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二十五 陳楊封裴宇文鄭權(quán)閻蔣姜張
作者：歐陽修、宋祁陳叔達(dá)，字子聰，陳宣帝子也。少封義陽王，歷丹楊尹、都官尚書。入隋，久不試。大業(yè)中篇。中文本依照1928年俄文版編排（譯文采自《斯大林全，授內(nèi)史舍人，出為絳郡通守。高祖西師，以郡聽命，授丞相府主簿，封漢東郡公。與溫大雅同管機秘，方禪代時，書冊誥詔，皆其筆也。武德初，授黃門侍郎，判納言，封江國公。
叔達(dá)明辯，善為容，每占奏，縉紳屬目。江左士客長安，或汨滯，多薦諸朝。嘗賜食，得蒲萄，不舉，帝問之，對曰：“臣母病渴，求不能致，愿歸奉之?！钡哿魈樵唬骸扒溆心高z乎？”因賜之，又賚物百段。貞觀初，與蕭瑀爭殿中，坐忿誶不恭，免官。未幾，居母喪，又有疾，太宗憂之，遣使禁卻吊者。喪除，為遂州都督，病不拜。頃之，擢禮部尚書。始，太子建成等鬩間太宗，帝惑之，叔達(dá)極意救辯，至是謂曰：“武德內(nèi)難，卿有讜言，故以此報。”叔達(dá)謝曰：“豈獨為陛下，乃社稷計耳。”后閨薄汗漫，為有司露劾，帝以名臣為護掩，授散秩歸第。卒，謚曰繆。久之，贈戶部尚書，更謚曰忠。
楊恭仁，隋觀王雄子也。仁壽中，累遷甘州刺史，臨事不苛細(xì)，徼人安之。文帝謂雄曰：“匪特朕得人，乃卿善教子矣?！贝髽I(yè)初，轉(zhuǎn)吏部侍郎。楊玄感叛，詔率兵經(jīng)略，與玄感戰(zhàn)破陵，敗之。遂與屈突通追獲賊。煬帝召見曰：“比聞與賊戰(zhàn)尤力，向但知卿奉法，而乃勇決如此，朕用自愧?！碧K威曰：“仁者必有勇，殆謂此邪?！睍r威及宇文述、裴蘊、裴矩參掌選事，皆受賕不法，恭仁素廉正，故惡之，出為河南道大使，使捕寇賊。至譙郡，為硃粲所敗，奔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吏部尚書，為化及守魏縣。元寶藏執(zhí)送京師，高祖素知之，授黃門侍郎，封觀國公。尋為涼州總管。恭仁久乘邊，習(xí)種落情偽，悉心綏慰，由蔥嶺以東，皆奉貢贄。就加納言。突厥頡利率眾數(shù)萬獵其境，恭仁應(yīng)機設(shè)拒，張疑屯虛幟示之，頡利懼而走。瓜州刺史賀拔行威叛，朝廷未即討。恭仁募趫蕩，倍道進，賊不虞其來，遂克二城。縱所俘還之，眾感悅，遂相與縛行威降。召拜吏部尚書，兼中書令，檢校涼州諸軍事。遷左衛(wèi)大將軍。武德末，拜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遷洛州都督。太宗勞謂曰：“洛陽要重，朕子弟不為少，恐非所任，故以委公。”
恭仁性沖厚，以禮自閑衛(wèi)，未嘗與物忤，時人方漢石慶。既貴，不以勢尚人，故譽望益重。病，乞骸骨，詔以特進歸第。卒，贈潭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孝。
子思訓(xùn)襲爵。顯慶中，歷右屯衛(wèi)將軍。從高宗幸并州。右衛(wèi)大將軍慕容寶節(jié)夜邀思訓(xùn)與謀亂，思訓(xùn)不敢對。寶節(jié)懼，毒酒以進，思訓(xùn)死。妻訴之，流寶節(jié)嶺表，至龍門，追斬之。乃詔以寘毒人者重其法。思訓(xùn)孫睿交，尚長寧公主，豫誅張易之，賜實封五百戶。神龍中為秘書監(jiān)，貶絳州別駕。
師道字景猷，恭仁弟。清警有才思?？吐尻枺瑸橥跏莱渌?，間歸高祖，授上儀同，為備身左右。尚桂陽公主，除吏部侍郎。改太常卿，封安德郡公。貞觀十年，拜侍中，參豫朝政，親遇隆渥。性周謹(jǐn)，未嘗語禁省事。嘗曰：“吾讀《孔光傳》，想其余風(fēng)，或庶幾云?！碧跀?shù)訪群臣才行，師道雖有所推進，而乏甄品。久之，遷中書令。太子承干得罪，詔與長孫無忌等雜治其獄。師道妻異姓子趙節(jié)與承干通謀，乃微諷帝，欲活之。帝怒，罷為吏部尚書。師道起貴胄，四海人物，非所練悉，至銓署，專抑勢貴親黨以遠(yuǎn)嫌，用人多違其才，不為時所稱。帝亦曰：“師道資性純淑，自應(yīng)無過，而實怯懦，罕更事，緩急不得其力。”從征高麗，攝中書令。軍還，頗不職，改工部尚書，復(fù)為太常卿。
師道善草隸，工詩，每與有名士燕集，歌詠自適。帝見其詩，為擿諷嗟賞。后賜宴，帝曰：“聞公每酣賞，捉筆賦詩，如宿構(gòu)者，試為朕為之?！睅煹涝侔?，少選輒成，無所竄定，一坐嗟伏。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謚曰懿，陪葬昭陵，詔為立碑。子豫之，尚巢王元吉女壽春縣主。居母喪，與永嘉公主亂，為主婿竇奉節(jié)所殺。執(zhí)柔，恭仁從孫，歷地官尚書。武后母，即恭仁叔父達(dá)之女。及臨朝，武承嗣、攸寧相繼用事。后曰：“要欲我家及外氏常一人為宰相。”乃以執(zhí)柔同中書門下三品。未幾，卒。
弟執(zhí)一，亦以誅張易之功封河?xùn)|郡公，累官右金吾衛(wèi)大將軍。
始，雄在隋，以同姓貴；自武德后，恭仁兄弟名位益盛；又以武后外家尊寵，凡尚主者三人，女為王妃五人，贈皇后一人，三品以上者二十余人。
封倫，字德彝，以字顯，觀州蓚?cè)?。祖隆，北齊太子太保。倫年方少，舅盧思道曰：“是兒識略過人，當(dāng)自致卿相。”隋開皇末，江南亂，內(nèi)史令楊素討之，署倫行軍記室。泊海上，素召計事，倫墜水，免，易衣以見，訖不言。久乃素知，問故，謝曰：“私事也，所不敢白。”素異其為，以從妹妻之。素營仁壽宮，表為土工監(jiān)，規(guī)構(gòu)鴻侈。宮成，文帝怒曰：“素殫百姓力，為吾掊怨天下?！彼卮髴帧愒唬骸拔憧?，皇后至，自當(dāng)免。”明日，帝果勞素曰：“公知吾夫婦老，無以自娛樂，而盛飾此宮邪？”因大悅。素退問：“何料而知？”倫曰：“上節(jié)儉，故始見必怒。然雅聽后言。后，婦人，惟侈麗是好。后悅，則帝安矣?！彼卦唬骸拔岵患耙??！彼刎?fù)才勢，多所凌藉，惟于倫降禮賞接，或與論天下事，袞袞不倦，每撫其床曰：“封郎終當(dāng)據(jù)此?！彼]之帝，擢內(nèi)史舍人。
虞世基得幸煬帝，然不悉吏事，處可失宜。倫陰為裁畫，內(nèi)以諂承主意，百官章奏若忤旨，則寢不聞；外以峻文繩天下，有功當(dāng)賞，輒抑不行。由是世基之寵日隆，而隋政日壞矣。宇文化及亂，持帝出宮，使倫數(shù)帝罪，帝曰：“卿，士人，何至是！”倫羞縮去。化及署為內(nèi)史令，從至聊城，知化及敗，及結(jié)士及，得出護餉道?；八?，遂與士及來降。高祖知其諧附逆黨，方切讓，使就舍。倫以秘策干帝，帝悅，更拜內(nèi)史舍人。遷侍郎兼內(nèi)史令。
秦王討王世充，命倫參謀軍事。時兵久不決，帝欲班師，王遣倫西見帝曰：“賊地雖多，羈縻不相使，所用命者洛陽爾，計窮力屈，死在旦暮。今解而西，則賊勢磐結(jié)，后難以圖。”帝納之。賊平，帝謂侍臣曰：“始議東討，時多沮解者，唯秦王謂必克，倫贊其行，雖張華葉策晉武，亦何以加于是！”封平原縣公，判天策府司馬。初，竇建德援洛，王將趣虎牢，倫與蕭瑀諫不可，至是入賀。王笑曰：“不用公言，今日幸而捷，豈智者千慮或有失乎？”倫謝素不及。頃之，突厥寇太原，且遣使和親。帝問計，群臣咸請許之可紓戰(zhàn)。倫曰：“不然。彼有輕中國心，謂我不能戰(zhàn)，若乘其怠擊之，勢必勝，勝而后和，威德兩全。今雖不戰(zhàn)，后必復(fù)來。臣以為擊之便?！痹t可。尋檢校吏部尚書，進封趙國公，徙密國。太宗立，拜尚書右仆射，實封六百戶。始，倫之歸，蕭瑀數(shù)薦之。及是，瑀為左仆射，每議事，倫初堅定，至帝前輒變易，由是有隙。貞觀元年，遘疾，臥尚書省，帝親臨視，命尚輦送還第。卒，年六十，贈司空，謚曰明。
倫資險佞內(nèi)狹，數(shù)刺人主意，陰導(dǎo)而陽合之。外謹(jǐn)順，居處衣服陋素，而交宮府，賄贈狼藉。然善矯飾，居之自如，人莫能探其膺肺。隱、刺之亂，數(shù)進忠策，太宗以為誠，橫賜累萬。又密言于高祖曰：“秦王恃功，頡頏太子下，若不早立，則亟圖之。”情白太子曰：“為四海不顧其親，乞羹者謂何？”及高祖議廢立，倫固諫止。當(dāng)時語秘?zé)o知者，卒后，事浸聞。十七年，治書侍御史唐臨追劾奸狀，帝下其議百官。民部尚書唐儉等議：“倫寵極生前，而罪暴身后，所歷官不可盡奪，請還贈改謚，以懲憸壬?！庇性t奪司空，削食封，改謚為繆。子言道，尚淮南長公主，官至宋州刺史。
裴矩，字弘大，絳州聞喜人。父訥之，為齊太子舍人。矩在乳而孤，及長好學(xué)，有文藻智數(shù)。再補高平王文學(xué)。齊亡，不得調(diào)。隋高祖為定州總管，召補記室，以母憂去職。高祖已受禪，遷給事郎，奏舍人事。帝伐陳，為元帥記室。江左平，詔矩巡撫嶺南，未行，而高智慧等亂，道不通，帝難其遣，矩請速進，許之。次南康，得兵數(shù)千人。是時，俚帥王仲宣逼廣州，遣別將圍東衡州，矩與將軍鹿愿赴之。賊立九壁，屯大庾嶺，矩進擊，破之。賊懼，釋東衡州之圍，據(jù)愿長嶺，又擊破之，斬其帥。自南海趣廣州，仲宣懼，潰去。綏集二十余州，承制署渠帥為刺史、縣令。還報，帝大悅，詔升殿勞苦之。拜開府，爵聞喜縣公，賜賚異等。遷累內(nèi)史侍郎。時突厥強盛，都藍(lán)與突利構(gòu)難，屢犯塞，詔太平公史萬歲為行軍總管，出定襄道，以矩為長史。破達(dá)頭可汗而萬歲誅，矩功不見錄。還為尚書左丞，遷吏部侍郎，名稱職。
煬帝時，西域諸國悉至張掖交市，帝令矩護視。矩知帝勤遠(yuǎn)略，乃訪諸商胡國俗、山川險易，撰《西域圖記》三篇，合四十四國，凡裂三道：北道起伊吾，徑蒲類、鐵勒、突厥可汗廷，亂北流河至拂菻；中道起高昌、焉耆、龜茲、疏勒，逾蔥嶺，汗、蘇對沙那、康、曹、何、大小安、穆諸國，至波斯；南道起鄯善、于闐、硃俱波、喝般陀，亦度蔥嶺，涉護密、吐火羅、挹怛、忛延、漕國，至北婆羅門。皆竟西海。諸國亦自有空道交通。既還，奏之。帝引內(nèi)矩，問西方事，矩盛言：“胡多瑰怪名寶，俗土著，易并吞?！钡塾墒歉市乃囊?，委矩經(jīng)略。再遷黃門侍郎，參豫朝政。
大業(yè)三年，帝有事恒山，西方來助祭者十余國。矩遣人說高昌、伊吾等，啗以厚利，使入朝。帝西巡燕支山，高昌等二十七國謁道左，皆使佩金玉，服錦罽，奏樂歌舞，令士女盛飾縱觀，亙數(shù)十里，示中國強富。后遂破吐谷渾，拓地數(shù)千里，遣兵出戍，歲委輸巨億萬計。帝謂矩有綏懷略，擢銀青光祿大夫。帝在東都，矩以蠻夷朝貢踵至，諷帝悉召天下奇倡怪伎，大陳端門前，曳錦縠、珥金琲者十余萬，百官都人列繒樓幔閣夾道，被服光麗。廛邸皆供帳，池酒林皪。譯長縱蠻夷與民貿(mào)易，所在令邀飲食，相娛樂。蠻夷嗟咨，謂中國為“仙晨帝所”。天子以為誠，謂宇文述、牛弘曰：“矩所建白，皆朕之志，要未發(fā)，矩輒先聞，非悉心奉國，疇能是邪？”又助城伊吾，脅處羅入朝。帝益喜，賜貂裘、西胡珍器。從帝巡塞北，幸啟民帳。時高麗遣使先在突厥，啟民引見帝。矩因奏言：“高麗本孤竹國，周以封箕子，漢分三郡，今乃不臣，先帝疾之，欲討久矣。方陛下時，安得不事？今其使朝突厥，及見啟民，舉國臣服，脅令入朝，可致也。請面詔其使，令歸語王，有如旅拒，方率突厥誅之。”帝納焉。高麗不聽命，征遼自此始。王師再臨遼，皆從，以勞加右光祿大夫。時綱紀(jì)汩振，宇文述、虞世基用事，官以賄遷，唯矩挺節(jié)無穢聲，世頗稱之。
矩以始畢可汗眾漸盛，建請以宗女嫁叱吉設(shè)，建為南面可汗，分其勢。叱吉不敢受。始畢聞之，稍怨望。矩又言：“突厥淳陋，易離間，但內(nèi)多群胡教導(dǎo)之。臣聞史蜀胡悉尤有謀，幸于始畢，請殺之。”帝曰：“善。”矩因詭計召胡悉受賜，斬馬邑下，報始畢曰：“史蜀胡悉背可汗，我所共惡，今既誅之。”始畢知狀，由是不朝。后帝北巡，始畢率騎十萬圍帝雁門，詔矩與虞世基宿朝堂待顧問。圍解，從幸江都宮。時盜賊蜂結(jié)，郡縣上奏不可計，矩言于帝。帝怒，遣詣京師，以疾解。俄而高祖入關(guān)，帝令虞世基問方略，矩曰：“唯愿陛下亟西，天下定矣?！本匦郧谥?jǐn)，未嘗忤物，見天下方亂，其待遇士尤厚，雖廝役皆得其歡。是時，衛(wèi)兵數(shù)逃去，帝憂之，以問矩。矩曰：“今乘輿淹狩已二年，諸驍果皆無家，人無匹合，則不久安，臣請皆聽納室。”帝笑曰：“公定多智?！币蛟t矩盡召江都女子、孀家，恣將士所欲，即配之，人情翕然相悅，曰：“裴公惠也！”宇文化及亂，眾劫矩。賊皆曰：“裴黃門無豫也?！奔榷娨郧赝踝雍茷榈郏t矩為侍內(nèi)，隨而北?；百晕?，署矩尚書右仆射，為河北道安撫大使。又為竇建德所獲，建德以矩隋舊臣，遇之厚。建德起群盜，非有君臣制度，矩為略制朝儀，不閱月，憲章擬王者，建德尊禮之。建德敗，來朝，擢殿中侍御史，爵安邑縣公。累遷太子詹事、檢校侍中。時突厥數(shù)盜邊，高祖遣使約西突厥連和，突厥因請婚。帝曰：“彼勢與我絕，緩急不為用，奈何？”矩曰：“然北虜方熾，歲苦邊，若權(quán)順許，以示外援，須我完實更議之?！钡廴黄溆嫛ｋ[太子敗，余黨保宮城不解。秦王遣矩諭之，乃聽命。遷民部尚書。太宗即位，疾貪吏，欲痛懲乂之，乃間遣人遺諸曹，一史受饋縑，帝怒，詔殺之。矩曰：“吏受賕，死固宜。然陛下以計紿之，因即行法，所謂罔人以罪，非道之以德之誼。”帝悅，為群臣言之，曰：“矩遂能廷爭，不面從，物物若此，天下有不治哉？”年八十，精明不忘，多識故事，見重于時。貞觀元年卒，贈絳州刺史，謚曰敬。
宇文士及，字仁人，京兆長安人。父述，為隋右衛(wèi)大將軍。開皇末，以述勛封新城縣公。文帝引入臥內(nèi)，與語，奇之。詔尚煬帝女南陽公主，為尚輦奉御，從幸江都，以父喪免，起為鴻臚少卿。其兄化及謀弒逆，以主婿忌之，弗告。已弒帝，乃封蜀王。
初，士及為奉御，而高祖任殿中少監(jiān)，雅自款結(jié)。及從化及至黎陽，帝手書召之。士及亦遣家童間道走長安，通諄勤，且獻金镮。帝悅曰：“我嘗與士及共事，今以此獻，是將來矣。”化及兵日蹙，士及勸歸命，不從，乃與封倫詭求督餉。俄而化及敗，于是濟北豪杰謀起齊兵擊竇建德以收河北，觀形勢，士及不納，與倫等自歸。帝讓之曰：“汝兄弟率思?xì)w之人為入關(guān)計，爾得時，我父子，尚肯相假乎？今欲何地自處？”士及謝曰：“臣罪當(dāng)死，但臣往在涿郡，嘗與陛下夜論世事，頃又奉所獻，冀以此贖罪?！钡坌χ^裴寂曰：“彼與我論天下事，逮今六七年，公等皆在其后?！睍r士及女弟為昭儀，有寵，由是見親禮，授上儀同。從秦王平宋金剛，錄功，復(fù)隋舊封，以宗室女妻之，遷王府驃騎將軍。從討王世充等，進爵郢國公。武德八年，權(quán)檢校侍中，兼太子詹事。王即位，拜中書令，真食益州七百戶，以本官檢校涼州都督。時突厥數(shù)入寇，士及欲立威以鎮(zhèn)耀邊鄙，每出入，盛陳兵衛(wèi)，又痛折節(jié)下士。或告其反，訊無狀，召為殿中監(jiān)，以疾改蒲州刺史。政尚寬簡，人皆宜之。擢右衛(wèi)大將軍。太宗延入閤語，或至夜分出，遇休沐，往往馳召。士及益自謹(jǐn)，其妻嘗問遽召何所事，士及卒不對。帝嘗玩禁中樹曰：“此嘉木也！”士及從旁美嘆。帝正色曰：“魏征常勸我遠(yuǎn)佞人，不識佞人為誰，乃今信然?！敝x曰：“南衙群臣面折廷爭，陛下不得舉手。今臣幸在左右，不少有將順，雖貴為天子，亦何聊？”帝意解。又嘗割肉，以餅拭手，帝屢目，陽若不省，徐啗之。其機悟率類此。后以雅舊，別封一子新城縣公。久之，復(fù)為殿中監(jiān)。卒，贈左衛(wèi)大將軍、涼州都督，陪葬昭陵。士及撫幼弟、孤兄子，以友睦稱。好周恤親戚故人，然過自奉養(yǎng)，服玩食飲必極豐侈。有司謚曰恭，黃門侍郎劉洎曰：“士及居家侈肆，不可謂恭?！蹦烁脑豢v。
贊曰：封倫、裴矩，其奸足以亡隋，其知反以佐唐，何哉？惟奸人多才能，與時而成敗也。妖禽孽狐，當(dāng)晝則伏自如，得夜乃為之祥。若倫偽行匿情，死乃暴聞，免兩觀之誅，幸矣。太宗知士及之佞，為游言自解，亦不能斥。彼中材之主，求不惑于佞，難哉！鄭善果，鄭州滎澤人。祖在魏為顯家。父誠，周大將軍、開封縣公，討尉遲迥，戰(zhàn)死。善果方九歲，以死事子襲爵，家人為其幼，弗告也；及受詔，號哭不自勝。隋開皇初，進封武德郡公。年十四，為沂州刺史。累轉(zhuǎn)魯郡太守。
善果母崔，賢明曉政治，嘗坐閤內(nèi)聽善果處決，或當(dāng)理則悅，有不可，則引至床下，責(zé)愧之。故善果所至有績，號清吏。嘗與武威太守樊子蓋考為天下第一，煬帝賜物千段、黃金百兩。再遷大理卿。突厥圍帝雁門，以守御功拜右光祿大夫。從幸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民部尚書，從至聊城?；窗餐跎裢üブ?，善果督戰(zhàn)，中流矢。神通解。俄為竇建德所獲，王琮讓之曰：“公，隋大臣，自尊夫人亡，名稱衰。今以忠臣子為逆賊徇命至傷夷，謂何？”善果慚，欲自殺，或止之，得不死。建德不之禮，乃歸神通。送京師，擢太子左庶子，更封滎陽郡公。數(shù)為太子陳得失。未幾，檢校大理卿，兼民部尚書。奉法持正，風(fēng)績顯公卿間。詔與裴寂等十人每奏事若侍得升殿，而從父兄元亦與，時以為榮。坐事免。會山東平，持節(jié)為招撫大使。以選舉失實除名。后歷刑部尚書。貞觀初，出為岐州刺史，以累去。復(fù)拜江州刺史，卒。
元，字德芳，隋沛國公譯之子。性察慧，愛尚文藝。以父功拜儀同，襲爵。累遷右衛(wèi)將軍，更封莘國公。大業(yè)末，出為文城郡守。高祖兵興，遣將張綸西略地，攻拔其城，系致軍門，釋之，授太常卿。與襄武王琛使突厥，還為參旗將軍。元習(xí)軍旅事，帝令教諸屯軍法。劉武周將宋金剛與突厥處羅可汗犄角寇汾、晉，元諭罷可汗兵，不聽，乃進為武周援。會暴疾，其下意元置毒，囚之。處羅死，頡利立，留帳中數(shù)年。帝既許可汗婚，元始得還。帝勞曰：“卿不辱于虜，可輩蘇武、張騫矣?！卑蔌櫯F卿，母喪免。
會突厥提精騎數(shù)十萬，身自將攻太原，詔即苫次起元持節(jié)往勞。既至，虜以不信咎中國，元隨語折讓，無所屈，徐乃數(shù)其背約，突厥愧服。因好謂頡利曰：“突厥得唐地?zé)o所用，唐得突厥不可臣而使，兩不為用而相攻伐，何哉？今掠財資，劫人口，皆入所部，可汗一不得，豈若仆旗接好，則金玉重幣一歸可汗。且唐有天下，約可汗為兄弟，使驛銜箠于道，今坐受其利不肯，乃蔑德貽怨，自取勞苦，若何？”頡利當(dāng)其言，引還。太宗賜書曰：“知公口伐，可汗如約，遂使邊火息燧，朕何惜金石賜于公哉！”貞觀三年，復(fù)使突厥，還言：“夷狄以馬羊準(zhǔn)盛衰，今突厥六畜不蕃，人色若菜，牙內(nèi)飯粟化為血，不三年必亡?！睙o幾，突厥果敗。后轉(zhuǎn)左武侯大將軍，坐事免。起為宜州刺史，以老致仕。卒，贈幽州刺史，謚曰簡。
元干敏，所至常有譽。五聘絕域，危不脫，終不自為解。然譯事后母不謹(jǐn)，隋文帝嘗賜《孝經(jīng)》愧勖之；至元亦不以孝聞，士丑其行。從孫杲，知名武后世，終天官侍郎。
權(quán)萬紀(jì)，其先出天水，后徙京兆，為萬年人。父琢玠，隋匡州刺史，以愨愿聞。萬紀(jì)悻直廉約，自潮州刺史擢治書侍御史。尚書右仆射房玄齡、侍中王珪掌內(nèi)外官考，萬紀(jì)劾其不平，太宗按狀，珪不伏。魏征奏言：“房玄齡等皆大臣，所考有私，萬紀(jì)在考堂無訂正，今而彈發(fā)，非誠心為國者。”帝乃置之，然以為不阿貴近，繇是獎禮。萬紀(jì)又建言：“宇文智及受隋恩，賊殺其君，萬世共棄，今其子乃任千牛，請斥屏以懲不軌?！钡蹚闹?。萬紀(jì)與侍御史李仁發(fā)既以言得進，頗掉罄自肆，眾情懔懔。征奏：“萬紀(jì)等暗大體，詆訐彈射皆不實，陛下收其一切，遂敢附下罔上，釣強直名，迷奪圣明，以小謀大，群下離心。如玄齡等且不得申，況疏賤之臣哉？”帝寤，徙萬紀(jì)散騎常侍，而免仁發(fā)。數(shù)年，復(fù)召萬紀(jì)為持書御史，即奏言：“宣、饒部中可鑿山冶銀，歲取數(shù)百萬?！钡圩屧唬骸疤熳铀?，嘉謀善政有益于下者。公不推賢進善，乃以利規(guī)我，欲方我漢桓、靈邪？”斥使還第。
久之，由御史中丞進尚書左丞，出為西韓州刺史。徙吳王長史。王畏其直，善遇之。齊王祐不奉法，帝素奇萬紀(jì)能左右吳王者，乃徙為祐長史。祐暱比群小，萬紀(jì)驟諫不入，即條過失以聞。帝遣劉德威按問，因召祐入朝。祐恐，與所嬖燕弘亮謀殺之，而萬紀(jì)先引道。祐遣弘亮馳彀騎追擊，斬首，殊支體，投圊中。又殺典軍韋文振。文振本以校尉從帝征伐，以質(zhì)謹(jǐn)自將，帝使事祐，典廄馬，切諫不納，輒見萬紀(jì)道之，故祐內(nèi)嘗忿疾。萬紀(jì)死，文振懼，馳去，追騎獲之。祐平，贈萬紀(jì)齊州都督、武都郡公，食二千戶，謚曰敢，文振左武衛(wèi)將軍、襄陽縣公，食千戶。
萬紀(jì)子玄初，高宗時兵部侍郎。
懷恩，萬紀(jì)族孫。祖弘壽，為隋臨汾司倉書佐，高祖平京師，擢太仆卿、盧國公，卒，謚曰恭。故懷恩以廕累遷尚乘奉御，襲爵。馭人安畢羅為高宗所寵，見帝，戲慢不恭，懷恩奏事，適見之，退杖四十。帝嗟賞曰：“良吏也！”擢萬年令。賞罰明，見惡輒取。時語曰：“寧飲三斗塵，無逢權(quán)懷恩。”其姿狀沈毅，每盛服，妻子不敢仰視。更慶、萊、衛(wèi)、邢、宋五州刺史，洛州長史。所居威名赫然，吏重足立。嘗過汴州，時刺史楊德干亦以嚴(yán)稱，與懷恩名相埒。汴橋新成，立木中途，止過車者。懷恩適過之，示德干曰：“民不可止邪，焉用此？”德干慚服。遷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卒。
從子楚璧，為左領(lǐng)軍衛(wèi)兵曹參軍。玄宗在東都，楚璧乃與李迥秀子齊損、陳倉尉盧玢、左屯營長上折沖周履濟等謀反，以兄子梁山詐為襄王子，號光帝，擁營兵百余夜入官城，欲劫留守王志愔，不克。遲明，兵斬楚璧等，傳首東都，籍其家。閻讓，字立德，以字行，京兆萬年人。父毘，為隋殿內(nèi)少監(jiān)，本以工藝進，故立德與弟立本皆機巧有思。武德初，為秦王府士曹參軍，從平東都。遷尚衣奉御，制袞冕六服、腰輿、傘扇，咸有典法。貞觀初，歷將作少匠、大安縣男。護治獻陵，拜大匠。文德皇后崩，攝司空，營昭陵，坐弛職免。起為博州刺史。太宗幸洛陽，詔立德按爽塏建離宮清暑，乃度地汝州西山，控汝水，睨廣成澤，號襄城宮，役凡百余萬。宮成，煩燠不可居，帝廢之，以賜百姓，坐免官。
未幾，復(fù)為大匠，即洪州造浮海大航五百艘，遂從征遼，攝殿中監(jiān)，規(guī)筑土山，破安市城。師還，至遼澤，亙二百里，淖不可通，立德筑道為橋梁，無留行。帝悅，賜予良厚。又營翠微、玉華二宮，擢工部尚書。帝崩，復(fù)攝司空，典陵事，以勞進爵大安縣公。永征五年，高宗幸萬年宮，留守京師，領(lǐng)徒四萬治京城。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康。
立本，顯慶中以將作大匠代立德為工部尚書?？傉略?，以司平太常伯拜右相、博陵縣男。初，太宗與侍臣泛舟春苑池，見異鳥容與波上，悅之，詔坐者賦詩，而召立本侔狀。閤外傳呼畫師閻立本，是時已為主爵郎中，俯伏池左，研吮丹粉，望坐者羞悵流汗。歸戒其子曰：“吾少讀書，文辭不減儕輩，今獨以畫見名，與廝役等，若曹慎毋習(xí)！”然性所好，雖被訾屈，亦不能罷也。既輔政，但以應(yīng)務(wù)俗材，無宰相器。時姜恪以戰(zhàn)功擢左相，故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嘲。咸亨元年，官復(fù)舊名，改中書令。卒，謚曰文貞。立德孫知微，曾孫用之。
知微，圣歷初為豹韜衛(wèi)將軍。武后時，突厥默啜請和親，后遣知微攝春官尚書，持金帛護送武延秀聘其女。默啜怒非天子子，囚延秀，挾知微入寇趙、定，尊之如可汗，以示華人，自河以北蕭然。朝廷以知微賣國，夷其族。知微不知，逃還。武后業(yè)已然，乃曰：“惡臣疾子，賜百官甘心焉?！庇谑枪菙嗯L分，非要職者不能得。子則先，以武三思婿免死。玄宗在籓時，以善割蒙寵。開元中，有司奏擬供奉，姚元崇以為則先刑戮家，又逆人姻屬，不可留京師。詔曰：“朕在外日，嘗驅(qū)使，宜令供奉?！?br>用之，初為彭州參軍，嘗攝錄事，一日糾愆謬不法數(shù)十事，太守以為材。后舉通事舍人，累遷右衛(wèi)郎將，知引駕仗。金吾將軍李質(zhì)升殿不解刀，呵卻之，請按以法，左右震悚。始，有司以三衛(wèi)執(zhí)扇登殿，用之奏三衛(wèi)皆趫悍，不宜升陛邇御坐，請以宦者代，遂為故事。天寶中，女為義王玼妃。終左金吾將軍。
蔣儼，常州義興人。擢明經(jīng)第，為左屯衛(wèi)兵曹參軍。太宗將伐高麗，募為使者，人皆憚行，儼奮曰：“以天子雄武，四夷畏威，蕞爾國敢圖王人？有如不幸，固吾死所也?！彼煺埿?。為莫離支所囚，以兵脅之，不屈，內(nèi)窟室中。高麗平，乃得歸。帝奇其節(jié)，授朝散大夫。為幽州司馬，劉祥道以巡察使到部，表最狀，擢會州刺史。再遷殿中少監(jiān)，數(shù)陳時政病利，高宗輒優(yōu)納。進蒲州刺史，戶產(chǎn)充伙，訴犴積年不平，前刺史踵以罪去，儼至，發(fā)隱禁奸，號良二千石。永隆二年，以老致仕。未幾，復(fù)召為太仆卿，以父諱辭官，徙太子右衛(wèi)副率。
中宗在東宮，儼數(shù)爭過失，不見用。自以總調(diào)護，不應(yīng)諫。于是田游巖興處士為洗馬，太子所尊禮，儼詒書責(zé)之曰：“太子年鼎盛，圣道有所未盡，足下受調(diào)護之寄，居責(zé)言之地，唯唯悠悠，不出一談。向使不餐王粟，仆何敢議？今祿及親矣，尚何酬塞？”游巖愧不能答。儼尋徙右衛(wèi)大將軍，封義興縣子，以太子詹事致仕。卒，年七十八。中宗立，以舊恩贈禮部尚書。
韋弘機，京兆萬年人。祖元禮，隋浙州刺史。弘機仕貞觀時為左千牛胄曹參軍，使西突厥，冊拜同俄設(shè)為可汗。會石國叛，道梗，三年不得歸。裂裾錄所過諸國風(fēng)俗、物產(chǎn)，為《西征記》。比還，太宗問外國事，即上其書。帝大悅，擢朝散大夫。累遷殿中監(jiān)。顯慶中，為檀州刺史，以邊人陋僻，不知文儒貴，乃脩學(xué)官，畫孔子、七十二子、漢晉名儒象，自為贊，敦勸生徒，繇是大化。契苾何力討高麗。次灤水，會暴漲，師留三日。弘機輸給資糧，軍無饑，高宗善之，擢司農(nóng)少卿，主東都營田苑?；抡叻阜ǎ饶俗?，帝嗟賞，賜絹五十匹，曰：“后有犯，治之，毋奏?！边w司農(nóng)卿。
太子弘薨，詔蒲州刺史李沖寂治陵，成而玄堂厄，不容終具，將更為之。役者過期不遣，眾怨，夜燒營去。帝詔弘機嗣作，弘機令開隧左右為四便房，撙制禮物，裁工程，不多改作，如期而辦。帝嘗言：“兩都，我東西宅，然因隋宮室日仆不完，朕將更作，奈財用何？”弘機即言：“臣任司農(nóng)十年，省惜常費，積三十萬緡，以治宮室，可不勞而成?！钡鄞髳?，詔兼將作、少府二官，督營繕。初作宿羽、高山等宮，徙洛中橋于長夏門，廢利涉橋，人便之。天子乃登洛北絕岸，延眺良久，嘆其美，詔即其地營宮，所謂上陽者。尚書左仆射劉仁軌謂侍御史狄仁杰曰：“古天子陂池臺榭皆深宮復(fù)禁，不欲百姓見之，恐傷其心。而今列岸謻廊亙王城外，豈愛君哉？”弘機猥曰：“天下有道，百官奉職，任輔弼者，則思獻替事。我乃府藏臣，守官而已?！比式芊侵?。俄坐家人犯盜，劾免官。
初，東都方士硃欽遂為武后所寵，奸贓狼藉。弘機白：“欽遂假中宮驅(qū)策，依倚形勢，虧紊皇明，為禍亂之漸?！钡矍仓惺刮恐I，敕毋漏言，逐欽遂于邊，后恨之。永淳中，帝幸東都，至芳桂宮，召弘機使白衣檢校園苑，將復(fù)任之，為后犄而止。終檢校司農(nóng)少卿事。
孫岳子、景駿。景駿別傳。
岳子，武后時為汝州司馬，以辨治稱。召授尚舍奉御，入見，后賞其能，曰：“卿家事，朕悉知之?！币騿柵f故，至家人皆不忘。出為太原令，以不習(xí)武固辭，忤旨，下遷宋州長史。歷廬、海等州刺史，皆著風(fēng)跡，恩嚴(yán)兩施。睿宗立，召為殿中少監(jiān)，恩遇尤異。竇懷貞等誅，而岳子舊與經(jīng)過，為姜晈所劾，貶渠州別駕。起授陜州刺史，卒。孫皋，別有傳。
姜師度，魏州魏人。擢明經(jīng)，調(diào)丹陵尉、龍崗令，有清白稱。神龍初，試為易州刺史、河北道巡察，兼支度營田使。好興作，始廝溝于薊門，以限奚、契丹，循魏武帝故跡，并海鑿平虜渠，以通餉路，罷海運，省功多。遷司農(nóng)卿。出為陜州刺史。太原倉水陸運所湊，轉(zhuǎn)屬諸河，師度使依高為廥，而注米于舟，以故人不勞。拜太子詹事。
玄宗徙營州治柳城，拜營田支度脩筑使。進為河中尹。安邑鹽池涸廢，師度大發(fā)卒，洫引其流，置鹽屯，公私收利不貲。徙同州刺史。又派洛灌朝邑、河西二縣，閼河以灌通靈陂，收棄地二千頃為上田，置十余屯。帝幸長春宮，嘉其功，下詔褒美，加金紫光祿大夫，賜帛三百匹。進將作大匠。左拾遺劉彤建榷天下鹽鐵利內(nèi)之官，免貧民賦，詔戶部侍郎強循與師度并假御史中丞，會諸道按察使議所以榷之之法，俄為議者沮，閣不行。卒，年七十余。
師度喜渠漕，所至繇役紛紜，不能皆便，然所就必為后世利。是時太史令傅孝忠以知星顯，時為語曰：“孝忠知仰天，師度知相地?！背八纫?。強循字季先，鳳州人。仕累雍州司士參軍。華原無泉，人畜多曷死。循教人渠水以浸田，一方利之，號強公渠。詔書褒予甚厚。歷大理少卿、太子右庶子。為政辦給，不為威嚴(yán)，遇人盡信不疑，然當(dāng)時恨其少文云。
張知謇，子匪躬，幽州方城人，徙家岐。兄弟五人，知玄、知晦、知泰、知默，皆明經(jīng)高第，曉吏治，清介有守，公卿爭為引重。調(diào)露時，知謇監(jiān)察御史里行，知默左臺侍御史。知謇歷十一州刺史，所蒞有威嚴(yán)，武后降璽書存問。萬歲通天中，自德州刺史入計，后奇其貌，詔工圖之，稱其兄弟容而才，謂之兩絕。又門皆列戟，白雀巢其廷，后數(shù)寵賜。知泰歷益州長史、中臺左丞、兵部侍郎，封陳留縣公。
中宗在房州，禁察苛嚴(yán)。知謇與董玄質(zhì)、崔敬嗣繼為刺史，供儗保戴不少弛。帝復(fù)位，拜知謇左衛(wèi)將軍，加云麾將軍，封范陽郡公；知泰御史臺大夫，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漁陽郡公。伯仲華首同貴，時以為榮。知泰忤武三思，故出為并州刺史、天兵軍使。終魏州刺史，謚曰定。知謇歷東都副留守、左右羽林大將軍、同華州刺史，大理卿致仕。年八十，開元時卒。知謇敏且亮，惡請謁求進，士或不才冒位，視之若仇。每敕子孫“經(jīng)不明不得舉”，家法可稱云。武后革命，知泰奏置東都諸關(guān)十七所，譏斂出入。百姓驚駭，樵米踴貴，卒罷不用，議者羞薄之。
知默與監(jiān)察御史王守慎、來俊臣、周興掌詔獄，數(shù)陷大臣。守慎雖其甥，惡鞫引之暴，不得去，請度為浮屠，后許之。而知默卒陷酷吏，子孫禁錮，為張氏羞。
知玄子景升，知泰子景佚，開元中皆顯官。
叔達(dá)明辯，善為容，每占奏，縉紳屬目。江左士客長安，或汨滯，多薦諸朝。嘗賜食，得蒲萄，不舉，帝問之，對曰：“臣母病渴，求不能致，愿歸奉之?！钡哿魈樵唬骸扒溆心高z乎？”因賜之，又賚物百段。貞觀初，與蕭瑀爭殿中，坐忿誶不恭，免官。未幾，居母喪，又有疾，太宗憂之，遣使禁卻吊者。喪除，為遂州都督，病不拜。頃之，擢禮部尚書。始，太子建成等鬩間太宗，帝惑之，叔達(dá)極意救辯，至是謂曰：“武德內(nèi)難，卿有讜言，故以此報。”叔達(dá)謝曰：“豈獨為陛下，乃社稷計耳。”后閨薄汗漫，為有司露劾，帝以名臣為護掩，授散秩歸第。卒，謚曰繆。久之，贈戶部尚書，更謚曰忠。
楊恭仁，隋觀王雄子也。仁壽中，累遷甘州刺史，臨事不苛細(xì)，徼人安之。文帝謂雄曰：“匪特朕得人，乃卿善教子矣?！贝髽I(yè)初，轉(zhuǎn)吏部侍郎。楊玄感叛，詔率兵經(jīng)略，與玄感戰(zhàn)破陵，敗之。遂與屈突通追獲賊。煬帝召見曰：“比聞與賊戰(zhàn)尤力，向但知卿奉法，而乃勇決如此，朕用自愧?！碧K威曰：“仁者必有勇，殆謂此邪?！睍r威及宇文述、裴蘊、裴矩參掌選事，皆受賕不法，恭仁素廉正，故惡之，出為河南道大使，使捕寇賊。至譙郡，為硃粲所敗，奔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吏部尚書，為化及守魏縣。元寶藏執(zhí)送京師，高祖素知之，授黃門侍郎，封觀國公。尋為涼州總管。恭仁久乘邊，習(xí)種落情偽，悉心綏慰，由蔥嶺以東，皆奉貢贄。就加納言。突厥頡利率眾數(shù)萬獵其境，恭仁應(yīng)機設(shè)拒，張疑屯虛幟示之，頡利懼而走。瓜州刺史賀拔行威叛，朝廷未即討。恭仁募趫蕩，倍道進，賊不虞其來，遂克二城。縱所俘還之，眾感悅，遂相與縛行威降。召拜吏部尚書，兼中書令，檢校涼州諸軍事。遷左衛(wèi)大將軍。武德末，拜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遷洛州都督。太宗勞謂曰：“洛陽要重，朕子弟不為少，恐非所任，故以委公。”
恭仁性沖厚，以禮自閑衛(wèi)，未嘗與物忤，時人方漢石慶。既貴，不以勢尚人，故譽望益重。病，乞骸骨，詔以特進歸第。卒，贈潭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孝。
子思訓(xùn)襲爵。顯慶中，歷右屯衛(wèi)將軍。從高宗幸并州。右衛(wèi)大將軍慕容寶節(jié)夜邀思訓(xùn)與謀亂，思訓(xùn)不敢對。寶節(jié)懼，毒酒以進，思訓(xùn)死。妻訴之，流寶節(jié)嶺表，至龍門，追斬之。乃詔以寘毒人者重其法。思訓(xùn)孫睿交，尚長寧公主，豫誅張易之，賜實封五百戶。神龍中為秘書監(jiān)，貶絳州別駕。
師道字景猷，恭仁弟。清警有才思?？吐尻枺瑸橥跏莱渌?，間歸高祖，授上儀同，為備身左右。尚桂陽公主，除吏部侍郎。改太常卿，封安德郡公。貞觀十年，拜侍中，參豫朝政，親遇隆渥。性周謹(jǐn)，未嘗語禁省事。嘗曰：“吾讀《孔光傳》，想其余風(fēng)，或庶幾云?！碧跀?shù)訪群臣才行，師道雖有所推進，而乏甄品。久之，遷中書令。太子承干得罪，詔與長孫無忌等雜治其獄。師道妻異姓子趙節(jié)與承干通謀，乃微諷帝，欲活之。帝怒，罷為吏部尚書。師道起貴胄，四海人物，非所練悉，至銓署，專抑勢貴親黨以遠(yuǎn)嫌，用人多違其才，不為時所稱。帝亦曰：“師道資性純淑，自應(yīng)無過，而實怯懦，罕更事，緩急不得其力。”從征高麗，攝中書令。軍還，頗不職，改工部尚書，復(fù)為太常卿。
師道善草隸，工詩，每與有名士燕集，歌詠自適。帝見其詩，為擿諷嗟賞。后賜宴，帝曰：“聞公每酣賞，捉筆賦詩，如宿構(gòu)者，試為朕為之?！睅煹涝侔?，少選輒成，無所竄定，一坐嗟伏。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謚曰懿，陪葬昭陵，詔為立碑。子豫之，尚巢王元吉女壽春縣主。居母喪，與永嘉公主亂，為主婿竇奉節(jié)所殺。執(zhí)柔，恭仁從孫，歷地官尚書。武后母，即恭仁叔父達(dá)之女。及臨朝，武承嗣、攸寧相繼用事。后曰：“要欲我家及外氏常一人為宰相。”乃以執(zhí)柔同中書門下三品。未幾，卒。
弟執(zhí)一，亦以誅張易之功封河?xùn)|郡公，累官右金吾衛(wèi)大將軍。
始，雄在隋，以同姓貴；自武德后，恭仁兄弟名位益盛；又以武后外家尊寵，凡尚主者三人，女為王妃五人，贈皇后一人，三品以上者二十余人。
封倫，字德彝，以字顯，觀州蓚?cè)?。祖隆，北齊太子太保。倫年方少，舅盧思道曰：“是兒識略過人，當(dāng)自致卿相。”隋開皇末，江南亂，內(nèi)史令楊素討之，署倫行軍記室。泊海上，素召計事，倫墜水，免，易衣以見，訖不言。久乃素知，問故，謝曰：“私事也，所不敢白。”素異其為，以從妹妻之。素營仁壽宮，表為土工監(jiān)，規(guī)構(gòu)鴻侈。宮成，文帝怒曰：“素殫百姓力，為吾掊怨天下?！彼卮髴帧愒唬骸拔憧?，皇后至，自當(dāng)免。”明日，帝果勞素曰：“公知吾夫婦老，無以自娛樂，而盛飾此宮邪？”因大悅。素退問：“何料而知？”倫曰：“上節(jié)儉，故始見必怒。然雅聽后言。后，婦人，惟侈麗是好。后悅，則帝安矣?！彼卦唬骸拔岵患耙??！彼刎?fù)才勢，多所凌藉，惟于倫降禮賞接，或與論天下事，袞袞不倦，每撫其床曰：“封郎終當(dāng)據(jù)此?！彼]之帝，擢內(nèi)史舍人。
虞世基得幸煬帝，然不悉吏事，處可失宜。倫陰為裁畫，內(nèi)以諂承主意，百官章奏若忤旨，則寢不聞；外以峻文繩天下，有功當(dāng)賞，輒抑不行。由是世基之寵日隆，而隋政日壞矣。宇文化及亂，持帝出宮，使倫數(shù)帝罪，帝曰：“卿，士人，何至是！”倫羞縮去。化及署為內(nèi)史令，從至聊城，知化及敗，及結(jié)士及，得出護餉道?；八?，遂與士及來降。高祖知其諧附逆黨，方切讓，使就舍。倫以秘策干帝，帝悅，更拜內(nèi)史舍人。遷侍郎兼內(nèi)史令。
秦王討王世充，命倫參謀軍事。時兵久不決，帝欲班師，王遣倫西見帝曰：“賊地雖多，羈縻不相使，所用命者洛陽爾，計窮力屈，死在旦暮。今解而西，則賊勢磐結(jié)，后難以圖。”帝納之。賊平，帝謂侍臣曰：“始議東討，時多沮解者，唯秦王謂必克，倫贊其行，雖張華葉策晉武，亦何以加于是！”封平原縣公，判天策府司馬。初，竇建德援洛，王將趣虎牢，倫與蕭瑀諫不可，至是入賀。王笑曰：“不用公言，今日幸而捷，豈智者千慮或有失乎？”倫謝素不及。頃之，突厥寇太原，且遣使和親。帝問計，群臣咸請許之可紓戰(zhàn)。倫曰：“不然。彼有輕中國心，謂我不能戰(zhàn)，若乘其怠擊之，勢必勝，勝而后和，威德兩全。今雖不戰(zhàn)，后必復(fù)來。臣以為擊之便?！痹t可。尋檢校吏部尚書，進封趙國公，徙密國。太宗立，拜尚書右仆射，實封六百戶。始，倫之歸，蕭瑀數(shù)薦之。及是，瑀為左仆射，每議事，倫初堅定，至帝前輒變易，由是有隙。貞觀元年，遘疾，臥尚書省，帝親臨視，命尚輦送還第。卒，年六十，贈司空，謚曰明。
倫資險佞內(nèi)狹，數(shù)刺人主意，陰導(dǎo)而陽合之。外謹(jǐn)順，居處衣服陋素，而交宮府，賄贈狼藉。然善矯飾，居之自如，人莫能探其膺肺。隱、刺之亂，數(shù)進忠策，太宗以為誠，橫賜累萬。又密言于高祖曰：“秦王恃功，頡頏太子下，若不早立，則亟圖之。”情白太子曰：“為四海不顧其親，乞羹者謂何？”及高祖議廢立，倫固諫止。當(dāng)時語秘?zé)o知者，卒后，事浸聞。十七年，治書侍御史唐臨追劾奸狀，帝下其議百官。民部尚書唐儉等議：“倫寵極生前，而罪暴身后，所歷官不可盡奪，請還贈改謚，以懲憸壬?！庇性t奪司空，削食封，改謚為繆。子言道，尚淮南長公主，官至宋州刺史。
裴矩，字弘大，絳州聞喜人。父訥之，為齊太子舍人。矩在乳而孤，及長好學(xué)，有文藻智數(shù)。再補高平王文學(xué)。齊亡，不得調(diào)。隋高祖為定州總管，召補記室，以母憂去職。高祖已受禪，遷給事郎，奏舍人事。帝伐陳，為元帥記室。江左平，詔矩巡撫嶺南，未行，而高智慧等亂，道不通，帝難其遣，矩請速進，許之。次南康，得兵數(shù)千人。是時，俚帥王仲宣逼廣州，遣別將圍東衡州，矩與將軍鹿愿赴之。賊立九壁，屯大庾嶺，矩進擊，破之。賊懼，釋東衡州之圍，據(jù)愿長嶺，又擊破之，斬其帥。自南海趣廣州，仲宣懼，潰去。綏集二十余州，承制署渠帥為刺史、縣令。還報，帝大悅，詔升殿勞苦之。拜開府，爵聞喜縣公，賜賚異等。遷累內(nèi)史侍郎。時突厥強盛，都藍(lán)與突利構(gòu)難，屢犯塞，詔太平公史萬歲為行軍總管，出定襄道，以矩為長史。破達(dá)頭可汗而萬歲誅，矩功不見錄。還為尚書左丞，遷吏部侍郎，名稱職。
煬帝時，西域諸國悉至張掖交市，帝令矩護視。矩知帝勤遠(yuǎn)略，乃訪諸商胡國俗、山川險易，撰《西域圖記》三篇，合四十四國，凡裂三道：北道起伊吾，徑蒲類、鐵勒、突厥可汗廷，亂北流河至拂菻；中道起高昌、焉耆、龜茲、疏勒，逾蔥嶺，汗、蘇對沙那、康、曹、何、大小安、穆諸國，至波斯；南道起鄯善、于闐、硃俱波、喝般陀，亦度蔥嶺，涉護密、吐火羅、挹怛、忛延、漕國，至北婆羅門。皆竟西海。諸國亦自有空道交通。既還，奏之。帝引內(nèi)矩，問西方事，矩盛言：“胡多瑰怪名寶，俗土著，易并吞?！钡塾墒歉市乃囊?，委矩經(jīng)略。再遷黃門侍郎，參豫朝政。
大業(yè)三年，帝有事恒山，西方來助祭者十余國。矩遣人說高昌、伊吾等，啗以厚利，使入朝。帝西巡燕支山，高昌等二十七國謁道左，皆使佩金玉，服錦罽，奏樂歌舞，令士女盛飾縱觀，亙數(shù)十里，示中國強富。后遂破吐谷渾，拓地數(shù)千里，遣兵出戍，歲委輸巨億萬計。帝謂矩有綏懷略，擢銀青光祿大夫。帝在東都，矩以蠻夷朝貢踵至，諷帝悉召天下奇倡怪伎，大陳端門前，曳錦縠、珥金琲者十余萬，百官都人列繒樓幔閣夾道，被服光麗。廛邸皆供帳，池酒林皪。譯長縱蠻夷與民貿(mào)易，所在令邀飲食，相娛樂。蠻夷嗟咨，謂中國為“仙晨帝所”。天子以為誠，謂宇文述、牛弘曰：“矩所建白，皆朕之志，要未發(fā)，矩輒先聞，非悉心奉國，疇能是邪？”又助城伊吾，脅處羅入朝。帝益喜，賜貂裘、西胡珍器。從帝巡塞北，幸啟民帳。時高麗遣使先在突厥，啟民引見帝。矩因奏言：“高麗本孤竹國，周以封箕子，漢分三郡，今乃不臣，先帝疾之，欲討久矣。方陛下時，安得不事？今其使朝突厥，及見啟民，舉國臣服，脅令入朝，可致也。請面詔其使，令歸語王，有如旅拒，方率突厥誅之。”帝納焉。高麗不聽命，征遼自此始。王師再臨遼，皆從，以勞加右光祿大夫。時綱紀(jì)汩振，宇文述、虞世基用事，官以賄遷，唯矩挺節(jié)無穢聲，世頗稱之。
矩以始畢可汗眾漸盛，建請以宗女嫁叱吉設(shè)，建為南面可汗，分其勢。叱吉不敢受。始畢聞之，稍怨望。矩又言：“突厥淳陋，易離間，但內(nèi)多群胡教導(dǎo)之。臣聞史蜀胡悉尤有謀，幸于始畢，請殺之。”帝曰：“善。”矩因詭計召胡悉受賜，斬馬邑下，報始畢曰：“史蜀胡悉背可汗，我所共惡，今既誅之。”始畢知狀，由是不朝。后帝北巡，始畢率騎十萬圍帝雁門，詔矩與虞世基宿朝堂待顧問。圍解，從幸江都宮。時盜賊蜂結(jié)，郡縣上奏不可計，矩言于帝。帝怒，遣詣京師，以疾解。俄而高祖入關(guān)，帝令虞世基問方略，矩曰：“唯愿陛下亟西，天下定矣?！本匦郧谥?jǐn)，未嘗忤物，見天下方亂，其待遇士尤厚，雖廝役皆得其歡。是時，衛(wèi)兵數(shù)逃去，帝憂之，以問矩。矩曰：“今乘輿淹狩已二年，諸驍果皆無家，人無匹合，則不久安，臣請皆聽納室。”帝笑曰：“公定多智?！币蛟t矩盡召江都女子、孀家，恣將士所欲，即配之，人情翕然相悅，曰：“裴公惠也！”宇文化及亂，眾劫矩。賊皆曰：“裴黃門無豫也?！奔榷娨郧赝踝雍茷榈郏t矩為侍內(nèi)，隨而北?；百晕?，署矩尚書右仆射，為河北道安撫大使。又為竇建德所獲，建德以矩隋舊臣，遇之厚。建德起群盜，非有君臣制度，矩為略制朝儀，不閱月，憲章擬王者，建德尊禮之。建德敗，來朝，擢殿中侍御史，爵安邑縣公。累遷太子詹事、檢校侍中。時突厥數(shù)盜邊，高祖遣使約西突厥連和，突厥因請婚。帝曰：“彼勢與我絕，緩急不為用，奈何？”矩曰：“然北虜方熾，歲苦邊，若權(quán)順許，以示外援，須我完實更議之?！钡廴黄溆嫛ｋ[太子敗，余黨保宮城不解。秦王遣矩諭之，乃聽命。遷民部尚書。太宗即位，疾貪吏，欲痛懲乂之，乃間遣人遺諸曹，一史受饋縑，帝怒，詔殺之。矩曰：“吏受賕，死固宜。然陛下以計紿之，因即行法，所謂罔人以罪，非道之以德之誼。”帝悅，為群臣言之，曰：“矩遂能廷爭，不面從，物物若此，天下有不治哉？”年八十，精明不忘，多識故事，見重于時。貞觀元年卒，贈絳州刺史，謚曰敬。
宇文士及，字仁人，京兆長安人。父述，為隋右衛(wèi)大將軍。開皇末，以述勛封新城縣公。文帝引入臥內(nèi)，與語，奇之。詔尚煬帝女南陽公主，為尚輦奉御，從幸江都，以父喪免，起為鴻臚少卿。其兄化及謀弒逆，以主婿忌之，弗告。已弒帝，乃封蜀王。
初，士及為奉御，而高祖任殿中少監(jiān)，雅自款結(jié)。及從化及至黎陽，帝手書召之。士及亦遣家童間道走長安，通諄勤，且獻金镮。帝悅曰：“我嘗與士及共事，今以此獻，是將來矣。”化及兵日蹙，士及勸歸命，不從，乃與封倫詭求督餉。俄而化及敗，于是濟北豪杰謀起齊兵擊竇建德以收河北，觀形勢，士及不納，與倫等自歸。帝讓之曰：“汝兄弟率思?xì)w之人為入關(guān)計，爾得時，我父子，尚肯相假乎？今欲何地自處？”士及謝曰：“臣罪當(dāng)死，但臣往在涿郡，嘗與陛下夜論世事，頃又奉所獻，冀以此贖罪?！钡坌χ^裴寂曰：“彼與我論天下事，逮今六七年，公等皆在其后?！睍r士及女弟為昭儀，有寵，由是見親禮，授上儀同。從秦王平宋金剛，錄功，復(fù)隋舊封，以宗室女妻之，遷王府驃騎將軍。從討王世充等，進爵郢國公。武德八年，權(quán)檢校侍中，兼太子詹事。王即位，拜中書令，真食益州七百戶，以本官檢校涼州都督。時突厥數(shù)入寇，士及欲立威以鎮(zhèn)耀邊鄙，每出入，盛陳兵衛(wèi)，又痛折節(jié)下士。或告其反，訊無狀，召為殿中監(jiān)，以疾改蒲州刺史。政尚寬簡，人皆宜之。擢右衛(wèi)大將軍。太宗延入閤語，或至夜分出，遇休沐，往往馳召。士及益自謹(jǐn)，其妻嘗問遽召何所事，士及卒不對。帝嘗玩禁中樹曰：“此嘉木也！”士及從旁美嘆。帝正色曰：“魏征常勸我遠(yuǎn)佞人，不識佞人為誰，乃今信然?！敝x曰：“南衙群臣面折廷爭，陛下不得舉手。今臣幸在左右，不少有將順，雖貴為天子，亦何聊？”帝意解。又嘗割肉，以餅拭手，帝屢目，陽若不省，徐啗之。其機悟率類此。后以雅舊，別封一子新城縣公。久之，復(fù)為殿中監(jiān)。卒，贈左衛(wèi)大將軍、涼州都督，陪葬昭陵。士及撫幼弟、孤兄子，以友睦稱。好周恤親戚故人，然過自奉養(yǎng)，服玩食飲必極豐侈。有司謚曰恭，黃門侍郎劉洎曰：“士及居家侈肆，不可謂恭?！蹦烁脑豢v。
贊曰：封倫、裴矩，其奸足以亡隋，其知反以佐唐，何哉？惟奸人多才能，與時而成敗也。妖禽孽狐，當(dāng)晝則伏自如，得夜乃為之祥。若倫偽行匿情，死乃暴聞，免兩觀之誅，幸矣。太宗知士及之佞，為游言自解，亦不能斥。彼中材之主，求不惑于佞，難哉！鄭善果，鄭州滎澤人。祖在魏為顯家。父誠，周大將軍、開封縣公，討尉遲迥，戰(zhàn)死。善果方九歲，以死事子襲爵，家人為其幼，弗告也；及受詔，號哭不自勝。隋開皇初，進封武德郡公。年十四，為沂州刺史。累轉(zhuǎn)魯郡太守。
善果母崔，賢明曉政治，嘗坐閤內(nèi)聽善果處決，或當(dāng)理則悅，有不可，則引至床下，責(zé)愧之。故善果所至有績，號清吏。嘗與武威太守樊子蓋考為天下第一，煬帝賜物千段、黃金百兩。再遷大理卿。突厥圍帝雁門，以守御功拜右光祿大夫。從幸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民部尚書，從至聊城?；窗餐跎裢üブ?，善果督戰(zhàn)，中流矢。神通解。俄為竇建德所獲，王琮讓之曰：“公，隋大臣，自尊夫人亡，名稱衰。今以忠臣子為逆賊徇命至傷夷，謂何？”善果慚，欲自殺，或止之，得不死。建德不之禮，乃歸神通。送京師，擢太子左庶子，更封滎陽郡公。數(shù)為太子陳得失。未幾，檢校大理卿，兼民部尚書。奉法持正，風(fēng)績顯公卿間。詔與裴寂等十人每奏事若侍得升殿，而從父兄元亦與，時以為榮。坐事免。會山東平，持節(jié)為招撫大使。以選舉失實除名。后歷刑部尚書。貞觀初，出為岐州刺史，以累去。復(fù)拜江州刺史，卒。
元，字德芳，隋沛國公譯之子。性察慧，愛尚文藝。以父功拜儀同，襲爵。累遷右衛(wèi)將軍，更封莘國公。大業(yè)末，出為文城郡守。高祖兵興，遣將張綸西略地，攻拔其城，系致軍門，釋之，授太常卿。與襄武王琛使突厥，還為參旗將軍。元習(xí)軍旅事，帝令教諸屯軍法。劉武周將宋金剛與突厥處羅可汗犄角寇汾、晉，元諭罷可汗兵，不聽，乃進為武周援。會暴疾，其下意元置毒，囚之。處羅死，頡利立，留帳中數(shù)年。帝既許可汗婚，元始得還。帝勞曰：“卿不辱于虜，可輩蘇武、張騫矣?！卑蔌櫯F卿，母喪免。
會突厥提精騎數(shù)十萬，身自將攻太原，詔即苫次起元持節(jié)往勞。既至，虜以不信咎中國，元隨語折讓，無所屈，徐乃數(shù)其背約，突厥愧服。因好謂頡利曰：“突厥得唐地?zé)o所用，唐得突厥不可臣而使，兩不為用而相攻伐，何哉？今掠財資，劫人口，皆入所部，可汗一不得，豈若仆旗接好，則金玉重幣一歸可汗。且唐有天下，約可汗為兄弟，使驛銜箠于道，今坐受其利不肯，乃蔑德貽怨，自取勞苦，若何？”頡利當(dāng)其言，引還。太宗賜書曰：“知公口伐，可汗如約，遂使邊火息燧，朕何惜金石賜于公哉！”貞觀三年，復(fù)使突厥，還言：“夷狄以馬羊準(zhǔn)盛衰，今突厥六畜不蕃，人色若菜，牙內(nèi)飯粟化為血，不三年必亡?！睙o幾，突厥果敗。后轉(zhuǎn)左武侯大將軍，坐事免。起為宜州刺史，以老致仕。卒，贈幽州刺史，謚曰簡。
元干敏，所至常有譽。五聘絕域，危不脫，終不自為解。然譯事后母不謹(jǐn)，隋文帝嘗賜《孝經(jīng)》愧勖之；至元亦不以孝聞，士丑其行。從孫杲，知名武后世，終天官侍郎。
權(quán)萬紀(jì)，其先出天水，后徙京兆，為萬年人。父琢玠，隋匡州刺史，以愨愿聞。萬紀(jì)悻直廉約，自潮州刺史擢治書侍御史。尚書右仆射房玄齡、侍中王珪掌內(nèi)外官考，萬紀(jì)劾其不平，太宗按狀，珪不伏。魏征奏言：“房玄齡等皆大臣，所考有私，萬紀(jì)在考堂無訂正，今而彈發(fā)，非誠心為國者。”帝乃置之，然以為不阿貴近，繇是獎禮。萬紀(jì)又建言：“宇文智及受隋恩，賊殺其君，萬世共棄，今其子乃任千牛，請斥屏以懲不軌?！钡蹚闹?。萬紀(jì)與侍御史李仁發(fā)既以言得進，頗掉罄自肆，眾情懔懔。征奏：“萬紀(jì)等暗大體，詆訐彈射皆不實，陛下收其一切，遂敢附下罔上，釣強直名，迷奪圣明，以小謀大，群下離心。如玄齡等且不得申，況疏賤之臣哉？”帝寤，徙萬紀(jì)散騎常侍，而免仁發(fā)。數(shù)年，復(fù)召萬紀(jì)為持書御史，即奏言：“宣、饒部中可鑿山冶銀，歲取數(shù)百萬?！钡圩屧唬骸疤熳铀?，嘉謀善政有益于下者。公不推賢進善，乃以利規(guī)我，欲方我漢桓、靈邪？”斥使還第。
久之，由御史中丞進尚書左丞，出為西韓州刺史。徙吳王長史。王畏其直，善遇之。齊王祐不奉法，帝素奇萬紀(jì)能左右吳王者，乃徙為祐長史。祐暱比群小，萬紀(jì)驟諫不入，即條過失以聞。帝遣劉德威按問，因召祐入朝。祐恐，與所嬖燕弘亮謀殺之，而萬紀(jì)先引道。祐遣弘亮馳彀騎追擊，斬首，殊支體，投圊中。又殺典軍韋文振。文振本以校尉從帝征伐，以質(zhì)謹(jǐn)自將，帝使事祐，典廄馬，切諫不納，輒見萬紀(jì)道之，故祐內(nèi)嘗忿疾。萬紀(jì)死，文振懼，馳去，追騎獲之。祐平，贈萬紀(jì)齊州都督、武都郡公，食二千戶，謚曰敢，文振左武衛(wèi)將軍、襄陽縣公，食千戶。
萬紀(jì)子玄初，高宗時兵部侍郎。
懷恩，萬紀(jì)族孫。祖弘壽，為隋臨汾司倉書佐，高祖平京師，擢太仆卿、盧國公，卒，謚曰恭。故懷恩以廕累遷尚乘奉御，襲爵。馭人安畢羅為高宗所寵，見帝，戲慢不恭，懷恩奏事，適見之，退杖四十。帝嗟賞曰：“良吏也！”擢萬年令。賞罰明，見惡輒取。時語曰：“寧飲三斗塵，無逢權(quán)懷恩。”其姿狀沈毅，每盛服，妻子不敢仰視。更慶、萊、衛(wèi)、邢、宋五州刺史，洛州長史。所居威名赫然，吏重足立。嘗過汴州，時刺史楊德干亦以嚴(yán)稱，與懷恩名相埒。汴橋新成，立木中途，止過車者。懷恩適過之，示德干曰：“民不可止邪，焉用此？”德干慚服。遷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卒。
從子楚璧，為左領(lǐng)軍衛(wèi)兵曹參軍。玄宗在東都，楚璧乃與李迥秀子齊損、陳倉尉盧玢、左屯營長上折沖周履濟等謀反，以兄子梁山詐為襄王子，號光帝，擁營兵百余夜入官城，欲劫留守王志愔，不克。遲明，兵斬楚璧等，傳首東都，籍其家。閻讓，字立德，以字行，京兆萬年人。父毘，為隋殿內(nèi)少監(jiān)，本以工藝進，故立德與弟立本皆機巧有思。武德初，為秦王府士曹參軍，從平東都。遷尚衣奉御，制袞冕六服、腰輿、傘扇，咸有典法。貞觀初，歷將作少匠、大安縣男。護治獻陵，拜大匠。文德皇后崩，攝司空，營昭陵，坐弛職免。起為博州刺史。太宗幸洛陽，詔立德按爽塏建離宮清暑，乃度地汝州西山，控汝水，睨廣成澤，號襄城宮，役凡百余萬。宮成，煩燠不可居，帝廢之，以賜百姓，坐免官。
未幾，復(fù)為大匠，即洪州造浮海大航五百艘，遂從征遼，攝殿中監(jiān)，規(guī)筑土山，破安市城。師還，至遼澤，亙二百里，淖不可通，立德筑道為橋梁，無留行。帝悅，賜予良厚。又營翠微、玉華二宮，擢工部尚書。帝崩，復(fù)攝司空，典陵事，以勞進爵大安縣公。永征五年，高宗幸萬年宮，留守京師，領(lǐng)徒四萬治京城。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康。
立本，顯慶中以將作大匠代立德為工部尚書?？傉略?，以司平太常伯拜右相、博陵縣男。初，太宗與侍臣泛舟春苑池，見異鳥容與波上，悅之，詔坐者賦詩，而召立本侔狀。閤外傳呼畫師閻立本，是時已為主爵郎中，俯伏池左，研吮丹粉，望坐者羞悵流汗。歸戒其子曰：“吾少讀書，文辭不減儕輩，今獨以畫見名，與廝役等，若曹慎毋習(xí)！”然性所好，雖被訾屈，亦不能罷也。既輔政，但以應(yīng)務(wù)俗材，無宰相器。時姜恪以戰(zhàn)功擢左相，故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嘲。咸亨元年，官復(fù)舊名，改中書令。卒，謚曰文貞。立德孫知微，曾孫用之。
知微，圣歷初為豹韜衛(wèi)將軍。武后時，突厥默啜請和親，后遣知微攝春官尚書，持金帛護送武延秀聘其女。默啜怒非天子子，囚延秀，挾知微入寇趙、定，尊之如可汗，以示華人，自河以北蕭然。朝廷以知微賣國，夷其族。知微不知，逃還。武后業(yè)已然，乃曰：“惡臣疾子，賜百官甘心焉?！庇谑枪菙嗯L分，非要職者不能得。子則先，以武三思婿免死。玄宗在籓時，以善割蒙寵。開元中，有司奏擬供奉，姚元崇以為則先刑戮家，又逆人姻屬，不可留京師。詔曰：“朕在外日，嘗驅(qū)使，宜令供奉?！?br>用之，初為彭州參軍，嘗攝錄事，一日糾愆謬不法數(shù)十事，太守以為材。后舉通事舍人，累遷右衛(wèi)郎將，知引駕仗。金吾將軍李質(zhì)升殿不解刀，呵卻之，請按以法，左右震悚。始，有司以三衛(wèi)執(zhí)扇登殿，用之奏三衛(wèi)皆趫悍，不宜升陛邇御坐，請以宦者代，遂為故事。天寶中，女為義王玼妃。終左金吾將軍。
蔣儼，常州義興人。擢明經(jīng)第，為左屯衛(wèi)兵曹參軍。太宗將伐高麗，募為使者，人皆憚行，儼奮曰：“以天子雄武，四夷畏威，蕞爾國敢圖王人？有如不幸，固吾死所也?！彼煺埿?。為莫離支所囚，以兵脅之，不屈，內(nèi)窟室中。高麗平，乃得歸。帝奇其節(jié)，授朝散大夫。為幽州司馬，劉祥道以巡察使到部，表最狀，擢會州刺史。再遷殿中少監(jiān)，數(shù)陳時政病利，高宗輒優(yōu)納。進蒲州刺史，戶產(chǎn)充伙，訴犴積年不平，前刺史踵以罪去，儼至，發(fā)隱禁奸，號良二千石。永隆二年，以老致仕。未幾，復(fù)召為太仆卿，以父諱辭官，徙太子右衛(wèi)副率。
中宗在東宮，儼數(shù)爭過失，不見用。自以總調(diào)護，不應(yīng)諫。于是田游巖興處士為洗馬，太子所尊禮，儼詒書責(zé)之曰：“太子年鼎盛，圣道有所未盡，足下受調(diào)護之寄，居責(zé)言之地，唯唯悠悠，不出一談。向使不餐王粟，仆何敢議？今祿及親矣，尚何酬塞？”游巖愧不能答。儼尋徙右衛(wèi)大將軍，封義興縣子，以太子詹事致仕。卒，年七十八。中宗立，以舊恩贈禮部尚書。
韋弘機，京兆萬年人。祖元禮，隋浙州刺史。弘機仕貞觀時為左千牛胄曹參軍，使西突厥，冊拜同俄設(shè)為可汗。會石國叛，道梗，三年不得歸。裂裾錄所過諸國風(fēng)俗、物產(chǎn)，為《西征記》。比還，太宗問外國事，即上其書。帝大悅，擢朝散大夫。累遷殿中監(jiān)。顯慶中，為檀州刺史，以邊人陋僻，不知文儒貴，乃脩學(xué)官，畫孔子、七十二子、漢晉名儒象，自為贊，敦勸生徒，繇是大化。契苾何力討高麗。次灤水，會暴漲，師留三日。弘機輸給資糧，軍無饑，高宗善之，擢司農(nóng)少卿，主東都營田苑?；抡叻阜ǎ饶俗?，帝嗟賞，賜絹五十匹，曰：“后有犯，治之，毋奏?！边w司農(nóng)卿。
太子弘薨，詔蒲州刺史李沖寂治陵，成而玄堂厄，不容終具，將更為之。役者過期不遣，眾怨，夜燒營去。帝詔弘機嗣作，弘機令開隧左右為四便房，撙制禮物，裁工程，不多改作，如期而辦。帝嘗言：“兩都，我東西宅，然因隋宮室日仆不完，朕將更作，奈財用何？”弘機即言：“臣任司農(nóng)十年，省惜常費，積三十萬緡，以治宮室，可不勞而成?！钡鄞髳?，詔兼將作、少府二官，督營繕。初作宿羽、高山等宮，徙洛中橋于長夏門，廢利涉橋，人便之。天子乃登洛北絕岸，延眺良久，嘆其美，詔即其地營宮，所謂上陽者。尚書左仆射劉仁軌謂侍御史狄仁杰曰：“古天子陂池臺榭皆深宮復(fù)禁，不欲百姓見之，恐傷其心。而今列岸謻廊亙王城外，豈愛君哉？”弘機猥曰：“天下有道，百官奉職，任輔弼者，則思獻替事。我乃府藏臣，守官而已?！比式芊侵?。俄坐家人犯盜，劾免官。
初，東都方士硃欽遂為武后所寵，奸贓狼藉。弘機白：“欽遂假中宮驅(qū)策，依倚形勢，虧紊皇明，為禍亂之漸?！钡矍仓惺刮恐I，敕毋漏言，逐欽遂于邊，后恨之。永淳中，帝幸東都，至芳桂宮，召弘機使白衣檢校園苑，將復(fù)任之，為后犄而止。終檢校司農(nóng)少卿事。
孫岳子、景駿。景駿別傳。
岳子，武后時為汝州司馬，以辨治稱。召授尚舍奉御，入見，后賞其能，曰：“卿家事，朕悉知之?！币騿柵f故，至家人皆不忘。出為太原令，以不習(xí)武固辭，忤旨，下遷宋州長史。歷廬、海等州刺史，皆著風(fēng)跡，恩嚴(yán)兩施。睿宗立，召為殿中少監(jiān)，恩遇尤異。竇懷貞等誅，而岳子舊與經(jīng)過，為姜晈所劾，貶渠州別駕。起授陜州刺史，卒。孫皋，別有傳。
姜師度，魏州魏人。擢明經(jīng)，調(diào)丹陵尉、龍崗令，有清白稱。神龍初，試為易州刺史、河北道巡察，兼支度營田使。好興作，始廝溝于薊門，以限奚、契丹，循魏武帝故跡，并海鑿平虜渠，以通餉路，罷海運，省功多。遷司農(nóng)卿。出為陜州刺史。太原倉水陸運所湊，轉(zhuǎn)屬諸河，師度使依高為廥，而注米于舟，以故人不勞。拜太子詹事。
玄宗徙營州治柳城，拜營田支度脩筑使。進為河中尹。安邑鹽池涸廢，師度大發(fā)卒，洫引其流，置鹽屯，公私收利不貲。徙同州刺史。又派洛灌朝邑、河西二縣，閼河以灌通靈陂，收棄地二千頃為上田，置十余屯。帝幸長春宮，嘉其功，下詔褒美，加金紫光祿大夫，賜帛三百匹。進將作大匠。左拾遺劉彤建榷天下鹽鐵利內(nèi)之官，免貧民賦，詔戶部侍郎強循與師度并假御史中丞，會諸道按察使議所以榷之之法，俄為議者沮，閣不行。卒，年七十余。
師度喜渠漕，所至繇役紛紜，不能皆便，然所就必為后世利。是時太史令傅孝忠以知星顯，時為語曰：“孝忠知仰天，師度知相地?！背八纫?。強循字季先，鳳州人。仕累雍州司士參軍。華原無泉，人畜多曷死。循教人渠水以浸田，一方利之，號強公渠。詔書褒予甚厚。歷大理少卿、太子右庶子。為政辦給，不為威嚴(yán)，遇人盡信不疑，然當(dāng)時恨其少文云。
張知謇，子匪躬，幽州方城人，徙家岐。兄弟五人，知玄、知晦、知泰、知默，皆明經(jīng)高第，曉吏治，清介有守，公卿爭為引重。調(diào)露時，知謇監(jiān)察御史里行，知默左臺侍御史。知謇歷十一州刺史，所蒞有威嚴(yán)，武后降璽書存問。萬歲通天中，自德州刺史入計，后奇其貌，詔工圖之，稱其兄弟容而才，謂之兩絕。又門皆列戟，白雀巢其廷，后數(shù)寵賜。知泰歷益州長史、中臺左丞、兵部侍郎，封陳留縣公。
中宗在房州，禁察苛嚴(yán)。知謇與董玄質(zhì)、崔敬嗣繼為刺史，供儗保戴不少弛。帝復(fù)位，拜知謇左衛(wèi)將軍，加云麾將軍，封范陽郡公；知泰御史臺大夫，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漁陽郡公。伯仲華首同貴，時以為榮。知泰忤武三思，故出為并州刺史、天兵軍使。終魏州刺史，謚曰定。知謇歷東都副留守、左右羽林大將軍、同華州刺史，大理卿致仕。年八十，開元時卒。知謇敏且亮，惡請謁求進，士或不才冒位，視之若仇。每敕子孫“經(jīng)不明不得舉”，家法可稱云。武后革命，知泰奏置東都諸關(guān)十七所，譏斂出入。百姓驚駭，樵米踴貴，卒罷不用，議者羞薄之。
知默與監(jiān)察御史王守慎、來俊臣、周興掌詔獄，數(shù)陷大臣。守慎雖其甥，惡鞫引之暴，不得去，請度為浮屠，后許之。而知默卒陷酷吏，子孫禁錮，為張氏羞。
知玄子景升，知泰子景佚，開元中皆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