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誅白蟒群妖助戰(zhàn) 游南岳獨(dú)自歸鄉(xiāng)
作者：魏文中樂道得二翠之言，同駕風(fēng)車，向北鳳山而投。半空中，遙見此山高險可畏，中山形同鳥腹，首尾皆尖，如能飛舞，恰似一只彩鳳。三人來至山頂，微將風(fēng)車墜下。二翠導(dǎo)樂道入洞，香茗獻(xiàn)后，設(shè)筵待之。
席間，二翠詢曰：“樂道兄自碧玉分散以來，吾師行藏毫不知耶？”樂道曰：“道兄道弟一無所遇，未識尚有幾人隨師云游。兄弟四處訪尋，渺無音信，不期至此與道妹相會。但訪師在后，現(xiàn)今白蟒挫辱于吾，道妹如何收之，以雪吾恨。”二翠曰：“白蟒道法，群妖不及，如得吾師腸紼子，治之不難?！睒返涝唬骸皫熜尾灰?，何由得耶？”二翠曰：“吾于明月高豎花幡，招聚北鳳山大小妖部，訪有能收者，然后再至小月洞一決雌雄?！睒返涝唬骸叭缡鞘虏灰司?，明日速行。”昧爽，二翠將花幡高豎，微風(fēng)飄蕩，妖嬌如龍。
群妖見之，陸續(xù)而至，一時約集數(shù)百有余，交相問曰：“是誰立此花幡，招吾等前來酌議何事？”二翠曰：“花幡乃吾姊妹所豎，招得眾仙子來此，別無酌議，因小月洞之白蟒擾害生靈，而且壓及群妖，有罰無賞，藐視一切，吾姊妹意欲興師問罪，掃除惡魁，一以安靖生靈，一為群妖出氣。不知爾等以為何如？”群妖曰：“白蟒為人應(yīng)當(dāng)誅戮，無如彼之道法高過百里內(nèi)外一概妖部，兼得南蟒紫花棍，真有萬妖不敵之勇。群妖久欲除之，所以隱忍不前者，實(shí)此故也。二翠仙姑既欲除此惡魁，諒所煉道法必勝于彼，吾等不過效厥奔走，沖鋒對敵還賴仙姑?！倍湓唬骸按俗匣ü飨岛挝锼?，厲害如斯？”群妖曰：“九曲山半有紫棠一株，歷經(jīng)日月精華數(shù)萬年久，已成為妖，常在是山現(xiàn)美女形，迷弄人間男子。好色之輩，為彼毒死者不計其數(shù)。后得道祖《太極圖》一照，化作此棍。先為八公山鹿妖所得，獐妖為之驅(qū)使不堪，無可如何，將一女配之，以講和好。鹿妖美戀獐女，尋為獐女擊斃。獐女得棍稱雄，壓及群妖，與南蟒有桑間約。南蟒假為匹配，同洞而居。居約月余，南蟒又復(fù)乘隙以斃獐女，亦猶白蟒之?dāng)滥向?。至若伏此棍者，則不知用何物焉?！倍湓唬骸白匣ü髦扇缡?，然不知伏棍何物，烏能與彼爭斗乎？”中一老妖曰：“要伏此棍，亦不為難?！倍漕櫠冊唬骸盃栂岛挝锼桑俊崩涎唬骸拔岱撬?，乃九曲山之馬纓樹也?！倍湓唬骸盃栃薅嗄?？”老妖曰：“吾與紫棠同時耳?！倍湓唬骸袄涎杉扰c紫棠同時，諒知治伏此棍之物?！崩涎唬骸叭舻醚湃介怨硎指?，自易治之?！倍湓唬骸伴怨硐岛稳遂`爽哉？”老妖曰：“前有樵子采薪吾山，欲伐紫棠，剛伐至半，慮極而沒，尸成樵鬼。見紫棠已斃，尋至雅泉山內(nèi)洞中修煉。仙姑要除此棍，非彼不能，此棍一除，群妖之內(nèi)能戰(zhàn)白蟒者尚屬多多?！倍湓唬骸伴怨碓诙?，誰去相請？”老妖曰：“吾去請之。”二翠曰：“如此甚好，爾其速行?！崩涎廊?，飛身而去。
半日之久，樵鬼果至，但見獰猙面目，甚是怕人。二翠迓入洞中，設(shè)筵款待。言及紫花棍一事，樵鬼一力承擔(dān)。二翠不勝歡欣，遂商于樂道曰：“道兄可至小月洞叫罵白蟒，如彼出戰(zhàn)，且戰(zhàn)且走，吾姊妹左右截殺。俟彼身逢樵鬼，先奪此棍，然后擒之?！睒返涝唬骸按擞嬅钌?，待吾即去?！比ゲ欢鄷r，已到洞前，叫罵數(shù)聲，內(nèi)無影響。近洞而視，只有七八小妖坐于其中。樂道曰：“爾洞白帝安在？”小妖曰：“今日群妖供獻(xiàn)佳釀，現(xiàn)為山后豹妖請去矣?！睒返涝唬骸昂笊讲贿h(yuǎn)，爾去請彼歸來，吾亦有佳釀供之。”小妖曰：“白帝性最乖張，歸早歸遲，誰敢相強(qiáng)?！睒返酪娦⊙蝗ィ闹谢鸢l(fā)，手持利刃，橫順相刺。
小妖駭，奔至后山，哭訴其由。白蟒聞言，忙傳群妖布陣以待。急急馳歸本洞，見樂道已入洞中。白蟒吼曰：“仇人在此，休放彼逃也?！笔殖肿匣ü?，連擊樂道。樂道不能對敵，旋敗旋走，已敗在遂陽山前。正值力竭勢窮，倏左有翠華沖出，與白蟒大戰(zhàn)。白蟒擊以紫花棍，翠華敗走。敗未甚遠(yuǎn)，翠蓋沖出，又與白蟒力戰(zhàn)，白蟒以紫花棍接連而擊。翠蓋敗去，翠華又戰(zhàn)；翠華敗去，樂道又戰(zhàn)。戰(zhàn)到垂楊枝下，樵鬼向前吼曰：“紫棠老妖，死而尚作厲耶？吾為爾慮斃山中，只言難以相逢，今日得遇，不伐爾數(shù)段，吾不休也。”言已，拋去樵斧，當(dāng)劈紫花棍為粉碎。樂道、二翠見白蟒失卻此寶，四面攻敵。白蟒靡有所恃，騰空而遁。四人不舍，隨后追逐。
白蟒為彼追得山窮水盡，無路可奔，忽見前面黑風(fēng)擁著一團(tuán)，白蟒直入，見一黑盔大漢立于其間。大漢睹此女妖貌美可愛，乃詢之曰：“女妖何往？”白蟒曰：“爾快救吾，吾與他妖相戰(zhàn)，敗下陣來，無地躲藏。爾如救得吾躬，愿為爾配?！贝鬂h喜，遂將黑風(fēng)愈布愈開，遮卻天日。
四人趕至此地，黑風(fēng)突起，不知白蟒去向何所。頃之黑風(fēng)收卷，大漢暗將白蟒隱于風(fēng)內(nèi)，墜下洞中。白蟒曰：“承得妖仙救吾，前言已出，愿與爾結(jié)為夫婦，以復(fù)四妖之仇。但不知爾屬何妖，尚祈明以告我?！贝鬂h曰：“吾乃黑泉洞中黑蟒精也?！卑昨唬骸叭羧唤Y(jié)為良緣，真其匹配。”黑蟒曰：“如何？”白蟒曰：“吾與爾同類耳?！焙隍采酰磁c白蟒交拜成禮。禮畢，白蟒泣曰：“四妖仇結(jié)于吾，將何報彼？”黑蟒曰：“吾有一兄名『飛長蟒』，道法高妙，吾去搬弄，自復(fù)爾仇。”白蟒曰：“既為夫婦，妻仇即夫仇也，宜速去之。”黑蟒曰：“爾毋容憂，待吾兄搬至，斷將四妖斃命，以遂爾心。”白蟒聆言，喜不自勝。
樂道不見白蟒，搜尋殆遍，蹤跡渺然。二翠、樵鬼曰：“彼已遠(yuǎn)逃，窮寇勿追，不如各歸洞中，以為修煉計?！睒返涝唬骸翱伞！眲倢L(fēng)車播轉(zhuǎn)，后面走石飛沙。二翠曰：“白蟒必又搬兵至矣，各宜勇力敵之?！毖元q未已，白蟒已至，怒氣言曰：“爾我素?zé)o仇隙，何相逼如斯？今特搬來精兵，與爾一決勝負(fù)?！睒返涝唬骸盃栍芯?，吾輩不畏?！卑昨粡?fù)與語，身閃一旁；飛天蟒驅(qū)過風(fēng)車，力戰(zhàn)樂道；黑蟒力戰(zhàn)樵鬼，白蟒力戰(zhàn)二翠。
酣戰(zhàn)良久，莫決雌雄。雞心山前，有一蜈蚣成道，無事游玩，遙見西北角上一縷黑氣，或升或降，或斜或倚，未審何妖在此斗法。因?qū)L(fēng)車一展，于云腳下用目偷覘，乃三蟒妖與虎蕉、樵鬼相斗也。蜈蚣暗思：“蟒妖乃害人之物，吾且除之?！卑聪嘛L(fēng)車，大聲吼曰：“虎、樵等精，吾來助爾一陣?！倍浒菰唬骸叭绲孟裳嘀蓑浑y除矣?！彬隍疾换挪幻?，轉(zhuǎn)過東南隅，口吐毒煙，截住三蟒去路。三蟒聞煙畏甚，飛身欲逃。白蟒稍遲，已被蜈蚣鐵杵擊斃。飛天蟒見白蟒已死，急向西遁，黑蟒亦向南奔。蜈蚣曰：“吾去追此二怪，爾等各歸洞府?！毖灾?，飛空逐去。
樵鬼亦辭二翠，歸于本洞。
二翠謂樂道曰：“白蟒既除，已遂兄志，同至北鳳相與煉道，可乎？”樂道曰：“不可，吾與道妹道根未深，倘惹邪緣，墜落難升矣。爾姊妹仍回故處。如聞吾師消息，急急與兄寄信。兄也不復(fù)游玩，恐如前此生出無限風(fēng)波?！倍湓唬骸暗佬钟秩绾沃饕娨俊睒返涝唬骸岸癜昨颜D，吾即借彼洞中為修煉所?！毖援叿謩e而去。自此樂道居于小月洞，二翠仍回北鳳山。
三緘是時在南海游觀已十余日，狐疑一夕稟曰：“海島之地絕少人煙，師徒長居，怎堪習(xí)道?！比}曰：“南海地界本非凡境，在此煉道，道自易成，但不能廣積外功，如何飛升天府？吾已準(zhǔn)定明日又向別地遄征矣?！毖哉勚g，天光發(fā)曉，師徒離了南海，向故道而回。
行約廿日，已抵南岳山麓。三緘曰：“未到南海，思至南岳，誰知南岳未至，先到南海。云游之鄉(xiāng)，誠有次序也。”師徒喜形于色，轉(zhuǎn)轉(zhuǎn)折折，直登峰頂。諸廟游遍，來至東岳行宮，見一貧婦，送一幼子以為小僧，子母分離，抱頭大哭。三緘亦為凄楚，不禁潸然泣下，曰：“母之愛兒如是其極，回憶吾親在日，其愛惜乎吾也，必有更甚焉者。吾自欲修大道，未娶妻室，抱子承宗，天下云游，迄今八載，不知吾子宗繼于佳節(jié)時，可能親身拜掃祖墓否。吾念及此，殊令吾有桑梓之悲矣?！?br>狐疑瞥見三緘淚下紛紛，稟詢所以，三緘詳細(xì)告之。狐疑、紫光亦各有所思，而悲泣靡已。紫光曰：“吾非吾師指示，已入逆黨墜于地獄。今也云影望斷，難見親容，午夜思維，罪伊胡底?！毖杂?，不勝欷獻(xiàn)。狐疑曰：“吾物也，尚多孝親心念，人而忤逆，真物不如?！比}曰：“世之人不如物者，豈少也哉？此吾輩習(xí)道，所以先敦五倫，五倫一敦，其道即得。彼避兄離母而隱于深山者，是謂之不知務(wù)也。汝等從師同游天壤，凡遇忤逆，先為化導(dǎo)，即是第一積善功夫?！焙稍唬骸皫熝陨跎疲茏虞吀`愿學(xué)之。”三緘曰：“吾屈指算來，八載云游，未歸梓里。師欲一返鄉(xiāng)井，弟子以為何如？”狐疑曰：“師既欲歸，弟子愿隨?！弊瞎庠唬骸皫煔w，弟子得返故里，一省親墓，雖不若父母在日得睹形容，然見墓猶之見親，亦可稍申孝念?！比}曰：“人不入道，所為屬昏昏焉。一入道中，將倫常習(xí)熟，不啻又入一重天矣。信哉！人不可不講道也?！睅熗绞且顾抻跂|岳行宮，次日別了是宮老僧，向故園而返。
下得南岳，又是秋深，但見柳葉蕭疏，蓼紅江岸，蟲聲唧唧，和鴻雁以飛鳴，天籟唔唔，偕秋風(fēng)而隱約。三緘因以觸于目者，發(fā)諸口曰：“師徒同游不計秋，南來北往任周流；倏然觸動思親念，望望邱園趁意投。”吟已，師徒各抱思親之感，默默無言。久之，狐疑乃曰：“日將夕矣，吾師可以息足矣。”三緘曰：“爾向前途尋一所在，村莊寺觀俱無論焉?！焙煞蠲靶欣镌S，聽得山盤一聲，鏗然達(dá)外，心竊思曰：“是地必有寺觀，吾不免向盤聲處而行之?！?br>復(fù)行一二里，途遇老母，淚痕滿面，傴僂而來。狐疑見其形異，因問之曰：“老母奚自？”老母曰：“老身一子疾臥牀頭，靡有藥費(fèi)，而且家計無出，度日維艱。前去義谷莊中借貸杜母，杜母始而不允，繼又暗使朱母與老身言曰：『爾子此病，大約兇而不吉。如將爾媳許配杜母次子，愿予谷二石，以敷日用。』老身暗思，吾媳甚賢，將媳一出，不惟吾兒必死，老身亦難以生，況膝下呱呱待乳者乎？沿途思之，不覺淚落不干矣?！焙稍唬骸袄夏覆槐乇瘋?，吾有一師善全人事，今夜暫宿爾室，自保無虞?！崩夏赶苍唬骸叭缡俏峒译m屬蓬閭，尚然寬敞，可容行人四五。”言罷欲去。狐疑曰：“老母毋得先歸，吾輩遠(yuǎn)來路徑不稔，爾且在此候著，免吾師徒有誤歧途。”老母諾。
狐疑忙忙將返，不意三緘、紫光已由山坳而至，見得狐疑而詢曰：“宿地可得乎？”狐疑曰：“得矣?！比}曰：“觀耶，剎耶，亦村莊耶？”狐疑曰：“村莊耳。師可速行，導(dǎo)路者待已久矣?！比}急急行走，遙見老母席地而坐。及至老母導(dǎo)入村莊，呼媳獻(xiàn)茗。茗畢，老母曰：“恨吾家無顆粟以款高賢，其奈之何？”紫光曰：“腹已餓矣，汝方可有售粟者乎？”老母曰：“有，但無銀耳。”紫光曰：“此有銀二兩，祈老母命人易之?！崩夏讣疵讼睌y筐而去。頃易粟歸，烹熟以待。食已，狐疑將老母情景向師詳告。三緘于是詢及老母曰：“汝子何疾？”老母曰：“別無疾苦，只能食而不能行焉?！比}曰：“可將汝子扶出堂前，待吾一觀?！崩夏嘎?wù)f，命媳扶出。
三緘極目，兩足臃腫，舉動號啕。三緘曰：“汝素日善開古冢而平為田土乎？”其子曰：“然?！比}曰：“汝足之不能行者，即冢中人之報汝者也?！逼渥釉唬骸巴篱L與吾解釋，若得痊愈，肺腑銘恩?！比}曰：“汝自茲后，猶平之否？”其子曰：“再不敢矣?！比}曰：“如此將足移至吾前?！辟棺阋仆?，三緘且捏且言曰：“冢中人，冢中人，千百年來有精靈。一時將墓毀，在汝固傷情。聽吾勸，解此冤，他年度汝享清閑?！毖援叄笥?，當(dāng)將臃腫捏成好足。其子立起身來，行動如常，拜謝三緘療疾之德。三緘復(fù)與紋銀廿兩，以作資本。老母及子稱謝不盡，欲留師徒厚設(shè)齋筵。三緘知之，暗于天曉時不辭而行，又向里閭緩緩進(jìn)發(fā)。
席間，二翠詢曰：“樂道兄自碧玉分散以來，吾師行藏毫不知耶？”樂道曰：“道兄道弟一無所遇，未識尚有幾人隨師云游。兄弟四處訪尋，渺無音信，不期至此與道妹相會。但訪師在后，現(xiàn)今白蟒挫辱于吾，道妹如何收之，以雪吾恨。”二翠曰：“白蟒道法，群妖不及，如得吾師腸紼子，治之不難?！睒返涝唬骸皫熜尾灰?，何由得耶？”二翠曰：“吾于明月高豎花幡，招聚北鳳山大小妖部，訪有能收者，然后再至小月洞一決雌雄?！睒返涝唬骸叭缡鞘虏灰司?，明日速行。”昧爽，二翠將花幡高豎，微風(fēng)飄蕩，妖嬌如龍。
群妖見之，陸續(xù)而至，一時約集數(shù)百有余，交相問曰：“是誰立此花幡，招吾等前來酌議何事？”二翠曰：“花幡乃吾姊妹所豎，招得眾仙子來此，別無酌議，因小月洞之白蟒擾害生靈，而且壓及群妖，有罰無賞，藐視一切，吾姊妹意欲興師問罪，掃除惡魁，一以安靖生靈，一為群妖出氣。不知爾等以為何如？”群妖曰：“白蟒為人應(yīng)當(dāng)誅戮，無如彼之道法高過百里內(nèi)外一概妖部，兼得南蟒紫花棍，真有萬妖不敵之勇。群妖久欲除之，所以隱忍不前者，實(shí)此故也。二翠仙姑既欲除此惡魁，諒所煉道法必勝于彼，吾等不過效厥奔走，沖鋒對敵還賴仙姑?！倍湓唬骸按俗匣ü飨岛挝锼?，厲害如斯？”群妖曰：“九曲山半有紫棠一株，歷經(jīng)日月精華數(shù)萬年久，已成為妖，常在是山現(xiàn)美女形，迷弄人間男子。好色之輩，為彼毒死者不計其數(shù)。后得道祖《太極圖》一照，化作此棍。先為八公山鹿妖所得，獐妖為之驅(qū)使不堪，無可如何，將一女配之，以講和好。鹿妖美戀獐女，尋為獐女擊斃。獐女得棍稱雄，壓及群妖，與南蟒有桑間約。南蟒假為匹配，同洞而居。居約月余，南蟒又復(fù)乘隙以斃獐女，亦猶白蟒之?dāng)滥向?。至若伏此棍者，則不知用何物焉?！倍湓唬骸白匣ü髦扇缡?，然不知伏棍何物，烏能與彼爭斗乎？”中一老妖曰：“要伏此棍，亦不為難?！倍漕櫠冊唬骸盃栂岛挝锼桑俊崩涎唬骸拔岱撬?，乃九曲山之馬纓樹也?！倍湓唬骸盃栃薅嗄?？”老妖曰：“吾與紫棠同時耳?！倍湓唬骸袄涎杉扰c紫棠同時，諒知治伏此棍之物?！崩涎唬骸叭舻醚湃介怨硎指?，自易治之?！倍湓唬骸伴怨硐岛稳遂`爽哉？”老妖曰：“前有樵子采薪吾山，欲伐紫棠，剛伐至半，慮極而沒，尸成樵鬼。見紫棠已斃，尋至雅泉山內(nèi)洞中修煉。仙姑要除此棍，非彼不能，此棍一除，群妖之內(nèi)能戰(zhàn)白蟒者尚屬多多?！倍湓唬骸伴怨碓诙?，誰去相請？”老妖曰：“吾去請之。”二翠曰：“如此甚好，爾其速行?！崩涎廊?，飛身而去。
半日之久，樵鬼果至，但見獰猙面目，甚是怕人。二翠迓入洞中，設(shè)筵款待。言及紫花棍一事，樵鬼一力承擔(dān)。二翠不勝歡欣，遂商于樂道曰：“道兄可至小月洞叫罵白蟒，如彼出戰(zhàn)，且戰(zhàn)且走，吾姊妹左右截殺。俟彼身逢樵鬼，先奪此棍，然后擒之?！睒返涝唬骸按擞嬅钌?，待吾即去?！比ゲ欢鄷r，已到洞前，叫罵數(shù)聲，內(nèi)無影響。近洞而視，只有七八小妖坐于其中。樂道曰：“爾洞白帝安在？”小妖曰：“今日群妖供獻(xiàn)佳釀，現(xiàn)為山后豹妖請去矣?！睒返涝唬骸昂笊讲贿h(yuǎn)，爾去請彼歸來，吾亦有佳釀供之。”小妖曰：“白帝性最乖張，歸早歸遲，誰敢相強(qiáng)?！睒返酪娦⊙蝗ィ闹谢鸢l(fā)，手持利刃，橫順相刺。
小妖駭，奔至后山，哭訴其由。白蟒聞言，忙傳群妖布陣以待。急急馳歸本洞，見樂道已入洞中。白蟒吼曰：“仇人在此，休放彼逃也?！笔殖肿匣ü?，連擊樂道。樂道不能對敵，旋敗旋走，已敗在遂陽山前。正值力竭勢窮，倏左有翠華沖出，與白蟒大戰(zhàn)。白蟒擊以紫花棍，翠華敗走。敗未甚遠(yuǎn)，翠蓋沖出，又與白蟒力戰(zhàn)，白蟒以紫花棍接連而擊。翠蓋敗去，翠華又戰(zhàn)；翠華敗去，樂道又戰(zhàn)。戰(zhàn)到垂楊枝下，樵鬼向前吼曰：“紫棠老妖，死而尚作厲耶？吾為爾慮斃山中，只言難以相逢，今日得遇，不伐爾數(shù)段，吾不休也。”言已，拋去樵斧，當(dāng)劈紫花棍為粉碎。樂道、二翠見白蟒失卻此寶，四面攻敵。白蟒靡有所恃，騰空而遁。四人不舍，隨后追逐。
白蟒為彼追得山窮水盡，無路可奔，忽見前面黑風(fēng)擁著一團(tuán)，白蟒直入，見一黑盔大漢立于其間。大漢睹此女妖貌美可愛，乃詢之曰：“女妖何往？”白蟒曰：“爾快救吾，吾與他妖相戰(zhàn)，敗下陣來，無地躲藏。爾如救得吾躬，愿為爾配?！贝鬂h喜，遂將黑風(fēng)愈布愈開，遮卻天日。
四人趕至此地，黑風(fēng)突起，不知白蟒去向何所。頃之黑風(fēng)收卷，大漢暗將白蟒隱于風(fēng)內(nèi)，墜下洞中。白蟒曰：“承得妖仙救吾，前言已出，愿與爾結(jié)為夫婦，以復(fù)四妖之仇。但不知爾屬何妖，尚祈明以告我?！贝鬂h曰：“吾乃黑泉洞中黑蟒精也?！卑昨唬骸叭羧唤Y(jié)為良緣，真其匹配。”黑蟒曰：“如何？”白蟒曰：“吾與爾同類耳?！焙隍采酰磁c白蟒交拜成禮。禮畢，白蟒泣曰：“四妖仇結(jié)于吾，將何報彼？”黑蟒曰：“吾有一兄名『飛長蟒』，道法高妙，吾去搬弄，自復(fù)爾仇。”白蟒曰：“既為夫婦，妻仇即夫仇也，宜速去之。”黑蟒曰：“爾毋容憂，待吾兄搬至，斷將四妖斃命，以遂爾心。”白蟒聆言，喜不自勝。
樂道不見白蟒，搜尋殆遍，蹤跡渺然。二翠、樵鬼曰：“彼已遠(yuǎn)逃，窮寇勿追，不如各歸洞中，以為修煉計?！睒返涝唬骸翱伞！眲倢L(fēng)車播轉(zhuǎn)，后面走石飛沙。二翠曰：“白蟒必又搬兵至矣，各宜勇力敵之?！毖元q未已，白蟒已至，怒氣言曰：“爾我素?zé)o仇隙，何相逼如斯？今特搬來精兵，與爾一決勝負(fù)?！睒返涝唬骸盃栍芯?，吾輩不畏?！卑昨粡?fù)與語，身閃一旁；飛天蟒驅(qū)過風(fēng)車，力戰(zhàn)樂道；黑蟒力戰(zhàn)樵鬼，白蟒力戰(zhàn)二翠。
酣戰(zhàn)良久，莫決雌雄。雞心山前，有一蜈蚣成道，無事游玩，遙見西北角上一縷黑氣，或升或降，或斜或倚，未審何妖在此斗法。因?qū)L(fēng)車一展，于云腳下用目偷覘，乃三蟒妖與虎蕉、樵鬼相斗也。蜈蚣暗思：“蟒妖乃害人之物，吾且除之?！卑聪嘛L(fēng)車，大聲吼曰：“虎、樵等精，吾來助爾一陣?！倍浒菰唬骸叭绲孟裳嘀蓑浑y除矣?！彬隍疾换挪幻?，轉(zhuǎn)過東南隅，口吐毒煙，截住三蟒去路。三蟒聞煙畏甚，飛身欲逃。白蟒稍遲，已被蜈蚣鐵杵擊斃。飛天蟒見白蟒已死，急向西遁，黑蟒亦向南奔。蜈蚣曰：“吾去追此二怪，爾等各歸洞府?！毖灾?，飛空逐去。
樵鬼亦辭二翠，歸于本洞。
二翠謂樂道曰：“白蟒既除，已遂兄志，同至北鳳相與煉道，可乎？”樂道曰：“不可，吾與道妹道根未深，倘惹邪緣，墜落難升矣。爾姊妹仍回故處。如聞吾師消息，急急與兄寄信。兄也不復(fù)游玩，恐如前此生出無限風(fēng)波?！倍湓唬骸暗佬钟秩绾沃饕娨俊睒返涝唬骸岸癜昨颜D，吾即借彼洞中為修煉所?！毖援叿謩e而去。自此樂道居于小月洞，二翠仍回北鳳山。
三緘是時在南海游觀已十余日，狐疑一夕稟曰：“海島之地絕少人煙，師徒長居，怎堪習(xí)道?！比}曰：“南海地界本非凡境，在此煉道，道自易成，但不能廣積外功，如何飛升天府？吾已準(zhǔn)定明日又向別地遄征矣?！毖哉勚g，天光發(fā)曉，師徒離了南海，向故道而回。
行約廿日，已抵南岳山麓。三緘曰：“未到南海，思至南岳，誰知南岳未至，先到南海。云游之鄉(xiāng)，誠有次序也。”師徒喜形于色，轉(zhuǎn)轉(zhuǎn)折折，直登峰頂。諸廟游遍，來至東岳行宮，見一貧婦，送一幼子以為小僧，子母分離，抱頭大哭。三緘亦為凄楚，不禁潸然泣下，曰：“母之愛兒如是其極，回憶吾親在日，其愛惜乎吾也，必有更甚焉者。吾自欲修大道，未娶妻室，抱子承宗，天下云游，迄今八載，不知吾子宗繼于佳節(jié)時，可能親身拜掃祖墓否。吾念及此，殊令吾有桑梓之悲矣?！?br>狐疑瞥見三緘淚下紛紛，稟詢所以，三緘詳細(xì)告之。狐疑、紫光亦各有所思，而悲泣靡已。紫光曰：“吾非吾師指示，已入逆黨墜于地獄。今也云影望斷，難見親容，午夜思維，罪伊胡底?！毖杂?，不勝欷獻(xiàn)。狐疑曰：“吾物也，尚多孝親心念，人而忤逆，真物不如?！比}曰：“世之人不如物者，豈少也哉？此吾輩習(xí)道，所以先敦五倫，五倫一敦，其道即得。彼避兄離母而隱于深山者，是謂之不知務(wù)也。汝等從師同游天壤，凡遇忤逆，先為化導(dǎo)，即是第一積善功夫?！焙稍唬骸皫熝陨跎疲茏虞吀`愿學(xué)之。”三緘曰：“吾屈指算來，八載云游，未歸梓里。師欲一返鄉(xiāng)井，弟子以為何如？”狐疑曰：“師既欲歸，弟子愿隨?！弊瞎庠唬骸皫煔w，弟子得返故里，一省親墓，雖不若父母在日得睹形容，然見墓猶之見親，亦可稍申孝念?！比}曰：“人不入道，所為屬昏昏焉。一入道中，將倫常習(xí)熟，不啻又入一重天矣。信哉！人不可不講道也?！睅熗绞且顾抻跂|岳行宮，次日別了是宮老僧，向故園而返。
下得南岳，又是秋深，但見柳葉蕭疏，蓼紅江岸，蟲聲唧唧，和鴻雁以飛鳴，天籟唔唔，偕秋風(fēng)而隱約。三緘因以觸于目者，發(fā)諸口曰：“師徒同游不計秋，南來北往任周流；倏然觸動思親念，望望邱園趁意投。”吟已，師徒各抱思親之感，默默無言。久之，狐疑乃曰：“日將夕矣，吾師可以息足矣。”三緘曰：“爾向前途尋一所在，村莊寺觀俱無論焉?！焙煞蠲靶欣镌S，聽得山盤一聲，鏗然達(dá)外，心竊思曰：“是地必有寺觀，吾不免向盤聲處而行之?！?br>復(fù)行一二里，途遇老母，淚痕滿面，傴僂而來。狐疑見其形異，因問之曰：“老母奚自？”老母曰：“老身一子疾臥牀頭，靡有藥費(fèi)，而且家計無出，度日維艱。前去義谷莊中借貸杜母，杜母始而不允，繼又暗使朱母與老身言曰：『爾子此病，大約兇而不吉。如將爾媳許配杜母次子，愿予谷二石，以敷日用。』老身暗思，吾媳甚賢，將媳一出，不惟吾兒必死，老身亦難以生，況膝下呱呱待乳者乎？沿途思之，不覺淚落不干矣?！焙稍唬骸袄夏覆槐乇瘋?，吾有一師善全人事，今夜暫宿爾室，自保無虞?！崩夏赶苍唬骸叭缡俏峒译m屬蓬閭，尚然寬敞，可容行人四五。”言罷欲去。狐疑曰：“老母毋得先歸，吾輩遠(yuǎn)來路徑不稔，爾且在此候著，免吾師徒有誤歧途。”老母諾。
狐疑忙忙將返，不意三緘、紫光已由山坳而至，見得狐疑而詢曰：“宿地可得乎？”狐疑曰：“得矣?！比}曰：“觀耶，剎耶，亦村莊耶？”狐疑曰：“村莊耳。師可速行，導(dǎo)路者待已久矣?！比}急急行走，遙見老母席地而坐。及至老母導(dǎo)入村莊，呼媳獻(xiàn)茗。茗畢，老母曰：“恨吾家無顆粟以款高賢，其奈之何？”紫光曰：“腹已餓矣，汝方可有售粟者乎？”老母曰：“有，但無銀耳。”紫光曰：“此有銀二兩，祈老母命人易之?！崩夏讣疵讼睌y筐而去。頃易粟歸，烹熟以待。食已，狐疑將老母情景向師詳告。三緘于是詢及老母曰：“汝子何疾？”老母曰：“別無疾苦，只能食而不能行焉?！比}曰：“可將汝子扶出堂前，待吾一觀?！崩夏嘎?wù)f，命媳扶出。
三緘極目，兩足臃腫，舉動號啕。三緘曰：“汝素日善開古冢而平為田土乎？”其子曰：“然?！比}曰：“汝足之不能行者，即冢中人之報汝者也?！逼渥釉唬骸巴篱L與吾解釋，若得痊愈，肺腑銘恩?！比}曰：“汝自茲后，猶平之否？”其子曰：“再不敢矣?！比}曰：“如此將足移至吾前?！辟棺阋仆?，三緘且捏且言曰：“冢中人，冢中人，千百年來有精靈。一時將墓毀，在汝固傷情。聽吾勸，解此冤，他年度汝享清閑?！毖援叄笥?，當(dāng)將臃腫捏成好足。其子立起身來，行動如常，拜謝三緘療疾之德。三緘復(fù)與紋銀廿兩，以作資本。老母及子稱謝不盡，欲留師徒厚設(shè)齋筵。三緘知之，暗于天曉時不辭而行，又向里閭緩緩進(jìn)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