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知恩不報偏生歹意 放火燒人反害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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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智爺叫徐良裝作啞巴,以免婦人疑心。不料一看這個婦人,好生兇惡:身高七尺,胖大魁偉。頭上一塊絹帕,把她那一腦袋的黃頭發(fā)包住,像地皮顏色的臉上,還搽了一臉粉,畫了兩道重眉。蒜頭鼻子,窩扣眼,厚嘴唇,大板牙,烏牙根,大耳垂輪上掛著兩個銅圈。穿一件藍(lán)布褂,腰中系著一塊藍(lán)油裙。兩只大腳,一臉橫肉。打著燈籠,年紀(jì)約夠三十多歲,說話聲音洪亮。三位一瞧,就知不是良善之輩。徐良瞧了智爺一眼。智爺想著天氣已晚,又沒有別的住戶人家,滿讓這婦人兇惡,有自己,有徐良,還怕她什么?沖著婦人,深深一恭到地,說:“大嫂,這是我的侄子,冒染了風(fēng)寒,在鋪中做買賣,伙友俱都不愿意,故此把他背回家去,打此經(jīng)過。天氣已晚,就求大嫂行個方便,我們在院里都行?!眿D人說:“我們這里有兩間西房,就是太破爛,你們?nèi)羰遣幌永洌菜悴涣耸裁匆o?!睆?fù)又拿燈籠一照,說:“呀!這就是個病人哪?!贝藭r施俊已用青紗,把臉遮住。智爺說:“不錯。這就是我侄子?!庇謫枺骸斑@個背人的是人是鬼?”本來徐良生得面貌難看,又是兩道白眉,往下一搭拉,只是吊死鬼一般。智爺說:“他是啞巴?!睅е炝颊鏁?,他就“啊吧吧”的指手畫腳,也不知說些什么,招的那婦人哈哈大笑說:“錯過他是啞巴,我可真不敢叫你們在這里住下。幾位請進(jìn)來罷?!敝菭旊S同進(jìn)去。婦人進(jìn)來,關(guān)上大門,直奔西房。這院內(nèi)是三間上房,很大的個院子,兩間西房離上房甚遠(yuǎn)??磕蠅?,堆著些柴薪。進(jìn)了兩間西房,那婦人把油燈點上,徐良就把施俊放在炕上。婦人說:“應(yīng)當(dāng)給你們預(yù)備些茶水,皆因我們家沒有茶葉,屈尊些罷?!敝菭斦f:“這就多有打擾,還敢討茶?大嫂請歇息去罷?!眿D人轉(zhuǎn)頭出去。施俊腿上傷痛,直哼咳不止。那盞燈,又沒有什么燈油,不大的工夫,油燈一滅,徐良、智爺就在炕上盤膝而坐。二人悶坐了半天,也覺困倦,雙合二目,沉沉睡去。忽聽外面打門,婦人問:“是誰?”外面答言說:“快開罷,是我。這可算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了。快開門來罷,我被人打得渾身是傷,我好容易爬回來了?!眿D人出來,把門開了一看,丈夫渾身是血,一瘸一點的往里邊走,進(jìn)了上房,往桌子上一趴,不敢坐下。他妻子問:“什么緣故?”那人說:“皆因我在龍王廟棺材里--”他妻子一擺手說:“你別嚷,西屋里有投宿的三個人呢。你教人家聽了去,豈不是自己把自己告下來么?”你道這人是誰?原來,這個就是龍王廟棺材里裝做死鬼的那人。這婦人,是他的妻子刁氏。吳天良就把始未根由說了一遍。把徐良給他那十兩銀子拿出來放在八仙桌上。復(fù)又說:“西屋里有三個投宿的,我在外頭做買賣沒做成,我在家里做這號買賣罷?!钡笫险f:“你說打你給你銀子的,是白眉毛?”吳天良說:“對,長得與吊死鬼一般?!钡笫险f:“此時他變了一個啞巴了?!本桶讶齻€人投宿情由告訴了吳天良。吳天良說:“內(nèi)中要有那個人,可不好辦。他說給我銀子,叫我痛改前非,他一個人,我就了不了,何況他們?nèi)齻€。依我說,明日早晨,讓他們走罷?!眿D人說:“呸!可惜這個男子皮叫你披了來,你還不如我三綹梳頭,兩截穿衣的。常言說得好:‘逢強智取,遇弱活擒’?!眳翘炝紗枺骸澳阌惺裁粗饕??”刁氏說:“我出去聽聽,等他們睡著時節(jié),咱們南墻有的是柴火,堵著西屋門,把柴薪堆將起來一點,拚著這兩間西屋不要,把他們燒死在內(nèi)。你要是有膽子,等他們睡著的時節(jié),用刀結(jié)果他們?nèi)齻€的性命,也費不了多大事情。你要不敢,只可放火燒死他們?!眳翘炝颊f:“燒他們倒是個善法子,我可不敢殺他們?nèi)ァ!钡笫险f:“待我出去聽聽?!背鋈スし虿淮螅貋硇ξf道:“天假其便,他們都睡著了,油燈也滅了,咱們就此行事?!碑?dāng)時間,兩口子手忙腳亂,把柴薪搭在西屋的門首。刁氏叫吳天良取火紙去。吳天良踅到屋中要取火紙,抬頭一看,八仙桌上,兩錠銀子沒了。刁氏正在那里等著取火紙,聽見屋中間:“家里的銀子哪里去了?”刁氏一聞此言,暗暗咒罵說:“好烏龜王八小子,單在這個時候問我話,我若一答言,把這屋內(nèi)人由夢中驚醒,咱們這事還辦得成嗎?真是一點心眼沒有。”又聽上房中,哎呀一聲叫喚,又是噗咚一聲,婦人疑著丈夫絆了一個筋頭,心想:“你太是無能之輩了?!币欢脷猓约喝ト?。剛要轉(zhuǎn)身,覺著脖子被人掐住。那人將她往起一提,直奔屋門口來了。就聽屋中問:“智叔父,拿住了沒有?”外面答言說:“拿住了。你那個拿住了沒有?”屋中說:“拿住了?!?br>原來徐良與智化,俱都聽見吳天良回來了,徐良就低聲告訴了智化一遍吳天良這件事情。智爺聽著,也是生氣。徐良出了西屋,把他們兩口子定下的計策,盡都聽去,復(fù)又回來,低聲告訴智爺。二人扒著窗戶往外看著,待婦人臨近,徐良與智爺一齊假裝打呼,施俊是真睡著了。待婦人聽準(zhǔn)奔上房時節(jié),徐良與智爺也出房來了。智化在西房上趴著,徐良在正房上趴著。二人早就商量好了,看著他們兩口子一搬柴火,徐良就跳下房來,進(jìn)了屋子,把十兩銀子收在兜囊之內(nèi),說:“俺老西舍命不舍財?!痹诎讼勺雷拥紫乱欢住翘炝歼M(jìn)來,一找銀子不見,才問他妻子,早就叫徐良把兩條腿腕子扭住,往懷里一帶,噗咚一聲,栽倒在地。徐良往外一躥,把他脖子掐住。智爺把婦人提在屋中。徐良先把男的捆上,智爺把女的往下一扔,徐良也把她捆上。刁氏苦苦央求,徐良撕衣襟,把她口來堵塞,轉(zhuǎn)過臉來對吳天良說:“你說有八十歲老娘,在哪里?請出來我見見。我給你的銀子告訴你老娘,打算作個什么買賣?”吳天良四馬倒攢蹄在地上趴著,沖著徐良說:“我的媽媽沒在家,往姥姥家去了?!毙炝颊f:“我告訴你,不改前非,大環(huán)刀不饒。我還給了你十兩銀子,你還要放火燒我,可見你的良心何在?我不殺你,怕留下壞根兒?!闭f著,手中刀往下一落,只聽咔嚓一聲,紅光崩現(xiàn)?;厥志桶涯菋D人咔嚓一聲,也結(jié)果了性命。智爺說:“你結(jié)果兩條性命,是他們罪當(dāng)如此,就怕地面官擔(dān)待不住。”徐良說:“這個賊人,素常不知害死多少人的性命,這也是他的惡貫滿盈。明日咱們爺們起身時節(jié),把房子點著,將他們尸首火中焚化,絕沒有地面官的事情?!敝菭斦f:“這個主意也好,咱們此時,趁著施相公睡覺,先定下一個主意,明天到太歲坊倒是怎么個救法?”徐良說:“總是你老人家吩咐。”智爺說:“我方才想了一個主意。明天,咱們到金錢堡店中住下,先去至惡霸家中探道,再找一個幽密所在,咱們把施俊背出去,叫他在幽密所在等著。咱們先買下一副靴帽藍(lán)衫,待等把金氏救出來,叫她女扮男裝。咱們預(yù)先出店時節(jié),就告訴明白了店里,就說施俊上他表弟家里去。咱們把金氏救回,就說是施俊表弟。第二日五更起身,雇上車輛,行出去幾十里地,找店叫他們住下。咱們再返轉(zhuǎn)回來,進(jìn)太歲坊,殺他們個干干凈凈。明天,咱們是只救人,但得不殺人,可連一個別殺,為的是咱們走出一站去,就不怕了。次日剩咱們二人,殺完了人一走,誰還能追得上咱們,你想我這個主意如何?”徐良一聽,說:“總是你老人家足智多謀。再要說,進(jìn)太歲坊,也不準(zhǔn)知我那弟婦在什么地方,趁著我這里有一身鬼衣裳,我就穿戴起來,滋滋亂叫,連男帶女,他們見著,不能不怕,你老人家趁慌亂之際,也好找我弟婦。智叔父想想,我這個主意如何?”智爺說:“你要裝鬼,我就裝神。我那里有一個隔面具,是個金臉的,披散著紅頭發(fā),我那里還有一件青衫,有一個蒼蠅拂兒,我就算夜游神?!毙炝颊f:“我算吊死鬼,這可真有個玩意兒了?!睜攦蓚€把主意商量妥當(dāng),又到西屋里看了一看,施俊方才由夢中諒醒。徐良說:“天氣不早,咱們該起身了。”施俊問:“怎么謝那婦人呢?”徐良說:“早就謝了她一刀?!笔┛枺骸按嗽捲趺粗v?”徐良說:“你打算那婦人是好人哪?”就將底里原由對他說了一遍。施俊說:“這一番若不虧叔父兄長,我又身歸那世去了?!毙炝汲鰜?,把柴薪堆進(jìn)屋中,立刻點著,背起施俊就走。智爺開了大門,將走一箭之遙,就見烈焰飛騰,火光大作。走到紅日東升時節(jié),遇見一個趕腳的,就叫施俊上了驢,馱往金錢堡。
到了金錢堡天已晌午,施俊下驢,仍然是徐良背著,把青紗罩住臉面。這金錢堡是東西大街,南北的鋪面,人煙稠密,熱鬧非常。路北有一座大店,是高升店。將近店門,伙計迎出來問說:“三位是住店的?”智爺說:“可有上房?”問答:“有上房?!睂⑼镒?,忽聽后面叫了一聲,如同打了個霹靂相仿。智化、徐良一看,來了四人,紅黃黑藍(lán)四張臉面,四樣衣服,全是帶刀,有夜行衣包,好生兇猛。若問四個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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