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戰(zhàn)蛟王連江失計　收蚌女烏澤復仇

作者：魏文中

老蝦歸，將子孫調(diào)齊，來在蛟宮聽用。蛟王升坐查點，老蝦子孫個個手執(zhí)鐵鉗，額上頂?shù)兑槐?。蛟王曰：“兵丁要有雄威，不?zhí)劍則持戟，爾蝦宮士卒，乃執(zhí)鉗頂?shù)?，其殆欲與連江當火頭軍乎？”老蝦曰：“吾家子孫善使兩鉗，不怕爾飛天漢子，被鉗夾著，以頭一觸，立刻喪亡?！彬酝踉唬骸凹扔腥缡峭L，且與吾蛟子蛟孫試試武事?！崩衔r即命鐵臂大蝦與蛟子斗。蛟子剛欲舉手，而鐵臂蝦倒于地中，跳躍難起。蛟王曰：“爾之士卒風卷即仆，如何能敵海兵？”老蝦曰：“吾子孫手足雖多，瘦弱之極，所以易仆?！彬酝觞c首曰：“無怪世之謙言弱者，輒曰蝦將蝦兵。”老蝦曰：“誠如王言，吾屬只可為后隊矣?！彬酝踉唬骸罢l當前隊？”老蝦曰：“老蚌可耳?！崩习鲈唬骸拔峒腋畔蹬?，被爾刁及蛟王，聽其調(diào)用足矣，何可當夫前隊。”老蝦曰：“爾子孫軀殼最大，而且善于開闔，與世之善用藤牌者無異，以為前隊，擋彼鋒銳，劍戟不能傷。鏖戰(zhàn)多時，后隊突來，乘其憋而攻之，必獲大勝?！彬酝踉唬骸按擞嬌趺睢！彼煺{(diào)老蚌為前隊，排列以待。
連江兵至，遙見海角旌旗蔽日，劍戟如林，即令海兵周圍扎住，前營后哨，密密嚴查，不準水妖漏網(wǎng)逃去。營壘扎畢，連將軍登颿茼魽A傳蟹虎、蟹豹、蟹狼、蟹彪四將，來至中營，曰：“明日五更，命爾四將各領(lǐng)人馬，左右分隊，一由海岸向東，抄蛟營之右；一由海岸向西，抄蛟營之左。以連珠炮響為號，進兵剿殺。”四蟹得令而退。又傳鯉魁、鯉雄曰：“爾二將各領(lǐng)兵一隊，由海岸西去，直到島嶼之上，扎營二座。如連珠炮響時，以半隊守營，以半隊截殺蛟妖退路。”二將得令，退出中營。帥令復下，調(diào)鯨吞、鯨吸二大將軍，囑曰：“明晨起兵攻打老蛟，命爾二將為前部，隨帶連珠號炮，如抵老蛟營腳，接連放之?！睆驼{(diào)黃旗總統(tǒng)黃丙、黃寅、黃丁三將入營，曰：“明早攻打蛟營，爾三將統(tǒng)爾兵丁為三隊，再調(diào)烏家將士烏干、烏坤，統(tǒng)領(lǐng)烏旗兵為二隊，其余青白赤旗兵將留守營寨焉。”分調(diào)停妥，帥營中鼉鼓初擂，諸營將士飽餐戰(zhàn)飯，二擂各持軍器，三擂炮聲一震，耀武揚威，分隊并進。
老蛟見海兵如蟻，四面來攻，將蛟部子孫四面迎敵。蝦部分為二隊，以截島嶼之兵。蚌家娘行為前部先鋒，高插鮮紅旗幟，上書“娘子軍”三大字，微風飄蕩，儼似春日桃花。蟹部隊伍紛紛，各繞東西而至。娘子軍亦分東西兩路敵之。正酣戰(zhàn)間，東隊蚌女珠光口噴紅珠一粒，吹入天半，愈墜愈大，俟墜下時，火光逼人，焰烈難近。蟹彪、蟹虎不能久戰(zhàn)，避入石穴。西隊蚌女珠英口吐一粒黑珠，墜下塵來，遍地煙生火出，蟹狼、蟹豹須眉皆失。追奔數(shù)十里，亦入石穴而潛。連江聞報四蟹失利，連珠炮響，各營士卒一擁殺入。蛟兵奮勇爭先，鯉魁、鯉雄勢不能支，逃入海內(nèi)；鯨吞、鯨吸均被殺敗，倒旗飛奔。
其時，連江營中只有黃旗、烏旗尚扎陣角。蛟王令下，命珠光蚌女去破黃旗兵。珠光得命，謂珠英曰：“吾領(lǐng)士卒去破黃旗兵時，烏旗軍必來夾攻，爾可偃旗息鼓，潛于島側(cè)，待烏旗兵到，乘勢截殺，可獲全勝焉?！鄙套h已定，直向黃旗陣內(nèi)殺來。黃丙出陣迎敵，力怯敗去。黃寅執(zhí)戟接戰(zhàn)，將欲敗矣，黃丁手持飛雪寶刀，奔出陣外，指定珠光曰：“未出閨門的丫結(jié)丑女，敢與丁爺一戰(zhàn)乎？”珠光笑曰：“黃皮瘦骨，身矮而小，恰似海八狗兒，豈要與仙子斗法耶？”黃丁曰：“小丫結(jié)，爾恃骨在外面，不能傷及爾軀，今日遇著丁爺，偏有收爾法術(shù)?！敝楣庠唬骸盃栍泻畏?，任爾施出，吾不畏之?！秉S丁緩緩在懷取一海鶴，向珠光拋去。此鶴嘴尖而利，珠光俱傷其體，忙閉兩殼。鶴亦畏嘴被珠光相夾，退后立于珠光之旁。珠光恐為黃丁所擒，兩殼剛張，鶴又旋至。相待甚久，珠光乘其不意，開殼噴珠，鶴睹火光直沖霄漢。黃丁見得，大聲呼曰：“好厲害?！彼熨牲S寅、黃丙向水而逃。烏旗兵擊鼓催陣，來救黃旗，又被珠英阻定去路。烏干昆仲與珠英蚌女戰(zhàn)于海濱，珠英口吐黑珠，煙迷四面，兼之煙中生火，烈焰彌天，烏旗兵盡皆爛額焦頭，紛然散去。
連江見二旗大敗，退歸中營。二女叫罵營前，不堪入耳。連江但命士卒營門緊閉，弗準出戰(zhàn)。蚌女姊妹只得撤兵而還。
連江即日修表，命水母速回龍宮而奏。龍君展而開之，曰：“臣連江自領(lǐng)士卒以討老蛟，海西角外嚴設(shè)重兵，深慮該部暗逃，貽害不小，陰謀密計，無非欲入蛟窟，擒蛟王，誅及蛟子蛟孫，不留余孽。敦料今日晨刻興兵，老蛟四面接攻，我?guī)煍】儭Ｍ埦砬材軐?，速速前來，破此蛟妖，以清四海。飛表奏聞，祈宥臣不死之罪?！饼埦啴叄篌@曰：“孽蛟久泊海角，僭稱王號，吾未深究者，純以慈仁待之也。茲以烏合之眾，敢逆王師。若不剿除，終害水國。然海內(nèi)能將業(yè)已遣發(fā)，連江表中另遣之說，如何計議？”正在龍宮心懷憂戚，烏澤丞相入而奏曰：“水國能將，如鯨吞、鯨吸，絕無敵手，尚且為彼所敗，他將可知。依臣愚見，一面遣鱸家將士，統(tǒng)及魴氏子孫，同到連江營中以壯軍勢外，修書柬去請鱷氏兄弟，興兵前來。蛟王聞鱷氏之名，必敗下風，獻降表焉?！?br>龍君曰：“鱷氏兄弟固稱海中名將，然居心甚毒，恐將老蛟敗后，另起異見，覬覦水國，又如之何？”烏澤曰：“鱷氏之素所尚者，珠玉也。君以重寶買其心，自然德王而不仇王矣?！饼埦勛啵瑧]一人之識見有未到，復傳赤鯉學士酌議而行。赤鯉來宮朝見畢，龍君以買賄鱷氏之言商之，赤鯉曰：“鱷氏兄弟乃化外強寇，事不可共也。如一共事，則戀吾財寶，不時相索，予則喜，弗予則怒，必枝生節(jié)外，俾吾國無寧日，不若老蛟尚有仁心?！饼埦唬骸镑{氏既不可驅(qū)使，老蛟如是猖獗，若何退之？”赤鯉曰：“今日之戰(zhàn)，皆為紫霞真人闡道而起，值此海兵大敗，可命烏澤入紫霞洞府求彼一助。老蛟孽畜，安敵仙兵？”龍君喜曰：“赤鯉學士真大才也?！彼烀鼮鯘赏孀舷?。
烏澤領(lǐng)旨，拜辭下殿。赤鯉謂之曰：“烏丞相此去紫霞洞中好好哀懇，倘得仙兵來助，蛟宮可破，蛟王可誅矣。但爾乘云天半，不可島上觀兵，如其不信吾言，被蛟營擒著，搬兵仙洞須絕口不提，不然丞相此去，恐難再入龍宮?！睘鯘稍唬骸俺圊帉W士休以烏氏為悶頭龜也。事到臨頭，當縮首時吾首自縮，以故一生所遇，無甚大禍焉。”赤鯉曰：“吾見爾頭小腹大，行路最笨，深為爾慮，不料竟有此妙也?！睘鯘稍唬骸拔嶂s頭法，原本妙不可言，奈傳諸世人，總無有能效者?！毖砸?，袍袖一展，直上云車。
剛到海島峰頭，正值連江與蛟王大戰(zhàn)。烏澤立在云際，觀望不舍。珠光仰視島峰之上，黑云冉冉，不動而凝，心知其中有妖觀陣，暗乘海露沖入云內(nèi)，詢曰：“何處老魅，偷觀陣勢？”烏澤曰：“吾乃海島游仙，閑游至此，遇見對壘海岸，因而停云相勢耳?！敝楣庠唬骸坝^爾云頭獨立，怒形于面，其心必有不平。爾休誑吾，可實言之?！睘鯘稍唬骸拔釤o他故，將何言乎？”珠光曰：“爾必龍宮來人，探其消息者也。待吾擒去，以見蛟王?！睘鯘蓜傆幼?，早被珠光一手擒著，扭歸營寨，捆見老蛟，被烏澤巧辯釋之。珠光遇于營外，偷視烏澤，怒氣勃勃，復又扭回本營，老蚌以繩束而吊拷，烏澤受了無數(shù)鞭撲，乃哀之曰：“吾名烏澤，因洞中無事，天外閑游。蛟王既已無仇于我而釋之矣，爾又何苦拷吊如斯。倘異日落吾手內(nèi)，此仇不報，實不甘心?！崩习鲈唬骸拔嵊尃?，恐爾為龍宮所使，搬弄仙兵。”烏澤曰：“吾素居島外，自仙道修成，未服管轄于龍君，爾何疑之甚也？”珠英在側(cè)，見其慘切可憐，亦于老蚌前祈情釋放。珠光曰：“吾見此老形容，常常外望，似有急切而恨不能脫身者。若屬龍宮所遣，在紫霞洞內(nèi)祈仙助陣，則吾類無孑遺矣。吾妹何以外面之哀情，而不思其內(nèi)之毒念乎？”烏澤是時計無所出，又迫于身負王命，哀乞無靈，不得已而現(xiàn)出原形，將頭緊縮，掀之不動，麾之不行。士卒稟于老蚌，老蚌笑曰：“可扛至市鎮(zhèn)，售與藥室中，煮之為膠，療人疾苦?！敝楣庠唬骸坝写舜簖斎勰z售世，甚于千百小龜也?！睘鯘深^在腹內(nèi)，答曰：“龜可成膠，傳之已久，人人皆識。至于蚌肉清火，吾必傳出，俾世之多火者，搜盡其肉而食之。如爾十年老蚌，熬膏以治火目，一點即明，亦同傳于世焉?！毖约按耍砸慌畬⒑鹪唬骸袄淆斔?，宜有分別，不然醫(yī)人火目，必累我石家子孫?！睘鯘稍唬骸芭畬⒑蚊?？”女子曰：“妾石姓，名決明，蚌氏之遠房耳?！睘鯘稍唬骸盃柲酥文恐妓幰玻床环謩e，人皆知之?！崩习鲈唬骸袄淆敹嘧欤寂c之談。力士與吾打入土牢監(jiān)之，待將連江擒來，再作區(qū)處?！绷κ康昧?，遂監(jiān)烏澤于土牢。
是夜，珠光、老蚌為蛟王所命去劫連江大營，珠英獨守營中暗自思曰：“四海龍君，乃敕封上天，以管轄水族者，老蛟為化外之孽，前助毒龍以害三緘。夫毒龍乃佛祖無為習道安禪時所制。倏而逃出，大道修成，法力無邊，倘被收伏，吾輩有何法力抗阻龍兵？倘天仙來助，勢必昆崗失火，玉石俱焚矣。
吾觀烏澤必屬龍宮貴宦，乘以夜靜，試去恬以甜言。如果系水國臣僚，竊意釋彼歸，他日老蛟被擒，吾身庶有生?！豹氈镣晾?，詢曰：“烏大人安否？”烏澤伸出首來，見是珠英，忙忙縮入。珠英曰：“吾今夜至此者，非有毒念，特為釋爾也。爾將首伸出，好與爾言?！睘鯘稍唬骸盃栄哉嬉?？可盟一誓。”珠英曰：“如懷假意，死無厝所?！睘鯘陕勈?，仍化人形，與珠英同坐牢內(nèi)。珠英低聲詢曰：“大人系受龍奉何職？”烏澤曰：“爾誓已盟，吾為爾告。吾乃龍宮丞相，宮王旨意，向紫霞仙洞以求救援，不意偶爾疏虞，被珠光所擒，受下無窮挫辱。天兵一到，必掃類而誅。”珠英曰：“妾欲釋君，君將何以處妾？”烏澤曰：“老夫季子尚未有偶，爾如釋放吾出，仙兵搬到，破卻蛟王，吾奏龍君赦爾無辜，納為吾媳?！敝橛⒃唬骸盀橄惫谭撬?，得保殘軀足矣?！睘鯘稍唬骸盃柨灬屛?，吾不負爾?！敝橛⑺鞂鯘煞懦?，待以厚筵。
烏澤飽餐，乘云而去，來到紫震洞府，悉訴其由。紫霞率領(lǐng)門人，駕動祥光，頃到海角。停云俯視，見連江營寨已為蛟王所劫，忙命復禮子、虛靈子、靈昧子各執(zhí)仙寶，暗墜云頭。
其時，連江幾被蛟王擒著，正在窮追之際，復禮子以撐天如意當頭擊下，老蛟鮮血直噴，死于陣前。虛靈子提綱挈領(lǐng)，布下有條羅網(wǎng)，群妖皆為擒之。無名者釋之，惟將老蝦、老蚌、珠光、珠英，束捆交與連江。
連江拜辭紫霞暨復禮諸子，率領(lǐng)士卒，奏凱回宮。龍君升殿，晉封烏澤以國公之爵，加連江為平妖治怪奮勇安瀾大將軍。誥封后，連江帶上老蝦、老蚌、珠光二女，奏請龍君發(fā)落。龍君審詢叛逆情由，蝦、蚌皆答以毒龍、老蛟勢迫乃躬，不得已而任其調(diào)用之語。龍君未下斷詞，旨命國公詳審議奏。
烏澤帶回府內(nèi)，審詢老蝦曰：“爾家蝦將蝦兵，武事一無所能，何敢叛逆水國？”老蝦叩首泣曰：“老蛟勢迫，不得不然?！睘鯘稍唬骸按藭r爾胡不奏聞龍君乎？”老蝦曰：“老蛟子孫兇惡異常，而且阻定四隅，水國從何而入？”烏澤曰：“爾雖強辯，情有可原，若以國法論之，不將爾為湯蝦，必以爾為鹽蝦矣。念爾勢迫二字，吾奏龍君，俾爾得以生還?！崩衔r聽言，叩首不已。老蚌見老蝦有此生路，遂向烏澤哀曰：“烏國公如釋娘母歸洞，愿于每歲進珠一粒，以為大人壽?！睘鯘膳唬骸盃栁岢鹨玻c吾吊在西廊，明日再詢?！?/div>

第二十七回 戰(zhàn)蛟王連江失計 收蚌女烏澤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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