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傳懿旨母子起猜疑 進(jìn)皇宮姊弟謀易位
作者：坑余生話說張祿正然領(lǐng)了懿旨，一團(tuán)高興，由慈寧宮往外就走。剛剛走到宮門，忽見皇帝圣駕已到宮外，欲待回避，已被皇上搭眼看見；欲要上前，又怕機(jī)關(guān)敗露，伸伸縮縮。那皇上見他這樣形象，心里覺得有些起疑，就喚了一聲：“張祿往那里去？”張祿一聽，格外著慌，連忙跪下說道：“奴婢不到那里去?！被噬嫌值溃骸凹炔坏侥抢锶?，出宮干什么？”張祿更加嚇煞，呵著舌頭說道：“奉、奉、奉懿旨，有、有、有事去的?！被噬系溃骸败仓荚谀抢铮俊敝灰姀埖撁υ谛渲袑④仓寄贸?，皇上接過來一看，說：“太后傳旨，光明正大之事，你這鬼頭鬼腦，是何道理？且記下一顆腦袋兒，你代我小心的好?！睆埖撨B聲諾諾，暗暗叫苦。皇上便把那懿旨展開，但見上面寫著道：“淑孝慈恭皇太后詔曰：諭爾寇楨，敬聆懿旨。逮市蘇同，著即釋放。無論供否，將案注銷。毋負(fù)朕意，欽遵欽此?！被实劭串叄涯樁?xì)馇嗔?。也不等?dāng)官太監(jiān)傳旨，匆匆直奔向官。
走進(jìn)宮內(nèi)，卻見周選侍正在那里，同太后指手畫腳的說話?；噬弦灰姡裢庾鳉?，就知道這個草詔，多分是他做的?；噬洗藭r真?zhèn)€氣滿胸膛，連見了太后例行的常禮都忘掉了。便說道：“請問母后，適才降到刑部的圣詔，是有的嗎？”太后見他形容帶氣，也作色道：“詔是我下的，難道我慈寧宮的懿旨，不應(yīng)行嗎？”皇上見太后氣憤不過，便心生一計，說道：“母后不必動手，但刑部寇楨，他家世傳的折獄名手，倘旨意中話說不清，他便借此抗逆，反與國體有礙。所以臣男不得不查點(diǎn)查點(diǎn)，不知母后諭旨上果否說清，做了有多長的？”太后見他話說得在理，也就平下氣來說道：“此回諭旨，我倒仔細(xì)過目，大約有五百余字，并且說得十分透徹?！被噬系溃骸凹冗@樣說法，臣男也放心了。但不知這個詔旨，是誰交代張祿的？”太后道：“是周選待交代他的?！被噬下牣?，回轉(zhuǎn)頭來對隨來的太監(jiān)說道：“周選侍偷換懿旨，速即拿下?！闭f畢，袖中拿出懿旨，呈在御案說道：“母后請看，五百余字的懿旨，怎么被他換做不到五十字了？料想這個賤婢，膽大妄為。母后精神不足，將后恐誤大事，著先交昭陽院嚴(yán)加管束。”周選侍聽說，嚇得臉上如蓋了白紙一般。兩個宮監(jiān)，上前便要動手，太后只得忍氣吞聲故意的罵道：“賤婢！慣會偷懶。你告訴我說的有五百多字，怎么連五十多字都沒有？實(shí)屬可惡！本當(dāng)發(fā)往昭陽院管束，姑念初犯，著記大過一次?！被噬弦娭绱?，也只得推點(diǎn)含糊，說道：“姑念母后講情，以觀后效。”又高聲對大眾說道：“嗣后慈寧官如有懿旨，若不送至朕前過目，擅行發(fā)出者，照假傳圣旨議斬?！闭f畢，使喚太監(jiān)取過筆來，在懿旨上寫了個“吊銷”兩字?；噬弦膊欢嘌?，辭了太后即行回宮不提。
卻說徐天化自從那日宮中宴會，心中憤憤不平，便欲闖進(jìn)宮中，以泄其憤；后來反被他兒子破釜沉舟的一頓勸說，才把念頭打斷。所以過了數(shù)日，也不上朝，也不進(jìn)宮。這日實(shí)在悶氣不過，便悄悄的騎了一匹馬，帶了一名親隨，到了慈寧宮。當(dāng)宮太監(jiān)見得國舅前來，是認(rèn)得慣的，也不待通問，就連忙跑到里面，不上一刻，大遠(yuǎn)的高聲喊道：“太后有旨，宣國舅進(jìn)內(nèi)?！毙焯旎恢本捅剂藘?nèi)宮。徐天化方欲行禮，但見太后滿面淚容，旁立著一個周選侍，一見國舅，便說道：“老兄弟也不必行禮了，你家姊妹這個位兒，怕的也坐不穩(wěn)了。”國舅聽見，這一嚇非同小可，忙問道：“究屬所因何事？”太后方要開言，又是淚珠直滾，覺得心中一股又酸又苦的悶氣，把個喉嚨抵住，要想說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剛好周選待加油添醬的，便說皇上怎樣不孝，怎樣把懿旨吊銷。說完，又說道：“不是奴婢膽敢妄說，總之就今皇上，此刻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把妻黨看得十分尊重，至于母黨，很有點(diǎn)瞧不上眼。就如前日高麗進(jìn)來的貢貨，西宮國舅生日，他揀了多少頂色頂尖的送去，可曾送絲毫給國舅嗎？又如前日宴請圣僧，要看國太面上，就派頭一位先請國舅，他可曾去召國舅赴宴嗎？” 看官，你曉得這個周選侍有多利害，他說的這幾句話就同利刃在徐國舅心頭上戳去一般。但見徐國舅怒氣勃勃，大聲喊道：“還了得，反了反了！”國太連忙上前用手掩住他嘴道：“還了得，這是什么所在？墻有縫壁有耳，倘若傳到這個不孝的昏君耳朵里，是當(dāng)要的嗎？”國舅道：“我實(shí)在委屈不下。”國太道：“就是委屈不下，也要大家計議，怎能大喊大叫的呢？”國舅道：“姊后言之有理，是臣弟十分粗莽。但是我們總要想個法子，整頓整頓他才好呢?！眹犝f，嘆了一口怨氣說道：“早知今日，悔不當(dāng)初。”國舅聽說，故意的問道：“姊后，此言怎么講法？”國太道：“你倒又老糊涂了，你不記得當(dāng)初立儲的時候，老皇本要立你的五賢于外甥，反是我再三勸轉(zhuǎn)。不料他一朝權(quán)在手，他就這么樣子對我了?！眹说溃骸版⒑蟛槐刈坊?，棄幼立長，固屬常例，而廢昏立賢，亦是恒情。其余不必多說，就是這‘不孝’二字，還不足以定他的罪嗎？”國太道：“你還不知其細(xì)，他現(xiàn)今滿朝文武，廣布心腹，還想搖擺得動嗎？”國舅道：“這倒不怕，如今兵權(quán)究屬還在臣弟手里呢！”周選侍聞?wù)f，忙插口道：“國舅這言不舛，他再有多少扶鑾保駕的，但沒得兵權(quán)，終屬無用。在奴婢看來，國太、國舅要有意見，就請趕緊商酌，俗語上說過的：“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禍?！奔偃缡ド弦蛲负蟛荒?，想到國舅身邊，降一道圣旨，收去兵權(quán)，那時真就坐以待斃了。”國舅道：“你們皆莫作慌，待我回去同三兒徐焱斟酌斟酌，他到很有點(diǎn)見識。”國太道：“須要慎重，倘是漏點(diǎn)風(fēng)聲，就取滅門之禍了。”國舅道：“勿須過慮，還請自保龍體?！闭f罷，便作別出宮不提。
且言寇幀審問蘇同，一連審了六七次，大刑幾乎用盡，卻無半字實(shí)供。皇上因在慈寧宮看了懿旨，更加著急，隨即降了一道諭旨：“頒限三日，著將案情審明?！笨芄贿B又審了兩日，還是沒供。這日早晨起來，便喚鐵匠打了一雙紅繡鞋?？垂伲愕肋@紅繡鞋是件什么刑罰？就是打的一雙鐵鞋子，用時將炭火燒紅，令犯人兩腳套上，登時兩腳枯焦。要論刑部寇大人，本是一位仁厚忠正的官長，只因這個蘇同，抵死不供，弄得無法可制，所以才想出這個刑罰來。當(dāng)下見鐵匠將鞋子造成，便將他的風(fēng)箱火爐一并留下，隨時升了大堂，分付把蘇同帶上?？芄灰娞K同，反轉(zhuǎn)垂淚說道：“我看你這個案件，就是從供定罪，也不過照圖逆不成車徒而已，你何必一味熬刑，自尋苦吃？”說著，寇公就指著炭爐內(nèi)一雙鐵鞋說道：“你看這雙鞋子，燒得飛赤的，一到腳上，皮骨皆為灰燼，本部堂勸你就招了罷。”那知這蘇同眼睛閉著，睬也不睬，就同死人一般，無論寇公好說丑說，他是一言不發(fā)。寇公十分氣悶不過，說道：“我拚著一個尚書前程，交給你罷?！北惆压靡慌?，分付行刑。但見一人端過一張凳子，把蘇同坐下。又用兩人挺著背后，抓緊他兩手脈門，又用兩人手持鐵鉗，將兩只鞋子鉗到蘇同面前，就每人提著他一只腳向里面一送，只見腳下兩陣輕煙，一股焦臭味，異常難聞。只見蘇同牙齒一咬，叫了一聲“哎呀”，眼睛朝上一翻，登時氣絕。大眾手忙腳亂，將鞋脫下，又用井水當(dāng)臉噴去，再也沒得蘇醒?？芄谔蒙?，直急得抓耳撓腮，不知怎樣辦理。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走進(jìn)宮內(nèi)，卻見周選侍正在那里，同太后指手畫腳的說話?；噬弦灰姡裢庾鳉?，就知道這個草詔，多分是他做的?；噬洗藭r真?zhèn)€氣滿胸膛，連見了太后例行的常禮都忘掉了。便說道：“請問母后，適才降到刑部的圣詔，是有的嗎？”太后見他形容帶氣，也作色道：“詔是我下的，難道我慈寧宮的懿旨，不應(yīng)行嗎？”皇上見太后氣憤不過，便心生一計，說道：“母后不必動手，但刑部寇楨，他家世傳的折獄名手，倘旨意中話說不清，他便借此抗逆，反與國體有礙。所以臣男不得不查點(diǎn)查點(diǎn)，不知母后諭旨上果否說清，做了有多長的？”太后見他話說得在理，也就平下氣來說道：“此回諭旨，我倒仔細(xì)過目，大約有五百余字，并且說得十分透徹?！被噬系溃骸凹冗@樣說法，臣男也放心了。但不知這個詔旨，是誰交代張祿的？”太后道：“是周選待交代他的?！被噬下牣?，回轉(zhuǎn)頭來對隨來的太監(jiān)說道：“周選侍偷換懿旨，速即拿下?！闭f畢，袖中拿出懿旨，呈在御案說道：“母后請看，五百余字的懿旨，怎么被他換做不到五十字了？料想這個賤婢，膽大妄為。母后精神不足，將后恐誤大事，著先交昭陽院嚴(yán)加管束。”周選侍聽說，嚇得臉上如蓋了白紙一般。兩個宮監(jiān)，上前便要動手，太后只得忍氣吞聲故意的罵道：“賤婢！慣會偷懶。你告訴我說的有五百多字，怎么連五十多字都沒有？實(shí)屬可惡！本當(dāng)發(fā)往昭陽院管束，姑念初犯，著記大過一次?！被噬弦娭绱?，也只得推點(diǎn)含糊，說道：“姑念母后講情，以觀后效。”又高聲對大眾說道：“嗣后慈寧官如有懿旨，若不送至朕前過目，擅行發(fā)出者，照假傳圣旨議斬?！闭f畢，使喚太監(jiān)取過筆來，在懿旨上寫了個“吊銷”兩字?；噬弦膊欢嘌?，辭了太后即行回宮不提。
卻說徐天化自從那日宮中宴會，心中憤憤不平，便欲闖進(jìn)宮中，以泄其憤；后來反被他兒子破釜沉舟的一頓勸說，才把念頭打斷。所以過了數(shù)日，也不上朝，也不進(jìn)宮。這日實(shí)在悶氣不過，便悄悄的騎了一匹馬，帶了一名親隨，到了慈寧宮。當(dāng)宮太監(jiān)見得國舅前來，是認(rèn)得慣的，也不待通問，就連忙跑到里面，不上一刻，大遠(yuǎn)的高聲喊道：“太后有旨，宣國舅進(jìn)內(nèi)?！毙焯旎恢本捅剂藘?nèi)宮。徐天化方欲行禮，但見太后滿面淚容，旁立著一個周選侍，一見國舅，便說道：“老兄弟也不必行禮了，你家姊妹這個位兒，怕的也坐不穩(wěn)了。”國舅聽見，這一嚇非同小可，忙問道：“究屬所因何事？”太后方要開言，又是淚珠直滾，覺得心中一股又酸又苦的悶氣，把個喉嚨抵住，要想說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剛好周選待加油添醬的，便說皇上怎樣不孝，怎樣把懿旨吊銷。說完，又說道：“不是奴婢膽敢妄說，總之就今皇上，此刻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把妻黨看得十分尊重，至于母黨，很有點(diǎn)瞧不上眼。就如前日高麗進(jìn)來的貢貨，西宮國舅生日，他揀了多少頂色頂尖的送去，可曾送絲毫給國舅嗎？又如前日宴請圣僧，要看國太面上，就派頭一位先請國舅，他可曾去召國舅赴宴嗎？” 看官，你曉得這個周選侍有多利害，他說的這幾句話就同利刃在徐國舅心頭上戳去一般。但見徐國舅怒氣勃勃，大聲喊道：“還了得，反了反了！”國太連忙上前用手掩住他嘴道：“還了得，這是什么所在？墻有縫壁有耳，倘若傳到這個不孝的昏君耳朵里，是當(dāng)要的嗎？”國舅道：“我實(shí)在委屈不下。”國太道：“就是委屈不下，也要大家計議，怎能大喊大叫的呢？”國舅道：“姊后言之有理，是臣弟十分粗莽。但是我們總要想個法子，整頓整頓他才好呢?！眹犝f，嘆了一口怨氣說道：“早知今日，悔不當(dāng)初。”國舅聽說，故意的問道：“姊后，此言怎么講法？”國太道：“你倒又老糊涂了，你不記得當(dāng)初立儲的時候，老皇本要立你的五賢于外甥，反是我再三勸轉(zhuǎn)。不料他一朝權(quán)在手，他就這么樣子對我了?！眹说溃骸版⒑蟛槐刈坊?，棄幼立長，固屬常例，而廢昏立賢，亦是恒情。其余不必多說，就是這‘不孝’二字，還不足以定他的罪嗎？”國太道：“你還不知其細(xì)，他現(xiàn)今滿朝文武，廣布心腹，還想搖擺得動嗎？”國舅道：“這倒不怕，如今兵權(quán)究屬還在臣弟手里呢！”周選侍聞?wù)f，忙插口道：“國舅這言不舛，他再有多少扶鑾保駕的，但沒得兵權(quán)，終屬無用。在奴婢看來，國太、國舅要有意見，就請趕緊商酌，俗語上說過的：“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禍?！奔偃缡ド弦蛲负蟛荒?，想到國舅身邊，降一道圣旨，收去兵權(quán)，那時真就坐以待斃了。”國舅道：“你們皆莫作慌，待我回去同三兒徐焱斟酌斟酌，他到很有點(diǎn)見識。”國太道：“須要慎重，倘是漏點(diǎn)風(fēng)聲，就取滅門之禍了。”國舅道：“勿須過慮，還請自保龍體?！闭f罷，便作別出宮不提。
且言寇幀審問蘇同，一連審了六七次，大刑幾乎用盡，卻無半字實(shí)供。皇上因在慈寧宮看了懿旨，更加著急，隨即降了一道諭旨：“頒限三日，著將案情審明?！笨芄贿B又審了兩日，還是沒供。這日早晨起來，便喚鐵匠打了一雙紅繡鞋?？垂伲愕肋@紅繡鞋是件什么刑罰？就是打的一雙鐵鞋子，用時將炭火燒紅，令犯人兩腳套上，登時兩腳枯焦。要論刑部寇大人，本是一位仁厚忠正的官長，只因這個蘇同，抵死不供，弄得無法可制，所以才想出這個刑罰來。當(dāng)下見鐵匠將鞋子造成，便將他的風(fēng)箱火爐一并留下，隨時升了大堂，分付把蘇同帶上?？芄灰娞K同，反轉(zhuǎn)垂淚說道：“我看你這個案件，就是從供定罪，也不過照圖逆不成車徒而已，你何必一味熬刑，自尋苦吃？”說著，寇公就指著炭爐內(nèi)一雙鐵鞋說道：“你看這雙鞋子，燒得飛赤的，一到腳上，皮骨皆為灰燼，本部堂勸你就招了罷。”那知這蘇同眼睛閉著，睬也不睬，就同死人一般，無論寇公好說丑說，他是一言不發(fā)。寇公十分氣悶不過，說道：“我拚著一個尚書前程，交給你罷?！北惆压靡慌?，分付行刑。但見一人端過一張凳子，把蘇同坐下。又用兩人挺著背后，抓緊他兩手脈門，又用兩人手持鐵鉗，將兩只鞋子鉗到蘇同面前，就每人提著他一只腳向里面一送，只見腳下兩陣輕煙，一股焦臭味，異常難聞。只見蘇同牙齒一咬，叫了一聲“哎呀”，眼睛朝上一翻，登時氣絕。大眾手忙腳亂，將鞋脫下，又用井水當(dāng)臉噴去，再也沒得蘇醒?？芄谔蒙?，直急得抓耳撓腮，不知怎樣辦理。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