甲戌進士,官詹事。學(xué)無不通,謙以下士,尤好獎進后學(xué)。著有《潛研堂詩文集》、《廿二史考異》、《金石文字跋尾》、《三統(tǒng)歷述》,精深純粹,合惠、戴二家之學(xué)集為大成。弟大昭,字晦之,號可廬,邑諸生,著有《廣疋疏義》、《詩古訓(xùn)》、《兩漢書辯疑》、《后漢書補表》、《說文統(tǒng)釋》?;拗印酢酰嗑鶗?,著有《孟子疏義》。
王昶,字述庵,號蘭泉,青浦人。進士,從大將軍累建軍功,以江西布政使司入為刑部侍郎,經(jīng)學(xué)以鄭康成為宗,自名其齋曰鄭學(xué)齋。獎勵后學(xué),好揚人善。著有《古今金石考》、詩文集若干卷。又類集所知識之詩古文詞,訂為《湖海詩傳》、《湖海文傳》二書。侍郎自未第及執(zhí)政時,往來邗上最多。
沈初,字云椒,浙江平湖人,進士,現(xiàn)官總憲。工詩古文詞,江南文士宗之。總憲有《揚州筱園看芍藥詩》云:“筱園北達蜀岡偏,婪尾今看奪眾妍。環(huán)十畝花濃似繡,坐三間屋敞于船。暖風(fēng)晴拂香尤釅,清露晨流色倍鮮。攜得春光滿歸肪,自疑袖衫惹爐煙。”又有《平山堂僧房看芍藥詩》云:“寂寞閑庭位置宜,不堪相謔靜相依??蓱z裊裊婷婷里。艷影偏侵壞色衣。佳種園林見者稀,山僧特為數(shù)芳菲。小紅大白尋常有,珍重稱名金帶圍?!彼小短m雪堂集》。
袁枚,字子才,浙江錢塘人。幼有才名,舉博學(xué)鴻詞不用,成進士,入翰林,官江寧知縣,有政聲。罷官筑清涼山中隨園,著有《小倉山房詩文集》、《新齊諧》諸書。年八十余,每逢平山堂梅花盛時,往來邗上,以詩求見者,如云集焉。
王鳴盛,字鳳喈,號禮堂,一號西莊,太倉人。進士,官光祿寺卿。幼時才學(xué)橫軼,雄于屬文,敏而好學(xué),勤于著述。有《尚書后案》、《十七史商榷》、《蛾術(shù)編》、《周禮軍賦說》、《苔岑集》、《西莊始存稿》。吳中后學(xué)有所著述,無不以光祿一言以驗是否。
金榜,字輔之,歙縣人。壬辰狀元,官修撰。幼與戴東原從事于江布衣慎修之門,得其《說禮》之旨,著《禮箋》二卷?;罩眶馊粡闹?br>李汪度,字寶幢,浙江仁和人。工詩古文辭,以孝友世其家,官翰林學(xué)士,終養(yǎng)歸里。甲辰間南巡時,迎鑾揚州上方寺前童莊道旁,特邀異數(shù)。子,字古陶,進士,官翰林編修;慶曾,字愚公,舉人,與兄同年,官教諭。
盧文召,字召弓,號抱經(jīng),浙江仁和人。進士,官翰林學(xué)士。為馮山公景之外孫,傳外祖之所學(xué),所校訂有董子《繁露》、賈子《新書》、《白虎通》、《方言》、《西京雜記》、《釋名》、《顏氏家訓(xùn)》、《獨斷》、《經(jīng)典釋文》、《孟子音義》、《封氏見聞記》、《三水小牘》、《荀子》、《韓詩外傳》,皆稱善本。所著有《儀禮新?!贰ⅰ剁娚皆洝?、《群經(jīng)拾補》。來揚州主秦西巖觀察家。邵晉涵,字二云,余姚人。辛卯進士,開四庫館舉用,官至詹事。所著《爾雅正義》,可補邢氏之陋略。又有《公羊傳》、《孟子》等疏義,未行于世。家居時,甘泉令延修志書。二云以甘泉自雍正間始分,志書宜從此起,而未分縣以前,皆入江都縣。時有不合其議者,遂未果。陸師,字麟度,歸安人。以時文名家。官儀真令,公明廉能,邑人誦之。嘗燕大僚于湖上,席終成四書文七篇,同僚驚以為神。死之后因家焉。其裔寧芝,少聰慧,為邑中名諸生。又戴潤字雨峰,儀真生員,工詩,多平山堂游宴詩,傳為絕唱。
張書勛,吳縣人。丙戌狀元。游揚州時,街市婦女,聚而觀之,既見其面,一噱而散。張適晤李進士道南,問以故,李曰:“先生為戲劇中狀元所累耳?!睆埬舜笮?。
鈕玉,字匪石,元和人。業(yè)賈販木棉,舟船車騾之間,必載經(jīng)史以隨,歸則寂坐一室,著書終日,每負販往來,必經(jīng)邗上,留與邑中經(jīng)學(xué)之士講論數(shù)日乃去。
周大綸,字理夫,直隸天津人。官彰化縣丞。臺匪叛,執(zhí)之,囚數(shù)日,罵賊而死。賊平,贈云騎尉。長子琦負骨歸葬,至揚,琦卒,停柩湖上兩月,為詩吊者甚多。理夫與牛太守翊祖為姻戚,十年前在揚屢為湖上之游,虬須赤面,予猶及見之也。
汪啟淑,字秀峰,浙江杭州人。官刑部員外郎。性情古雅不群,刻有許氏《說文系傳》、鄭樵《通志》、《纈芳集》一百卷,漢印圖書譜無算。因《纈芳集》少二十卷,征詩來揚州,持論與汪中多所抵捂,拂衣而去。
顧文ピ,字玉田,吳縣人。精于醫(yī),以張仲景為法,尤通《素問》、《靈樞》之理,揚州人以千金求其一至為幸。子之逵,字抱沖,邑諸生,好藏書,筑小讀書堆。同郡黃丕烈,字蕘圃,亦藏書最多,與抱沖并稱。抱沖弟廣圻,字千里,從段懋堂學(xué)六書音韻之學(xué),最精遍。
談泰,字星符,江寧丙午舉人,官山陽教諭。學(xué)天文算術(shù)于錢辛楣少詹,述錢氏《周徑新說》云:“割圜舊法,用六邊四邊起算,內(nèi)容外切,屢求勾股至無數(shù)多邊,推得圜徑一億,周三億一千四百一十五萬九千二百六十五。自劉宋祖沖之、元趙友欽以及近日西人,無不皆然。但就其法細推之,似猶有未盡者,其屢次所求之勾股弦,皆有其零不盡,半以上收之,半以下棄之,雖為數(shù)無幾,而合全邊計之,亦不為不多矣。嘗以方圓形互校,欲求周徑之率,必先知周徑之冪,大抵方徑冪一,方周冪十六,圓徑冪一,圓周冪十,此自然比例反覆不衰者。試設(shè)員經(jīng)徑冪一億,則員周冪十億。以一億開方,得一萬,為員徑之數(shù),以十億開方,得三萬一千六百六十六(六六六六不盡),為員周之數(shù),比舊法多二百五十有奇,比所得之數(shù),亦有余零。然先設(shè)之冪積,本系全數(shù),則開方本余雖有不盡,亦甚微矣。舊法以一次之勾股弦,又為二次之勾股弦,是本數(shù)先有其零,反覆相求,未有不衰者也。
且即以周率之三億一千四百一十五萬九千六百六十五自乘,得九兆八千六百九十六萬○四百三十億八千五百三十四萬○二百二十五,與十兆之數(shù)相近,然則周冪為徑。冪之十倍,又何疑焉。乃自劉宋以來,用之至今,并無乖舛。必謂周率少無可考者,不知尋常推算周徑,不過尺寸之間,則周數(shù)所差,只在分厘。若設(shè)圓徑十丈。則周三十一丈六尺六寸六分有奇,比舊法多二尺五寸強,而圓冪亦多六尺二十六寸有余矣。今擬新率于后,圓徑一,圓周三一六六六六六六六,圓冪七九一六六六六六六?!鄙僬驳茏佑钟欣钿J、張焱、賈士璣。焱字復(fù)庵,嘉定人,善篆書,通六書之學(xué)。士璣字玉衡,震澤人,深于經(jīng)學(xué)。銳字尚之,吳縣人,精天文推步。少詹深許之。每自以為不及。尚之以推步自疏而密,欲自三統(tǒng)以來,推中法由疏而密之漸;自九執(zhí)回回以來,推西法由疏而密之漸。為布衣江艮庭推恒星東移度數(shù),艮庭深服之。艮庭,名聲,元和人,為惠定宇高弟子,守許、鄭之學(xué)最堅,著有《尚書集注音疏》。生平不為楷書,雖日用記賬,皆小篆,故所刻皆篆書焉。子Α,字貢廷,號補僧,亦深于六書,而篤于佛。
蔣莘,字于野;征蔚,字蔣山;夔字青荃,蘇州元和人,兄弟也,為明兵備道蔣燦之后。父曾煊,有經(jīng)濟才。莘工詩文,著有《水竹莊詩鈔》。讀書好客,有《水竹莊圖》,東南文人,染翰殆遍。征蔚自天文地理、句股算術(shù)、詩文詞曲,無所不通。年方弱冠,沈心疑格,雙耳遂聾。于經(jīng)史之學(xué)尤邃,以鄭康成為漢末大儒,所注《三禮詩箋》及《周易》、《今文尚書》,近今有通之者,而《論語》、《孝經(jīng)》無人闡發(fā),雖有惠氏所集《王厚齋古注》,而因陋就簡,不足以當闡發(fā)之目,因作《論語鄭注疏證》十卷,又有《天學(xué)難問》二卷、《北齊書證誤》二卷,補注《周髀算經(jīng)》、《穆天子傳》、《吳語解嘲》諸書,阮蕓臺閣學(xué)為刻其寫經(jīng)室詩文集。夔工詩,精于溫、李,著有《青荃集》。學(xué)者稱為“吳中三蔣”。
尤蔭,字貢夫,儀征人。工詩畫。從果親王出塞,著有《出塞集》。虹橋游詠詩多絕唱,當代文士重之。畫以蘭竹擅名,偶一潑墨,皆成傳作。陳實孫,字又群,號師竹,如皋諸生。工詩,善書法,精于醫(yī),好交游,廣聲氣,著有《春草堂集》。
程世淳,字□□,徽州人。進士,官翰林。書法二王,有云姿鶴態(tài)。往來揚州,湖上多真跡。
曹文埴,字竹虛,徽州人。進士,官戶部尚書。子钅其,字六畬,業(yè)鹽,居揚州,淮北人多賴之;振鏞,進士,官翰林侍讀。族子云衢,官員外,天姿穎秀,豪氣慨爽,來往揚州,篤于交游,湖上人盛稱之。
胡先聲,涇縣人。進士,工詩,有《秋夜游平山堂詩》云:“幾個流螢飛石起,淡云疏雨又黃昏。”
耿蕙,字石圃,善射,成進士,有儒風(fēng),官衛(wèi)輝參將。孫弓,字安叔,磊落多奇氣,亦善射,有命中之技。
奇豐額,字麗川,滿洲人。工詩,官江蘇巡撫,有善政。往來揚州,觴詠平山堂,稱盛事。仁和詩人林遠峰,性豪放不羈,中丞延之座中。
江紹莘,字耕野,號吟草,徽州人。工詩。性磊落,好交游,與吳人太史友善。著有詩文集。趙廷樞,字介南,江都人。工詩文?!酢蹩聘卑?。好獨立虹橋,予恒于風(fēng)雨時遇之。薛廷吉,字藹人,號漁莊,家儀征樸樹灣。少工詩,精于書法,弱冠時為莊中丞有恭所識,召試二等,盧轉(zhuǎn)運延之幕中。子溶,字西青,名諸生。女泳,字綠漪,工詩文,事母至孝,為鄭西橋御史羲子婦,以賢孝傳。
阮承裕,字衣谷,號溶江,諸生。性孝友,篤于鄉(xiāng),稱長者,著有《德星堂文集》。子嗣興,字Ф香,為人慷爽,好游山水。
江嘉理,字文密,徽州人。美須髯,性豪邁。工書,善烹飪。精于醫(yī),得小兒瘍痘秘法。與分司楊廷俊友善。子貫誠,以醫(yī)傳。婿宮廷,泰州舉人。廷俊字西亭,有經(jīng)濟才,不識一字,熟于史事。
董洵,字小池,□□人。工詩,善篆書,精于鐵筆。往來揚州,多重之。
文元星,字城北,工詩,城南人多從之游。城南王丸林,字希亭,磊落瑰奇,熟于史事,與陳嘉蕙、王晉藩以藏書稱。
淮南藏書家以呂四劉氏為最。劉椿齡字華蔭,□□字貢九,皆如皋名諸生。通州有楊世倫、徐凌萬、蘇子揚三家,石港有周步文、張繼堂二家,孫汝寅家有王羲之墨跡。汪坤,字元至,號玉屏,旌德人。上詩,廣交游,嘗于揚州集詩人為會,刻有《吟香館合稿》。會中李天,字九淵,號疲仙,窮而工詩;汪俊,字杰士,號碧峰,工詩畫;湯振家,字紹先,號繡谷;蕭炳,字永著,號晴巖,吳仁煜,字春陵;李澍,字澍千,號漁莊;張Α字子貞,號老姜,工詩畫;秦昱,字德明,號岑棋;李桐,字于湯,號琴軒;許善,字松圃,胡保泰,字東山,山陰人;葉建侯,字冠伯,號春屏,丹徒人;查善,字楚珍,號大其,海昌人。李嗇生教授為之序。
巴源綬,字金章,歙縣人,慰祖之兄。少時有鄰女夜奔者,閉戶拒之。鄉(xiāng)里稱盛德。長來揚州,以鹽起家。好游湖上,家有畫舫。子樹恒,字士能,世其業(yè),運鹽場灶,多奇計。
洪錫恒,字得天,號芰塘。年十二,成諸生,稱神童。工詩文。
“虹橋禊,元崔伯亨花園,今洪氏別墅也。洪氏有二園,“虹橋禊”為大洪園,“卷石洞天”為小洪園。大洪園有二景,一為“虹橋禊,一為“柳湖春泛”。是園為王文簡賦《冶春詩》處,后盧轉(zhuǎn)運禊亦于此,因以“虹橋禊”名其景,列于牙牌二十四景中,恭邀賜名倚虹園。園門在渡春橋東岸,門內(nèi)為妙遠堂,堂右為餞春堂,臨水建飲虹閣,閣外“方壺島嶼”、“濕翠浮嵐”。堂后開竹徑,水次設(shè)小馬頭,逶迤入涵碧樓。樓后宣石房,旁建層屋,賜名致佳樓。直南為桂花書屋,右有水廳面西,一片石壁,用水穿透,杳不可測。廳后牡丹最盛,由牡丹西入領(lǐng)芳軒。軒后筑歌臺十余楹,臺旁松柏杉櫧,郁然濃陰。近水筑樓二十余楹,抱灣而轉(zhuǎn),其中筑禊亭。外為臨水大門,筑廳三楹,題曰“虹橋禊”。旁建碑亭,供奉御制詩二首。一云:“虹橋自屬廣陵事,園倚虹橋偶問津。鬧處笙歌宜遠聽,老人年紀愛親詢。柳拖弱絮學(xué)垂手,梅展芳姿初試顰。預(yù)借花朝為上巳,冶春慣是此都民?!币辉疲骸扒橹こ俏?,遂艤蘭舟步蘚堤?;菊讯戮?,人家疑住武陵溪。笙歌隔水翻嫌鬧,池館藏筠致可題。片刻徘徊還進舫,蜀岡秀色重相?!?br>妙遠堂,園中待游客地也。湖上每一園必作深堂,飭庖寢以供歲時宴游,如是堂之類。聯(lián)云:“河邊淑氣迎芳草(孫邈),城上春陰覆苑墻(杜甫)?!碧糜抑T春堂,聯(lián)云:“鶯啼燕語芳菲節(jié)(毛熙震),蝶影蜂聲爛縵時(李建勛)。”旁通水閣十余間如曲尺,額曰“飲虹閣”,峭廊飛梁,朱橋粉郭,互相掩映,目不暇給。涵碧樓前怪石突兀。古松盤曲如蓋,穿石而過,有崖峻テ秀拔,近若咫尺。其右密孔泉出,進流直下,水聲泠泠,入于湖中。有石門劃裂,風(fēng)大不可逼視,兩壁搖動欲摧。崖樹交抱,聚石為步,寬者可通舟。下多尺二繡尾魚,崖上有一二釣人,終年于是為業(yè)。樓后灌陰郁莽,濃翠撲衣。其旁有小屋,屋中迭石于梁棟上,作鐘乳垂狀。其下Лヴ華ゃ,千迭萬復(fù),七八折趨至屋前深沼中。屋中置石幾榻,盛夏坐之忘暑,嚴寒塞域堇,幾上加貂鼠彩絨,又可以圍爐斗飲,真詭制也。
致佳樓五楹,供奉御扁石刻,及“花木正佳二月景,人家疑住武陵溪”一聯(lián)。是樓亦在崔園舊址之內(nèi)。樓后皆新辟荒地,并轉(zhuǎn)角橋西口之冶春茶社圍入園中。自是園始三面臨水,水局乃大。中筑桂花書屋,逶迤連絡(luò)小室數(shù)十間,令游者惝恍弗知所之。
倚虹園之勝在于水,水之勝在于水廳。自桂花書屋穿曲廊北折,又西建廳事臨水,窗牖洞開,使花、山澗、湖光、石壁褰裳而來。夜不列羅幃,晝不空畫屏。清交素友,往來如織。晨餐夕膳,芳氣竟如涼苑疏寮,云階月地,真上黨慰斗臺也。湖上水廊以“四橋煙雨”之春水廊為最,水閣以九峰園之風(fēng)漪閣、“四橋煙雨”之錦鏡閣為最,水館以“錦泉花嶼”之微波館為最,水堂以“荷蒲薰風(fēng)”之來薰堂為最,水樓則以是園之禊樓為最,蓋以水局勝也。樓在園東南隅,灣如曲尺,樓下開門,上供奉御扁“倚虹園”三字,及“柳拖弱縷學(xué)垂手,梅展芳姿初試顰”一聯(lián)。門前即水馬頭。
園門右廳事三楹,中楹屏間鼓兒上刻“虹橋禊”四字,大徑尺余。旁筑短垣。開便門通轉(zhuǎn)角橋。
王士礻真,字子真,一字貽上,號阮亭,別號漁洋山人,山東新城人。高祖名重光,官貴州布政使。曾祖名之垣,官戶部左侍郎。祖名象普,官浙江布政使。父與敕,貢入太學(xué)。兄士祿,官員外郎;士禧,貢生。弟士,進士。公順治乙未進士,歷官刑部尚書,謚文簡。著有《帶經(jīng)堂集》、《精華錄》定本及十種詩話。公以文學(xué)詩歌為當代稱,總持風(fēng)雅數(shù)十年。先是順治己亥選揚州府推官,庚子三月抵郡城,八月充江寧鄉(xiāng)試同考官。辛丑三月有事江寧,居秦淮邀笛步,有《白門集》。壬寅春與杜浚、張養(yǎng)重、邱象隨、陳允衡、陳維崧修禊虹橋,公作《浣溪紗》三闋,為《虹橋唱和集》。癸卯冬充江寧武闈同考試官。甲辰春復(fù)同林古度、杜浚、張綱孫、孫枝蔚、程邃、孫默、許承宣、承家賦《冶春詩》,此皆公禊事也。吳偉業(yè)曰:“貽上在廣陵,晝了公事,夜接詞人?!泵跋逶唬骸皾O洋文章結(jié)納遍天下,客之訪平山堂、唐昌觀者,日以接踵。漁洋詩酒流連,曲盡款洽,客相對永日,亦終不忍干以私。嘗有一莫逆臨別,公曰:‘隗官貧無以為長者壽,署有十鶴,敬贈其二,志素交也?!毙祛木旁唬骸昂鐦蛟谄缴教梅êK聜?cè),貽上司理揚州,日與諸名士游宴,于是過廣陵者多問虹橋矣。”宋商邱曰:“阮亭謁選得揚州推官,游刃行之。與諸士游宴無虛日,如白、蘇之官杭,風(fēng)流欲絕?!眲Ⅲw仁曰:“采明珠,耀桂旗,麗矣?;蚵蕛喊荩蝰菑娘L(fēng),如欲仙去。《冶春詩》獨步一代,不必如鐵崖遁作別調(diào),乃見姿媚也?!蓖跏康撛唬骸百O上負夙慧,神姿清徹,如瓊林玉樹,朗然照人。為揚州法曹,日集諸名士于蜀岡、虹橋間,擊缽賦詩,香清茶熟,絹素橫飛,故陽羨陳其年有“兩行小吏艷神仙,爭羨君侯腸斷句”之詠。至今過廣陵者,道其遺意,仿佛歐、蘇,不徒憶樊川之夢也。”宗元鼎詩云:“休從白傅歌楊柳,莫遣劉郎唱竹枝。五日東風(fēng)十日雨,江樓齊唱冶春詞?!苯褚造T人及文簡在揚州所與往來者,附載于后。
杜浚,初名詔,宇于皇,號茶村,湖廣黃岡人。工詩。僑居江寧雞嗚山之右,往來揚州,與文簡友善。禊時,浚后至,文簡詩云:“杜陵老叟窮可憐,猶能斗酒詩百篇。今朝何處爐頭醉,知有人家送酒錢?!彼篮螅惿n洲太守鵬年葬于江寧太平門之麓。著有《變雅堂集》。
張養(yǎng)重,字子瞻,號虞山,別號椰冠道人,山陽人。工詩。見文簡于揚州,文簡曰:“夙愛足下‘南樓楚雨三更遠,春水吳江一夜增’,平生如此好句復(fù)有幾?”子瞻退謂邱季貞曰:“昔快意之作,不意阮亭一見,便能道出。”時人謂之張山陽。邱象隨,字季貞,山陽人。拔貢生,詩與兄曙戒侍講齊名。舉博學(xué)鴻詞,官太子洗馬。著《西山紀年集》。
朱克生,字國禎,號秋,寶應(yīng)人。巡按克簡之弟,射陽湖中有環(huán)溪別墅。
陳允衡,字伯璣,御史本子,建昌人。工詩。東湖亂后,與劉遠公流寓鳩茲。晚歸東湖,葺云卿蔬圃故址居之。熊雪堂、黎左巖、邢孟貞、顧與治皆稱其五字詩。著有《寶琴館集》。陳維崧,字其年,宜興人。工詩詞、四六文。年四十尚為諸生,日者謂之曰:“君至五十,必入翰林?!泵疯妓举浽娫疲骸俺瘉砣照邩蜻呥^,為許功名似馬周?!焙笈e博學(xué)鴻詞,官檢討,與徐仲鴻、吳農(nóng)祥、王嗣槐、吳任臣、毛奇齡同為大學(xué)士馮公延致邸第,稱“佳山六子”。文簡《冶春詩》,其年題其后云:“官舫銀鐙賦冶春,瑯琊風(fēng)調(diào)更誰倫。玉山筵上頹唐甚,意氣公然籠罩人?!蓖跷鏖栽唬骸捌淠辍司砬俺ァ?,英雄語也?!庇衷唬骸捌淠甓眺祝恍捱叿?,吾對之只覺其嫵媚可愛,以伊胸中有數(shù)千卷書耳?!蓖跤谝辉唬骸疤崎_寶以后,七百年無有其年此等四六之文?!逼淠曛小逗羌?、《檢討集》。皖江程師恭叔才為《檢討四六文注》,徐紫云,字云郎,揚州人,冒辟疆家青童,儇巧善歌,與其年狎。
林古度,字茂之,一字那子,福建福清人,崇禎間移居江寧。工詩。年八十,貧甚,冬夜眠敗絮中,有“恰如孤雁入蘆花”之句。方爾止文寄詩云:“積雪初晴鳥曬毛,閑攜幼女出林皋。家人莫怪兒衣薄,八十五翁猶袍。”時文簡與之善,常來揚州,文宴于虹橋、平山堂之間,文簡親為撰杖。張綱孫,字祖望,一名丹,字泰亭,別號竹隱君,浙江錢塘人。性恬淡,工詩,美須髯,長尺余,手足胸背皆有毫寸許,夏月好坦腹臥大樹下,好游山水,不避蛇虎,得意輒長嘯。詩名在西泠十子之間,著有《西泠二子從野堂》等集。文簡公《冶春詩》云:“錢塘張髯詩絕倫?!敝^此。
孫枝蔚,字豹人,陜西三原人。身長八尺,聲如洪鐘,龐眉廣額,以詩文名。少為諸生,遭流寇,奮戈逐賊,后走江都與王幼華、吳野人、郝羽吉、汪舟次為五友。文簡《冶春詩》云:“雍州孫郎筆有神?!敝^此。晚年舉博學(xué)鴻詞被放,詔布衣處士八人授司經(jīng)局洗馬,枝蔚與是選。時杜越年八十四,傅山年七十三,未與試先歸。中旨越、山與枝蔚三人同授中書舍人。后歸老江都,立生壙于梅花書院之側(cè),作自挽詩。
程邃,字穆倩,號江東布衣,又號垢道人,歙縣人。博學(xué),工詩文,精金石、篆刻、鑒別古書畫及銅玉器,家藏亦伙。善畫山水,純用枯筆,寫巨然法,別具神味。工隸書。為人品行端愨,敦崇氣節(jié),早從漳浦黃公道周、清江楊公廷麟游,晚年僑居江都。文簡《冶春詩》云:“白岳黃山兩逸民?!奔粗^邃與孫默也。秀水曹侍郎溶過揚州,作長歌贈之。
孫默,字無言,休寧人。工詩。廣交游,急友誼,風(fēng)雅聲氣,不介而孚。早年居揚州,晚歸黃山舊隱,海內(nèi)名士以詩文送之,滿匣盈帙。
許承宣,字力臣,江都人??滴醣竭M士,官至給事中。首陳揚州水利、賦役二疏。辛酉典試陜西,陳秦晉間利弊六事,請刊御制文集,悉見嘉納。歸卒于家,與其父明賢、弟承家并祀鄉(xiāng)賢。承家字師六,康熙乙丑進士,授編修,辛未會試充同考官,詩文與兄齊名,著《獵微閣集》。文簡《冶春詩》云:“云間洛下齊名士。”謂此。子昌齡,官刑部主事。孫迎年,康熙庚辰進士,官中書舍人,道章,辛卯舉人;溯中,癸巳解元。迎年子佩璜,官開封府上河同知,以博學(xué)鴻詞舉;信瑞,干隆戊午副榜。吳偉業(yè),字駿公,號梅村,太倉州人。崇正進士,官國子監(jiān)祭酒。工詩,與陳臥子齊名。辛亥元旦,夢上帝召為泰山府君。是歲病革,作絕命詞云:“忍死偷生念載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債終須補,縱比鴻毛也不如?!睍r有浙僧能前知,訪之,至曰:“今年元旦已夢告公矣,何必更問老僧?!彼熳洹C跋?,字辟疆,號巢民,如皋人。父宗起,崇禎末以吏部郎出鎮(zhèn)鄖、襄。襄以明經(jīng)用為司李,不就。以氣節(jié)尚,與陳定生、方以智、吳次尾善,稱“四公子”。家有水繪園,園有逸園、梅塘、湘中閣、洗缽池、玉帶橋、寒碧堂、小三吾、小浯溪諸勝。乙巳春,文簡有事如皋,與邵潛、陳維崧、許嗣隆、毛師桂禊于是,歌兒紫云捧研于湘中閣,杜浚后至,不及會。
邵潛,字潛夫,號五岳外臣,江南通州布衣,僑居如皋。工詩。年八十,苦徭役,文簡以按部至縣,屏從造訪,與潛飲酒賦詩而還,立除其役。著《友誼錄》、《循吏傳》。
許嗣隆,字山濤。
毛師桂,字亦史。徐钅九,字電發(fā),號虹亭,吳江人,文簡高弟子。舉博學(xué)鴻詞,官翰林檢討。晚號楓江漁父。
宋犖,字牧仲,商邱人,文康公冢子。工詩文。以侍衛(wèi)往來殿廷交戟之間,常畫蘇子瞻像,貌己侍其側(cè)。筮仕竟以黃州通守始,既而南臨江淮,北俯碣石,開府江右,累官至大冢宰。折節(jié)下士,天下士多稱之,謂之商邱先生。
劉體仁,字公《甬戈》,潁州人。父廷傳,字惟中,散家業(yè)以養(yǎng)客,食常百數(shù),暇則兵法部署之。體仁成進士,官吏部考功司。工詩,有《蒲庵集》。未歿前一日,與其友蘇茂ヵ銘在鳳陽龍興寺禪喜竟日,歸旅舍遂化去。是夕見夢于蘇,吟詩云:“六十年來一夢醒,飄然四大御風(fēng)輕。與君昨日龍興寺,猶是拖泥帶水行?!?br>王士祿,字于底,號西樵山人,文簡之兄。進士,官吏部考功司員外郎。工詩文、經(jīng)史之學(xué),著有《表余堂》、《十笏草堂》、《辛甲上浮》、《然脂》諸集。余如《讀史蒙拾》、《米鳥逸史》、《賓客別錄》、《閨閣語林》、《南榮曝余錄》、《群言》、《頭屑》諸書,率未卒業(yè)。
張琴,字桐峰,江都人,文簡高弟子。進士,授內(nèi)閣中書。深明吏治,著有《淮黃交會開浚??凇分T議,及《漕運鹽法》諸篇。工詩,有《涉園》、《耐庵》等集。
宗元鼎,字定九,號梅岑,別號小香居士,興化人。名世之孫,觀之子。名世字良弼,居江都,萬歷己丑進士,任紹興教授,行至夢筆橋,夢江淹授三筆曰:“俾爾三世享文名?!焙蠊僦凉げ恐魇拢睹墒仿浴?、《含香堂文集》。觀字鶴問,副榜,以詩傳。元鼎工詩,善才調(diào)集,與楊因之思本齊名。著有《芙蓉齋》、《新柳堂》等集。善畫,似錢舜舉。晚年隱于宜陵,構(gòu)東原草堂,有古梅一株,名“宗郎梅”。有《冬日草堂洗燕巢詩》盛傳于世。手藝草花數(shù)十種,每辰擔花向虹橋坐賣,得錢沽酒,市人笑之,謂之“花顛”。自著《賣花老人傳》。文簡與之友,嘗畫虹橋小景寄之。文簡詩云:“辛夷花照明寒食,一醉虹橋便六年。好景匆匆逐流水,江城幾度沈郎錢?!庇衷疲骸凹t橋秋柳最多情,露葉蕭條遠恨生。好在東原舊居士,雨窗著意寫蕪城。”
費密,字此度,成都人。少遭流寇,竄身西域,后溯漢江,下淮南,居江都野田莊。授徒賣文以自活。跛一足,以“大江流日夜,孤艇接殘春”句見知于文簡,稱之為“跛道士”。晚年往蘇州謁孫鐘元,稱弟子,輯有《宏道書圣門舊章》及自著詩文若干卷。子錫琮、錫璜,皆能文。
丁宏誨,字景呂,江西南昌人。官獲鹿知縣,往贈文簡詩有云:“風(fēng)神欺玉樹,逸興問瓊花?!焙蠊鲇趽P州。
趙三騏,字干符,號石渠,江西韓城人。官泰州同知。工詩。文簡嘗曰:“吾衙官屈、宋矣?!敝小端茍@集》。馬之,字徠,直隸雄縣人。為江都主簿,以詩文見知于文簡。后補壽張簿。著《詩訪》、《張秋志》。
鄒只謨,字訂士,號程村,武進人。進士。天資穎異,過目靡所遺忘,上自經(jīng)史子集,以及天文、宗教、百家之書,細及古今人爵里、姓氏、世次、年譜,無不委記。在揚州,文簡與之撰《倚聲集》,起萬歷,迄順治,以繼卓珂月、徐野君《詞綜》之后。著有《遠志齋集》,并《麗農(nóng)詞》。許必,字天玉,號星齋,福建侯官舉人。工詩。在揚州貧甚,文簡有“許必送窮邗水上”句。著《梁園集》。
顧樵,字樵水,吳江人。工畫,嘗寫文簡《平山堂詩》“摘星樓閣浮云里,一傍危欄坐楚江”句為之圖,今已散佚。自杜浚至于顧樵,皆文簡時往來者。后數(shù)十年,復(fù)以風(fēng)雅之稱,歸諸盧抱孫轉(zhuǎn)運。
盧見曾,字抱孫,號雅雨山人,山東德州人。父道悅,字喜臣,號夢山,康熙辛丑進士,官知縣,入祀鄉(xiāng)賢,著有《公余漫草》、《清福堂遺稿》。公工詩文,性度高廓,不拘小節(jié),形貌矮瘦,時人謂之“矮盧”。辛卯舉人,歷官至兩淮轉(zhuǎn)運使。筑蘇亭于使署,日與詩人相酬詠,一時文宴盛于江南。干隆乙酉,揚州北郊建“拳石洞天”、“西園曲水”、“虹橋攬勝”、“冶春詩社”、“長堤春柳”、“荷浦薰風(fēng)”、“碧玉交流”、“四橋煙雨”、“春臺明月”、“白塔晴云”、“三過留蹤”、“蜀岡晚照”、“萬松迭翠”、“花嶼雙泉”、“雙峰云?!?、“山亭野眺”、“臨水紅霞”、“綠稻香來”、“竹樓小市”、“平岡艷雪”二十景。丁丑禊虹橋,作七言律詩四首云:“綠油春水木蘭舟,步步亭臺邀逗留。十里畫圖新閬苑,二分明月舊揚州??諔z強酒還斟酌,莫倚能詩漫唱酬。昨日宸游新侍從,天章捧出殿東頭。重來禊四經(jīng)年,熟識虹橋頓改前。潴汊暢交零雨后,浮圖高插綺云巔。雕欄曲曲生香霧,嫩柳紛紛拂畫船。二十景中誰最勝,熙春臺上月初圓。溪劃雙峰線棧通,山亭一眺盡河?xùn)|。好來斗茗評泉水,會待圍荷受野風(fēng)。月度重欄香細細,煙環(huán)遠郭影蒙蒙。蓮歌漁唱舟橫處,儼在明湖碧漲中。
迤邐平岡艷雪明,竹樓小市賣花聲。紅桃水暖春偏好,綠稻香含秋最清。合有管弦頻入夜,那教士女不空城。冶春舊調(diào)歌殘后,獨立詩壇試一更?!逼鋾r和禊韻者七千余人,編次得三百余卷。乙酉后,湖上復(fù)增“綠楊城郭”、“香海慈云”、“梅嶺春深”、“水云勝概”四景。署中文宴,嘗書之于牙牌,以為侑觴之具,謂之“牙牌二十四景”。后休致歸里,有留別詩云:“力憊宜勤敢自憐,薄才久任受恩偏。齒加孫冕余三歲,歸后歐公又九年。犬馬有情仍戀主,參苓無效也憑天。養(yǎng)疴得請懸車日,五福誰云尚未全。祖道長筵舟滿河,綠揚城郭動驪歌。重來節(jié)使經(jīng)三考,歸去輿人賦五纟它。絳帳唱酬通籍在,潘門交際紀群多。二分明月尊前判,半照離人返薜蘿。平山回望更關(guān)愁,標勝家家醉墨留。十里林亭通畫舫,一年簫鼓到深秋。每看絳雪迎朱旆,轉(zhuǎn)似青山戀白頭。為報先疇墓田在,人生未合死揚州。長河一曲繞柴門,荒徑遙憐松菊存。從此風(fēng)波消宦海,才知煙月足家園。榆社集牛歌好,伏臘筵開鶴發(fā)尊,癡愿無多應(yīng)易遂,杖朝還有引年恩?!惫珒山?jīng)轉(zhuǎn)運,座中皆天下士,而貧而工詩者,無不折節(jié)下交。后趙云崧觀察吊之,有詩云:“虹橋禊客題詩,傳是揚州極盛時。勝會不常今視昔,我曹應(yīng)又有人思”。其一時風(fēng)雅,可想見矣。公子二,長謙,仕至武漢黃德道;次謨,十歲工詩,善擘窠書。孫四,蔭浦、蔭惠、蔭恩、蔭□,位皆通顯。其時賓客,備記于左。
戴震,字東原,休寧人。為漢儒之學(xué),精于音均律算。少與江慎修游,得其底蘊。后來揚州,為公坐上客,惠棟、沈大成見之,目為奇人。游京師,秦大司寇蕙田延之纂《五體通考》。干隆壬午,舉于鄉(xiāng),奉詔重輯《永樂大典》。與邵晉涵、周永年、楊昌霖、余集同入館分纂《四庫全書》。戊戌,成進士,賜翰林院庶吉士,官至編修,歿于京師。著書滿家,半皆未成之作,曲阜孔葒谷刻其遺書《考工圖注》、《七經(jīng)小記》、《屈原賦注》、《日編》、《水經(jīng)注》、《水地記》、《聲類表》、《孟子字義疏證》、《方言疏注》、《策算鉤股割圜記》、《東原文集》。在館所校之書,則為《水經(jīng)注》、李如圭《儀禮集釋文》。嘗注《難經(jīng)》、《傷寒論》、《金匱》諸書,亦未卒業(yè)。
鮑皋,字步江,號海門,鎮(zhèn)江丹徒人。幼以詩見知尹鹺使,極稱賞之。舉博學(xué)鴻詞,辭疾不就。公延之署中,著《海門集》。子之鐘,字雅堂,進士,官體部郎中。
惠棟,字定宇,號松,蘇州元和人。硯溪先生之孫,半農(nóng)先生之子,以孝聞于鄉(xiāng)。博通今古,與陳祖范、顧棟高同舉經(jīng)學(xué)。公重其品,延之為?!陡设彾取?、《高氏戰(zhàn)國策》、《鄭氏易》、《鄭司農(nóng)集》、《尚書大傳》、《李氏易傳》、《匡謬正俗》、《封氏見聞記》、《唐摭言》、《文昌雜錄》、《北夢瑣言》、《感舊集》,輯《山左詩抄》諸書。著有《周易述》、《易漢學(xué)》、《易例》、《易微言》、《九經(jīng)古義》、《古文尚書考》、《明堂大道錄說》、《山海經(jīng)訓(xùn)纂》、《后漢書訓(xùn)纂》、《精華錄訓(xùn)纂》、《紅豆山房古文集》。大江南北為惠氏之學(xué)者,皆稱之曰“紅豆三先生”。
汪舟次方伯、馬秋玉主政兩家,多藏書,公每借觀,因題其所寓樓為“借書樓”。贈方伯孫祓江詩云:“弓衣織遍海東頭,博奧曾聞貫九邱。猶喜遺編仍藻繡,更番頻到借書樓?!辟浨镉裨娫疲骸傲岘嚿金^辟疆儔,邱索搜羅苦未休。數(shù)卷論衡藏秘笈,多君慷慨借荊州。”
吳玉,字山夫,淮安山陽人。精于小學(xué),為公幕友。后入京師,秦尚書聘之修《五體通考》,著有《別雅》五卷、《金石存》若干卷。
嚴長明,字東友,召試中書,官侍讀。著有《歸求草堂詩文全集》及雜著二十六種。子觀,著有《元和補志》六卷。
朱稻孫,字稼翁,嘉興秀水人。彝尊孫。舉博學(xué)鴻詞,書法得唐人墓銘逸趣,有詩集行于世。
汪棣,字к懷,號對琴,又號碧溪,儀征廩生。為國子博士,官至刑部員外郎。工詩文,與公為詩友,虹橋之會,凡業(yè)鹺者不得與,唯對琴與之。多蓄異書,性好賓客,樽酒不空,一時名下士如戴東原、惠定宇、沈?qū)W子、王蘭泉、錢辛楣、王西莊、吳竹嶼、趙損之、錢籜石、謝金圃諸公,往來邗上,為文酒之會。子晉藩、掌庭,皆名諸生。
易諧,字松滋,歙縣人,居揚州。工詩。筑抱山堂以延四方名士,與公為詩友。抱山者,取孟郊“好詩恒抱山”句也。中年家貧,與東野同其遇,著“抱山堂詩選”。
鄭燮,字克柔,號板橋,興化人。進士,官知縣。宰范時,有富家欲逐一貧婿,以千金為宰壽。燮收其女為義女,復(fù)潛蓄其婿在署中,及女入拜見,燮出金合巹,令其挽車同歸,時稱盛德。后以報災(zāi)事忤大吏,罷歸鄉(xiāng)里。嘗作一大布囊,凡錢帛食物,皆置于內(nèi),隨取隨用,或遇故人子弟及同里貧善之家,則傾與之。往來揚州,有“二十年前舊板橋”印章。與公唱和甚多,著有《板橋詩詞鈔》及《家書》、《小唱》。工畫竹,以八分書與楷書相雜,自成一派,今山東濰縣人多效其體。
李{艸勉},字嘯村,安徽人。能詩畫,公之高足也。嘗為公作《虹橋攬勝圖》。張宗蒼,字默存,一字墨岑,號篁村,蘇州吳縣人。畫山水出黃尊古之門,以淮北鹽官為公僚屬,與之定友。干隆十六年南巡,進畫冊,命入京只候內(nèi)廷,授戶問主事。
王又樸,字從先,號介山,直隸天津人。為河工縣丞,以詩學(xué)受知于公,為詩友,著有《大學(xué)古木》。
高鳳翰,字西園,號南村,別號南阜老人,又自稱老阜,膠州人。舉孝友端方,為歙縣丞,公薦為泰州分司。工詩畫,善書法,稱三絕。后與公同被逮,抗辭不屈,事因以得白。病Φ,右臂不仁,作書用左手,號尚左生,又號丁巳殘人。愛硯,著《硯史》。自為壙銘曰:“知其生何必知死,見其首何必見尾,嗟爾!死生類如此。”后窮餓死,公哭之詩云:“乞米鴻歸箋正裁,俄聞訣去豈勝哀。巫咸不為劉ナ下,縣宰誰迎杜甫來。落落清華蘭社盡,堂堂著作玉樽開。年老愁傷逝,況是凋零僅剩才。最風(fēng)流處卻如癡,顛米迂倪未是奇。再散千金仍托缽,已輸一臂尚臨池。殷生瀟灑談元日,戴椽昂藏對簿詞。見說淮南傳故事,遺文爭患少人知。”祝應(yīng)瑞,字荔庭,鎮(zhèn)江丹徒人。為茫稻河閘官。工詩,著有《見山樓集》,告休后始知之。作詩題其《老漁圖》云:“披圖重認舊同官,白眼名流謝過難。煙月一竿綸在手,而今真作老漁看?!睆堓`,字樸存,江都布衣。少簡靜,不修邊幅,孤直自喜,有雄才偉略,善草書。喪妻不再娶,購一美人畫懸?guī)ぶ校烙跋鄬?。不自炊,寄食鄉(xiāng)黨中,雖一面之識,造其廬飲啖自若。工詩,年六十作《落花詩》,江外女子見之而死。時公禊詩和者殆遍,惟惠棟不與,輅不和韻,并稱于時。輅名由是大起。輅善奕,其友戒之曰:“與轉(zhuǎn)運奕,須勝其一,負其二?!陛`許之。及入,四局皆勝,座客為之色變。
焦五斗,鎮(zhèn)江丹徒人,孝然裔孫。嘗作《焦山志》,忽失去,其子復(fù)得之于郡城骨董鋪中。公由是修《金焦二山志》。
吳均,字梅查,歙縣人。工詩,構(gòu)別墅名青棠觀,與揚州二馬相唱和。公數(shù)招之為詩牌之會。
沈廷芳,字椒園。
梁,字文山,亳州人。壬午副榜。館于公署。書法潤澤,骨肉均勻,尺五樓、延山亭額,其手跡也。
錢載,字坤一,號籜石,浙江嘉興人。工畫蘭竹,以詩文見知于虞山相國。舉經(jīng)學(xué)及博學(xué)鴻詞科不售。干隆壬申,成進士,授編修,歷官至工部侍郎。著《籜石齋集》。與公友善,居使署一年,多唱和。陳大可,字余庭,浙江紹興人。工篆隸,二十四景榜聯(lián)多出其手。
周榘,字幔亭,江寧人。工詩,善八分書,以《松影入窗無》句受知于公,折節(jié)造廬,書“德馨堂”額贈之。招來揚州,有《壽高御史生辰詩》,膾炙一時。
胡裘钅享,字西,浙江山陰人。工詩。貧甚,上詩于公云:“駒隙奔馳又歲闌,蕭蕭身世托江干。布金地暖回春易,列戟門高載拜難。庾信賦成悲老大,孟郊詩在惜孤寒。自憐七字寒無力,封上梅花閣下看。”公極賞之,遂訂交焉。
金兆燕,字鐘樾,號棕亭,全椒人。父榘,字齋,工詩,有《泰然齋集》。兆燕幼稱神童,與張南華詹事齊名。工詩詞,尤精元人散曲,公延之使署十年,凡園亭集聯(lián)及大戲詞曲,皆出其手,中年以舉人為揚州校官,后成進士,選博士,入京供職。三年歸揚州,遂館于康山草堂。著有《贈云軒詩文集》。子臺駿,字條村,名諸生。孫,字退谷,十二稱神童,十五為附生,十六為廩膳生,十七而死。自榘至現(xiàn),稱為“金氏四才子”。
宋若水,字遠仲,號蘭石,一號澹泉;弟森桂,字樹芳,號立堂,涇縣人,兄弟以詩齊名。公延之掌兩淮國課。著有《熏篪集》、《西峰唱和小草》。立堂耽吟,老而弗輟。自訂詩集數(shù)百卷。
張永貴,字靜遠,號樂齋,廣寧人。舉于鄉(xiāng),官淮北監(jiān)制同知。工詩,公與之多唱和。
倪炳,字赤文,善鬻古書,列肆天寧街,額曰“帶經(jīng)堂”。為公刻《雅雨》十種。
文山為靜慧寺僧,書學(xué)退翁。受知于公,為書蘇亭額,公子謨十歲師事之。能擘窠書,其時牙牌二十四景,半出其手。
汪履之為董公祠道士,性恬淡,有氣節(jié),以奕受知于公。值公被逮出塞,汪隨之三年。公詩云:“桃花潭上水潺潺,戀客情深詩早傳。更有汪倫能送遠,八千里外住三年?!焙鬄楦拭C主簿,死于長沙。自戴震至于汪履之,皆抱孫賓客也。
“虹橋禊”、“柳湖春泛”,名大洪園?!熬硎刺臁币欢危谵D(zhuǎn)角橋?qū)^,名小洪園。
洪征治,字魏笏,歙縣人。子肇根,字向宸;肇松,字奎芳,并世其父鹺業(yè)。奎芳子錫豫,字建侯,工于詩。
洪肇柱,字殿書,肇根弟,有“佛菩薩”之號。樂施,常以參桂濟人。
方本,字立堂,儀征籍。工于屬文,善楷書。與弟谷同中己酉科舉人。子仕燮,字菊人,仕杰,字月查,并深于詩。婿洪薌林,任俠自豪,能急朋友之難。
吳良,字杉亭,一字筍叔,全椒人。父敏山征君,工詩,久居揚州,著《金木山房集》、《周髀算經(jīng)補注》。良幼稱才子,召試授中書,與金兆燕齊名。
顧天昭,吳人。工于算學(xué)。其門弟子顧楷,字妙臺,盡得其術(shù)。
徐柱臣,字題客,號雅宜,昆山人。工詩文,書法蘇、米。來往揚州,主于洪氏。
史夢琦,字□□,陽湖人。進士,官吏部郎中,出為福建汀漳道。洪氏嘗延之館于家。
萬涵,字石書,儀征人。工草書,于學(xué)無所不通,食有兼人之量。朱棠,字英軒,蘇州吳縣人。乙卯副榜,工于詩文。
柳夢チ,字東藜,儀征人。工詩。少游幕,長為巡鹽御史所知,聲名鵲起,后館于其家。法嘉蓀,字辛侶,丹徒人。儲潤書,字玉琴,宜興人。皆工詩,館于其家,與應(yīng)澧齊名。澧字叔雅,仁和人,工詩善書,杭堇浦之婿也。
“柳湖春泛”在渡春橋西岸,士阜蓊郁,利于栽柳。洪氏構(gòu)草閣,題曰“輞川圖畫”。閣后山徑蜿蜒入草亭,曰流波華館。館西步平橋入湖心亭,復(fù)于東作版廊數(shù)折入舫屋,曰小江潭。皆用檔子法,謂之點景,如“邗上農(nóng)?!薄ⅰ靶踊ù迳帷敝?。
輞川圖畫閣三楹,在楊柳間,樹光蒙密,日色玲瓏,禽鳥上下,水紋清妍。聯(lián)云:“此地惟堪圖畫障(白居易),不妨游更著南華(皮日休)?!?br>流波華館后墻在湖ぞ,前榮在湖中,地上庋板,板上以文磚亞次,步之一片清空。聯(lián)云:“澗道余寒歷冰雪(杜甫),浪花無際似瀟湘(溫庭筠)?!别^右復(fù)作板廊數(shù)折入湖心亭,左作宛轉(zhuǎn)橋,曲折上小江潭。聯(lián)云:“竹室生虛白(陳子昂),波瀾動遠空(王維)。”
冶春詩社在虹橋西岸??滴蹰g,虹橋茶肆名冶春社,孔東塘為之題榜。旁為王山藹別墅,厲樊榭有詩云:“王家樓子不多寬,五月添衣怯晚寒。樹底鳴蟬樹頭雨,酒人泥殺曲欄桿?!奔创说匾病:髿w田氏,并以冶春社圍入園中,題其景曰“冶春詩社”。由輞川圖畫閣旁卷墻門入?yún)仓裰?,高樹或仰或偃,怪石忽出忽沒,構(gòu)數(shù)十間小廊于山后,時見時隱。外構(gòu)方亭,題曰“懷仙館”。館左小水口,引水注池中,上覆方版,入秋思山房,其旁構(gòu)方樓,通閣道,為冶春樓。樓南有槐蔭廳,樓北有橋西草堂,樓尾接香影樓。后山構(gòu)山亭二,一曰歐譜,一曰云構(gòu)。
懷仙館八柱四榮,重屋十脊,臨水次。前榮對鎮(zhèn)淮門市河,聯(lián)云:“白云明月偏相識(任華),行酒賦詩樂未央(杜甫)。”
秋思山房在水樹間,聯(lián)云:“天氣涵竹氣(張說),山光滿湖光(馮戴)?!睉浻辔裟晗拈g暑甚,同人出小東門,打槳而行,濁河渾流,狹束Τ仄,揮汗如雨。迨出東水門,山氣如墨,白鷺翻波。無何,風(fēng)雨驟至,艤舟斗姥宮,舟幾覆。雨小,舟子沿岸牽至冶春樓,上岸入樓中,乃敞其室而聽雨焉。園丁沽酒薦蔬,逾時箸落杯空。雨止,湖上濃陰,經(jīng)雨如揩,竹濕煙浮,輕紗嫌薄。東望倚虹園一帶,云歸別峰,水抱斜城。北望江雨又動,寒色生于木末。因移入樓南臨水方中待之,不覺秋思漸生也。
是園閣道之勝比東園,而有其規(guī)矩,無其沉重,或連或斷,隨處通達。由秋思山房后,廳事三楹,額曰“槐蔭廳”。聯(lián)云:“小院回廊春寂寂(杜甫),朱闌芳草綠纖纖(劉兼)。”由廳入冶春樓,聯(lián)云:“風(fēng)月萬家河兩岸(白居易),菖蒲翻葉柳交枝(盧綸)。”樓上三面躡虛,西對曲岸林塘,南對花山澗,北自小門入閣道。兩邊束朱闌,寬者可攜手偕行,窄者僅容一身,漸行漸高,下視闌外,已在玉蘭樹{艸票}。廊竟接露臺,置石幾一,磁墩四,飲酒其上,直可方之石曼卿巢飲。旁點黃石三四級,閣道愈行愈西,入香影樓,蓋以文簡“衣香人影”句名之。聯(lián)云:“堤月橋邊好時景(鄭谷),銀鞍繡轂盛繁華(王勃)?!睒潜毙¢T又入一層,樓外作小露臺,臺缺處迭黃石,齒齒而下,即是園之樓下廳也。額曰“橋西草堂”。聯(lián)云:“綠竹漫侵行徑里(劉長卿),飛花故落舞筵前(蘇)?!碧煤蠛甸T,通虹橋西路。橋西草堂,右由露臺一帶,土氣積郁,迭以黃石,嶙峋棱角,老樹眠臥侍立,各盡其狀。中構(gòu)六角亭,名曰“歐譜”,四方亭名曰“云構(gòu)”。聯(lián)云:“山雨樽仍在(杜甫),亭香草不凡(張)?!?br>土人周叟,有田數(shù)畝,屋數(shù)椽,與園為鄰。田氏以金購之,弗肯售,愿為園丁于園內(nèi)種花養(yǎng)魚。其子扣子,得葉《呆呆》夫養(yǎng)菊法,稱絕技。是園有園票,長三寸,寬二寸,以五色花箋印之,上刻“年月日園丁掃徑開門”,旁鈐“橋西草堂”印章。
六安秀才葉《呆呆》夫,善種菊,與傍花村種法異。不接艾梗,不植,先去螻蟻蚯蚓薦食諸病根,松青紫杞,都歸自然。著有《將就山房花譜》,以色分類,如“銅雀爭輝”、“老圃秋容”皆異艷絕世?!洞舸簟贩蜇撔怨录?,酒后耳熱,雖名花價值百縑持贈自若,若不屑與,雖重值弗顧也。以獨得之奇,思以種遍布天下。歲丁酉來揚,寓是園年余,土人多于其酒酣時饣舌得之,至今尚傳其種,然視《呆呆》夫所自植,色減其半矣。
虹橋即紅橋,在保障湖中?!陡尽吩疲骸霸诒遍T外,一名虹橋,朱闌跨岸,綠楊盈堤,酒簾掩映,為郡城勝游地?!薄豆拇翟~序》云:“在城西北二里,崇禎間形家設(shè)以鎖水口者。朱闌數(shù)丈,遠通兩岸,彩虹臥波,丹蛟截水,不足以喻。而荷香柳色,曲檻雕楹,鱗次環(huán)繞,綿亙十余里。春夏之交,繁弦急管,金勒畫船,掩映出沒于其間,誠一郡之舊觀也。”文簡《游記》云:“出鎮(zhèn)淮門,循小秦淮折而北,陂岸起伏,竹木蓊郁,人家多因水為園亭溪塘,幽窈明瑟,頗盡四時之美,孥小艇循河西北行,林下盡處,有橋宛然,如垂虹下飲于澗,又如麗人靚妝照明鏡中,所謂紅橋也。紅橋原系板橋,橋樁四層,層各四樁,橋板六層,層各四板,南北跨保障湖水口,圍以紅欄,故名紅橋,丙辰黃郎中履昴改建石橋,辛未后巡鹽御史吉慶、普福、高恒相次重建。上建過橋亭,‘紅’改作‘虹’。”國初制府于公建虹橋書院,亦紀此橋之勝也。宗定九有《虹橋小景圖》,盧雅雨有《虹橋攬勝圖》,方耦堂有《虹橋春泛圖》,明春巖有《虹橋待月圖》,今皆不存。惟程令延《虹橋圖》在《揚州名園記》中。
揚州為南北之沖,四方賢士大夫無不至此。予見聞所囿,未能遍記。有游跡數(shù)至而無專主之家,以虹橋為文酒聚會之地。謹述于此,以為湖山增色云。
梅文鼎,字定九,宣城人。通天文律算之學(xué),所著書百余種,詳見杭堇浦太史《道古堂集》中。嘗游揚,和卓子任爾堪無題詩云:“廿四橋邊載野航,六銖縹緲浣紅妝。生兒應(yīng)取桃花,鸞尾湘鉤出短墻。新詞吟罷倚云鬟,清婉爭傳士女班。紅葉御溝成往事,重留詩話在人間?!睜柨?,江都人,嘗從李文襄公討耿逆,為右軍前鋒,有桃花嶺、常山、玉山、并壓潮、源口諸險之戰(zhàn)。六年以母老辭歸,放情山水。嘗于上巳日與孔東塘、吳[B16g]次、鄧孝威、李艾山、黃仙裳、宗定九子發(fā)、查二瞻、蔣前民、閔賓連、王武、征景州、歙州喬東湖、朱恭、朱西柯、張楷石、楊爾公、吳彤本、趙念昔、王孚嘉、楚士允、文閔義行紅橋禊。此在漁洋之前,東塘為主人。鹿墟詩云:“晴暖正逢禊日,泛舟難得使君閑。廟堂有議還開海,賓客乘時且看山。隨苑池塘青草外,杏花樓館綠楊間。笙歌更逐輕鷗去,遍采芳蘭水一灣。”
朱彝尊,字錫鬯,號竹,浙江秀水人。舉博學(xué)鴻詞,授檢討。歸過揚州,安麓村贈以萬金。著《經(jīng)義考》,馬秋玉為之刊于揚州。
閻若璩,字百詩,山西太原人,僑寓山陽。舉博學(xué)鴻詞不用,用力古學(xué),著有《古文尚書疏證》、《四書釋地》、《喪服翼注》、《博湖掌錄》、《孟子生卒年月考》、《日知錄補注》、《眷西堂集》、《毛朱詩說》、《校正困學(xué)紀聞》、《續(xù)朱子古文疑》、《宋劉李燾馬端臨王應(yīng)麟四家逸事》。身后,子學(xué)林聚其未成之書為《潛邱札記》。數(shù)來揚州,有懷古詩。
朱筠,字竹君,順天大興人。進士,官翰林,督學(xué)安徽、福建。以世不明六書,刻許氏《說文》以行于世。庚子在揚州,泛舟虹橋,于安定、梅花兩書院中訪績學(xué)能文之士。身后刻有文集。
錢大昕,字曉征,號辛楣,一號竹汀,嘉定人。甲戌進士,官詹事。學(xué)無不通,謙以下士,尤好獎進后學(xué)。著有《潛研堂詩文集》、《廿二史考異》、《金石文字跋尾》、《三統(tǒng)歷述》,精深純粹,合惠、戴二家之學(xué)集為大成。弟大昭,字晦之,號可廬,邑諸生,著有《廣疋疏義》、《詩古訓(xùn)》、《兩漢書辯疑》、《后漢書補表》、《說文統(tǒng)釋》?;拗印酢酰嗑鶗?,著有《孟子疏義》。
王昶,字述庵,號蘭泉,青浦人。進士,從大將軍累建軍功,以江西布政使司入為刑部侍郎,經(jīng)學(xué)以鄭康成為宗,自名其齋曰鄭學(xué)齋。獎勵后學(xué),好揚人善。著有《古今金石考》、詩文集若干卷。又類集所知識之詩古文詞,訂為《湖海詩傳》、《湖海文傳》二書。侍郎自未第及執(zhí)政時,往來邗上最多。
沈初,字云椒,浙江平湖人,進士,現(xiàn)官總憲。工詩古文詞,江南文士宗之。總憲有《揚州筱園看芍藥詩》云:“筱園北達蜀岡偏,婪尾今看奪眾妍。環(huán)十畝花濃似繡,坐三間屋敞于船。暖風(fēng)晴拂香尤釅,清露晨流色倍鮮。攜得春光滿歸肪,自疑袖衫惹爐煙。”又有《平山堂僧房看芍藥詩》云:“寂寞閑庭位置宜,不堪相謔靜相依??蓱z裊裊婷婷里。艷影偏侵壞色衣。佳種園林見者稀,山僧特為數(shù)芳菲。小紅大白尋常有,珍重稱名金帶圍?!彼小短m雪堂集》。
袁枚,字子才,浙江錢塘人。幼有才名,舉博學(xué)鴻詞不用,成進士,入翰林,官江寧知縣,有政聲。罷官筑清涼山中隨園,著有《小倉山房詩文集》、《新齊諧》諸書。年八十余,每逢平山堂梅花盛時,往來邗上,以詩求見者,如云集焉。
王鳴盛,字鳳喈,號禮堂,一號西莊,太倉人。進士,官光祿寺卿。幼時才學(xué)橫軼,雄于屬文,敏而好學(xué),勤于著述。有《尚書后案》、《十七史商榷》、《蛾術(shù)編》、《周禮軍賦說》、《苔岑集》、《西莊始存稿》。吳中后學(xué)有所著述,無不以光祿一言以驗是否。
金榜,字輔之,歙縣人。壬辰狀元,官修撰。幼與戴東原從事于江布衣慎修之門,得其《說禮》之旨,著《禮箋》二卷?;罩眶馊粡闹?br>李汪度,字寶幢,浙江仁和人。工詩古文辭,以孝友世其家,官翰林學(xué)士,終養(yǎng)歸里。甲辰間南巡時,迎鑾揚州上方寺前童莊道旁,特邀異數(shù)。子,字古陶,進士,官翰林編修;慶曾,字愚公,舉人,與兄同年,官教諭。
盧文召,字召弓,號抱經(jīng),浙江仁和人。進士,官翰林學(xué)士。為馮山公景之外孫,傳外祖之所學(xué),所校訂有董子《繁露》、賈子《新書》、《白虎通》、《方言》、《西京雜記》、《釋名》、《顏氏家訓(xùn)》、《獨斷》、《經(jīng)典釋文》、《孟子音義》、《封氏見聞記》、《三水小牘》、《荀子》、《韓詩外傳》,皆稱善本。所著有《儀禮新?!贰ⅰ剁娚皆洝?、《群經(jīng)拾補》。來揚州主秦西巖觀察家。邵晉涵,字二云,余姚人。辛卯進士,開四庫館舉用,官至詹事。所著《爾雅正義》,可補邢氏之陋略。又有《公羊傳》、《孟子》等疏義,未行于世。家居時,甘泉令延修志書。二云以甘泉自雍正間始分,志書宜從此起,而未分縣以前,皆入江都縣。時有不合其議者,遂未果。陸師,字麟度,歸安人。以時文名家。官儀真令,公明廉能,邑人誦之。嘗燕大僚于湖上,席終成四書文七篇,同僚驚以為神。死之后因家焉。其裔寧芝,少聰慧,為邑中名諸生。又戴潤字雨峰,儀真生員,工詩,多平山堂游宴詩,傳為絕唱。
張書勛,吳縣人。丙戌狀元。游揚州時,街市婦女,聚而觀之,既見其面,一噱而散。張適晤李進士道南,問以故,李曰:“先生為戲劇中狀元所累耳?!睆埬舜笮?。
鈕玉,字匪石,元和人。業(yè)賈販木棉,舟船車騾之間,必載經(jīng)史以隨,歸則寂坐一室,著書終日,每負販往來,必經(jīng)邗上,留與邑中經(jīng)學(xué)之士講論數(shù)日乃去。
周大綸,字理夫,直隸天津人。官彰化縣丞。臺匪叛,執(zhí)之,囚數(shù)日,罵賊而死。賊平,贈云騎尉。長子琦負骨歸葬,至揚,琦卒,停柩湖上兩月,為詩吊者甚多。理夫與牛太守翊祖為姻戚,十年前在揚屢為湖上之游,虬須赤面,予猶及見之也。
汪啟淑,字秀峰,浙江杭州人。官刑部員外郎。性情古雅不群,刻有許氏《說文系傳》、鄭樵《通志》、《纈芳集》一百卷,漢印圖書譜無算。因《纈芳集》少二十卷,征詩來揚州,持論與汪中多所抵捂,拂衣而去。
顧文ピ,字玉田,吳縣人。精于醫(yī),以張仲景為法,尤通《素問》、《靈樞》之理,揚州人以千金求其一至為幸。子之逵,字抱沖,邑諸生,好藏書,筑小讀書堆。同郡黃丕烈,字蕘圃,亦藏書最多,與抱沖并稱。抱沖弟廣圻,字千里,從段懋堂學(xué)六書音韻之學(xué),最精遍。
談泰,字星符,江寧丙午舉人,官山陽教諭。學(xué)天文算術(shù)于錢辛楣少詹,述錢氏《周徑新說》云:“割圜舊法,用六邊四邊起算,內(nèi)容外切,屢求勾股至無數(shù)多邊,推得圜徑一億,周三億一千四百一十五萬九千二百六十五。自劉宋祖沖之、元趙友欽以及近日西人,無不皆然。但就其法細推之,似猶有未盡者,其屢次所求之勾股弦,皆有其零不盡,半以上收之,半以下棄之,雖為數(shù)無幾,而合全邊計之,亦不為不多矣。嘗以方圓形互校,欲求周徑之率,必先知周徑之冪,大抵方徑冪一,方周冪十六,圓徑冪一,圓周冪十,此自然比例反覆不衰者。試設(shè)員經(jīng)徑冪一億,則員周冪十億。以一億開方,得一萬,為員徑之數(shù),以十億開方,得三萬一千六百六十六(六六六六不盡),為員周之數(shù),比舊法多二百五十有奇,比所得之數(shù),亦有余零。然先設(shè)之冪積,本系全數(shù),則開方本余雖有不盡,亦甚微矣。舊法以一次之勾股弦,又為二次之勾股弦,是本數(shù)先有其零,反覆相求,未有不衰者也。
且即以周率之三億一千四百一十五萬九千六百六十五自乘,得九兆八千六百九十六萬○四百三十億八千五百三十四萬○二百二十五,與十兆之數(shù)相近,然則周冪為徑。冪之十倍,又何疑焉。乃自劉宋以來,用之至今,并無乖舛。必謂周率少無可考者,不知尋常推算周徑,不過尺寸之間,則周數(shù)所差,只在分厘。若設(shè)圓徑十丈。則周三十一丈六尺六寸六分有奇,比舊法多二尺五寸強,而圓冪亦多六尺二十六寸有余矣。今擬新率于后,圓徑一,圓周三一六六六六六六六,圓冪七九一六六六六六六?!鄙僬驳茏佑钟欣钿J、張焱、賈士璣。焱字復(fù)庵,嘉定人,善篆書,通六書之學(xué)。士璣字玉衡,震澤人,深于經(jīng)學(xué)。銳字尚之,吳縣人,精天文推步。少詹深許之。每自以為不及。尚之以推步自疏而密,欲自三統(tǒng)以來,推中法由疏而密之漸;自九執(zhí)回回以來,推西法由疏而密之漸。為布衣江艮庭推恒星東移度數(shù),艮庭深服之。艮庭,名聲,元和人,為惠定宇高弟子,守許、鄭之學(xué)最堅,著有《尚書集注音疏》。生平不為楷書,雖日用記賬,皆小篆,故所刻皆篆書焉。子Α,字貢廷,號補僧,亦深于六書,而篤于佛。
蔣莘,字于野;征蔚,字蔣山;夔字青荃,蘇州元和人,兄弟也,為明兵備道蔣燦之后。父曾煊,有經(jīng)濟才。莘工詩文,著有《水竹莊詩鈔》。讀書好客,有《水竹莊圖》,東南文人,染翰殆遍。征蔚自天文地理、句股算術(shù)、詩文詞曲,無所不通。年方弱冠,沈心疑格,雙耳遂聾。于經(jīng)史之學(xué)尤邃,以鄭康成為漢末大儒,所注《三禮詩箋》及《周易》、《今文尚書》,近今有通之者,而《論語》、《孝經(jīng)》無人闡發(fā),雖有惠氏所集《王厚齋古注》,而因陋就簡,不足以當闡發(fā)之目,因作《論語鄭注疏證》十卷,又有《天學(xué)難問》二卷、《北齊書證誤》二卷,補注《周髀算經(jīng)》、《穆天子傳》、《吳語解嘲》諸書,阮蕓臺閣學(xué)為刻其寫經(jīng)室詩文集。夔工詩,精于溫、李,著有《青荃集》。學(xué)者稱為“吳中三蔣”。
尤蔭,字貢夫,儀征人。工詩畫。從果親王出塞,著有《出塞集》。虹橋游詠詩多絕唱,當代文士重之。畫以蘭竹擅名,偶一潑墨,皆成傳作。陳實孫,字又群,號師竹,如皋諸生。工詩,善書法,精于醫(yī),好交游,廣聲氣,著有《春草堂集》。
程世淳,字□□,徽州人。進士,官翰林。書法二王,有云姿鶴態(tài)。往來揚州,湖上多真跡。
曹文埴,字竹虛,徽州人。進士,官戶部尚書。子钅其,字六畬,業(yè)鹽,居揚州,淮北人多賴之;振鏞,進士,官翰林侍讀。族子云衢,官員外,天姿穎秀,豪氣慨爽,來往揚州,篤于交游,湖上人盛稱之。
胡先聲,涇縣人。進士,工詩,有《秋夜游平山堂詩》云:“幾個流螢飛石起,淡云疏雨又黃昏。”
耿蕙,字石圃,善射,成進士,有儒風(fēng),官衛(wèi)輝參將。孫弓,字安叔,磊落多奇氣,亦善射,有命中之技。
奇豐額,字麗川,滿洲人。工詩,官江蘇巡撫,有善政。往來揚州,觴詠平山堂,稱盛事。仁和詩人林遠峰,性豪放不羈,中丞延之座中。
江紹莘,字耕野,號吟草,徽州人。工詩。性磊落,好交游,與吳人太史友善。著有詩文集。趙廷樞,字介南,江都人。工詩文?!酢蹩聘卑?。好獨立虹橋,予恒于風(fēng)雨時遇之。薛廷吉,字藹人,號漁莊,家儀征樸樹灣。少工詩,精于書法,弱冠時為莊中丞有恭所識,召試二等,盧轉(zhuǎn)運延之幕中。子溶,字西青,名諸生。女泳,字綠漪,工詩文,事母至孝,為鄭西橋御史羲子婦,以賢孝傳。
阮承裕,字衣谷,號溶江,諸生。性孝友,篤于鄉(xiāng),稱長者,著有《德星堂文集》。子嗣興,字Ф香,為人慷爽,好游山水。
江嘉理,字文密,徽州人。美須髯,性豪邁。工書,善烹飪。精于醫(yī),得小兒瘍痘秘法。與分司楊廷俊友善。子貫誠,以醫(yī)傳。婿宮廷,泰州舉人。廷俊字西亭,有經(jīng)濟才,不識一字,熟于史事。
董洵,字小池,□□人。工詩,善篆書,精于鐵筆。往來揚州,多重之。
文元星,字城北,工詩,城南人多從之游。城南王丸林,字希亭,磊落瑰奇,熟于史事,與陳嘉蕙、王晉藩以藏書稱。
淮南藏書家以呂四劉氏為最。劉椿齡字華蔭,□□字貢九,皆如皋名諸生。通州有楊世倫、徐凌萬、蘇子揚三家,石港有周步文、張繼堂二家,孫汝寅家有王羲之墨跡。汪坤,字元至,號玉屏,旌德人。上詩,廣交游,嘗于揚州集詩人為會,刻有《吟香館合稿》。會中李天,字九淵,號疲仙,窮而工詩;汪俊,字杰士,號碧峰,工詩畫;湯振家,字紹先,號繡谷;蕭炳,字永著,號晴巖,吳仁煜,字春陵;李澍,字澍千,號漁莊;張Α字子貞,號老姜,工詩畫;秦昱,字德明,號岑棋;李桐,字于湯,號琴軒;許善,字松圃,胡保泰,字東山,山陰人;葉建侯,字冠伯,號春屏,丹徒人;查善,字楚珍,號大其,海昌人。李嗇生教授為之序。
巴源綬,字金章,歙縣人,慰祖之兄。少時有鄰女夜奔者,閉戶拒之。鄉(xiāng)里稱盛德。長來揚州,以鹽起家。好游湖上,家有畫舫。子樹恒,字士能,世其業(yè),運鹽場灶,多奇計。
洪錫恒,字得天,號芰塘。年十二,成諸生,稱神童。工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