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醬缸內(nèi)周瑞廢命 小河中晏飛逃生

且說徐良這一鏢正打在周瑞手背之上，鮮血直流。周瑞撤手丟刀，回頭就跑。邢家弟兄哪肯叫他逃命，尾于背后，也就趕下來了。周瑞躥出樓外，徐良說：“光跑了一個(gè)飛毛腿，后跑了一個(gè)病判官，就是別叫這白菊花跑了。”忽聽東屋里大叫一聲說：“都跑了？不叫我出去，你們也含糊不得，這個(gè)菊花該我拿了?！庇致牭谩皣W啦”、“叭嚓”、“磕嚓磕嚓”?！皣W啦”是把桌上家伙摔為粉碎，“叭嚓”是把圓桌面翻于地下，“磕嚓磕嚓”是劈了兩個(gè)桌腳子。原來是智化的主意，教張龍、趙虎把雅座的門堵住，不讓韓天錦出來，怕他沒什么本事，萬一受點(diǎn)傷，身價(jià)太重。韓天錦在里邊看了半天，此刻真急了，把桌子一翻，劈了桌腳子就從窗臺(tái)子上邊出來了。喊叫一聲說：“打呀！”智爺說：“你別打，是我?！表n天錦看這個(gè)也打不的，那個(gè)也打不的，又不能到白菊花身邊，急的他亂嚷亂罵。智爺跳下桌子，仍把他擁到里間屋中去，說：“用不著你動(dòng)手，連我還不出去哪?！?br>再說白菊花遮前擋后，始終不能逃躥，倒是飛毛腿高解逃了性命，在前邊跑著，蔣爺在后面追著，他看蔣爺瘦弱枯干，料著沒有多大本事，自己躥上醬缸，蹬著醬缸的缸沿，颶颶艘飛也相似，一直奔正西去了。蔣爺哪里肯容他逃竄，也就躥上醬缸，緊緊的追趕。追到西邊有個(gè)平臺(tái)，是人家雜貨鋪的后院的屋子。飛毛腿一縱身躥上平臺(tái)，蔣四爺也就跟著躥將上去，看那高解早就躥下去了。蔣爺往那院里一看，是雜貨鋪的后院，堆著好些個(gè)囤子，囤里是些干果子。再找高解，蹤跡不見，蔣爺不肯追趕，因?yàn)楦呓庠诎档兀约涸诿魈?，一定要追趕，怕自己吃虧。往下看了半天，并沒有動(dòng)靜。一回頭，見病判官周瑞叫邢家弟兄追著在缸沿上亂跑，可笑那邢大爺追周瑞，邢二爺又追邢大爺。周瑞見邢如龍是一只眼睛，總打算把他繞在醬缸里邊，自己才好逃跑。也對(duì)著邢如虎實(shí)在太愚，凈追他哥哥，絕不知道分頭一擋，豈不就把周瑞攔住了么？已經(jīng)跑了三個(gè)來回，蔣爺高聲嚷道：“邢二老爺，別追你哥哥了，分頭一攔，就擋住他了?！边@一句話把如虎提醒，往北一歪身，提著刀說：“你往哪里走！”周瑞手無寸鐵，只可回身仍奔正西，也就看見那個(gè)平臺(tái)了。到了臺(tái)下往起一縱身軀，往房上躥，正在脫空之際，被蔣爺用于中青銅刺一晃，周瑞見眼前一晃，自己不敢上去，往回來一翻身，腳找缸沿，焉能那么樣巧，只聽噗咚一聲，正掉在醬缸里面。邢如龍下了醬缸，把石板蓋在醬缸之上，自己往上一坐。蔣爺問：“你覺著醬缸里面怎么樣了？”邢如龍說：“他在醬缸里噗咚噗咚直撞這石板哪！”蔣爺說：“可別把他醬死?！弊约合铝朔?，奔到醬缸這里，又問：“這時(shí)候怎么樣了？”邢如龍說：“這半天可不撞了。”蔣爺說：“你下來罷，別把他悶死?！毙先琮?zhí)鴮⑾聛?，把石板揭開，蔣爺一看，人已然不行了。蔣爺一伸手，把他往上一拉，通身是醬，已然氣絕身死。蔣爺說：“可惜，我說要留他活口，邢大老爺，你難道試不出來么？他不大很往上撞，必是不行了，你還在上頭死坐著，他會(huì)不死！重新把石板蓋上吧。”蔣邢二位往外要走，掌柜的出來說：“人命關(guān)天，我們醬缸內(nèi)醬死一人，你們打算要走，那可不行。”蔣爺同著邢家弟兄說：“掌柜的，咱們柜房里坐著，我告訴你話說?！彪S即進(jìn)了路南那個(gè)小門，到了柜房，問：“掌柜的尊姓？”掌柜的說：“我姓趙。”蔣爺說：“趙掌柜的，我姓蔣名平，字澤長，御前三品護(hù)衛(wèi)。萬歲爺丟失了冠袍帶履，我們奉旨拿賊，方才這個(gè)醬缸里的就是他們同黨伙計(jì)。你可不許聲張，此事絕連累不了你，這一缸醬，該賣多少銀子，我們不能短少你的。你若把風(fēng)聲透露，拿你到開封府用狗頭鍘把你鍘為兩段?！闭乒襁B說：“不敢不敢?！被镉?jì)進(jìn)來說：“又從樓上下來了好幾人，都往西跑下去了。”原來是白菊花到底賣了一個(gè)破綻，躥下樓來。徐良說：“大家快追?！贝蝾^就是白蕓生、盧珍、艾虎、山西雁，下了樓，緊緊一追。白菊花躥到西邊，跑上墻去，由墻上房，直跑到五里新街西口外面，撲奔正北，順著白沙灘往北，將到五里新街后街的西口外頭，忽見從巷口出來了南俠、智化、馮淵，后面還有張龍、趙虎。這幾人見白菊花下樓往西跑，智爺說：“隨我來?！本蛷臉巧贤乱卉f，南俠、馮淵也就跟著躥下來了。張龍、趙虎也從樓上下來。智爺往北街跑，大家跟隨，由北街往西，迎面正撞著白菊花，展?fàn)斠粨]寶劍說：“欽犯哪里走？”白菊花一見嚇了個(gè)膽裂魂飛，暗暗一想，后邊小四義本就不是他們對(duì)手，前邊又有姓展的擋住，這便如何是好！自己無奈何，掏出一枝鏢來，明知也是打不著他們，暫作為脫身之計(jì)，離展?fàn)敳贿h(yuǎn)，對(duì)準(zhǔn)就是一鏢。展?fàn)斖赃呉煌嵘?，這一枝鏢幾乎就把馮淵打著。白菊花一抖身撲奔西北。后面眾人哪里肯舍，緊緊一追，淫賊知道，五里屯東北有一道長河，這河名叫涼水河，自己想著，要是跑到?jīng)鏊右簿陀辛藙倜?，大約他們這些人全下會(huì)水。正跑之間，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了一段水面，歡喜非常，直奔水去。山西雁瞧見前邊白茫茫一帶是水，暗暗著急，往前后一看，沒有蔣四叔?？谥芯驼f：“蔣四叔這個(gè)工夫上哪里去了？白菊花打算要奔水去，咱們這里有會(huì)水的沒有？”艾虎聽著，大料白菊花這一下水，自己可以把他拿住。皆因他在陷空島跟著練的水性，可就是在水中不能睜眼。果然行至涼水河，白菊花沖著大眾哈哈一笑，說：“晏大太爺走了，要是有能耐的，在水中拿我?！边甑囊宦暎胨腥チ?。徐良說：“壞了壞了。”大眾一怔，艾虎說：“不用忙，待我下水拿他?！弊约和耙卉f，哧的一聲，也就跳入水中去了，見他單胳膊把一人往肋下一夾，往上一翻，把賊人夾至岸上。大眾過來一看，要問賊人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