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四十
作者:畢沅【宋紀一百四十】起強圉大淵獻正月,盡著雍困敦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紹統(tǒng)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干道三年(金大定七年)
春,正月,甲辰,詔:“廷尉大理官,毋以獄情白宰執(zhí),探刺旨意為重輕?!?br>庚戌,置三省戶房國用司。初以國用匱乏,罷江州屯駐軍馬,至是復留之。
壬子,金主服袞冕,御大安殿,受尊號冊寶禮,大赦。
癸丑,何逢原除金部郎官。帝曰:“儒者不肯留意金谷,可諭何逢原令留意職事?!?br>庚申,金以元帥左監(jiān)軍圖克坦喀齊喀為樞密副使。
度支郎唐彖言:“自紹興三十一年印造會子,止干道二年七月,共印造二千八百余萬道;至干道三年正月六日以前措置收換外,尚有八百余萬貫在民間未收。緣諸路綱運,依近降指揮并要十分見錢,州縣不許民戶輸納會子,致在外會子壅滯不行,商賈低價收買,輻湊四集,所以六務支取,擁并喧哄。今請給降度牒及諸州助教帖各五千道付榷貨務,召人依見立價例,全以會子進納,庶幾少息擁并之弊,而會子在民間,亦不過數(shù)月便可收盡?!痹t先次給降度牒并助教帖各五百道,候出賣將盡,接續(xù)給降。癸亥,中書、門下省言:“昨來支降交子付兩淮行吏,緣所降數(shù)目過多及銅錢并會子不許過江,因致民旅未便。今措置銅錢、會子,依舊任便行使,應官司見在未支交子,令差人管押赴左藏庫交納。”
二月,壬申,諭曰:“自后宮禁內(nèi)人并百官、將校、軍兵、諸司人,每月初五日,國用房開具前月支過以上五項請給,數(shù)目,并非泛支用,造冊進呈。外路軍馬,可降式樣付諸路總領,逐月開具。著為令。”
帝謂輔臣曰:“蔣芾理會財用,已見根源。”初,蔣芾因謝新除,留身奏云:“方今費財最甚者,無如養(yǎng)兵。近見陳敏揀汰二千人,戚方揀汰四千人。夫汰兵固良法,然今日之兵,多是有官人,與之外任,依舊請券錢,又添供給,雖減之于內(nèi),添之于外,亦未見其益。既減六千人,必又招六千人填格,則是添六千人耗蠹財用矣。契勘在內(nèi)諸軍,每月逃亡事故,常不下四百人。若權(quán)住招,一年半內(nèi),可省三百八十萬貫。俟財用稍足,可逐旋招收強壯,訓練而用之,不惟省費,又可兵精?!币蜃嘟B興以來初分五軍并內(nèi)外諸軍分合添減之數(shù)。帝以為然,故有此諭。
知閤門事龍大淵,權(quán)知閤門曾覿,竊弄事權(quán),屢致人言,帝不省。一日,起居舍人洪邁過陳俊卿曰:“聞鄭聞將除右史,邁當遷西掖,信乎?”俊卿曰:“何自得之?”邁以大淵、覿告??∏浼匆哉Z葉容、魏杞,而己獨奏之,且以邁語質(zhì)于帝前曰:“臣不知此等除目,兩人實預聞乎?抑密揣圣意而播之于外,以竊弄威福也?”帝曰:“朕何嘗謀及此輩!必竊聽而得之。卿言甚忠,當為卿斥逐?!惫镉?,出大淵為江東總管,覿為淮西副總管,中外快之。甲戌,大淵改浙東,覿改福建。
乙亥,架閣衛(wèi)博,論用人宜錄所長,棄所短,帝曰:“用人不當求備,知禮者不必知樂,知樂者不必知刑。若得其人,不當數(shù)易,宜久任以責成功?!绷T成都、潼川路轉(zhuǎn)運司輪年銓試,以其事付制置司。
辛巳,以端明端學士虞允文知樞密院事。
壬午,起居舍人洪邁言:“兩省每日行遣錄黃文書,盈于幾閣,多有常程細故,不足以煩朝廷專出命者。使中書之務不澄,無甚于此。”帝曰:“朕嘗見《通鑒》載唐太宗謂宰相聽受辭訟,縈于簿書,日不暇給,因敕尚書細務屬左右丞。朕見欲理會?!?br>又諭葉容曰:“可進武臣薦舉兵將官冊,朕欲用知其人?!比菰唬骸耙擞跓o事時詢訪,以備緩急。”陳俊卿曰:“陛下曾記王存否?其人似尚可用?!钡墼唬骸半拮R之,粗暴之人,老矣,智力皆無所用也?!?br>乙酉,以《武經(jīng)龜鑒》、《孫子》賜鎮(zhèn)江都統(tǒng)戚方,建康都統(tǒng)劉源,仍令選擇兵官,各賜一本。
金尚書右丞蘇保衡以疾求退,金主不許,遣敬嗣暉傳詔曰:“卿以忠直,擢居執(zhí)政,齒發(fā)未衰,遽以小疾求退!善加攝養(yǎng),俟病間視事?!备?,保衡卒。金主將放鷹近郊,聞之,乃還,輟朝,賻贈,命有司致祭。時已起復參知政事石琚,丙申,以琚為尚書右丞。
戊戌,諫議陳天麟言:“近探北人聚糧增戍,宜擇將帥,預講御備之策?!钡墼唬骸按私袢占眲铡W蛲蹒髡堉P州城,卿等見文字否?”魏杞言:“淮東之備,宜先措置清河、楚州、高郵,庶可遏敵糧道?!钡墼唬骸叭羰囟ǜ哙],不放過糧船,則敵不能留淮上,自當引去。”
三月,庚子,宰臣葉容請抽回江州兵馬,帝曰:“此豈得已!近來招兵練兵皆易,惟養(yǎng)兵最難。它時財賦有余,自可增招?!比萦盅裕骸瓣惷糁乩恚矣兄玖⒐??!钡墼唬骸瓣惷羰馗哙]甚善,別選步帥,亦難得人。”
丁巳,詔:“四川宣撫司創(chuàng)招千人,置司所在屯駐?!?br>壬戌,秀王夫人張氏薨,帝所生母也。
夏,四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癸酉,為秀王夫人成服于后苑。
丙子,宣殿前司選鋒等軍五百八十二人,車二十四兩。入內(nèi)教場。右軍統(tǒng)制張平入對,帝曰:“兵謀務要決勝,不得輕發(fā)。有功者雖仇與賞,有罪者雖親與罰?!?br>丁丑,并利州東、西為一路,以吳璘為安撫使兼四川宣撫使,兼知興元府,璘尋薨。
初,璘病,呼幕客草遺表,命直書其事曰:“愿陛下無充四川,無輕出兵?!辈患凹沂?。人稱其忠。璘為人,剛毅靖深,喜大節(jié),略苛細,讀史傳,曉大義。其御軍,恩威兼濟,士卒樂為之用;每出師,指麾諸將,風采凜然,無敢犯令者,故所向多捷。自吳玠死,璘為大將,守蜀捍敵,余二十年,隱然為方面之重,威名亞于玠。其選諸將多以功;有告以薦材者,璘曰:“兵官非嘗試,難知其才。今以小善進之,則僥幸者獲志,而邊人宿將之心怠矣?!惫仕煤蠖嘀?br>壬辰,金御史大夫李石,拜司徒兼太子太師,御史大夫如故,賜第一區(qū)。五月,丙午,金大興獄空,詔賜錢三百貫為宴樂之用以勞之。
戊申,葉容言近日州官被論,有陰遣家屬,納短卷于臺諫以相挾制者,陳俊卿曰:“近來此風頗盛,是使監(jiān)司不敢按郡守,郡守不敢按縣官?!钡墼唬骸按孙L誠不可長?!?br>庚申,命四川制置使汪應辰主管宣撫司事,移利州。
修揚州城。辛酉,王炎言:“近來士大夫議論太拘畏。且如近詔王琪至淮上相度城壁,朝士皆紛然以為不宜。”帝曰:“儒生不論,真不達時變。昔徐庶言通世務者在乎俊杰,朕與卿等當守此議論,它不足恤。”壬戌,大減三衙官屬。
是月,賑泉州水災。
安奉太宗、真宗《玉牒》及《三祖下仙源積慶圖》、《哲宗寶訓》。
六月,己巳,命汪應辰權(quán)節(jié)制利州路屯駐御前軍馬。辛未,復分利州東、西路為二。
癸酉,帝曰:“朕欲依祖宗故事,先令有司具囚情款,前數(shù)日進入,朕親閱之,可釋者釋之,可罪者罪之,庶不為虛文。今后并依祖宗典故?!?br>金主命地衣有龍文者罷之。判度支趙不敵言:“將帥未必知兵,徒務聲勢,今日添使臣,明日招效用,但資冗墮,未見精雄?!钡墼唬骸按苏薪袢諏浉嚯痢!?br>甲戌,以虞允文為資政殿大學士、四川宣撫使,代吳璘也。帝謂允文曰:“璘既卒,汪應辰恐不習事,無以易卿。凡事宜親臨,無效張浚迂闊?!毙龔兔灾獦忻茉菏鲁渌拇ㄐ麚崾埂5塾H書九事戒之。允文尋言:“房州義士、金州保勝軍見管七千余人,皆建炎、紹興之初,自相結(jié)集,固守鄉(xiāng)閭,最為忠義。而州縣全不加恤,分占白直,又有都統(tǒng)司差役科擾。乞差皇甫倜為利州東路總管,金州駐答刂,令專一主管,于農(nóng)隙往來教閱,或緩急有警,可責令分守諸關。”從之。
己丑,金遣使來取被俘人。詔:“實俘在民間者還之,軍中人及叛亡者不預?!毙撩?,皇后夏氏崩,謚安恭。
秋,七月,己亥,立薦舉改官格。
壬寅,以皇太子疾,減雜囚,釋流以下。乙巳,皇太子愭薨,謚莊文。
戊申,金禁服用金線,其織賣者皆抵罪。
辛亥,臣僚言:“戶部申請,諸路并限一季出賣官產(chǎn),拘錢發(fā)納。且以江東、西、二廣論之,村疃之間,人戶凋疏,彌望皆黃茅、白葦、膏腴之田,耕猶不遍,豈有余力可買官產(chǎn)!今州縣迫于期限,且冀有厚賞,不免監(jiān)錮保長,抑勒田鄰。乞?qū)捯砸荒隇橄?,戒約州縣,不得抑勒?!睆闹?br>癸丑,諫議大夫陳良祐言:“民間傳邊事,多是兩岐,為備雖不得已,要不可招敵人之疑?!比缃招迵P州城,眾論以為無益?!钡墼唬骸盀閭淙绾螣o益?”良祐曰:“萬一敵人沖突,兵不能守,則是為敵人筑也。今進二三萬人過江,敵人探知,恐便成釁隙。”帝曰:“若臨淮則不可,在內(nèi)地亦何害?”良祐曰:“今日為備之要,無過選擇將帥,收蓄錢糧,愛民養(yǎng)土。”帝曰:“然?!?br>甲寅,帝曰:“淮東備御事,此須責在陳敏。萬一有警,恐推避誤事,卿等宜熟與之謀?!蔽鸿窖裕骸俺嫉茸蚺c陳敏約,敏亦自任此事,朝廷但當稍應付之而已。”
閏七月,丙寅朔,帝諭曰:“朕欲江上諸軍,各置副都統(tǒng)一員,食令兼領軍事,豈惟儲它日統(tǒng)帥,亦使主帥有顧忌,不敢專擅?!?br>戊辰,金進封越王永中為許王,鄭王永功為隨王,封永成為沈王。
甲戌,金命秘書監(jiān)伊喇子敬經(jīng)略北邊。
戊寅,郭剛降鎮(zhèn)江副都統(tǒng)。
帝曰:“郭剛之除,聞鎮(zhèn)江軍中甚喜。”葉容曰:“剛甚廉,軍中素所推服。”
庚辰,帝諭葉容等曰:“朕常思祖宗創(chuàng)立法度以貽后人,惜后世子孫不能保守?!?br>又曰:“創(chuàng)之甚難,壞之甚易。”蔣芾曰;“臣嘗記元祐間,李常寧廷試策云:‘天下至大,宗廟、社稷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壞之而有余?!钡墼唬骸罢\為名言?!?br>芾曰:“所謂壞者,非一日遽能壞也。人主一念之間不以祖宗基業(yè)為意,則馴至敗壞。
故人主每自警戒,??忠荒钪??!钡墼唬骸半薹仟氉跃涠?,且憂后世子孫不能保守為可惜也?!?br>癸未,臣僚言:“閩中鹽策之弊有五:官糴浩瀚而本錢積壓不支,間或支俵而官吏克減,計會糜費,貧民下戶皆不樂供官,而大半糶于私販,一也。綱運之人,非巨室則官吏,載縣官之舟,藉縣官之重,影帶私鹽出糶,二也。州縣斥賣,多置坊局,付之胥徒,其權(quán)稱之減克,泥沙之雜和,官皆不之問,私價輕而官價重,官民大半食私鹽,故官糶不行,三也。巡尉未嘗警捕,但日具巡歷,申于官長,月書所到,置于驛壁,私販猾吏,莫之誰何,四也。今之邑敷賣官食鹽與夫借鹽本錢者,多是給虛券,約冊到數(shù)日支給。甚至拋敷賣之數(shù),付之耆保,攤及僑戶,其見在鹽,卻封樁不得支出,謂之‘長生鹽’;若人戶不愿請鹽,只納敷數(shù)之半,以貼陪官,將官鹽貯之別所以作后日之數(shù),謂之‘還魂鹽’;猾吏攬撲民戶貼陪錢,請鹽出賣,出息則與邑均分,謂之‘請鈔鹽’;五也,況閩中崇岡峻嶺,淺灘惡瀨,商旅興販,流轉(zhuǎn)實難,故鈔鹽之法不可行也,宜講究利害以革前弊。”從之。
癸巳,劉珙自湖南召還。首論:“獨斷雖英主之能事,然必合眾智而質(zhì)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無不成。若棄僉謀,徇私見,而有獨御區(qū)宇之心,則適以蔽其四達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將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議者矣。”又論羨余之弊曰:“州縣賦入有常,大郡僅足支遣,小郡往往匱乏。而近者四方尚有以羸余獻者,不過重折苗米或倍稅商人,至有取新賦以積余錢,捐積逋以與州郡。州郡無以自給,不過重取于民,此民之所未便一也。和糴之弊,湖南、江西為尤甚,朝廷常下蠲免之令,遠方之民舉手相賀,曾未數(shù)月,又復分拋。州縣既乏緡錢,將何置場收糴?倘有已革綱運之弊,自可減和糴之數(shù),此民之所未便二也。望詔止之?!钡奂渭{。尋以珙為翰林學士。
珙嘗從容言于帝曰:“世儒多病漢高帝不悅學,輕儒生,臣竊以為高帝之聰明英傳,其所不悅,特腐儒之俗學耳。誠使當世之士有以圣王之學告之,臣知其必將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所就,不止于是而已。蓋天下之事無窮,而應事之綱在我,惟其移于耳目,動于意氣,而私欲萌焉,則其綱必弛,而無以應夫事物之變。是以古之圣王無不學,而其學也必求多聞,必師古訓,蓋將以明理正心而立萬事之綱,則雖事物之來,千變?nèi)f化,而在我常整而不紊矣。惜乎當時學絕道喪,未有以是告高帝者?!钡圬椒Q善。鎮(zhèn)江軍帥戚方,刻剝役使,軍士嗟怨,言者及之,陳俊卿言外議內(nèi)臣中有主方者,帝曰:“朕亦聞之。方罪固不可貸,亦當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余?!奔丛t罷方。八月,丁酉,以內(nèi)侍陳瑤、李宗回付大理,究其賄狀?,帥Q配循州;宗回除名,編管筠州;方安置潭州。于是詔戒兵將官交結(jié)內(nèi)侍,公行苞苴,自今有違戾,必罰無赦。
帝又諭輔臣以“建康劉源亦嘗有賂于近習,方思有以易之。今且欲遣王抃\至彼檢察奸弊,留數(shù)月而后歸,庶新帥之來,不至循習?!笨∏溆盅裕骸敖竦噙x主帥,則宿弊當自革矣?!钡墼唬骸罢嘉吹闷淙硕?。”俊卿曰:“茍未得人,更得精擇。既已委之,則當信任。未得其人,已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將帥之體。且軍中財賦,所以激勸將士,但主帥不以自私,則其它當一聽之。今檢柅苛細,動有拘礙,則誰復敢出意繩墨之外,為國家立大事乎!況朝廷所以待將帥者如此,使有氣節(jié)者為之,心必不服;其勢必將復得奸猾之徒,則其巧思百出,弊隨日滋,又安得而盡革耶!今不慮此,而欲獨任一介單車之使以察之,政使得人,猶失任而無益,況不得人,則其弊又將不在將帥而在此人矣?!钡哿T抃\不遣。
癸丑,金尚書右丞相、監(jiān)修國史赫舍哩良弼進《太宗實錄》。
甲寅,葉容等以久雨求罷,不允。詔內(nèi)外察獄,令大官早晚并進素膳。戊午,慮囚。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
壬戌,以知建康府史正志兼沿江水軍制置使,自鹽官至鄂州沿江南北及沿海十五州水軍悉隸之。金主致祭于睿陵。九月,乙丑朔,金主還官。
己巳,金右三部檢法官韓贊,以捕蝗受賂除名。詔:“吏人但犯贓罪,雖會赦,非特旨不敘?!?br>丁丑,劉珙進讀《三朝寶訓》,至太宗謂《太祖實錄》或云多漏落,當命官重修,因嘆史官才難。蘇易簡曰:“大凡史官宜去愛憎。近者扈蒙修史,蒙為人怯懦,多疑忌,故其史傳多有脫落。”帝曰:“善惡無遺,史臣之職?!辩钤唬骸笆饭僖詫W識為先,文采次之。茍史官有學識,安得怯懦疑忌!”帝曰:“史官要識、要學、要才,三者兼之。”
庚辰,金地震。
乙酉,金主出獵;庚寅,次保州,詔修起居注王天祺察訪所過州縣官。
臣僚言:“檢視災傷,官司未嘗遵承,每差州縣官到,隨行征求,皆有定例。然后擇村疃中近年瘠薄之田,先往視之,名曰‘應破’;又擇今歲偶熟之處,再往視之,責以妄許,名曰‘伏熟’;重為民困。望詔守臣選差練曉清強官,公心考核,申飭監(jiān)司,嚴行按舉,所差官污廉、勤惰、公正、誣罔,悉以上聞?!睆闹?。
是秋,以四川旱,賜制置司度牒四百,備賑濟。
陳良翰言:“昨立住賣度牒,二十余年,人民生聚,不為無益,辛巳春,邊事既作,作度浸廣,乃始放行。令下之初,往往爭買。其價則五百千,其限則三個月,其數(shù)不過萬道,未足以病民。今則減價作三百千,展限已二十余次,總數(shù)計十萬三千余道,民甚病之。且唐人有言,十戶不能養(yǎng)一僧,今放行者與舊所度者無慮三四十萬,是三四百萬戶不得休息也。不知國之所利者能幾何,而令三四百萬戶不得息肩?且又暗損戶口,侵擾齊民,奚止千萬,此其為害豈淺哉!”
申嚴獻羨余之禁,從劉珙奏也。
冬,十月,乙未朔,金主謂侍臣曰:“近聞朕所幸郡邑,曾宴寢堂宇,后皆避之。
此甚無謂,可諭仍舊居止?!?br>壬寅,帝曰:“昨日有從官奏云,邊事規(guī)舉未定?!比~容曰:“臣等日夕講究,且徐措置?!钡墼唬骸熬S揚筑城已畢,更得來年一冬無事,足可經(jīng)略。”陳俊卿言:“淮上規(guī)摹,須久任守臣,遲責其效。其不職者,早宜易之。”帝然之。
戊戌,修真州城。
戊申,金主還都。
丁巳,金以孟浩參知政事。
金主謂宰臣曰:“近聞蠡州同知伊喇延壽在官污濫,問其出身,乃正隆時鷹房子。
如鷹房、廚人之類,可典城牧民耶?自后如此局分,勿授臨民職任?!?br>辛酉,金主敕有司于東宮涼樓前增建殿位,孟浩諫曰:“皇太子雖為儲貳,宜示以儉德,不當與至尊宮室相侔?!蹦肆T之。十一月,乙丑朔,金主謂宰臣曰:“聞縣令多非其人,其令吏部考察善惡,明加黜陟?!北?,郊,雷雨,望祭于齋宮。
時金使來賀會慶節(jié),上壽在郊禮散齋之內(nèi),不當用樂。陳俊卿請令館伴以禮諭之,而議者慮其生事,請權(quán)用樂者,俊卿言:“必不得已,則上壽之日設樂而宣旨罷之,及宴使客,然后復用。庶幾事天之誠得展,而所以禮使人者亦不為失。”帝可其奏,且曰:“進御酒亦毋用樂,惟于使人乃用之。”議者不決,俊卿又言:“適奉詔旨,有以見圣學高明。然竊謂更當先令館伴以初議喻使人,再三不從,乃用今詔,則于禮為盡,而彼亦無詞,不可遽自失禮以徇之?!笔Y芾猶守前說??∏湓唬骸氨顺跷磭L必欲用樂,我乃望風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敵國之臣而虧事天之禮,它時輕侮,何所不至!此尤不可不留圣慮?!钡奂渭{。
己巳,詔戒士大夫因循茍且、誕謾奔競之弊。
癸酉,葉容、魏杞并罷,以郊祀雷災故也。以陳俊卿參知政事,劉珙同知樞密院。
俊卿言于帝曰:“執(zhí)政之臣,惟當為陛下進賢、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職。至于細務,宜歸有司,庶幾中書之務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當務之急?!钡墼S之,既而審察吏部所蒞知縣有老不任事者,俊卿判令吏部改注,吏白例當奏知,俊卿曰:“此豈足以勞圣聽?”明日,取旨:“自今此等請勿以聞?!?br>丁丑,詔臺諫、侍從、兩省官指陳闕失。
帝顧輔臣議恢復,劉珙曰:“復仇雪恥,誠今日之先務;然非內(nèi)修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可輕動也?!蓖⒊蓟蛟唬骸皾h之高、光,皆起匹夫,不數(shù)年而取天下,安用十年!”珙曰:“高、光身起匹夫,以其身蹈不測之危而無所顧。陛下躬受宗社之寄,其輕重之際,豈兩君比哉!臣竊以為自古中興之君,陛下所當法者,惟周宣王。宣王之事見于《詩》者,始則側(cè)身修行以格天心,中則任賢使能以修政事,而于其終能復文、武之境。則其積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已者,非一旦率然僥幸之所為也?!钡凵钊恢?br>丁亥,金樞密副使圖克坦喀齊喀罷,為東京留守,同判大宗正事完顏默音出為北京留守,殿前右衛(wèi)將軍富察通為肇州防御使。十二月,丙申,增修六合城。
戊戌,金圖克坦喀齊喀等朝辭。金主御便殿,賜喀齊喀及默音以衣帶、佩刀,慰之曰:“卿等年老,以此職優(yōu)佚,宜勉之?!币噘n富察通以金帶,諭曰:“卿雖有才,然用心多詐。朕左右須忠實人,故命卿補外。賜金帶者,答卿服勞之久也。”又顧左宣徽使敬嗣暉曰:“如卿不可謂無才,所欠者純實耳!”又嘗戒嗣暉曰:“人臣上欲要君之恩,下欲干民之譽,必兩虧忠節(jié)。卿宜戒之?!?br>甲辰,金以北京留守完顏思敬為平章政事。
乙巳,置豐儲倉,增印會子。
甲寅,詔:“諸路訓練兵官,藝高身強為上,藝高身弱為中,余皆為下;限一月置冊申樞密院。”
是歲,定薦舉改官人額,四川換改官以二十人為額。
金斷死囚二十人。
○孝宗紹統(tǒng)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干道四年(金大定八年)春,正月,乙丑,金主謂宰臣曰:“朕治天下,方與卿等共之,事有不可,即當面陳,以輔朕之不逮,慎無阿順取容。卿等致位公相,正行道揚名之時,茍或偷安自便,雖為今日之幸,后世以為何如?”
戊辰,籍荊南義勇民兵。
先是前知荊南府王炎奏:“荊南七縣主客佃戶共四萬有奇,丁口一十余萬。臣依舊籍,雙丁以下及除官戶并當差戶人外,凈得八千四百有奇,每歲于農(nóng)隙只教閱一月。若比以贍養(yǎng)官軍八千四百人,歲余錢四十萬貫,米一十一萬石,綢絹布四萬余匹。今才歲費一萬四千石,錢二萬緡,獲此一軍之助,利害豈不較然易見!”
辛未,金主謂秘書監(jiān)伊喇子敬等曰:“昔唐、虞之時,未有華飾,漢惟教文務為純儉。朕于宮室惟恐過度,其或興修,即損宮人歲費以充之,今亦不復營建矣。如宴飲之事,近惟太子生日及歲元飲酒,亦未嘗至醉。至于佛法,尤所未信;梁武帝為同泰寺奴,遼道宗以民戶賜寺僧,加以三公之官,其惑深矣。”
壬午,奪秦堝、秦堪郊祀恩廕。壬辰,提舉太平興國宮葉容卒,謚正簡。
容為人,清介有守,仕至宰相,居處不改其初。
二月,甲午朔,詔:“福建路建、劍、汀、邵武四州軍,科賣官鹽,騷擾民戶,可將本路鈔鹽盡罷,轉(zhuǎn)運司每歲合抱發(fā)鈔鹽錢二十二萬貫并蠲免。卻令本司于八州軍增鹽錢,并將樁留五分鹽本錢抱認七萬貫,充上供起發(fā)。今后州縣不得更以賣鈔鹽為名,依前科敷騷擾?!背?,臣僚極言鹽法之弊。詔令前漕臣沈度、陳彌詳察以聞,遂有是命。
未幾,沈度入對,帝曰:“前日觀卿所奏鹽事,已盡蠲十五萬緡以寬民力?!鼻以唬骸半抟庥固煜卤M蠲無名之賦,悉還祖宗之舊,未能如朕志耳。”又言:“四川有鈔鹽綱,有歲計鹽綱。鈔鹽綱者,為抱納鈔鹽錢窠名;歲計鹽綱者,每斤除分隸增鹽錢、鹽本等錢外,其余系州縣所行市利錢,即以充納上供銀錢等用。今鈔鹽窠名已盡行除放,州縣只是搬賣一色;歲計綱須今置場出賣,不得科抑于民?!?br>金制子為改嫁母服喪三年。
戊戌,置和州鑄錢監(jiān)。
己亥,以參知政事蔣芾為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兼制國用使。以觀文殿大學士史浩為四川制置使,浩辭不行。庚子,詔蔣芾常朝贊拜不名;芾辭,許之。
乙巳,賜王炎出身,簽書樞密院事。
癸丑,五星皆見。
三月,癸亥朔,詔舉制科。己巳,以職官子補令史。
庚午,以敷文閤待制晁公武為四川安撫制置使。
夏,四月,丙午,金主詔曰:“馬者,軍旅所用;牛者,農(nóng)耕之資。殺牛有禁,馬亦何殊!其令禁之?!奔汉?,置郢州轉(zhuǎn)般倉。
癸卯,賑綿、漢等州饑。尋以饒、信及建寧府等州饑,遣司農(nóng)寺丞馬希言同提舉常平官賑濟。
戊申,金主擊球常武殿,司天馬貴中諫曰:“陛下為天下主,系社稷之重。又春秋高,圍獵擊球,宜悉置之?!苯鹬髟唬骸半抟允玖曃涠?。”
甲寅,蔣芾等上《欽宗實錄》。
丙辰,禮部員外郎李燾上《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自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一百八卷。戊午,詔:“販牛過淮者,論如興販軍需之罪?!蔽逶?,壬戌朔,詔常平官歲按倉儲。
時崇安縣饑,值浦城盜發(fā),人情震恐。硃熹請于府,貸粟六百斛,籍戶口散給之,民賴以生。及冬,有年,民愿償粟于官,知府王淮俾留里中而上其籍于官。社倉之法始此。甲子,金主命戶工兩部,自今宮中之飾,勿用黃金。乙丑,金主如涼陘。
甲申,謚趙鼎曰忠簡。
夏國相任得敬專政,欲謀亂。是月,遣間使至四川宣撫司,約發(fā)兵攻西蕃。虞允文報以蠟書。六月,甲午,詔:“諸路漕司,今后水旱須以實聞,州縣隱蔽者,并置于法。”
辛亥,判度支趙不敵言:“方今一歲內(nèi)外支用之數(shù),大概五千五百萬緡有奇。又以一歲所入計之,若使諸路供億以時,別無蠲減拖欠,場務入納無虧,則足以支一歲之用。
然賦入之科名猥多,分隸于戶部之五司,如僧道、免丁、常平、免役、坊場、酒課之類則左、右曹掌之,上供、折帛、經(jīng)總、無額茶、鹽、香、礬之類則金部掌之,度支則督月樁,倉部則專糴本。催理雖散于五司,悉經(jīng)于度支?;湃肆咳霝槌鲋x,則度支一司,安可以不周知其所入之數(shù)哉!臣因置為都籍,會稽窠名,總為揭貼,事雖方行,簿書草具,而條目詳備,固已粲然易考。望付之本曹,自茲為始,歲一易之,庶幾有司得以久遵,不惟財賦易以稽考,抑使胥吏無所容奸?!睆闹?。
丙辰,詔:“守臣罪狀顯著或職事不舉,而按司不即按劾,卻因它事發(fā)覺,三省具姓名取旨。守臣不按知縣,亦知之?!?br>是月,金河決李固渡,水入曹州。
秋,七月,壬戌,以劉珙兼參知政事。
臣僚言:“臨安府風俗,自十數(shù)年來,服飾亂常,習為邊裝,聲音亂雅,好為北樂,臣竊傷悼!中原士民,延首企踵,欲復見中朝之制度者,三四十年,卻不可得;而東南之民,乃反效于異方之習而不自知,甚可痛也!今都人靜夜十百為群,吹鷓鴣,撥洋琴,使一人黑衣而舞,眾人拍手和之,傷風敗俗,不可不懲。”詔禁之。
詔:“諸路運司行下所屬,各選清強官親驗災傷,盡與撿放?;虿粚嵅槐M,有虧公私,被差官并所差不當官司,并重作行遣。”
親錄系囚。先是詔以“疏決并為文具,令有司具祖宗典故,朕當親閱”,至是后殿臨軒決遣罪人。
右仆射蔣芾以母喪去位。陳俊卿兼知樞密院事,言于帝曰:“臣自叨執(zhí)政之列,每見三省、密院被內(nèi)降指揮,茍有愚見,必皆密奏,多蒙開納,為之中止。然比及如此,已為后時,今以參預首員,奏行政令,欲乞自今內(nèi)降恩澤,有未允公議者,容臣卷藏,不示同列,即時繳奏,或次日面納。”帝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憂!”俊卿每勸帝親忠直,納諫諍,抑僥幸,肅紀綱,講明軍政,寬恤民力。異時統(tǒng)兵官不見執(zhí)政,俊卿日召三五人從容與語,察其材智所堪而密記之,以備選用。于是帝嘉俊卿之言,多所聽從,政事復歸中書矣。
甲子,金制:“盜群牧馬者死,告者給錢三百貫?!饼埓鬁Y既死,帝憐普覿,詔召之。劉珙諫曰:“此曹奴隸爾,厚賜之可也。引以自近,使得與聞政事,非所以增圣德,整朝綱也?!标惪∏湓唬骸白员菹鲁龃藘扇?,中外無不稱誦圣德。今欲召還,恐大失天下望。臣愿先罷去?!彼熘共徽?。
戊辰,金主謂平章政事完顏思敬等曰:“朕思得賢士,寤寐不忘。自今朝臣出外,即令體訪廉能之吏及草萊之士可以助治者,具姓名以聞。”戊寅,贈王悅官。
悅知衢州,死之日,百姓巷哭,即為立祠于徐偃王廟。其喪出城,百姓號慟,聲振原野。悅愷悌慈祥,視民如子。是春乏食,悅發(fā)廩勸分,使百姓不至失所。自五月闕雨,悅竭誠祈禱,早晚一粥,凡月余。題壁間,有“乞為三日之霖,愿減十年之壽”之語,竟以是卒。詔贈直龍圖閣,仍宣付史館。金主秋獵,己卯,次三叉口。金主諭點檢司曰:“沿途禾稼甚佳,其扈從人稍有蹂踐,則當汝罪?!?br>八月,乙巳,度支郎官劉師尹,論頃年因軍須額外創(chuàng)添賦入,請漸次裁減以寬民力,帝曰:“朕未嘗妄用一毫以為百姓病?!庇终摑h宣帝時,吏稱其職,民安其業(yè),帝曰:“宣中興,只此數(shù)語。今吏不稱職,所以民未受實惠。”乙未,頒祈雨雪之法于諸路。
癸丑,知溫州胡與可,以支常平錢五百貫并系省錢五百貫賑濟被水人戶自劾,帝曰:“國家積常平米,政為此也,可放罪?!?br>乙卯,金主還都。
是月,行《干道歷》。
初,以《統(tǒng)元》、《紀元歷》與劉孝榮所獻新歷委官測驗,互有疏密,遂令太史局參照新舊行用。尋以禮部侍郎程大昌言,新除歷官互有異同,而新歷比舊歷則為稍密,遂詔太史局施行新歷,以《干道歷》為名。
未幾,禮部員外郎李燾言:“歷久必差,自當改法?!督y(tǒng)元歷》行之既久,其與天文不合固宜。況歷家皆以為雖名《統(tǒng)元》,其實《紀元》,若《紀元》又多歷年所矣。
歷術精微,莫如《大衍》,《大衍》用于世亦不過三十四年,后學膚淺,其能行遠乎!隨時改歷,此道誠不可廢。抑嘗聞歷不差不改,不驗不用。未差無以知其失,未驗無以知其是,失然后改之,是然后用之,此劉珙要言至論也。舊歷差失甚多,不容不改,而新歷亦未有明效大驗,但比舊稍密爾。厥初最蜜,后猶漸差;初已小差,后將若何?故改歷不可不重也。謹按仁宗用《崇天歷》,自天圣至皇祐,其四年十一月月食,歷家言歷不效,詔以唐人歷及本朝四歷參定。歷家皆以《景?!窞槊?,遂欲改歷,而劉羲叟獨謂,《崇天歷》頒行逾三十年,方將施之無窮,兼所差無幾,不可偶緣天變,輕議改移;又謂古圣人歷象之意,止于敬授人時,雖則預考交會,不必吻合辰刻。辰刻或有遲速,未必獨是歷差。仁宗從羲叟言,詔復用《崇天歷》。羲叟歷學,為本朝第一,歐陽修、司馬光輩皆遵承之?!冻缣鞖v》既復用又十三年,至治平三年始改用《明天歷》。后三年,課熙寧三年七月月食不效,又詔復用《崇天歷》?!冻缣鞖v》復用至熙寧八年,始更用《奉元歷》?!斗钤獨v》議,沈括實主之。明年正月月食,《奉元歷》遽不效,詔問修歷人姓名,括具奏辨,故歷得不廢。先儒蓋謂括強解,不深許其知歷也。然后知羲叟所稱止于敬授人時,不必輕議改移者,不亦至言要論乎!請朝廷察二劉所陳及《崇天》、《明天》之興廢,申飭歷官,加意精思,勿執(zhí)今是舊非,能者熟復討論,更造密度,使與天合,庶幾善后之策也?!痹t送太史局,仍詔求訪精通歷書之人。
九月,辛酉,金主諭右丞石琚、參知政事孟浩曰:“聞蔚州采地蕈,役夫數(shù)百千人。
朕所用幾何,而擾動如此?自今差役,凡稱御前者,皆須稟奏?!?br>壬申,禮部員外郎李燾論科舉等事,帝曰:“科舉之文,不可用老、莊及佛語。若自修于山林何害!倘入科場,必壞政事?!?br>癸酉,金主諭宰臣曰:“卿等舉用人才,凡己所知識,必使他人舉奏,朕甚不喜。如其果賢,何必以親疏為避忌也!”以魏子平參知政事。
甲戌,戶部郎官曾逮言:“任賢使能,周室中興。于賢曰任,于能曰使,則賢能之任使固不同。今以刀筆之小才,奔走之俗吏,謂之使能,此不可不辨?!钡廴恢?。
辛巳,金主謂御史大夫李石曰:“臺憲固在分別邪正;然內(nèi)外百司,豈謂無人!惟見卿等劾人之罪,不聞舉善。自今宜令監(jiān)察御史分路刺舉善惡以聞?!?br>將軍大磐訪求良弓,而磐多自取護衛(wèi),洛索以告,金主命點檢司鞫磐。磐妹為宮中寶林,磐屬內(nèi)侍言之寶林,寶林以聞。金主杖內(nèi)侍百,出磐為隴州防御使。
癸未,權(quán)發(fā)遣衢州劉風入對,論朝廷不當顓以才取人,帝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小人而有才,虎而冀者也。人主之要,在于辨邪正?!?br>冬,十月,己丑朔,金以戒諭百官貪墨詔中外。
辛卯,前四川制置使汪應辰面對,讀札子至畏天愛民,帝曰:“人心易怠,鮮克有終,當以為戒?!庇衷唬骸半奕兆x《尚書》,于畏天之心尤切。”應辰曰:“堯、舜、禹、湯、文、武皆圣人,然《尚書》中君臣更相警戒。言語雖多,皆不出此?!?br>乙未,金命涿州刺史兼提點山陵,每以朔望致祭,朔則用素,望則用肉,仍以明年正月為始。又命圖畫功臣于太祖殿,其未立碑者立之。
金主謂宰臣曰:“海陵時修起居注,不任直臣,故所書多不實,可訪求得實,詳而書之?!泵虾圃唬骸傲际分惫P,君舉必書,古帝王不自觀史,意正在此?!?br>庚子,將芾起復左仆射,陳俊卿右仆射。芾旋辭,乞終喪,詔許之。
先是殿前指揮使王琪按視兩淮城壁還,薦知州教授劉甄夫,帝命召之??∏渑c同列請其所自,帝曰:“王琪稱其有才?!笨∏湓唬骸扮魉]兵將官乃其職。教官有才,何預琪事?”帝曰:“卿等可召問之?!笨∏湔夔髫熤?,琪皇恐不知所對。會揚州奏:“昨琪傳旨增筑州城,今已訖事?!笨∏湔堄诘?,則初未嘗有是命也??∏湓唬骸叭魻?,即琪為詐傳圣旨,非小利害也?!蓖?,至殿廬,召琪詰之。琪叩頭汗下??∏湄阶嘣唬骸巴蹒魍齻魇ブ?,移檄邊臣,增修城壁。此事系國家大利害,朝廷大紀綱,而陛下之大號令也。人主所恃者,紀綱、號令、賞罰耳。今琪所犯如此,此而不誅,則亦何所不為也!按律文‘詐為制書者絞?!┍菹聤^發(fā)英斷,早賜處分?!庇谑窍麋鞴俣T之。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諸軍者,宰相多不與聞,有張方者,因事發(fā)覺,俊卿及與同列奏請:“自今百司承受御筆處分事宜,并須奏審,方得施行?!敝潦且蜱魇聫鸵詾檠?,帝悅而從之。事下兩日,又收還前命,俊卿語同列曰:“反汗如此,必關牒至內(nèi)諸司,有不樂者為之耳?!奔醋嘣唬骸叭?、密院,所以行陛下詔命也,百官庶府,所以行朝廷號令也。詔命一出于陛下,號令必由于朝廷,所以謹出納而杜奸欺也。祖宗成憲,著在令甲,比年以來,漸至隳紊。臣等昨以張方之事,輒有奏聞,及此逾月,又因王琪奸妄之故,陛下赫然震怒,然后降出,圣慮亦已審矣,圣斷亦已明矣,中外傳聞,莫不嘆服。
而昨日陛下諭臣等曰:‘禁中欲取一飲一食,必得申審,豈不留滯!”而又有此指揮。夫臣等所慮者,命令之大。如令三衙發(fā)兵,則密院不可不知;令戶部取財,則三省不可不知耳,豈為此宮禁細微之事哉!況朝廷乃陛下之朝廷,臣等偶得備數(shù)其間,出內(nèi)陛下之命令耳。凡事奏審,乃欲取決于陛下,臣等非敢欲專之也。況此特申嚴舊制,亦非創(chuàng)立新條,而已復收復,中外惶惑。且將因循觀望,并舊法而廢之,為后日無窮之害,則臣等之罪大矣?;蚩中∪艘虼艘伤疲幰晕⒀陨霞だ做?,更望圣明體察?!币钊彰孀?,帝色甚溫,顧謂俊卿曰:“朕豈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先是劉珙進對語切,忤帝意,既退,御筆除珙端明殿學士、在外宮觀??∏浼床厝?,密奏言:“前日奏札,臣實草定,珙與王炎略更一兩字。以為有罪,則臣當先罷;若幸寬之,則珙之除命,臣未敢奉詔?!泵魅?,復前申請,且曰:“陛下即位以來,容納諫諍,體貌大臣,皆盛德事。今珙乃以小事忤旨,而獲罪如此,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諛順指為持祿固位之計,非國之福也?!钡凵?。久之,又言:“珙正直有才略,肯任怨,臣所不及,愿且留之。”帝曰:“業(yè)已行之,不欲改也?!笨∏湓唬骸扮顭o罪而去,當與大籓以全進退之禮?!蹦艘早顬榻靼矒崾???∏渫?,又自劾草奏抵突,被命稽留之罪,帝手札留之??∏湔堃鎴?,帝不許。且曰:“卿雖百請,朕必不從?!钡塾谑怯幸庀嗫∏湟?,不數(shù)日而有是命。
甲辰,大閱于茅灘,帝親御甲胄,指授方略。
十二月,戊子朔,金遣武定軍節(jié)度使伊喇按招諭準布。先是諸司薦建寧布衣魏掞之,召赴行在,甲辰,入對,帝曰:“治道以何者為要?”掞之言治道以分臣下邪正為要。詔:“掞之議論可采,賜同進士出身,除太學錄?!睂⑨尩炜鬃屿?,職當分獻先賢之從祀者,掞之先事白宰相曰:“王安石父子,以邪說惑主聽,溺人心,馴致禍亂,不應祀典。而河南程氏兄弟,倡明絕學以幸來今,其功為大。
請言于帝,廢安石父子勿祀,而追爵程氏兄弟使從食?!辈宦?。又言太學之教,宜以德行為先;其次尤當使之通習世務以備效用。
掞之敢直言,每抗疏,盡言以諫,至三四,帝皆不見省,遂移書杜門,以書咨責宰相,語尤切,因以迎親告歸。行數(shù)日,罷為臺州教授。掞之少有志于當世,晚而遇主,謂可以行其學。然其仕不能半歲而不合以歸,尋以病卒。
先是福建諸司薦興化軍仙游林彖行義,召不至。諸司又薦彖行義,授迪功郎,添差本軍教授。甲戌,蠲廣德軍月樁錢。
湖廣總司申江、鄂、荊、襄諸處軍馬歲約用凡百八萬四千余貫。
四川宣撫使虞允文奏:“興、洋之間,紹興初義士系籍者以七萬計。今所籍興元、洋州、大安軍共二萬三千人有奇,其金、房等州雖未申到,約亦可得三萬人,則西師之勢壯矣。歲可免六七百萬之費,而獲四五萬人之用,其為利便甚明?!?br>有以四明銀礦獻者,帝命守臣詢究,且將召冶工,即禁中鍛之,陳俊卿曰:“陛下留神庶務,克勤小物,然不務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細,臣恐有識之士有以窺陛下也。
況彼懼其言之不副,則其鑿山愈深,役民愈眾,而百姓將有受其害者。夫天地之產(chǎn),其出無窮,若愛惜撙節(jié),常如今日,則數(shù)年之后,自當沛然。但愿民安歲稔,國家所少者,豈財之謂哉!請直以其事付之明州,使收其贏余以佐國用,則亦不至于擾民矣?!?br>西遼承天太后布沙堪,與都爾本弟博果濟薩里通,出都爾本為東平王而殺之。都爾本之父額哩喇以兵問罪,殺布沙堪及博果濟薩里,迎仁宗次子珠勒呼立之,改元天禧。
○孝宗紹統(tǒng)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干道三年(金大定七年)
春,正月,甲辰,詔:“廷尉大理官,毋以獄情白宰執(zhí),探刺旨意為重輕?!?br>庚戌,置三省戶房國用司。初以國用匱乏,罷江州屯駐軍馬,至是復留之。
壬子,金主服袞冕,御大安殿,受尊號冊寶禮,大赦。
癸丑,何逢原除金部郎官。帝曰:“儒者不肯留意金谷,可諭何逢原令留意職事?!?br>庚申,金以元帥左監(jiān)軍圖克坦喀齊喀為樞密副使。
度支郎唐彖言:“自紹興三十一年印造會子,止干道二年七月,共印造二千八百余萬道;至干道三年正月六日以前措置收換外,尚有八百余萬貫在民間未收。緣諸路綱運,依近降指揮并要十分見錢,州縣不許民戶輸納會子,致在外會子壅滯不行,商賈低價收買,輻湊四集,所以六務支取,擁并喧哄。今請給降度牒及諸州助教帖各五千道付榷貨務,召人依見立價例,全以會子進納,庶幾少息擁并之弊,而會子在民間,亦不過數(shù)月便可收盡?!痹t先次給降度牒并助教帖各五百道,候出賣將盡,接續(xù)給降。癸亥,中書、門下省言:“昨來支降交子付兩淮行吏,緣所降數(shù)目過多及銅錢并會子不許過江,因致民旅未便。今措置銅錢、會子,依舊任便行使,應官司見在未支交子,令差人管押赴左藏庫交納。”
二月,壬申,諭曰:“自后宮禁內(nèi)人并百官、將校、軍兵、諸司人,每月初五日,國用房開具前月支過以上五項請給,數(shù)目,并非泛支用,造冊進呈。外路軍馬,可降式樣付諸路總領,逐月開具。著為令。”
帝謂輔臣曰:“蔣芾理會財用,已見根源。”初,蔣芾因謝新除,留身奏云:“方今費財最甚者,無如養(yǎng)兵。近見陳敏揀汰二千人,戚方揀汰四千人。夫汰兵固良法,然今日之兵,多是有官人,與之外任,依舊請券錢,又添供給,雖減之于內(nèi),添之于外,亦未見其益。既減六千人,必又招六千人填格,則是添六千人耗蠹財用矣。契勘在內(nèi)諸軍,每月逃亡事故,常不下四百人。若權(quán)住招,一年半內(nèi),可省三百八十萬貫。俟財用稍足,可逐旋招收強壯,訓練而用之,不惟省費,又可兵精?!币蜃嘟B興以來初分五軍并內(nèi)外諸軍分合添減之數(shù)。帝以為然,故有此諭。
知閤門事龍大淵,權(quán)知閤門曾覿,竊弄事權(quán),屢致人言,帝不省。一日,起居舍人洪邁過陳俊卿曰:“聞鄭聞將除右史,邁當遷西掖,信乎?”俊卿曰:“何自得之?”邁以大淵、覿告??∏浼匆哉Z葉容、魏杞,而己獨奏之,且以邁語質(zhì)于帝前曰:“臣不知此等除目,兩人實預聞乎?抑密揣圣意而播之于外,以竊弄威福也?”帝曰:“朕何嘗謀及此輩!必竊聽而得之。卿言甚忠,當為卿斥逐?!惫镉?,出大淵為江東總管,覿為淮西副總管,中外快之。甲戌,大淵改浙東,覿改福建。
乙亥,架閣衛(wèi)博,論用人宜錄所長,棄所短,帝曰:“用人不當求備,知禮者不必知樂,知樂者不必知刑。若得其人,不當數(shù)易,宜久任以責成功?!绷T成都、潼川路轉(zhuǎn)運司輪年銓試,以其事付制置司。
辛巳,以端明端學士虞允文知樞密院事。
壬午,起居舍人洪邁言:“兩省每日行遣錄黃文書,盈于幾閣,多有常程細故,不足以煩朝廷專出命者。使中書之務不澄,無甚于此。”帝曰:“朕嘗見《通鑒》載唐太宗謂宰相聽受辭訟,縈于簿書,日不暇給,因敕尚書細務屬左右丞。朕見欲理會?!?br>又諭葉容曰:“可進武臣薦舉兵將官冊,朕欲用知其人?!比菰唬骸耙擞跓o事時詢訪,以備緩急。”陳俊卿曰:“陛下曾記王存否?其人似尚可用?!钡墼唬骸半拮R之,粗暴之人,老矣,智力皆無所用也?!?br>乙酉,以《武經(jīng)龜鑒》、《孫子》賜鎮(zhèn)江都統(tǒng)戚方,建康都統(tǒng)劉源,仍令選擇兵官,各賜一本。
金尚書右丞蘇保衡以疾求退,金主不許,遣敬嗣暉傳詔曰:“卿以忠直,擢居執(zhí)政,齒發(fā)未衰,遽以小疾求退!善加攝養(yǎng),俟病間視事?!备?,保衡卒。金主將放鷹近郊,聞之,乃還,輟朝,賻贈,命有司致祭。時已起復參知政事石琚,丙申,以琚為尚書右丞。
戊戌,諫議陳天麟言:“近探北人聚糧增戍,宜擇將帥,預講御備之策?!钡墼唬骸按私袢占眲铡W蛲蹒髡堉P州城,卿等見文字否?”魏杞言:“淮東之備,宜先措置清河、楚州、高郵,庶可遏敵糧道?!钡墼唬骸叭羰囟ǜ哙],不放過糧船,則敵不能留淮上,自當引去。”
三月,庚子,宰臣葉容請抽回江州兵馬,帝曰:“此豈得已!近來招兵練兵皆易,惟養(yǎng)兵最難。它時財賦有余,自可增招?!比萦盅裕骸瓣惷糁乩恚矣兄玖⒐??!钡墼唬骸瓣惷羰馗哙]甚善,別選步帥,亦難得人。”
丁巳,詔:“四川宣撫司創(chuàng)招千人,置司所在屯駐?!?br>壬戌,秀王夫人張氏薨,帝所生母也。
夏,四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癸酉,為秀王夫人成服于后苑。
丙子,宣殿前司選鋒等軍五百八十二人,車二十四兩。入內(nèi)教場。右軍統(tǒng)制張平入對,帝曰:“兵謀務要決勝,不得輕發(fā)。有功者雖仇與賞,有罪者雖親與罰?!?br>丁丑,并利州東、西為一路,以吳璘為安撫使兼四川宣撫使,兼知興元府,璘尋薨。
初,璘病,呼幕客草遺表,命直書其事曰:“愿陛下無充四川,無輕出兵?!辈患凹沂?。人稱其忠。璘為人,剛毅靖深,喜大節(jié),略苛細,讀史傳,曉大義。其御軍,恩威兼濟,士卒樂為之用;每出師,指麾諸將,風采凜然,無敢犯令者,故所向多捷。自吳玠死,璘為大將,守蜀捍敵,余二十年,隱然為方面之重,威名亞于玠。其選諸將多以功;有告以薦材者,璘曰:“兵官非嘗試,難知其才。今以小善進之,則僥幸者獲志,而邊人宿將之心怠矣?!惫仕煤蠖嘀?br>壬辰,金御史大夫李石,拜司徒兼太子太師,御史大夫如故,賜第一區(qū)。五月,丙午,金大興獄空,詔賜錢三百貫為宴樂之用以勞之。
戊申,葉容言近日州官被論,有陰遣家屬,納短卷于臺諫以相挾制者,陳俊卿曰:“近來此風頗盛,是使監(jiān)司不敢按郡守,郡守不敢按縣官?!钡墼唬骸按孙L誠不可長?!?br>庚申,命四川制置使汪應辰主管宣撫司事,移利州。
修揚州城。辛酉,王炎言:“近來士大夫議論太拘畏。且如近詔王琪至淮上相度城壁,朝士皆紛然以為不宜。”帝曰:“儒生不論,真不達時變。昔徐庶言通世務者在乎俊杰,朕與卿等當守此議論,它不足恤。”壬戌,大減三衙官屬。
是月,賑泉州水災。
安奉太宗、真宗《玉牒》及《三祖下仙源積慶圖》、《哲宗寶訓》。
六月,己巳,命汪應辰權(quán)節(jié)制利州路屯駐御前軍馬。辛未,復分利州東、西路為二。
癸酉,帝曰:“朕欲依祖宗故事,先令有司具囚情款,前數(shù)日進入,朕親閱之,可釋者釋之,可罪者罪之,庶不為虛文。今后并依祖宗典故?!?br>金主命地衣有龍文者罷之。判度支趙不敵言:“將帥未必知兵,徒務聲勢,今日添使臣,明日招效用,但資冗墮,未見精雄?!钡墼唬骸按苏薪袢諏浉嚯痢!?br>甲戌,以虞允文為資政殿大學士、四川宣撫使,代吳璘也。帝謂允文曰:“璘既卒,汪應辰恐不習事,無以易卿。凡事宜親臨,無效張浚迂闊?!毙龔兔灾獦忻茉菏鲁渌拇ㄐ麚崾埂5塾H書九事戒之。允文尋言:“房州義士、金州保勝軍見管七千余人,皆建炎、紹興之初,自相結(jié)集,固守鄉(xiāng)閭,最為忠義。而州縣全不加恤,分占白直,又有都統(tǒng)司差役科擾。乞差皇甫倜為利州東路總管,金州駐答刂,令專一主管,于農(nóng)隙往來教閱,或緩急有警,可責令分守諸關。”從之。
己丑,金遣使來取被俘人。詔:“實俘在民間者還之,軍中人及叛亡者不預?!毙撩?,皇后夏氏崩,謚安恭。
秋,七月,己亥,立薦舉改官格。
壬寅,以皇太子疾,減雜囚,釋流以下。乙巳,皇太子愭薨,謚莊文。
戊申,金禁服用金線,其織賣者皆抵罪。
辛亥,臣僚言:“戶部申請,諸路并限一季出賣官產(chǎn),拘錢發(fā)納。且以江東、西、二廣論之,村疃之間,人戶凋疏,彌望皆黃茅、白葦、膏腴之田,耕猶不遍,豈有余力可買官產(chǎn)!今州縣迫于期限,且冀有厚賞,不免監(jiān)錮保長,抑勒田鄰。乞?qū)捯砸荒隇橄?,戒約州縣,不得抑勒?!睆闹?br>癸丑,諫議大夫陳良祐言:“民間傳邊事,多是兩岐,為備雖不得已,要不可招敵人之疑?!比缃招迵P州城,眾論以為無益?!钡墼唬骸盀閭淙绾螣o益?”良祐曰:“萬一敵人沖突,兵不能守,則是為敵人筑也。今進二三萬人過江,敵人探知,恐便成釁隙。”帝曰:“若臨淮則不可,在內(nèi)地亦何害?”良祐曰:“今日為備之要,無過選擇將帥,收蓄錢糧,愛民養(yǎng)土。”帝曰:“然?!?br>甲寅,帝曰:“淮東備御事,此須責在陳敏。萬一有警,恐推避誤事,卿等宜熟與之謀?!蔽鸿窖裕骸俺嫉茸蚺c陳敏約,敏亦自任此事,朝廷但當稍應付之而已。”
閏七月,丙寅朔,帝諭曰:“朕欲江上諸軍,各置副都統(tǒng)一員,食令兼領軍事,豈惟儲它日統(tǒng)帥,亦使主帥有顧忌,不敢專擅?!?br>戊辰,金進封越王永中為許王,鄭王永功為隨王,封永成為沈王。
甲戌,金命秘書監(jiān)伊喇子敬經(jīng)略北邊。
戊寅,郭剛降鎮(zhèn)江副都統(tǒng)。
帝曰:“郭剛之除,聞鎮(zhèn)江軍中甚喜。”葉容曰:“剛甚廉,軍中素所推服。”
庚辰,帝諭葉容等曰:“朕常思祖宗創(chuàng)立法度以貽后人,惜后世子孫不能保守?!?br>又曰:“創(chuàng)之甚難,壞之甚易。”蔣芾曰;“臣嘗記元祐間,李常寧廷試策云:‘天下至大,宗廟、社稷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壞之而有余?!钡墼唬骸罢\為名言?!?br>芾曰:“所謂壞者,非一日遽能壞也。人主一念之間不以祖宗基業(yè)為意,則馴至敗壞。
故人主每自警戒,??忠荒钪??!钡墼唬骸半薹仟氉跃涠?,且憂后世子孫不能保守為可惜也?!?br>癸未,臣僚言:“閩中鹽策之弊有五:官糴浩瀚而本錢積壓不支,間或支俵而官吏克減,計會糜費,貧民下戶皆不樂供官,而大半糶于私販,一也。綱運之人,非巨室則官吏,載縣官之舟,藉縣官之重,影帶私鹽出糶,二也。州縣斥賣,多置坊局,付之胥徒,其權(quán)稱之減克,泥沙之雜和,官皆不之問,私價輕而官價重,官民大半食私鹽,故官糶不行,三也。巡尉未嘗警捕,但日具巡歷,申于官長,月書所到,置于驛壁,私販猾吏,莫之誰何,四也。今之邑敷賣官食鹽與夫借鹽本錢者,多是給虛券,約冊到數(shù)日支給。甚至拋敷賣之數(shù),付之耆保,攤及僑戶,其見在鹽,卻封樁不得支出,謂之‘長生鹽’;若人戶不愿請鹽,只納敷數(shù)之半,以貼陪官,將官鹽貯之別所以作后日之數(shù),謂之‘還魂鹽’;猾吏攬撲民戶貼陪錢,請鹽出賣,出息則與邑均分,謂之‘請鈔鹽’;五也,況閩中崇岡峻嶺,淺灘惡瀨,商旅興販,流轉(zhuǎn)實難,故鈔鹽之法不可行也,宜講究利害以革前弊。”從之。
癸巳,劉珙自湖南召還。首論:“獨斷雖英主之能事,然必合眾智而質(zhì)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無不成。若棄僉謀,徇私見,而有獨御區(qū)宇之心,則適以蔽其四達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將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議者矣。”又論羨余之弊曰:“州縣賦入有常,大郡僅足支遣,小郡往往匱乏。而近者四方尚有以羸余獻者,不過重折苗米或倍稅商人,至有取新賦以積余錢,捐積逋以與州郡。州郡無以自給,不過重取于民,此民之所未便一也。和糴之弊,湖南、江西為尤甚,朝廷常下蠲免之令,遠方之民舉手相賀,曾未數(shù)月,又復分拋。州縣既乏緡錢,將何置場收糴?倘有已革綱運之弊,自可減和糴之數(shù),此民之所未便二也。望詔止之?!钡奂渭{。尋以珙為翰林學士。
珙嘗從容言于帝曰:“世儒多病漢高帝不悅學,輕儒生,臣竊以為高帝之聰明英傳,其所不悅,特腐儒之俗學耳。誠使當世之士有以圣王之學告之,臣知其必將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所就,不止于是而已。蓋天下之事無窮,而應事之綱在我,惟其移于耳目,動于意氣,而私欲萌焉,則其綱必弛,而無以應夫事物之變。是以古之圣王無不學,而其學也必求多聞,必師古訓,蓋將以明理正心而立萬事之綱,則雖事物之來,千變?nèi)f化,而在我常整而不紊矣。惜乎當時學絕道喪,未有以是告高帝者?!钡圬椒Q善。鎮(zhèn)江軍帥戚方,刻剝役使,軍士嗟怨,言者及之,陳俊卿言外議內(nèi)臣中有主方者,帝曰:“朕亦聞之。方罪固不可貸,亦當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余?!奔丛t罷方。八月,丁酉,以內(nèi)侍陳瑤、李宗回付大理,究其賄狀?,帥Q配循州;宗回除名,編管筠州;方安置潭州。于是詔戒兵將官交結(jié)內(nèi)侍,公行苞苴,自今有違戾,必罰無赦。
帝又諭輔臣以“建康劉源亦嘗有賂于近習,方思有以易之。今且欲遣王抃\至彼檢察奸弊,留數(shù)月而后歸,庶新帥之來,不至循習?!笨∏溆盅裕骸敖竦噙x主帥,則宿弊當自革矣?!钡墼唬骸罢嘉吹闷淙硕?。”俊卿曰:“茍未得人,更得精擇。既已委之,則當信任。未得其人,已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將帥之體。且軍中財賦,所以激勸將士,但主帥不以自私,則其它當一聽之。今檢柅苛細,動有拘礙,則誰復敢出意繩墨之外,為國家立大事乎!況朝廷所以待將帥者如此,使有氣節(jié)者為之,心必不服;其勢必將復得奸猾之徒,則其巧思百出,弊隨日滋,又安得而盡革耶!今不慮此,而欲獨任一介單車之使以察之,政使得人,猶失任而無益,況不得人,則其弊又將不在將帥而在此人矣?!钡哿T抃\不遣。
癸丑,金尚書右丞相、監(jiān)修國史赫舍哩良弼進《太宗實錄》。
甲寅,葉容等以久雨求罷,不允。詔內(nèi)外察獄,令大官早晚并進素膳。戊午,慮囚。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
壬戌,以知建康府史正志兼沿江水軍制置使,自鹽官至鄂州沿江南北及沿海十五州水軍悉隸之。金主致祭于睿陵。九月,乙丑朔,金主還官。
己巳,金右三部檢法官韓贊,以捕蝗受賂除名。詔:“吏人但犯贓罪,雖會赦,非特旨不敘?!?br>丁丑,劉珙進讀《三朝寶訓》,至太宗謂《太祖實錄》或云多漏落,當命官重修,因嘆史官才難。蘇易簡曰:“大凡史官宜去愛憎。近者扈蒙修史,蒙為人怯懦,多疑忌,故其史傳多有脫落。”帝曰:“善惡無遺,史臣之職?!辩钤唬骸笆饭僖詫W識為先,文采次之。茍史官有學識,安得怯懦疑忌!”帝曰:“史官要識、要學、要才,三者兼之。”
庚辰,金地震。
乙酉,金主出獵;庚寅,次保州,詔修起居注王天祺察訪所過州縣官。
臣僚言:“檢視災傷,官司未嘗遵承,每差州縣官到,隨行征求,皆有定例。然后擇村疃中近年瘠薄之田,先往視之,名曰‘應破’;又擇今歲偶熟之處,再往視之,責以妄許,名曰‘伏熟’;重為民困。望詔守臣選差練曉清強官,公心考核,申飭監(jiān)司,嚴行按舉,所差官污廉、勤惰、公正、誣罔,悉以上聞?!睆闹?。
是秋,以四川旱,賜制置司度牒四百,備賑濟。
陳良翰言:“昨立住賣度牒,二十余年,人民生聚,不為無益,辛巳春,邊事既作,作度浸廣,乃始放行。令下之初,往往爭買。其價則五百千,其限則三個月,其數(shù)不過萬道,未足以病民。今則減價作三百千,展限已二十余次,總數(shù)計十萬三千余道,民甚病之。且唐人有言,十戶不能養(yǎng)一僧,今放行者與舊所度者無慮三四十萬,是三四百萬戶不得休息也。不知國之所利者能幾何,而令三四百萬戶不得息肩?且又暗損戶口,侵擾齊民,奚止千萬,此其為害豈淺哉!”
申嚴獻羨余之禁,從劉珙奏也。
冬,十月,乙未朔,金主謂侍臣曰:“近聞朕所幸郡邑,曾宴寢堂宇,后皆避之。
此甚無謂,可諭仍舊居止?!?br>壬寅,帝曰:“昨日有從官奏云,邊事規(guī)舉未定?!比~容曰:“臣等日夕講究,且徐措置?!钡墼唬骸熬S揚筑城已畢,更得來年一冬無事,足可經(jīng)略。”陳俊卿言:“淮上規(guī)摹,須久任守臣,遲責其效。其不職者,早宜易之。”帝然之。
戊戌,修真州城。
戊申,金主還都。
丁巳,金以孟浩參知政事。
金主謂宰臣曰:“近聞蠡州同知伊喇延壽在官污濫,問其出身,乃正隆時鷹房子。
如鷹房、廚人之類,可典城牧民耶?自后如此局分,勿授臨民職任?!?br>辛酉,金主敕有司于東宮涼樓前增建殿位,孟浩諫曰:“皇太子雖為儲貳,宜示以儉德,不當與至尊宮室相侔?!蹦肆T之。十一月,乙丑朔,金主謂宰臣曰:“聞縣令多非其人,其令吏部考察善惡,明加黜陟?!北?,郊,雷雨,望祭于齋宮。
時金使來賀會慶節(jié),上壽在郊禮散齋之內(nèi),不當用樂。陳俊卿請令館伴以禮諭之,而議者慮其生事,請權(quán)用樂者,俊卿言:“必不得已,則上壽之日設樂而宣旨罷之,及宴使客,然后復用。庶幾事天之誠得展,而所以禮使人者亦不為失。”帝可其奏,且曰:“進御酒亦毋用樂,惟于使人乃用之。”議者不決,俊卿又言:“適奉詔旨,有以見圣學高明。然竊謂更當先令館伴以初議喻使人,再三不從,乃用今詔,則于禮為盡,而彼亦無詞,不可遽自失禮以徇之?!笔Y芾猶守前說??∏湓唬骸氨顺跷磭L必欲用樂,我乃望風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敵國之臣而虧事天之禮,它時輕侮,何所不至!此尤不可不留圣慮?!钡奂渭{。
己巳,詔戒士大夫因循茍且、誕謾奔競之弊。
癸酉,葉容、魏杞并罷,以郊祀雷災故也。以陳俊卿參知政事,劉珙同知樞密院。
俊卿言于帝曰:“執(zhí)政之臣,惟當為陛下進賢、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職。至于細務,宜歸有司,庶幾中書之務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當務之急?!钡墼S之,既而審察吏部所蒞知縣有老不任事者,俊卿判令吏部改注,吏白例當奏知,俊卿曰:“此豈足以勞圣聽?”明日,取旨:“自今此等請勿以聞?!?br>丁丑,詔臺諫、侍從、兩省官指陳闕失。
帝顧輔臣議恢復,劉珙曰:“復仇雪恥,誠今日之先務;然非內(nèi)修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可輕動也?!蓖⒊蓟蛟唬骸皾h之高、光,皆起匹夫,不數(shù)年而取天下,安用十年!”珙曰:“高、光身起匹夫,以其身蹈不測之危而無所顧。陛下躬受宗社之寄,其輕重之際,豈兩君比哉!臣竊以為自古中興之君,陛下所當法者,惟周宣王。宣王之事見于《詩》者,始則側(cè)身修行以格天心,中則任賢使能以修政事,而于其終能復文、武之境。則其積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已者,非一旦率然僥幸之所為也?!钡凵钊恢?br>丁亥,金樞密副使圖克坦喀齊喀罷,為東京留守,同判大宗正事完顏默音出為北京留守,殿前右衛(wèi)將軍富察通為肇州防御使。十二月,丙申,增修六合城。
戊戌,金圖克坦喀齊喀等朝辭。金主御便殿,賜喀齊喀及默音以衣帶、佩刀,慰之曰:“卿等年老,以此職優(yōu)佚,宜勉之?!币噘n富察通以金帶,諭曰:“卿雖有才,然用心多詐。朕左右須忠實人,故命卿補外。賜金帶者,答卿服勞之久也。”又顧左宣徽使敬嗣暉曰:“如卿不可謂無才,所欠者純實耳!”又嘗戒嗣暉曰:“人臣上欲要君之恩,下欲干民之譽,必兩虧忠節(jié)。卿宜戒之?!?br>甲辰,金以北京留守完顏思敬為平章政事。
乙巳,置豐儲倉,增印會子。
甲寅,詔:“諸路訓練兵官,藝高身強為上,藝高身弱為中,余皆為下;限一月置冊申樞密院。”
是歲,定薦舉改官人額,四川換改官以二十人為額。
金斷死囚二十人。
○孝宗紹統(tǒng)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干道四年(金大定八年)春,正月,乙丑,金主謂宰臣曰:“朕治天下,方與卿等共之,事有不可,即當面陳,以輔朕之不逮,慎無阿順取容。卿等致位公相,正行道揚名之時,茍或偷安自便,雖為今日之幸,后世以為何如?”
戊辰,籍荊南義勇民兵。
先是前知荊南府王炎奏:“荊南七縣主客佃戶共四萬有奇,丁口一十余萬。臣依舊籍,雙丁以下及除官戶并當差戶人外,凈得八千四百有奇,每歲于農(nóng)隙只教閱一月。若比以贍養(yǎng)官軍八千四百人,歲余錢四十萬貫,米一十一萬石,綢絹布四萬余匹。今才歲費一萬四千石,錢二萬緡,獲此一軍之助,利害豈不較然易見!”
辛未,金主謂秘書監(jiān)伊喇子敬等曰:“昔唐、虞之時,未有華飾,漢惟教文務為純儉。朕于宮室惟恐過度,其或興修,即損宮人歲費以充之,今亦不復營建矣。如宴飲之事,近惟太子生日及歲元飲酒,亦未嘗至醉。至于佛法,尤所未信;梁武帝為同泰寺奴,遼道宗以民戶賜寺僧,加以三公之官,其惑深矣。”
壬午,奪秦堝、秦堪郊祀恩廕。壬辰,提舉太平興國宮葉容卒,謚正簡。
容為人,清介有守,仕至宰相,居處不改其初。
二月,甲午朔,詔:“福建路建、劍、汀、邵武四州軍,科賣官鹽,騷擾民戶,可將本路鈔鹽盡罷,轉(zhuǎn)運司每歲合抱發(fā)鈔鹽錢二十二萬貫并蠲免。卻令本司于八州軍增鹽錢,并將樁留五分鹽本錢抱認七萬貫,充上供起發(fā)。今后州縣不得更以賣鈔鹽為名,依前科敷騷擾?!背?,臣僚極言鹽法之弊。詔令前漕臣沈度、陳彌詳察以聞,遂有是命。
未幾,沈度入對,帝曰:“前日觀卿所奏鹽事,已盡蠲十五萬緡以寬民力?!鼻以唬骸半抟庥固煜卤M蠲無名之賦,悉還祖宗之舊,未能如朕志耳。”又言:“四川有鈔鹽綱,有歲計鹽綱。鈔鹽綱者,為抱納鈔鹽錢窠名;歲計鹽綱者,每斤除分隸增鹽錢、鹽本等錢外,其余系州縣所行市利錢,即以充納上供銀錢等用。今鈔鹽窠名已盡行除放,州縣只是搬賣一色;歲計綱須今置場出賣,不得科抑于民?!?br>金制子為改嫁母服喪三年。
戊戌,置和州鑄錢監(jiān)。
己亥,以參知政事蔣芾為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兼制國用使。以觀文殿大學士史浩為四川制置使,浩辭不行。庚子,詔蔣芾常朝贊拜不名;芾辭,許之。
乙巳,賜王炎出身,簽書樞密院事。
癸丑,五星皆見。
三月,癸亥朔,詔舉制科。己巳,以職官子補令史。
庚午,以敷文閤待制晁公武為四川安撫制置使。
夏,四月,丙午,金主詔曰:“馬者,軍旅所用;牛者,農(nóng)耕之資。殺牛有禁,馬亦何殊!其令禁之?!奔汉?,置郢州轉(zhuǎn)般倉。
癸卯,賑綿、漢等州饑。尋以饒、信及建寧府等州饑,遣司農(nóng)寺丞馬希言同提舉常平官賑濟。
戊申,金主擊球常武殿,司天馬貴中諫曰:“陛下為天下主,系社稷之重。又春秋高,圍獵擊球,宜悉置之?!苯鹬髟唬骸半抟允玖曃涠?。”
甲寅,蔣芾等上《欽宗實錄》。
丙辰,禮部員外郎李燾上《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自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一百八卷。戊午,詔:“販牛過淮者,論如興販軍需之罪?!蔽逶?,壬戌朔,詔常平官歲按倉儲。
時崇安縣饑,值浦城盜發(fā),人情震恐。硃熹請于府,貸粟六百斛,籍戶口散給之,民賴以生。及冬,有年,民愿償粟于官,知府王淮俾留里中而上其籍于官。社倉之法始此。甲子,金主命戶工兩部,自今宮中之飾,勿用黃金。乙丑,金主如涼陘。
甲申,謚趙鼎曰忠簡。
夏國相任得敬專政,欲謀亂。是月,遣間使至四川宣撫司,約發(fā)兵攻西蕃。虞允文報以蠟書。六月,甲午,詔:“諸路漕司,今后水旱須以實聞,州縣隱蔽者,并置于法。”
辛亥,判度支趙不敵言:“方今一歲內(nèi)外支用之數(shù),大概五千五百萬緡有奇。又以一歲所入計之,若使諸路供億以時,別無蠲減拖欠,場務入納無虧,則足以支一歲之用。
然賦入之科名猥多,分隸于戶部之五司,如僧道、免丁、常平、免役、坊場、酒課之類則左、右曹掌之,上供、折帛、經(jīng)總、無額茶、鹽、香、礬之類則金部掌之,度支則督月樁,倉部則專糴本。催理雖散于五司,悉經(jīng)于度支?;湃肆咳霝槌鲋x,則度支一司,安可以不周知其所入之數(shù)哉!臣因置為都籍,會稽窠名,總為揭貼,事雖方行,簿書草具,而條目詳備,固已粲然易考。望付之本曹,自茲為始,歲一易之,庶幾有司得以久遵,不惟財賦易以稽考,抑使胥吏無所容奸?!睆闹?。
丙辰,詔:“守臣罪狀顯著或職事不舉,而按司不即按劾,卻因它事發(fā)覺,三省具姓名取旨。守臣不按知縣,亦知之?!?br>是月,金河決李固渡,水入曹州。
秋,七月,壬戌,以劉珙兼參知政事。
臣僚言:“臨安府風俗,自十數(shù)年來,服飾亂常,習為邊裝,聲音亂雅,好為北樂,臣竊傷悼!中原士民,延首企踵,欲復見中朝之制度者,三四十年,卻不可得;而東南之民,乃反效于異方之習而不自知,甚可痛也!今都人靜夜十百為群,吹鷓鴣,撥洋琴,使一人黑衣而舞,眾人拍手和之,傷風敗俗,不可不懲。”詔禁之。
詔:“諸路運司行下所屬,各選清強官親驗災傷,盡與撿放?;虿粚嵅槐M,有虧公私,被差官并所差不當官司,并重作行遣。”
親錄系囚。先是詔以“疏決并為文具,令有司具祖宗典故,朕當親閱”,至是后殿臨軒決遣罪人。
右仆射蔣芾以母喪去位。陳俊卿兼知樞密院事,言于帝曰:“臣自叨執(zhí)政之列,每見三省、密院被內(nèi)降指揮,茍有愚見,必皆密奏,多蒙開納,為之中止。然比及如此,已為后時,今以參預首員,奏行政令,欲乞自今內(nèi)降恩澤,有未允公議者,容臣卷藏,不示同列,即時繳奏,或次日面納。”帝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憂!”俊卿每勸帝親忠直,納諫諍,抑僥幸,肅紀綱,講明軍政,寬恤民力。異時統(tǒng)兵官不見執(zhí)政,俊卿日召三五人從容與語,察其材智所堪而密記之,以備選用。于是帝嘉俊卿之言,多所聽從,政事復歸中書矣。
甲子,金制:“盜群牧馬者死,告者給錢三百貫?!饼埓鬁Y既死,帝憐普覿,詔召之。劉珙諫曰:“此曹奴隸爾,厚賜之可也。引以自近,使得與聞政事,非所以增圣德,整朝綱也?!标惪∏湓唬骸白员菹鲁龃藘扇?,中外無不稱誦圣德。今欲召還,恐大失天下望。臣愿先罷去?!彼熘共徽?。
戊辰,金主謂平章政事完顏思敬等曰:“朕思得賢士,寤寐不忘。自今朝臣出外,即令體訪廉能之吏及草萊之士可以助治者,具姓名以聞。”戊寅,贈王悅官。
悅知衢州,死之日,百姓巷哭,即為立祠于徐偃王廟。其喪出城,百姓號慟,聲振原野。悅愷悌慈祥,視民如子。是春乏食,悅發(fā)廩勸分,使百姓不至失所。自五月闕雨,悅竭誠祈禱,早晚一粥,凡月余。題壁間,有“乞為三日之霖,愿減十年之壽”之語,竟以是卒。詔贈直龍圖閣,仍宣付史館。金主秋獵,己卯,次三叉口。金主諭點檢司曰:“沿途禾稼甚佳,其扈從人稍有蹂踐,則當汝罪?!?br>八月,乙巳,度支郎官劉師尹,論頃年因軍須額外創(chuàng)添賦入,請漸次裁減以寬民力,帝曰:“朕未嘗妄用一毫以為百姓病?!庇终摑h宣帝時,吏稱其職,民安其業(yè),帝曰:“宣中興,只此數(shù)語。今吏不稱職,所以民未受實惠。”乙未,頒祈雨雪之法于諸路。
癸丑,知溫州胡與可,以支常平錢五百貫并系省錢五百貫賑濟被水人戶自劾,帝曰:“國家積常平米,政為此也,可放罪?!?br>乙卯,金主還都。
是月,行《干道歷》。
初,以《統(tǒng)元》、《紀元歷》與劉孝榮所獻新歷委官測驗,互有疏密,遂令太史局參照新舊行用。尋以禮部侍郎程大昌言,新除歷官互有異同,而新歷比舊歷則為稍密,遂詔太史局施行新歷,以《干道歷》為名。
未幾,禮部員外郎李燾言:“歷久必差,自當改法?!督y(tǒng)元歷》行之既久,其與天文不合固宜。況歷家皆以為雖名《統(tǒng)元》,其實《紀元》,若《紀元》又多歷年所矣。
歷術精微,莫如《大衍》,《大衍》用于世亦不過三十四年,后學膚淺,其能行遠乎!隨時改歷,此道誠不可廢。抑嘗聞歷不差不改,不驗不用。未差無以知其失,未驗無以知其是,失然后改之,是然后用之,此劉珙要言至論也。舊歷差失甚多,不容不改,而新歷亦未有明效大驗,但比舊稍密爾。厥初最蜜,后猶漸差;初已小差,后將若何?故改歷不可不重也。謹按仁宗用《崇天歷》,自天圣至皇祐,其四年十一月月食,歷家言歷不效,詔以唐人歷及本朝四歷參定。歷家皆以《景?!窞槊?,遂欲改歷,而劉羲叟獨謂,《崇天歷》頒行逾三十年,方將施之無窮,兼所差無幾,不可偶緣天變,輕議改移;又謂古圣人歷象之意,止于敬授人時,雖則預考交會,不必吻合辰刻。辰刻或有遲速,未必獨是歷差。仁宗從羲叟言,詔復用《崇天歷》。羲叟歷學,為本朝第一,歐陽修、司馬光輩皆遵承之?!冻缣鞖v》既復用又十三年,至治平三年始改用《明天歷》。后三年,課熙寧三年七月月食不效,又詔復用《崇天歷》?!冻缣鞖v》復用至熙寧八年,始更用《奉元歷》?!斗钤獨v》議,沈括實主之。明年正月月食,《奉元歷》遽不效,詔問修歷人姓名,括具奏辨,故歷得不廢。先儒蓋謂括強解,不深許其知歷也。然后知羲叟所稱止于敬授人時,不必輕議改移者,不亦至言要論乎!請朝廷察二劉所陳及《崇天》、《明天》之興廢,申飭歷官,加意精思,勿執(zhí)今是舊非,能者熟復討論,更造密度,使與天合,庶幾善后之策也?!痹t送太史局,仍詔求訪精通歷書之人。
九月,辛酉,金主諭右丞石琚、參知政事孟浩曰:“聞蔚州采地蕈,役夫數(shù)百千人。
朕所用幾何,而擾動如此?自今差役,凡稱御前者,皆須稟奏?!?br>壬申,禮部員外郎李燾論科舉等事,帝曰:“科舉之文,不可用老、莊及佛語。若自修于山林何害!倘入科場,必壞政事?!?br>癸酉,金主諭宰臣曰:“卿等舉用人才,凡己所知識,必使他人舉奏,朕甚不喜。如其果賢,何必以親疏為避忌也!”以魏子平參知政事。
甲戌,戶部郎官曾逮言:“任賢使能,周室中興。于賢曰任,于能曰使,則賢能之任使固不同。今以刀筆之小才,奔走之俗吏,謂之使能,此不可不辨?!钡廴恢?。
辛巳,金主謂御史大夫李石曰:“臺憲固在分別邪正;然內(nèi)外百司,豈謂無人!惟見卿等劾人之罪,不聞舉善。自今宜令監(jiān)察御史分路刺舉善惡以聞?!?br>將軍大磐訪求良弓,而磐多自取護衛(wèi),洛索以告,金主命點檢司鞫磐。磐妹為宮中寶林,磐屬內(nèi)侍言之寶林,寶林以聞。金主杖內(nèi)侍百,出磐為隴州防御使。
癸未,權(quán)發(fā)遣衢州劉風入對,論朝廷不當顓以才取人,帝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小人而有才,虎而冀者也。人主之要,在于辨邪正?!?br>冬,十月,己丑朔,金以戒諭百官貪墨詔中外。
辛卯,前四川制置使汪應辰面對,讀札子至畏天愛民,帝曰:“人心易怠,鮮克有終,當以為戒?!庇衷唬骸半奕兆x《尚書》,于畏天之心尤切。”應辰曰:“堯、舜、禹、湯、文、武皆圣人,然《尚書》中君臣更相警戒。言語雖多,皆不出此?!?br>乙未,金命涿州刺史兼提點山陵,每以朔望致祭,朔則用素,望則用肉,仍以明年正月為始。又命圖畫功臣于太祖殿,其未立碑者立之。
金主謂宰臣曰:“海陵時修起居注,不任直臣,故所書多不實,可訪求得實,詳而書之?!泵虾圃唬骸傲际分惫P,君舉必書,古帝王不自觀史,意正在此?!?br>庚子,將芾起復左仆射,陳俊卿右仆射。芾旋辭,乞終喪,詔許之。
先是殿前指揮使王琪按視兩淮城壁還,薦知州教授劉甄夫,帝命召之??∏渑c同列請其所自,帝曰:“王琪稱其有才?!笨∏湓唬骸扮魉]兵將官乃其職。教官有才,何預琪事?”帝曰:“卿等可召問之?!笨∏湔夔髫熤?,琪皇恐不知所對。會揚州奏:“昨琪傳旨增筑州城,今已訖事?!笨∏湔堄诘?,則初未嘗有是命也??∏湓唬骸叭魻?,即琪為詐傳圣旨,非小利害也?!蓖?,至殿廬,召琪詰之。琪叩頭汗下??∏湄阶嘣唬骸巴蹒魍齻魇ブ?,移檄邊臣,增修城壁。此事系國家大利害,朝廷大紀綱,而陛下之大號令也。人主所恃者,紀綱、號令、賞罰耳。今琪所犯如此,此而不誅,則亦何所不為也!按律文‘詐為制書者絞?!┍菹聤^發(fā)英斷,早賜處分?!庇谑窍麋鞴俣T之。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諸軍者,宰相多不與聞,有張方者,因事發(fā)覺,俊卿及與同列奏請:“自今百司承受御筆處分事宜,并須奏審,方得施行?!敝潦且蜱魇聫鸵詾檠?,帝悅而從之。事下兩日,又收還前命,俊卿語同列曰:“反汗如此,必關牒至內(nèi)諸司,有不樂者為之耳?!奔醋嘣唬骸叭?、密院,所以行陛下詔命也,百官庶府,所以行朝廷號令也。詔命一出于陛下,號令必由于朝廷,所以謹出納而杜奸欺也。祖宗成憲,著在令甲,比年以來,漸至隳紊。臣等昨以張方之事,輒有奏聞,及此逾月,又因王琪奸妄之故,陛下赫然震怒,然后降出,圣慮亦已審矣,圣斷亦已明矣,中外傳聞,莫不嘆服。
而昨日陛下諭臣等曰:‘禁中欲取一飲一食,必得申審,豈不留滯!”而又有此指揮。夫臣等所慮者,命令之大。如令三衙發(fā)兵,則密院不可不知;令戶部取財,則三省不可不知耳,豈為此宮禁細微之事哉!況朝廷乃陛下之朝廷,臣等偶得備數(shù)其間,出內(nèi)陛下之命令耳。凡事奏審,乃欲取決于陛下,臣等非敢欲專之也。況此特申嚴舊制,亦非創(chuàng)立新條,而已復收復,中外惶惑。且將因循觀望,并舊法而廢之,為后日無窮之害,則臣等之罪大矣?;蚩中∪艘虼艘伤疲幰晕⒀陨霞だ做?,更望圣明體察?!币钊彰孀?,帝色甚溫,顧謂俊卿曰:“朕豈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先是劉珙進對語切,忤帝意,既退,御筆除珙端明殿學士、在外宮觀??∏浼床厝?,密奏言:“前日奏札,臣實草定,珙與王炎略更一兩字。以為有罪,則臣當先罷;若幸寬之,則珙之除命,臣未敢奉詔?!泵魅?,復前申請,且曰:“陛下即位以來,容納諫諍,體貌大臣,皆盛德事。今珙乃以小事忤旨,而獲罪如此,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諛順指為持祿固位之計,非國之福也?!钡凵?。久之,又言:“珙正直有才略,肯任怨,臣所不及,愿且留之。”帝曰:“業(yè)已行之,不欲改也?!笨∏湓唬骸扮顭o罪而去,當與大籓以全進退之禮?!蹦艘早顬榻靼矒崾???∏渫?,又自劾草奏抵突,被命稽留之罪,帝手札留之??∏湔堃鎴?,帝不許。且曰:“卿雖百請,朕必不從?!钡塾谑怯幸庀嗫∏湟?,不數(shù)日而有是命。
甲辰,大閱于茅灘,帝親御甲胄,指授方略。
十二月,戊子朔,金遣武定軍節(jié)度使伊喇按招諭準布。先是諸司薦建寧布衣魏掞之,召赴行在,甲辰,入對,帝曰:“治道以何者為要?”掞之言治道以分臣下邪正為要。詔:“掞之議論可采,賜同進士出身,除太學錄?!睂⑨尩炜鬃屿?,職當分獻先賢之從祀者,掞之先事白宰相曰:“王安石父子,以邪說惑主聽,溺人心,馴致禍亂,不應祀典。而河南程氏兄弟,倡明絕學以幸來今,其功為大。
請言于帝,廢安石父子勿祀,而追爵程氏兄弟使從食?!辈宦?。又言太學之教,宜以德行為先;其次尤當使之通習世務以備效用。
掞之敢直言,每抗疏,盡言以諫,至三四,帝皆不見省,遂移書杜門,以書咨責宰相,語尤切,因以迎親告歸。行數(shù)日,罷為臺州教授。掞之少有志于當世,晚而遇主,謂可以行其學。然其仕不能半歲而不合以歸,尋以病卒。
先是福建諸司薦興化軍仙游林彖行義,召不至。諸司又薦彖行義,授迪功郎,添差本軍教授。甲戌,蠲廣德軍月樁錢。
湖廣總司申江、鄂、荊、襄諸處軍馬歲約用凡百八萬四千余貫。
四川宣撫使虞允文奏:“興、洋之間,紹興初義士系籍者以七萬計。今所籍興元、洋州、大安軍共二萬三千人有奇,其金、房等州雖未申到,約亦可得三萬人,則西師之勢壯矣。歲可免六七百萬之費,而獲四五萬人之用,其為利便甚明?!?br>有以四明銀礦獻者,帝命守臣詢究,且將召冶工,即禁中鍛之,陳俊卿曰:“陛下留神庶務,克勤小物,然不務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細,臣恐有識之士有以窺陛下也。
況彼懼其言之不副,則其鑿山愈深,役民愈眾,而百姓將有受其害者。夫天地之產(chǎn),其出無窮,若愛惜撙節(jié),常如今日,則數(shù)年之后,自當沛然。但愿民安歲稔,國家所少者,豈財之謂哉!請直以其事付之明州,使收其贏余以佐國用,則亦不至于擾民矣?!?br>西遼承天太后布沙堪,與都爾本弟博果濟薩里通,出都爾本為東平王而殺之。都爾本之父額哩喇以兵問罪,殺布沙堪及博果濟薩里,迎仁宗次子珠勒呼立之,改元天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