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五
作者：李燾起訖時間 起太宗淳化五年正月盡是年四月
卷名 續(xù)資治通鑑長編卷三十五
帝號 宋太宗
年號 淳化五年（甲午，994）
全文
春正月甲寅朔，上制元旦、除夕詩各二章，賜近臣，俾之屬和。翰林學士張洎，上表解釋詩意，凡數(shù)千言。上甚悅，命宰相召至中書銟諭。
先是，上謂翰林學士韓丕曰：「卿早在嵩陽，當時輩流，頗有遺逸否？」丕以田誥及楊樸、萬適對，上悉令召之。詔下，而誥卒。樸至，對于便殿，不愿仕進，上賜以束帛，與一子出身，遣還鄉(xiāng)。適最后至，公車拒之，不得見，寓居京師半年，幾至寒餓。丕時巳罷翰林，因為上言其事，甲子【一】，命適為梁縣主簿。始受，太醫(yī)趙自化怪其色變，為診\脈曰：「君將死矣！」適猶勉赴朝謝，舉止山野，人皆笑之。后數(shù)日，果卒。樸，圃田人；適，宛邱人，俱以歌詩得名。自化，洛陽人也。
上語蒙正曰：「夫否極則泰來，物之常理。晉、漢兵亂，生靈凋喪殆盡。周祖自鄴南歸，京城士庶，皆罹掠奪，下則火光，上則彗孛，觀者恐慄，當時謂無復(fù)太平日矣。朕躬覽庶政，萬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繁盛，乃知理亂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常見都城外不數(shù)里，飢寒而死者甚觽，未必盡然。愿陛下視近以及遠，蒼生之幸也?！股献兩谎?。蒙正侃然復(fù)位，同列咸多其亢直。
它日，上欲遣人使朔方，諭中書選才而可責以事者。蒙正退，以名上，上不許。他日又問，復(fù)以前所選對，上亦不許。他日又問益急，蒙正終不肯易其人。上怒，投其手奏于地曰：「何太執(zhí)耶！必為我易之?！姑烧鞂υ唬骸赋挤菆?zhí)，蓋陛下未諒爾。」因固稱：「其人可使，余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隨人主意以害國事。」同府皆惕息不敢動，蒙正搢笏俛而拾其書，徐懷之而下。上退，謂親信曰：「是翁氣量我不如?！辜榷溆妹烧x，復(fù)命，大稱旨。上于是益知蒙正能任人，而嘉其有不可奪之志。（此二事並據(jù)富弼所作蒙正神道碑，別本實錄「火光」「彗孛」等語乃至道元年正月壬戌，又載呂端、蘇易簡對答，與此不同，今不取。）
初，右諫議大夫許驤知成都府，及還，言于上曰：「蜀土久安，其民流窳易擾，愿謹擇忠厚者為長吏，使鎮(zhèn)撫之?！箷r東上閤門使吳元載實代驤為成都。元載頗尚苛察，民有犯法者，雖細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樂，人用胥怨。王小波起為盜，元載不能捕滅。于是，東上閤門使郭載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潛告載曰：「成都必陷。公往，亦當受禍。少留數(shù)日，則可免?！馆d怒曰：「天子詔吾領(lǐng)方面，阽危之際，豈敢遷延！」遂行。
先是，李順引觽攻成都，燒西郭門，不利，去，攻漢州、彭州，戊午、己未兩日，連陷之。載既入城，賊\攻愈急，己巳，城陷。載與運\使樊知古斬關(guān)而出，帥余觽奔梓州。
李順入據(jù)成都，僭號大蜀王，改元曰應(yīng)運\，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劍關(guān)，南距巫峽，郡邑皆被其害焉。靈州及通遠軍皆言趙保吉攻圍諸堡寨，侵掠居民，焚積聚。上聞之，怒曰：「保吉叛渙砂磧中十年矣，朝廷始務(wù)含容，賜以國姓，授以觀察使，賜予加等，俸入優(yōu)厚，仍通其關(guān)市，又以綏、宥州委其弟兄，可謂恩寵俱隆矣。乃敢如是，朕今決意討之?！构镉?，命馬步軍都指揮使李繼隆為河西兵馬都部署，尚食使尹繼倫為都監(jiān)，以誅保吉。
上始聞李順攻劫劍南諸州，命昭宣使、河州團練使王繼恩為西川招安使，率兵討之。軍事委繼恩制置，不從中覆。諸州系囚，非十惡、正贓【二】，悉得以便宜決遣。（實錄及會要並于此下即書以張詠知成都。按成都記及他書，詠至成都乃今年九月。繼恩出師，知成都當郭載死，雷有終代之，詠又代有終者。實錄、會要皆誤矣。實錄既于此下即書詠知成都，四月辛丑又書張詠知封駮司，按此，則其誤明甚，然詠知封駮亦在前矣，此豈申命耶？按宋祁所作墓銘、韓琦所作碑，乃是春除，既而留不行，及秋乃令赴任。）
吏部尚書宋琪上書言邊事，曰：
臣頃任延州節(jié)度夷判官【三】，經(jīng)涉五年，雖未嘗躬造夷落【四】，然常令蕃落將和斷公事，歲無虛月，戎夷之事，熟于聞聽。大約黨項、吐蕃，風俗相類，其帳族有生、熟戶，接連漢界、入州城者謂之熟戶，居深山僻遠、橫遏寇略者謂之生戶。其俗多有世讎不相往來，遇有戰(zhàn)斗，則同惡相濟，傳箭相率，其從如流。雖各有鞍甲，無魁首統(tǒng)攝，並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為患。
黨項界東自河西銀、夏，西至靈、鹽，南距鄜、延，北連豐、會。厥土多荒隙，是前漢呼韓邪所處河南之地，幅員千里。從銀、夏洎青、白兩池，地惟砂磧，俗謂平夏，拓拔，蓋蕃姓也。自鄜、延以北，地多土山柏林，謂之南山，野利，蓋羌族之號也【五】。從延州入平夏有三路：一、東北自豐林縣葦子驛至延川縣【六】，接綏州入夏州界；一、正北從金明縣入蕃界，至蘆關(guān)【七】四五百里，方入平夏，是夏州南界；一、西北歷萬安鎮(zhèn)經(jīng)永安城【八】，出洪門，至宥州四五百里，是夏州西界。我?guī)熑缛胂闹葜常讼日械浇咏缡鞈?，使為向?qū)?，其強壯有馬者，令去官軍三五十里，踏白先行。緣此三路，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復(fù)隘□不得成列，躡此向?qū)ぐ?，可使步卒多持弓弩槍金□屈隨之，以三二千人登山偵邏【九】，俟見坦途寧靜，可傳號勾馬，遵路而行，我皆嚴備，保無虞也。
長興四年，夏州李仁福死，有男彞超擅稱留后。當時詔延州安從進與李彞超換鎮(zhèn)，彞超據(jù)夏州，固不奉詔，朝廷命邠州藥彥稠總兵五萬，送從進赴任。時頓兵城下，議欲攻取，軍儲不繼，遽命班師。而振旅之時，不能嚴整，失戈棄甲，遂為戎人之利。
臣又聞黨項號為小蕃，非是勍敵，誠\如雞肋。若得出山布陣，止勞一戰(zhàn)，便可盪除。深入則饋運\艱難，窮追則窟穴幽邃，莫若緣邊州鎮(zhèn)，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漁，方可隨時掩擊，非惟養(yǎng)勇，亦足安邊。凡烏合之徒，勢不能久，利于遠斗，以騁兵鋒【一○】，莫若持重守疆，以挫其銳。彼無城守，觽乏餱糧，威賞不行，部族分散，然后密令覘其保聚之處，預(yù)于麟、府、鄜、延、寧、慶、靈、武等州約期會兵，四面齊進，絕其奔走之路，合勢擊之，可以翦除，無緃類矣。仍先告諭諸軍，擊賊\所獲生口資畜，許為己有，官司不問。如此，則利誘於心，人百其勇也。
靈武路自通遠軍入青岡峽五百里，皆蕃部熟戶。向來人使商旅經(jīng)由，並在部族安泊，所求賂遺無幾，謂之「打當」，亦如漢界逆旅之家宿食之直也。此時大軍或須入其境，則向?qū)ぐ祝斎缦闹葜?。況彼靈州，便是吾土，芻粟儲蓄，率皆有備，緣路五、七程，不煩供饋，止令逐部兵騎【一一】，裹糧輕齎，便可足用，諺所謂「磨鐮殺馬」，劫一時之力也，旬浹之余，固無闕乏矣。
又臣曾受任西川數(shù)年，經(jīng)歷江山，備見形勝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過桔柏江，去劍門百里，東南去閬州，水陸二百余里，西北通白水、清川【一二】，（案宋史地里志，清州乃紹慶之羈縻州，白水砦亦屬紹慶黔江縣，原本作青州誤。）是龍州入川大路，鄧艾于此路破蜀，至今廟貌存焉。其外三泉、西縣，興、鳳等州，並為要沖。請選有武略重臣鎮(zhèn)守之。奏入，上密寫其奏，令李繼隆、王繼恩等擇利而行。
左正言、直昭文館王禹偁言：
伏矩國家出偏師討李繼遷，臣有便宜，比欲論奏，忽奉差使，仍放朝辭。奔命以來，在公少暇，必料天威大振，逆豎已擒，尚恐稽誅，敢伸前志。
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團練副使之日【一三】，故團練使翟守素兩曾夏州駐泊，因與臣同看報狀，伏見李繼遷進奉事。是時，臣離闕下纔是數(shù)月，守素因問臣云：「繼遷幾時有銀州觀察使之命？」臣遂言七月間在中書當直，曾除此官，兼賜改姓名，恩渥優(yōu)異。守素言：「此賊\未是由衷，必恐終懷反側(cè)?！褂盅裕骸咐^遷曾被左右暗箭射之，橫貫于鼻，偶然不死，今面上瘡痕尚存?！钩甲月劥苏Z，常貯于心，以為此賊\不必勞力而誅，自可用計而取。
況討伐之義，權(quán)變?yōu)橄?，引古證今，取則不遠。漢光武時，彭寵據(jù)有漁陽，攻伐未下，家奴竊發(fā)肘腋，斬首而來。唐元和中，李師道父子盜據(jù)全齊四五十年，崛強難制，其裨將劉寤倒戈攻城，遂至族滅。近代梁太祖時，劉知俊兄弟以同州叛入李茂貞，梁祖下詔曰：「有捉得知俊者，賞錢一萬貫，與節(jié)度使。得其弟者，賞錢五千貫，與刺史?！挂辉轮g，生擒其弟。
諺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贡ㄔ唬骸甘关澥褂?。」言貪者利其財，愚者不計其死也。今繼遷本是匹夫，偷生假息，苦無財利，以結(jié)人心。伏望圣慈察臣愚見，明數(shù)罪惡，曉諭蕃戎及部下逼脅之徒，邊上驍雄之士，多署賞賜，高與官資，但如梁太祖捉劉知俊兄弟，信賞必行，使左右生心，蕃戎併力，繼遷身首，不梟即擒?？中∞λ患樱瑒t少以官軍應(yīng)接，何必苦煩睿略，多舉王師。且自陜以西，歲非大稔，加之餽餉，轉(zhuǎn)恐凋殘。河北雖是豐登，須修邊備。況此賊\通連北敵，朝廷具知，周亞夫所謂「擊東南而備西北」，正在此時也。不可忿茲小豎，弗顧遠圖。臣本自草萊，擢居臺閣，雖罹譴放，尋沐甄收。每欲酬恩，恨無死所，智小謀\大，惟俟誅夷，報國捐軀，豈復(fù)顧慮。（此據(jù)禹偁奏議附見。本傳云屢獻討賊\遷便宜，此疏蓋其一也。又本傳云：自解州召還，為左正言，俄直昭文館，求外任以便奉養(yǎng)。時使曹州決獄，就知單州，賜錢三十萬【一四】。至郡十五日，召為禮部員外郎，復(fù)知制誥。按直昭文館在四年十一月，改禮外、知誥在五年四月。此云「雖罹譴放，尋沐甄收」，當是召還為左正言、直昭文館以后。又云「忽奉差使，仍放朝辭」，當是決獄曹州時。因正月命李繼隆討繼遷，故附正月末。）
二月甲申朔，上始聞成都陷，召宰相謂曰：「豈料賊\勢猖熾如此，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忍令隴、蜀之民陷於涂炭！去年以來，連雨數(shù)月，此亦兵氣之應(yīng)，朕當部分軍馬，旦夕討平之。」遂命少府少監(jiān)雷有終、監(jiān)察御史裴莊並為峽路【一五】隨軍轉(zhuǎn)運\使，工部郎中劉錫、職方員外郎周渭為陜府西至西川隨軍轉(zhuǎn)運\使，馬步軍都軍頭、勤州刺史王果帥兵趨劍門，崇儀使、帶御器械尹元（元，未見。）帥兵由峽路以進【一六】，並受昭宣使王繼恩節(jié)度?；蜓郧f本蜀人，不宜復(fù)遣入蜀，上益信倚之。李順分遣數(shù)千觽北攻劍門。劍門疲兵纔數(shù)百，都監(jiān)、西京作坊副使開封上官正奮勵士卒，出御之。會成都監(jiān)軍、供奉官宿翰（翰，未見。）領(lǐng)麾下投劍門，適與正兵合，遂迎擊賊\觽，大破之，斬馘幾盡。余三百人奔還成都，順怒其驚觽，悉命斬於城東門外。初，朝廷深以棧路為憂，正等力戰(zhàn)破賊\，自是閣道無壅，王師得以長驅(qū)而入。奏至，上喜。甲辰，以正為六宅使、劍州刺史、充劍門兵馬部署，翰為崇儀使、昭州刺史。己酉，以兩川盜賊\，徙封益王元杰為吳王，領(lǐng)淮南、鎮(zhèn)江節(jié)度使。先是，諸王領(lǐng)節(jié)度使，必兼大都督府長史。翰林學士張洎草元杰制，上言：「按前史，皇子封王，以郡為國，置傅、相、內(nèi)史，佐王為理，如不之國，朝廷命卿大夫臨郡，即稱內(nèi)史行郡事。唐以揚、益、潞、幽、荊五郡為大都督，置長史、司馬為上佐，即內(nèi)史之職也。其大都督之號，非親王不授，或親王遙領(lǐng)，別命大臣臨郡，皆是長史、副大使知節(jié)度使事。今吳王實居大都督之任，復(fù)加長史，乃自為上佐，其名不正，望付中書門下商議施行。」宰相呂蒙正曰：「襄王、越王皆領(lǐng)長史，今吳王獨為大都督，居二王之上，恐亦非便?！股显唬骸笜I(yè)已差誤，異日別有除授，并改之?！钩?，考功郎中姚坦為益王府翊善，坦好直諫。王嘗作假山，所費甚廣。既成，召僚屬，置酒共觀之，觽皆折嘆其美，坦獨俛首不視。王強使視之，坦曰：「但見血山，安得假山！」王驚問其故，對曰：「坦在田舍時，見州縣督稅，上下相急以剝民。里胥臨門，捕人父子兄弟，送縣鞭笞，血流滿身，愁苦不聊生。此假山皆民租賦所出，非血山而何？」時上亦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於上者，上曰：「傷民如此，何用山為！」命亟毀之。
王每有過失，坦未嘗不盡言規(guī)正，宮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稱疾不朝，上日使醫(yī)視之，逾月不瘳。上甚憂之，召王乳母入宮問疾增損狀。乳母曰：「王本無疾，徒以翊善姚坦檢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樂，故成疾爾?！股吓唬骸肝徇x端士為王僚屬者，固欲輔佐王為善爾。今王不能用規(guī)諫，而又詐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未必出此，必爾輩為之謀\爾?！挂蛎鼟壑梁髨@，杖之數(shù)十。召坦，慰諭之曰：「卿居王宮，為髃小所嫉，大為不易。卿但能如此【一七】，無患讒言，朕必不聽也?！梗ㄊ槭フ浿^聞坦語亦毀山者，真宗也，蓋誤以元杰此事為封□王時故耳。據(jù)本傳，乃元杰為益王時。元杰二十三歲，自益改封吳，真宗初乃自吳改封□，其封益時才十二歲，故太宗得云：「王年少，不知出此也。」本傳載此事殊不詳，頗譏坦訐直，蓋真宗嘗召坦戒令婉辭，非太宗也。本傳但云上，不云真宗，疑傳亦以上為太宗也，今並從圣政錄及司馬光記聞所載，然記聞猶以益王為□王，今改之。）
令諸路轉(zhuǎn)運\使，每歲部內(nèi)諸州民租轉(zhuǎn)輸他郡者，通水運\處，當調(diào)官船，不通水運\處，當計度支給，勿得煩民轉(zhuǎn)輸。（此據(jù)本志，在此月。）
上謂宰相曰：「倖門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甚者，斯可矣。近來綱運\之上，舟人水工有少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問，卻須官物至京無侵損爾。」呂蒙正對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小人情偽，君子豈不知？蓋以大度容之，則庶事俱濟。昔曹參以獄市為寄，政恐奸人無所容也。陛下如此宣諭，深合黃、老之道?！梗▽嶄泟e本在二月戊申，今附此。）三月甲寅，詔王繼恩戒前軍所至處，其賊\黨敢抗王師，即當誅殺；本非同惡，偶被脅從而能歸順者，並釋之，倍加安撫。以大理評事陳舜封為殿直。舜封父善奏聲【一八】，隸教坊為伶官，坐事黥面流海島。舜封舉進士及第，任望江主簿，轉(zhuǎn)運\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補廷尉屬。因奏事，言辭頗捷給，舉止類倡優(yōu)，上問誰之子，舜封自言其父，上曰：「此真雜類，豈得任清望官！蓋宰相不為國家澄汰流品之所致也?！顾烀闹?。
宋、亳民市牛江、淮間，未至，上以時雨沾足，慮其耕稼失時。會太子中允武允成（允成，未見。）獻踏犁，以人力運\之，不用牛，上亟令祕書丞、直史館陳堯叟等往宋州，依其制造成以給民，民甚賴焉。
戊辰，復(fù)以國子學為國子監(jiān)，改講書為直講，從判學李至之請也。
詔：「兩京、諸道州府軍監(jiān)管內(nèi)縣，自今每歲以人丁物力定差，第一等戶充里正，第二等戶充戶長，不得冒名應(yīng)役。民所納夏稅余租，隨其數(shù)各異己名以輸，不得異戶合鈔，其有疋帛零丈尺者，止依時估上等價，折納緡錢?！梗ㄊ池浿驹评镎?、戶長迄今循其制，蓋指天圣末年也，當考。）
趙保忠聞李繼隆將兵來誅趙保吉，乃先攜其母及妻子、卒吏壁野外，上言已與保吉解仇，貢馬五十匹，乞罷兵。上怒，立遣中使命繼隆移兵擊保忠。于是繼隆兵壓境，保忠反為保吉所圖，欲并其觽，縛牙將趙光祥，夜襲保忠?guī)ぁ１Ｖ曳綄?，聞難作，單衣披發(fā)，僅以身免，騎駿馬走還城中，資財器用，保吉悉奪之。
初，保忠再遣其指揮使趙光嗣入貢，光嗣頗輸誠\款，詔補供奉官，再遷禮賓副使。保忠動靜，光嗣必以聞。及保忠陰結(jié)保吉，光嗣潛知之，因出家財散士卒，誓以效順。保忠既還，光嗣執(zhí)之，幽于別所，丁丑，開門納王師。繼隆入夏州，擒保忠，系以銀鐺□，檻送闕下，收獲牛羊、鎧甲數(shù)十萬。保吉引觽遁去。
裨將侯延廣等議誅保忠及出兵追保吉，繼隆曰：「保忠?guī)咨先鉅枺斦堄谔熳?。今保吉遠竄，千里窮磧，難于轉(zhuǎn)餉，宜持重，未易輕舉也?！寡訌V等服其言。（秦翰傳云：王師次延州，翰慮保忠遁逸，即乘驛先往，矯詔安撫，以緩其計。及王師至，翰又諷保忠以地主之禮郊迎，因並驅(qū)而出，保忠遂就擒。按保忠先已出次野外，既為保吉所襲【一九】，乃還，光嗣遂執(zhí)之，安得與翰俱迎王師也？）
初，環(huán)州民與吐蕃相貿(mào)易，多欺奪之，或至斗訟，官又弗直，故蕃情常怨。及崇儀使柳開知州事，乃命一其物價，平其權(quán)量，擒民之欺奪者寘于法，部族翕然向化。是春，徙知邠州。時調(diào)民送軍儲環(huán)州，歲已再運\，民皆蕩析產(chǎn)業(yè)，而轉(zhuǎn)運\司復(fù)督運\【二○】。民數(shù)千人入州署號訴，且曰：「力所不逮，愿就死矣?！归_即移書轉(zhuǎn)運\使曰：「開近離環(huán)州，知其芻粟，計不增大兵，可支四年。今蠶農(nóng)方作，再運\已勞【二一】，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罷，開即馳詣闕下，白于上前矣?！棺淞T之。（據(jù)張景行狀，開移邠州乃淳化五年春，故附見于此。）
夏四月壬午朔，詔：「應(yīng)天下主吏，先逋欠官物，令元差官典及旁親人均配填納者，凡四十五萬貫、疋、斤、石，勿復(fù)理。自今守藏、掌庾、筦榷等虧欠官物，止令主吏及監(jiān)臨官均償之。」（實錄載此詔，乃云始令官吏均償。按本志，則官吏均償蓋舊矣，但不及旁親人爾，今從本志。）
癸未，以吏部侍郎兼祕書監(jiān)李至，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張洎，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張佖、范杲同修國史。先是，上語宰相曰：「太祖朝事，耳目相接，今實錄中頗有漏略，可集史官重撰?！固K易簡對曰：「近代委學士扈蒙修史，蒙性選怯，逼于權(quán)勢，多所回避，甚非直筆?！股显唬骸甘烦贾?，固在善惡必書，無所隱爾。昔唐玄宗欲焚武后史，左右以為不可，使后代聞之，足為鑒戒?！挂蜓裕骸柑媸苊H，固非謀\慮所及。昔曹操、司馬仲達皆數(shù)十年窺伺神器，先邀九錫，至于易世，方有傳禪之事。太祖盡力周室，中外所知，及登大寶，非有意也。當時本末，史官所記殊闕然，宜令至等別加綴輯。」故有是命。上因謂呂蒙正等曰：「朕以宰相之任，所職甚重，欲修唐朝書考之事，以責卿等輔佐之效。又念考第之設(shè)，亦空言爾，莫若撫夷夏，和陰陽，使百度大理，一人端拱無事，此宰相之職也。豈有居其位而不知其任乎！」
甲申，上聞趙保忠既成擒，詔以趙光嗣為夏州團練使，高文岯為綏州團練使，削保吉所賜姓名，復(fù)為李繼遷。（稽古錄載復(fù)李繼遷姓名在至道元年九月，與實錄、本傳不同，今兩存之。）
上以夏州深在沙漠，本奸雄竊據(jù)之地，欲隳其城，遷民于銀、綏間，因問宰相夏州建置之始。呂蒙正對曰：「昔赫連勃勃，后魏道武末，僭稱大夏天王。自云徽赫與天連，又號其支庶為『鐵伐氏』，云剛銳如鐵，可以伐人。蒸土筑城，號曰『統(tǒng)萬』，言其統(tǒng)領(lǐng)觽多也。自赫連筑城以來，頗與關(guān)右為患，若遂廢毀，萬世之利也?！挂矣希t隳夏州故城，遷其民於綏、銀等州，分官地給之，長吏倍加安撫。
李繼隆遣其弟洛苑使繼和與監(jiān)軍真定秦翰等入奏，以為朔方古鎮(zhèn)，賊\所窺覦之地，存之可依以破賊\【二二】；并請於銀、夏兩州南界山中增置保戍，以扼其沖，且為內(nèi)屬蕃部之蔽，而斷賊\糧運\，皆不報。
丙戌，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張佖言：「史官之職，掌修國史，不虛美，不隱惡。凡天地日月之祥，山川封域之分，昭穆繼世之序，禮樂師旅之政，本於起居注以為實錄，然后立編年，示褒貶。伏矩圣朝編年，謂之日歷，惟紀報狀，略□敕文。至于圣政嘉言，皇猷美事，髃臣之忠邪善惡，庶務(wù)之沿革弛張，汗簡無聞，國經(jīng)曷紀【二三】。謹案六典故事【二四】，起居郎掌修記事之史。凡記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必書其朔日甲乙以紀歷數(shù)，典禮文物以考制度，遷拜旌賞以勸善【二五】，誅罰黜免以懲惡，季終則授之國史。起居舍人掌修記言之史，錄天子制詔德音，如記事之制【二六】。臣欲請置起居院，修左右史之職，以記錄為起居注，與時政記逐月終送史館，以備修日歷。如此，則圣朝稽古，必煥發(fā)于典墳，信史成文，固度越于周、漢矣?！股嫌[奏而嘉之，乃置起居院于禁中，命起居舍人、史館修撰梁周翰掌起居郎事，祕書丞、直昭文館李宗諤掌起居舍人事。
參知政事蘇易簡言：「故知制誥趙羈幾嘗追補唐武宗以來實錄，其家今寓睢陽?！乖t遣殿中丞、直史館南安錢熙乘傳往取其書。熙得羈幾所著會昌以來日歷二十六卷及它書，凡百卷來上，實錄蓋未成也。詔賜其家錢十萬。
丙申，以虢州團練使【二七】梁勖為鎮(zhèn)國行軍司馬。初，王化基治祖吉獄，詢其土豪王姓者，云：「吾小民，見州將貧乏，相醵率為一日之壽，豈知其犯法哉！」悵嘆不已。化基詰其前后郡守，王言：「三十年以來，惟梁都官不受一錢，余無免者?！沽憾脊?，乃勖也，有文詞，太祖常欲令知制誥，為時宰所忌，遂止?；蜓杂谏希瑫r勖己老病，不任吏事，特授華州行軍司馬，給郎中俸料。（勖，未見。）
丁酉，掌起居郎事梁周翰言：「請自今崇德殿【二八】、長春殿皇帝宣諭之言、侍臣論列之事，望依舊中書修為時政記；其樞密院事涉機密，亦令本院編纂，各至月終送史館。自余百司，凡干封拜除改、沿革制置之事，悉條報本院，以備編修。令郎與舍人分直崇政殿，以記言動，別為起居注【二九】，每月先進御，后降付史館?！箯闹Ｆ鹁幼⑦M御，自周翰始也【三○】。
上嘗謂左右曰：「大凡帝王舉動，貴其自然。朕覽唐史，見太宗所為，蓋好虛名者也。每為一事，必豫張聲勢，然后行之，貴傳簡冊，此豈自然乎！且史才甚難，務(wù)摭實而去愛憎，乃為良史也?！谷梢?，王繼恩言王師由小劍門路入研口寨，破賊\，斬首五百級，逐北過青強嶺，遂平劍州。（按張洎集，賜王繼恩詔云大軍十八日到撓州界，其取劍州必在此數(shù)日前，既無可考，姑從實錄，俟奏到乃書之。）
先是，陳滑蔡潁郢鄧金房州、信陽軍，皆不禁酒，太平興國初，京西轉(zhuǎn)運\使程能請榷之。自能建榷酤之議，所在置官吏局署，取民租米麥給醞釀，以官錢市樵薪及官吏、工人、役夫俸料，歲計所獲利無幾，而主吏規(guī)其盈羨。又醞齊不良潔，酒多醨壞不可飲。至課民婚葬，量戶大小令酤，民被其害，州縣苦之。歲或小儉，物貴，殆不償其費。上知其弊，戊申，下詔募民自酤，輸官錢減常課十之二，使其易辦。民有應(yīng)募者，檢視其資產(chǎn)，長吏及其大姓共保之，后課不登者，均償之。是歲，又取諸州歲課錢少者四百七十二處，募民自酤，或官賣麴收其值。后民應(yīng)募者寡，猶多官釀。（罷四百七十二處榷酤，在今年九月己未，依本志并書之。）
注釋
【一】甲子原作「即日」，宋本、宋撮要本均作「甲子」。宋會要選舉三四之三一作「正月十一日」，按本書上編著「正月甲寅朔」，則十一日亦應(yīng)為「甲子」。今據(jù)改。
【二】非十惡正贓「正贓」原作「真贓」，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宋史卷四六六王繼恩傳改。案宋正贓有六，見刑統(tǒng)卷四。
【三】臣頃任延州節(jié)度判官「節(jié)度」下原有「使」字，據(jù)編年綱目卷五、宋史卷二六四宋琪傳及奏議卷三二二御邊改。
【四】雖未嘗躬造夷落「夷落」原作「蕃落」，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疚濉可w羌族之號也「羌」原作「寇」，據(jù)同上書改。
【六】延川縣原作「延州縣」，據(jù)宋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案寰宇記卷三六及宋史卷八七地理志，延州屬縣有延川。
【七】蘆關(guān)原作「蘆門」，據(jù)上引宋史、奏議改。又宋史卷八七地理志延安府塞門塞條下出蘆關(guān)，至道后廢?！景恕坑腊渤窃鳌赋邪渤恰梗瑩?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
【九】以二三千人登山偵邏「以」字原闕，據(jù)上引宋史、奏議補。
【一○】以騁兵鋒「騁」原作「逞」，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疽灰弧恐沽钪鸩勘T「部」，同上書均作「都」。
【一二】清川原作「清州」，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按寰宇記卷八四龍州條、方輿紀要卷七三龍安府條，原刊所謂「白水、清川」，並在龍州，即鄧艾破蜀所經(jīng)之路，非紹慶之清州、白水砦也。案因版刻之訛而誤考。
【一三】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團練副使之日「二年」原作「三年」，據(jù)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宋會要職官六四之八改?！疽凰摹抠n錢三十萬「三」原作「二」，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九三王禹偁傳改。
【一五】峽路原作「陜路」，據(jù)各本改。案宋史卷二七八雷有終傳：「李順之亂，王師西征，命與裴莊為峽路隨軍轉(zhuǎn)運\使、同知兵馬事?！归L編紀事本末卷一三李順之變、治蹟統(tǒng)類卷三太宗平李順均作「峽路」。
【一六】崇儀使帶御器械尹元帥兵由峽路以進「峽路」原作「陜路」，據(jù)各本及上引長編紀事本末、治蹟統(tǒng)類改。
【一七】卿但能如此「但」字原脫，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治蹟統(tǒng)類卷三太宗圣政、宋史全文卷四上補。
【一八】舜封父善奏聲「奏」，宋本作「秦」。
【一九】既為保吉所襲「襲」原作「迫」，據(jù)宋本、宋撮要本、閣本改。
【二○】而轉(zhuǎn)運\司復(fù)督運\宋史卷四四○柳開傳、續(xù)通鑑卷一七「運\」上均有「后」字，疑是。
【二一】再運\已勞閣本同。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書均作「再運\半發(fā)」。尋文義，宋本為勝。
【二二】存之可依以破賊\「存」原作「有」，據(jù)宋本及宋史卷二五七李繼隆傳改。
【二三】國經(jīng)曷紀「曷」原作「莫」，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宋會要職官二之一○改。
【二四】謹案六典故事「六典」二字原脫，據(jù)同上書補。
【二五】遷拜旌賞以勸善「旌」原作「推」，據(jù)同上書改。
【二六】如記事之制「記」字原闕，據(jù)宋會要職官二之一一補。
【二七】以虢州團練使梁勖為鎮(zhèn)國行軍司馬宋本「使」上有「副」字?！径恕砍绲碌钤鳌赋缯睢埂０杆螘接蛞恢?、一之六及宋史卷八五地理志，崇德殿即視朝之前殿，每誕節(jié)稱觴及朔望御此殿；其西即長春殿，乃常日視朝之所，兩殿正如本編所謂「皇帝宣諭之言、侍臣論列之事」所從出。下文崇政殿乃閱事之所，即「以記言動，別為起居注」之地。原刊蓋涉下而誤，今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宋會要職官二之一一、曾鞏南豐類卷卷四九史官條改。
【二九】別為起居注「為」原作「無」，據(jù)上引宋會要改。案治蹟統(tǒng)類卷二九作「別撰起居注」。
【三○】自周翰始也「翰」原作「漢」，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南豐類□卷四九史官條、宋史卷四三九梁周翰傳改。
卷名 續(xù)資治通鑑長編卷三十五
帝號 宋太宗
年號 淳化五年（甲午，994）
全文
春正月甲寅朔，上制元旦、除夕詩各二章，賜近臣，俾之屬和。翰林學士張洎，上表解釋詩意，凡數(shù)千言。上甚悅，命宰相召至中書銟諭。
先是，上謂翰林學士韓丕曰：「卿早在嵩陽，當時輩流，頗有遺逸否？」丕以田誥及楊樸、萬適對，上悉令召之。詔下，而誥卒。樸至，對于便殿，不愿仕進，上賜以束帛，與一子出身，遣還鄉(xiāng)。適最后至，公車拒之，不得見，寓居京師半年，幾至寒餓。丕時巳罷翰林，因為上言其事，甲子【一】，命適為梁縣主簿。始受，太醫(yī)趙自化怪其色變，為診\脈曰：「君將死矣！」適猶勉赴朝謝，舉止山野，人皆笑之。后數(shù)日，果卒。樸，圃田人；適，宛邱人，俱以歌詩得名。自化，洛陽人也。
上語蒙正曰：「夫否極則泰來，物之常理。晉、漢兵亂，生靈凋喪殆盡。周祖自鄴南歸，京城士庶，皆罹掠奪，下則火光，上則彗孛，觀者恐慄，當時謂無復(fù)太平日矣。朕躬覽庶政，萬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繁盛，乃知理亂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常見都城外不數(shù)里，飢寒而死者甚觽，未必盡然。愿陛下視近以及遠，蒼生之幸也?！股献兩谎?。蒙正侃然復(fù)位，同列咸多其亢直。
它日，上欲遣人使朔方，諭中書選才而可責以事者。蒙正退，以名上，上不許。他日又問，復(fù)以前所選對，上亦不許。他日又問益急，蒙正終不肯易其人。上怒，投其手奏于地曰：「何太執(zhí)耶！必為我易之?！姑烧鞂υ唬骸赋挤菆?zhí)，蓋陛下未諒爾。」因固稱：「其人可使，余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隨人主意以害國事。」同府皆惕息不敢動，蒙正搢笏俛而拾其書，徐懷之而下。上退，謂親信曰：「是翁氣量我不如?！辜榷溆妹烧x，復(fù)命，大稱旨。上于是益知蒙正能任人，而嘉其有不可奪之志。（此二事並據(jù)富弼所作蒙正神道碑，別本實錄「火光」「彗孛」等語乃至道元年正月壬戌，又載呂端、蘇易簡對答，與此不同，今不取。）
初，右諫議大夫許驤知成都府，及還，言于上曰：「蜀土久安，其民流窳易擾，愿謹擇忠厚者為長吏，使鎮(zhèn)撫之?！箷r東上閤門使吳元載實代驤為成都。元載頗尚苛察，民有犯法者，雖細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樂，人用胥怨。王小波起為盜，元載不能捕滅。于是，東上閤門使郭載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潛告載曰：「成都必陷。公往，亦當受禍。少留數(shù)日，則可免?！馆d怒曰：「天子詔吾領(lǐng)方面，阽危之際，豈敢遷延！」遂行。
先是，李順引觽攻成都，燒西郭門，不利，去，攻漢州、彭州，戊午、己未兩日，連陷之。載既入城，賊\攻愈急，己巳，城陷。載與運\使樊知古斬關(guān)而出，帥余觽奔梓州。
李順入據(jù)成都，僭號大蜀王，改元曰應(yīng)運\，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劍關(guān)，南距巫峽，郡邑皆被其害焉。靈州及通遠軍皆言趙保吉攻圍諸堡寨，侵掠居民，焚積聚。上聞之，怒曰：「保吉叛渙砂磧中十年矣，朝廷始務(wù)含容，賜以國姓，授以觀察使，賜予加等，俸入優(yōu)厚，仍通其關(guān)市，又以綏、宥州委其弟兄，可謂恩寵俱隆矣。乃敢如是，朕今決意討之?！构镉?，命馬步軍都指揮使李繼隆為河西兵馬都部署，尚食使尹繼倫為都監(jiān)，以誅保吉。
上始聞李順攻劫劍南諸州，命昭宣使、河州團練使王繼恩為西川招安使，率兵討之。軍事委繼恩制置，不從中覆。諸州系囚，非十惡、正贓【二】，悉得以便宜決遣。（實錄及會要並于此下即書以張詠知成都。按成都記及他書，詠至成都乃今年九月。繼恩出師，知成都當郭載死，雷有終代之，詠又代有終者。實錄、會要皆誤矣。實錄既于此下即書詠知成都，四月辛丑又書張詠知封駮司，按此，則其誤明甚，然詠知封駮亦在前矣，此豈申命耶？按宋祁所作墓銘、韓琦所作碑，乃是春除，既而留不行，及秋乃令赴任。）
吏部尚書宋琪上書言邊事，曰：
臣頃任延州節(jié)度夷判官【三】，經(jīng)涉五年，雖未嘗躬造夷落【四】，然常令蕃落將和斷公事，歲無虛月，戎夷之事，熟于聞聽。大約黨項、吐蕃，風俗相類，其帳族有生、熟戶，接連漢界、入州城者謂之熟戶，居深山僻遠、橫遏寇略者謂之生戶。其俗多有世讎不相往來，遇有戰(zhàn)斗，則同惡相濟，傳箭相率，其從如流。雖各有鞍甲，無魁首統(tǒng)攝，並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為患。
黨項界東自河西銀、夏，西至靈、鹽，南距鄜、延，北連豐、會。厥土多荒隙，是前漢呼韓邪所處河南之地，幅員千里。從銀、夏洎青、白兩池，地惟砂磧，俗謂平夏，拓拔，蓋蕃姓也。自鄜、延以北，地多土山柏林，謂之南山，野利，蓋羌族之號也【五】。從延州入平夏有三路：一、東北自豐林縣葦子驛至延川縣【六】，接綏州入夏州界；一、正北從金明縣入蕃界，至蘆關(guān)【七】四五百里，方入平夏，是夏州南界；一、西北歷萬安鎮(zhèn)經(jīng)永安城【八】，出洪門，至宥州四五百里，是夏州西界。我?guī)熑缛胂闹葜常讼日械浇咏缡鞈?，使為向?qū)?，其強壯有馬者，令去官軍三五十里，踏白先行。緣此三路，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復(fù)隘□不得成列，躡此向?qū)ぐ?，可使步卒多持弓弩槍金□屈隨之，以三二千人登山偵邏【九】，俟見坦途寧靜，可傳號勾馬，遵路而行，我皆嚴備，保無虞也。
長興四年，夏州李仁福死，有男彞超擅稱留后。當時詔延州安從進與李彞超換鎮(zhèn)，彞超據(jù)夏州，固不奉詔，朝廷命邠州藥彥稠總兵五萬，送從進赴任。時頓兵城下，議欲攻取，軍儲不繼，遽命班師。而振旅之時，不能嚴整，失戈棄甲，遂為戎人之利。
臣又聞黨項號為小蕃，非是勍敵，誠\如雞肋。若得出山布陣，止勞一戰(zhàn)，便可盪除。深入則饋運\艱難，窮追則窟穴幽邃，莫若緣邊州鎮(zhèn)，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漁，方可隨時掩擊，非惟養(yǎng)勇，亦足安邊。凡烏合之徒，勢不能久，利于遠斗，以騁兵鋒【一○】，莫若持重守疆，以挫其銳。彼無城守，觽乏餱糧，威賞不行，部族分散，然后密令覘其保聚之處，預(yù)于麟、府、鄜、延、寧、慶、靈、武等州約期會兵，四面齊進，絕其奔走之路，合勢擊之，可以翦除，無緃類矣。仍先告諭諸軍，擊賊\所獲生口資畜，許為己有，官司不問。如此，則利誘於心，人百其勇也。
靈武路自通遠軍入青岡峽五百里，皆蕃部熟戶。向來人使商旅經(jīng)由，並在部族安泊，所求賂遺無幾，謂之「打當」，亦如漢界逆旅之家宿食之直也。此時大軍或須入其境，則向?qū)ぐ祝斎缦闹葜?。況彼靈州，便是吾土，芻粟儲蓄，率皆有備，緣路五、七程，不煩供饋，止令逐部兵騎【一一】，裹糧輕齎，便可足用，諺所謂「磨鐮殺馬」，劫一時之力也，旬浹之余，固無闕乏矣。
又臣曾受任西川數(shù)年，經(jīng)歷江山，備見形勝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過桔柏江，去劍門百里，東南去閬州，水陸二百余里，西北通白水、清川【一二】，（案宋史地里志，清州乃紹慶之羈縻州，白水砦亦屬紹慶黔江縣，原本作青州誤。）是龍州入川大路，鄧艾于此路破蜀，至今廟貌存焉。其外三泉、西縣，興、鳳等州，並為要沖。請選有武略重臣鎮(zhèn)守之。奏入，上密寫其奏，令李繼隆、王繼恩等擇利而行。
左正言、直昭文館王禹偁言：
伏矩國家出偏師討李繼遷，臣有便宜，比欲論奏，忽奉差使，仍放朝辭。奔命以來，在公少暇，必料天威大振，逆豎已擒，尚恐稽誅，敢伸前志。
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團練副使之日【一三】，故團練使翟守素兩曾夏州駐泊，因與臣同看報狀，伏見李繼遷進奉事。是時，臣離闕下纔是數(shù)月，守素因問臣云：「繼遷幾時有銀州觀察使之命？」臣遂言七月間在中書當直，曾除此官，兼賜改姓名，恩渥優(yōu)異。守素言：「此賊\未是由衷，必恐終懷反側(cè)?！褂盅裕骸咐^遷曾被左右暗箭射之，橫貫于鼻，偶然不死，今面上瘡痕尚存?！钩甲月劥苏Z，常貯于心，以為此賊\不必勞力而誅，自可用計而取。
況討伐之義，權(quán)變?yōu)橄?，引古證今，取則不遠。漢光武時，彭寵據(jù)有漁陽，攻伐未下，家奴竊發(fā)肘腋，斬首而來。唐元和中，李師道父子盜據(jù)全齊四五十年，崛強難制，其裨將劉寤倒戈攻城，遂至族滅。近代梁太祖時，劉知俊兄弟以同州叛入李茂貞，梁祖下詔曰：「有捉得知俊者，賞錢一萬貫，與節(jié)度使。得其弟者，賞錢五千貫，與刺史?！挂辉轮g，生擒其弟。
諺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贡ㄔ唬骸甘关澥褂?。」言貪者利其財，愚者不計其死也。今繼遷本是匹夫，偷生假息，苦無財利，以結(jié)人心。伏望圣慈察臣愚見，明數(shù)罪惡，曉諭蕃戎及部下逼脅之徒，邊上驍雄之士，多署賞賜，高與官資，但如梁太祖捉劉知俊兄弟，信賞必行，使左右生心，蕃戎併力，繼遷身首，不梟即擒?？中∞λ患樱瑒t少以官軍應(yīng)接，何必苦煩睿略，多舉王師。且自陜以西，歲非大稔，加之餽餉，轉(zhuǎn)恐凋殘。河北雖是豐登，須修邊備。況此賊\通連北敵，朝廷具知，周亞夫所謂「擊東南而備西北」，正在此時也。不可忿茲小豎，弗顧遠圖。臣本自草萊，擢居臺閣，雖罹譴放，尋沐甄收。每欲酬恩，恨無死所，智小謀\大，惟俟誅夷，報國捐軀，豈復(fù)顧慮。（此據(jù)禹偁奏議附見。本傳云屢獻討賊\遷便宜，此疏蓋其一也。又本傳云：自解州召還，為左正言，俄直昭文館，求外任以便奉養(yǎng)。時使曹州決獄，就知單州，賜錢三十萬【一四】。至郡十五日，召為禮部員外郎，復(fù)知制誥。按直昭文館在四年十一月，改禮外、知誥在五年四月。此云「雖罹譴放，尋沐甄收」，當是召還為左正言、直昭文館以后。又云「忽奉差使，仍放朝辭」，當是決獄曹州時。因正月命李繼隆討繼遷，故附正月末。）
二月甲申朔，上始聞成都陷，召宰相謂曰：「豈料賊\勢猖熾如此，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忍令隴、蜀之民陷於涂炭！去年以來，連雨數(shù)月，此亦兵氣之應(yīng)，朕當部分軍馬，旦夕討平之。」遂命少府少監(jiān)雷有終、監(jiān)察御史裴莊並為峽路【一五】隨軍轉(zhuǎn)運\使，工部郎中劉錫、職方員外郎周渭為陜府西至西川隨軍轉(zhuǎn)運\使，馬步軍都軍頭、勤州刺史王果帥兵趨劍門，崇儀使、帶御器械尹元（元，未見。）帥兵由峽路以進【一六】，並受昭宣使王繼恩節(jié)度?；蜓郧f本蜀人，不宜復(fù)遣入蜀，上益信倚之。李順分遣數(shù)千觽北攻劍門。劍門疲兵纔數(shù)百，都監(jiān)、西京作坊副使開封上官正奮勵士卒，出御之。會成都監(jiān)軍、供奉官宿翰（翰，未見。）領(lǐng)麾下投劍門，適與正兵合，遂迎擊賊\觽，大破之，斬馘幾盡。余三百人奔還成都，順怒其驚觽，悉命斬於城東門外。初，朝廷深以棧路為憂，正等力戰(zhàn)破賊\，自是閣道無壅，王師得以長驅(qū)而入。奏至，上喜。甲辰，以正為六宅使、劍州刺史、充劍門兵馬部署，翰為崇儀使、昭州刺史。己酉，以兩川盜賊\，徙封益王元杰為吳王，領(lǐng)淮南、鎮(zhèn)江節(jié)度使。先是，諸王領(lǐng)節(jié)度使，必兼大都督府長史。翰林學士張洎草元杰制，上言：「按前史，皇子封王，以郡為國，置傅、相、內(nèi)史，佐王為理，如不之國，朝廷命卿大夫臨郡，即稱內(nèi)史行郡事。唐以揚、益、潞、幽、荊五郡為大都督，置長史、司馬為上佐，即內(nèi)史之職也。其大都督之號，非親王不授，或親王遙領(lǐng)，別命大臣臨郡，皆是長史、副大使知節(jié)度使事。今吳王實居大都督之任，復(fù)加長史，乃自為上佐，其名不正，望付中書門下商議施行。」宰相呂蒙正曰：「襄王、越王皆領(lǐng)長史，今吳王獨為大都督，居二王之上，恐亦非便?！股显唬骸笜I(yè)已差誤，異日別有除授，并改之?！钩?，考功郎中姚坦為益王府翊善，坦好直諫。王嘗作假山，所費甚廣。既成，召僚屬，置酒共觀之，觽皆折嘆其美，坦獨俛首不視。王強使視之，坦曰：「但見血山，安得假山！」王驚問其故，對曰：「坦在田舍時，見州縣督稅，上下相急以剝民。里胥臨門，捕人父子兄弟，送縣鞭笞，血流滿身，愁苦不聊生。此假山皆民租賦所出，非血山而何？」時上亦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於上者，上曰：「傷民如此，何用山為！」命亟毀之。
王每有過失，坦未嘗不盡言規(guī)正，宮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稱疾不朝，上日使醫(yī)視之，逾月不瘳。上甚憂之，召王乳母入宮問疾增損狀。乳母曰：「王本無疾，徒以翊善姚坦檢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樂，故成疾爾?！股吓唬骸肝徇x端士為王僚屬者，固欲輔佐王為善爾。今王不能用規(guī)諫，而又詐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未必出此，必爾輩為之謀\爾?！挂蛎鼟壑梁髨@，杖之數(shù)十。召坦，慰諭之曰：「卿居王宮，為髃小所嫉，大為不易。卿但能如此【一七】，無患讒言，朕必不聽也?！梗ㄊ槭フ浿^聞坦語亦毀山者，真宗也，蓋誤以元杰此事為封□王時故耳。據(jù)本傳，乃元杰為益王時。元杰二十三歲，自益改封吳，真宗初乃自吳改封□，其封益時才十二歲，故太宗得云：「王年少，不知出此也。」本傳載此事殊不詳，頗譏坦訐直，蓋真宗嘗召坦戒令婉辭，非太宗也。本傳但云上，不云真宗，疑傳亦以上為太宗也，今並從圣政錄及司馬光記聞所載，然記聞猶以益王為□王，今改之。）
令諸路轉(zhuǎn)運\使，每歲部內(nèi)諸州民租轉(zhuǎn)輸他郡者，通水運\處，當調(diào)官船，不通水運\處，當計度支給，勿得煩民轉(zhuǎn)輸。（此據(jù)本志，在此月。）
上謂宰相曰：「倖門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甚者，斯可矣。近來綱運\之上，舟人水工有少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問，卻須官物至京無侵損爾。」呂蒙正對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小人情偽，君子豈不知？蓋以大度容之，則庶事俱濟。昔曹參以獄市為寄，政恐奸人無所容也。陛下如此宣諭，深合黃、老之道?！梗▽嶄泟e本在二月戊申，今附此。）三月甲寅，詔王繼恩戒前軍所至處，其賊\黨敢抗王師，即當誅殺；本非同惡，偶被脅從而能歸順者，並釋之，倍加安撫。以大理評事陳舜封為殿直。舜封父善奏聲【一八】，隸教坊為伶官，坐事黥面流海島。舜封舉進士及第，任望江主簿，轉(zhuǎn)運\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補廷尉屬。因奏事，言辭頗捷給，舉止類倡優(yōu)，上問誰之子，舜封自言其父，上曰：「此真雜類，豈得任清望官！蓋宰相不為國家澄汰流品之所致也?！顾烀闹?。
宋、亳民市牛江、淮間，未至，上以時雨沾足，慮其耕稼失時。會太子中允武允成（允成，未見。）獻踏犁，以人力運\之，不用牛，上亟令祕書丞、直史館陳堯叟等往宋州，依其制造成以給民，民甚賴焉。
戊辰，復(fù)以國子學為國子監(jiān)，改講書為直講，從判學李至之請也。
詔：「兩京、諸道州府軍監(jiān)管內(nèi)縣，自今每歲以人丁物力定差，第一等戶充里正，第二等戶充戶長，不得冒名應(yīng)役。民所納夏稅余租，隨其數(shù)各異己名以輸，不得異戶合鈔，其有疋帛零丈尺者，止依時估上等價，折納緡錢?！梗ㄊ池浿驹评镎?、戶長迄今循其制，蓋指天圣末年也，當考。）
趙保忠聞李繼隆將兵來誅趙保吉，乃先攜其母及妻子、卒吏壁野外，上言已與保吉解仇，貢馬五十匹，乞罷兵。上怒，立遣中使命繼隆移兵擊保忠。于是繼隆兵壓境，保忠反為保吉所圖，欲并其觽，縛牙將趙光祥，夜襲保忠?guī)ぁ１Ｖ曳綄?，聞難作，單衣披發(fā)，僅以身免，騎駿馬走還城中，資財器用，保吉悉奪之。
初，保忠再遣其指揮使趙光嗣入貢，光嗣頗輸誠\款，詔補供奉官，再遷禮賓副使。保忠動靜，光嗣必以聞。及保忠陰結(jié)保吉，光嗣潛知之，因出家財散士卒，誓以效順。保忠既還，光嗣執(zhí)之，幽于別所，丁丑，開門納王師。繼隆入夏州，擒保忠，系以銀鐺□，檻送闕下，收獲牛羊、鎧甲數(shù)十萬。保吉引觽遁去。
裨將侯延廣等議誅保忠及出兵追保吉，繼隆曰：「保忠?guī)咨先鉅枺斦堄谔熳?。今保吉遠竄，千里窮磧，難于轉(zhuǎn)餉，宜持重，未易輕舉也?！寡訌V等服其言。（秦翰傳云：王師次延州，翰慮保忠遁逸，即乘驛先往，矯詔安撫，以緩其計。及王師至，翰又諷保忠以地主之禮郊迎，因並驅(qū)而出，保忠遂就擒。按保忠先已出次野外，既為保吉所襲【一九】，乃還，光嗣遂執(zhí)之，安得與翰俱迎王師也？）
初，環(huán)州民與吐蕃相貿(mào)易，多欺奪之，或至斗訟，官又弗直，故蕃情常怨。及崇儀使柳開知州事，乃命一其物價，平其權(quán)量，擒民之欺奪者寘于法，部族翕然向化。是春，徙知邠州。時調(diào)民送軍儲環(huán)州，歲已再運\，民皆蕩析產(chǎn)業(yè)，而轉(zhuǎn)運\司復(fù)督運\【二○】。民數(shù)千人入州署號訴，且曰：「力所不逮，愿就死矣?！归_即移書轉(zhuǎn)運\使曰：「開近離環(huán)州，知其芻粟，計不增大兵，可支四年。今蠶農(nóng)方作，再運\已勞【二一】，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罷，開即馳詣闕下，白于上前矣?！棺淞T之。（據(jù)張景行狀，開移邠州乃淳化五年春，故附見于此。）
夏四月壬午朔，詔：「應(yīng)天下主吏，先逋欠官物，令元差官典及旁親人均配填納者，凡四十五萬貫、疋、斤、石，勿復(fù)理。自今守藏、掌庾、筦榷等虧欠官物，止令主吏及監(jiān)臨官均償之。」（實錄載此詔，乃云始令官吏均償。按本志，則官吏均償蓋舊矣，但不及旁親人爾，今從本志。）
癸未，以吏部侍郎兼祕書監(jiān)李至，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張洎，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張佖、范杲同修國史。先是，上語宰相曰：「太祖朝事，耳目相接，今實錄中頗有漏略，可集史官重撰?！固K易簡對曰：「近代委學士扈蒙修史，蒙性選怯，逼于權(quán)勢，多所回避，甚非直筆?！股显唬骸甘烦贾?，固在善惡必書，無所隱爾。昔唐玄宗欲焚武后史，左右以為不可，使后代聞之，足為鑒戒?！挂蜓裕骸柑媸苊H，固非謀\慮所及。昔曹操、司馬仲達皆數(shù)十年窺伺神器，先邀九錫，至于易世，方有傳禪之事。太祖盡力周室，中外所知，及登大寶，非有意也。當時本末，史官所記殊闕然，宜令至等別加綴輯。」故有是命。上因謂呂蒙正等曰：「朕以宰相之任，所職甚重，欲修唐朝書考之事，以責卿等輔佐之效。又念考第之設(shè)，亦空言爾，莫若撫夷夏，和陰陽，使百度大理，一人端拱無事，此宰相之職也。豈有居其位而不知其任乎！」
甲申，上聞趙保忠既成擒，詔以趙光嗣為夏州團練使，高文岯為綏州團練使，削保吉所賜姓名，復(fù)為李繼遷。（稽古錄載復(fù)李繼遷姓名在至道元年九月，與實錄、本傳不同，今兩存之。）
上以夏州深在沙漠，本奸雄竊據(jù)之地，欲隳其城，遷民于銀、綏間，因問宰相夏州建置之始。呂蒙正對曰：「昔赫連勃勃，后魏道武末，僭稱大夏天王。自云徽赫與天連，又號其支庶為『鐵伐氏』，云剛銳如鐵，可以伐人。蒸土筑城，號曰『統(tǒng)萬』，言其統(tǒng)領(lǐng)觽多也。自赫連筑城以來，頗與關(guān)右為患，若遂廢毀，萬世之利也?！挂矣希t隳夏州故城，遷其民於綏、銀等州，分官地給之，長吏倍加安撫。
李繼隆遣其弟洛苑使繼和與監(jiān)軍真定秦翰等入奏，以為朔方古鎮(zhèn)，賊\所窺覦之地，存之可依以破賊\【二二】；并請於銀、夏兩州南界山中增置保戍，以扼其沖，且為內(nèi)屬蕃部之蔽，而斷賊\糧運\，皆不報。
丙戌，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張佖言：「史官之職，掌修國史，不虛美，不隱惡。凡天地日月之祥，山川封域之分，昭穆繼世之序，禮樂師旅之政，本於起居注以為實錄，然后立編年，示褒貶。伏矩圣朝編年，謂之日歷，惟紀報狀，略□敕文。至于圣政嘉言，皇猷美事，髃臣之忠邪善惡，庶務(wù)之沿革弛張，汗簡無聞，國經(jīng)曷紀【二三】。謹案六典故事【二四】，起居郎掌修記事之史。凡記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必書其朔日甲乙以紀歷數(shù)，典禮文物以考制度，遷拜旌賞以勸善【二五】，誅罰黜免以懲惡，季終則授之國史。起居舍人掌修記言之史，錄天子制詔德音，如記事之制【二六】。臣欲請置起居院，修左右史之職，以記錄為起居注，與時政記逐月終送史館，以備修日歷。如此，則圣朝稽古，必煥發(fā)于典墳，信史成文，固度越于周、漢矣?！股嫌[奏而嘉之，乃置起居院于禁中，命起居舍人、史館修撰梁周翰掌起居郎事，祕書丞、直昭文館李宗諤掌起居舍人事。
參知政事蘇易簡言：「故知制誥趙羈幾嘗追補唐武宗以來實錄，其家今寓睢陽?！乖t遣殿中丞、直史館南安錢熙乘傳往取其書。熙得羈幾所著會昌以來日歷二十六卷及它書，凡百卷來上，實錄蓋未成也。詔賜其家錢十萬。
丙申，以虢州團練使【二七】梁勖為鎮(zhèn)國行軍司馬。初，王化基治祖吉獄，詢其土豪王姓者，云：「吾小民，見州將貧乏，相醵率為一日之壽，豈知其犯法哉！」悵嘆不已。化基詰其前后郡守，王言：「三十年以來，惟梁都官不受一錢，余無免者?！沽憾脊?，乃勖也，有文詞，太祖常欲令知制誥，為時宰所忌，遂止?；蜓杂谏希瑫r勖己老病，不任吏事，特授華州行軍司馬，給郎中俸料。（勖，未見。）
丁酉，掌起居郎事梁周翰言：「請自今崇德殿【二八】、長春殿皇帝宣諭之言、侍臣論列之事，望依舊中書修為時政記；其樞密院事涉機密，亦令本院編纂，各至月終送史館。自余百司，凡干封拜除改、沿革制置之事，悉條報本院，以備編修。令郎與舍人分直崇政殿，以記言動，別為起居注【二九】，每月先進御，后降付史館?！箯闹Ｆ鹁幼⑦M御，自周翰始也【三○】。
上嘗謂左右曰：「大凡帝王舉動，貴其自然。朕覽唐史，見太宗所為，蓋好虛名者也。每為一事，必豫張聲勢，然后行之，貴傳簡冊，此豈自然乎！且史才甚難，務(wù)摭實而去愛憎，乃為良史也?！谷梢?，王繼恩言王師由小劍門路入研口寨，破賊\，斬首五百級，逐北過青強嶺，遂平劍州。（按張洎集，賜王繼恩詔云大軍十八日到撓州界，其取劍州必在此數(shù)日前，既無可考，姑從實錄，俟奏到乃書之。）
先是，陳滑蔡潁郢鄧金房州、信陽軍，皆不禁酒，太平興國初，京西轉(zhuǎn)運\使程能請榷之。自能建榷酤之議，所在置官吏局署，取民租米麥給醞釀，以官錢市樵薪及官吏、工人、役夫俸料，歲計所獲利無幾，而主吏規(guī)其盈羨。又醞齊不良潔，酒多醨壞不可飲。至課民婚葬，量戶大小令酤，民被其害，州縣苦之。歲或小儉，物貴，殆不償其費。上知其弊，戊申，下詔募民自酤，輸官錢減常課十之二，使其易辦。民有應(yīng)募者，檢視其資產(chǎn)，長吏及其大姓共保之，后課不登者，均償之。是歲，又取諸州歲課錢少者四百七十二處，募民自酤，或官賣麴收其值。后民應(yīng)募者寡，猶多官釀。（罷四百七十二處榷酤，在今年九月己未，依本志并書之。）
注釋
【一】甲子原作「即日」，宋本、宋撮要本均作「甲子」。宋會要選舉三四之三一作「正月十一日」，按本書上編著「正月甲寅朔」，則十一日亦應(yīng)為「甲子」。今據(jù)改。
【二】非十惡正贓「正贓」原作「真贓」，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宋史卷四六六王繼恩傳改。案宋正贓有六，見刑統(tǒng)卷四。
【三】臣頃任延州節(jié)度判官「節(jié)度」下原有「使」字，據(jù)編年綱目卷五、宋史卷二六四宋琪傳及奏議卷三二二御邊改。
【四】雖未嘗躬造夷落「夷落」原作「蕃落」，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疚濉可w羌族之號也「羌」原作「寇」，據(jù)同上書改。
【六】延川縣原作「延州縣」，據(jù)宋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案寰宇記卷三六及宋史卷八七地理志，延州屬縣有延川。
【七】蘆關(guān)原作「蘆門」，據(jù)上引宋史、奏議改。又宋史卷八七地理志延安府塞門塞條下出蘆關(guān)，至道后廢?！景恕坑腊渤窃鳌赋邪渤恰梗瑩?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
【九】以二三千人登山偵邏「以」字原闕，據(jù)上引宋史、奏議補。
【一○】以騁兵鋒「騁」原作「逞」，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疽灰弧恐沽钪鸩勘T「部」，同上書均作「都」。
【一二】清川原作「清州」，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議改。按寰宇記卷八四龍州條、方輿紀要卷七三龍安府條，原刊所謂「白水、清川」，並在龍州，即鄧艾破蜀所經(jīng)之路，非紹慶之清州、白水砦也。案因版刻之訛而誤考。
【一三】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團練副使之日「二年」原作「三年」，據(jù)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宋會要職官六四之八改?！疽凰摹抠n錢三十萬「三」原作「二」，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九三王禹偁傳改。
【一五】峽路原作「陜路」，據(jù)各本改。案宋史卷二七八雷有終傳：「李順之亂，王師西征，命與裴莊為峽路隨軍轉(zhuǎn)運\使、同知兵馬事?！归L編紀事本末卷一三李順之變、治蹟統(tǒng)類卷三太宗平李順均作「峽路」。
【一六】崇儀使帶御器械尹元帥兵由峽路以進「峽路」原作「陜路」，據(jù)各本及上引長編紀事本末、治蹟統(tǒng)類改。
【一七】卿但能如此「但」字原脫，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治蹟統(tǒng)類卷三太宗圣政、宋史全文卷四上補。
【一八】舜封父善奏聲「奏」，宋本作「秦」。
【一九】既為保吉所襲「襲」原作「迫」，據(jù)宋本、宋撮要本、閣本改。
【二○】而轉(zhuǎn)運\司復(fù)督運\宋史卷四四○柳開傳、續(xù)通鑑卷一七「運\」上均有「后」字，疑是。
【二一】再運\已勞閣本同。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書均作「再運\半發(fā)」。尋文義，宋本為勝。
【二二】存之可依以破賊\「存」原作「有」，據(jù)宋本及宋史卷二五七李繼隆傳改。
【二三】國經(jīng)曷紀「曷」原作「莫」，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宋會要職官二之一○改。
【二四】謹案六典故事「六典」二字原脫，據(jù)同上書補。
【二五】遷拜旌賞以勸善「旌」原作「推」，據(jù)同上書改。
【二六】如記事之制「記」字原闕，據(jù)宋會要職官二之一一補。
【二七】以虢州團練使梁勖為鎮(zhèn)國行軍司馬宋本「使」上有「副」字?！径恕砍绲碌钤鳌赋缯睢埂０杆螘接蛞恢?、一之六及宋史卷八五地理志，崇德殿即視朝之前殿，每誕節(jié)稱觴及朔望御此殿；其西即長春殿，乃常日視朝之所，兩殿正如本編所謂「皇帝宣諭之言、侍臣論列之事」所從出。下文崇政殿乃閱事之所，即「以記言動，別為起居注」之地。原刊蓋涉下而誤，今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宋會要職官二之一一、曾鞏南豐類卷卷四九史官條改。
【二九】別為起居注「為」原作「無」，據(jù)上引宋會要改。案治蹟統(tǒng)類卷二九作「別撰起居注」。
【三○】自周翰始也「翰」原作「漢」，據(jù)宋本、宋撮要本及南豐類□卷四九史官條、宋史卷四三九梁周翰傳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