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放蝦蟆乞兒活命 看蛇斗閑漢逃遁
作者：香嬰居士朝廷舊例，每年于四月二十日后，工部街道廳官出牌，仰五城兵馬司指揮，在各坊、每坊取要花子一百名，予城外墳園草蕩、山廠區(qū)處，捉拿蝦蟆萬余，以候五月初五日。早晨差御馬監(jiān)太監(jiān)一名同太醫(yī)院院判一名，擺列旗幟傘蓋，鼓樂喧天，出城捉拿蝦蟆。彼時花子們已照數(shù)將蝦蟆捉就，盛滿筐籃，只候內(nèi)監(jiān)到時，一一交上，然后將龍旗龍袱掩蓋，護送進城，發(fā)付太醫(yī)院官。遂將蝦蟆整治蟾酥，修合太乙玉樞丹、神仙解毒散，及神應金剛杵、敗毒保元丸等類，一年也花費許多錢糧。所以京中花子，最怕這一日當差。
卻說濟公自從湯府走出，四處優(yōu)游，無日不得醉飽。一日，偶到鳳凰山上閑玩，看見一班花子，卻有五六十個，每人肩上馱著一個圓口細篾筐籃，搖旗吶喊，團簇而來?？匆姖舐曔汉鹊溃骸昂蜕锌炜旎乇?！”濟公也不知甚么來歷，只得從旁大樹之下站著。只見花子手中俱拿著一個不知甚么物件，內(nèi)中一個花子叫道：“和尚過來，你可曉得大靈芝么？”和尚也隨口應道：“靈芝怎的不識?！被ㄗ铀炷梦锱c看，卻原來是個五色大蕈，此草乃濕熱地氣郁勃所結(jié)，最毒之物。濟公問道：“你們拿此物做甚？”花子道：“今日是朝廷爺差我們捉拿蝦蟆，也是個小小欽差，偶然在此山中捉拿此物，看見一堆靈芝，我們俱要帶去候見內(nèi)監(jiān)爺們，討個重賞。我們內(nèi)中一個弟兄說道不是靈芝，乃是大蕈，素食中一件美品，山中人一件下飯。少刻有賞討賞，無賞我們拿回家去，各人享用罷了?！睗溃骸澳銈冇质怯鑫易R得此物，若不遇我，拿回去吃了，一個死兩個，十個死五雙，快快丟在僻靜去處，免得害人。”內(nèi)中一花子道：“不可聽這油嘴禿廝，分明哄我們撩下，他就取去受用。我們辛辛苦苦弄得來的，他便輕輕松松哄了將去，天地間最是這些和尚奸巧賊滑，會捉現(xiàn)成。”濟公道：“你們都來坐下，索性與你們說個明白，省得和尚設法騙你。你們共多少人？”花子將手點著數(shù)道：“六十四個?！被ㄗ泳闵焓?，將蕈放下道：“此蕈剛剛也有六十四朵，分明均均勻勻，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把與我們吃的?！睗溃骸敖袢仗鞖馍性?，這蕈從何處取來？”花子道：“不遠，不遠。”回頭指道：“就是這山嘴邊，大銀杏樹下?！睗溃骸澳銈儾恍盼业恼f話，那蕈下還有許多絕妙東西，你們拿著隨使用的器械，在那蕈下掘?qū)⑷撸砸娤侣??！北娀ㄗ拥溃骸安浑y不難，就去就去?！北娀ㄗ影褲粨肀阕撸绘@的鍬，镢的镢，不到三尺之數(shù)，卻見一窟火赤鏈蛇，盤盤曲曲，聚作一堆，結(jié)作一塊、眾花子大驚小怪，頃刻將一坑蛇打個稀爛，仔細數(shù)來，也是六十四條。濟公道：“這卻是我造下孽罪，卻不害了六十四條生命。”眾花子道：“這長老又來迂而闊之了。傷人之物，若不打死，你就是傷人之蛇，造孽不淺。無論傷人之物，將來刑害不知多少人命，今日我輩六十四條生命口口是你師父救的。”眾花子俱各磕頭禮拜。
少時內(nèi)監(jiān)到來，眾花子將蝦蟆一一交過，即將此段情節(jié)稟過內(nèi)監(jiān)。內(nèi)監(jiān)聽見，大聲駭異，即喚花子：“快快追請救人的師父轉(zhuǎn)來?！睗サ貌贿h，果然追轉(zhuǎn)相見。原來內(nèi)監(jiān)乃是陳公，與濟公平素識熟，握手稱喜。就請濟公并轡回朝，到了御藥局內(nèi)，許多做藥的人立時將蝦蟆倒在缸內(nèi)，逐個剁下頭來，剝?nèi)◇杆质沼?。濟公道：“不可，不可。取蟾酥我卻有法，只要將竹蔑一條，蝦蟆眉棱上一括，將這酥汁拌在些須綠豆粉上，候干應用。這些生命依舊放去超生，明年還用得著，何必害他生命。”濟公一言之下，救了萬數(shù)生命，至今取蟾酥法流傳下來，這都是濟公仁民愛物，功德不淺。 卻說陳公留濟公住在府內(nèi)，終日請他吃葷吃酒，俱也不在心上。到有十來個吃素的閑住太監(jiān)，思想修行，卻沒個和尚引頭，今遇著了濟公，便要拜師。濟公道：“和尚不是你們做的，要念經(jīng)，要坐禪，要參講，要了悟，吃得二十四分苦楚，方可做得?！焙蜕性偃茀s。他內(nèi)中有一個道“不要睬這個和尚，如今的人，若要出家，就有許多獎誘激勸，不是謀作師父，就是謀作道友，哄他人的資財，作自己的道糧。偏這和尚到要阻人善心，短人善念?！庇钟幸粋€道：“不要怪他，我曉得他的心病，口里吃著酒肉，肚里卻是空虛，想他也不知甚么經(jīng)典，甚么精修。我們到去盤詰他，他若說知道經(jīng)典，就要問他大藏真經(jīng)有多少名目，多少卷數(shù)，我們才讓他是個和尚，不然也是個鏖頭無賴，無論我們不去睬他，連叫陳公也不要尊敬他了?！北姷溃骸笆?，是?！?
一面就到房中尋這濟公，問道：“濟公，你知道佛門中有多少正法？藏經(jīng)中有多少名目？”濟公搖手道：“都沒有?！北姷溃骸叭绾危艺f濟公是個油花和尚！難道佛法經(jīng)典都沒有的？”濟公道：“說沒就沒，說有就有。佛法變化無窮，捉摸不著，怎說得沒，亦說不得有。若說經(jīng)典，我說出來，你也沒工夫去唪著他?！北姷溃骸拔覀冊诩遥K日唪著罷了?！睗溃骸澳愕牢也粫越?jīng)典，就此照數(shù)寫出。我曉得你們都是沒正經(jīng)的，落得寫出名目，教你們看看也罷?！?
只見一人忽然報道：“老爺管的草場對面，大橋之中，左邊堍下，蜒出一條大蛇，右邊堍下，也有一條大蛇。其長各有十四五丈，兩邊相斗，將有五六個時辰。橋上看的約有三五千人，捱擠不開，到也是件絕奇之事?！睗溃骸吧叨纺舜蟛幌??！北妰?nèi)監(jiān)道：“我們不若同濟公出去一看也好?！睗溃骸拔乙灿羞@個意思?！贝蠹乙换飳⒊龃箝T而去。又有一人道：“到在后門草場里走去，就對橋下看得明白。”濟公也就轉(zhuǎn)身出了后門，就到草場，卻也寬敞。只見對面兩條大蛇，一個昂頭擺尾，一個露齒張牙，正斗到酣美之處。濟公道：“不好！不好！”悄悄回去，帶了一個火種，不令同伴知道，一下吹著，將草場一堆大草放起火來。橋上人看見草場火起，飛也俱奔將來救火。眾人俱道：“燒了朝廷的草場，地方人俱有罪了。”拼命相救，橋上人為之一空。未經(jīng)茶時，大橋倒下，蛇也不見蹤影，人也一個不傷，乃是濟公知道橋坍，故作此舉，究竟不知此火從何而起。后來朝廷查問蛇斗因而起火，亦不深罪。濟公亦從火場上走散，不知下落。再看后則，另有奇處。
卻說濟公自從湯府走出，四處優(yōu)游，無日不得醉飽。一日，偶到鳳凰山上閑玩，看見一班花子，卻有五六十個，每人肩上馱著一個圓口細篾筐籃，搖旗吶喊，團簇而來?？匆姖舐曔汉鹊溃骸昂蜕锌炜旎乇?！”濟公也不知甚么來歷，只得從旁大樹之下站著。只見花子手中俱拿著一個不知甚么物件，內(nèi)中一個花子叫道：“和尚過來，你可曉得大靈芝么？”和尚也隨口應道：“靈芝怎的不識?！被ㄗ铀炷梦锱c看，卻原來是個五色大蕈，此草乃濕熱地氣郁勃所結(jié)，最毒之物。濟公問道：“你們拿此物做甚？”花子道：“今日是朝廷爺差我們捉拿蝦蟆，也是個小小欽差，偶然在此山中捉拿此物，看見一堆靈芝，我們俱要帶去候見內(nèi)監(jiān)爺們，討個重賞。我們內(nèi)中一個弟兄說道不是靈芝，乃是大蕈，素食中一件美品，山中人一件下飯。少刻有賞討賞，無賞我們拿回家去，各人享用罷了?！睗溃骸澳銈冇质怯鑫易R得此物，若不遇我，拿回去吃了，一個死兩個，十個死五雙，快快丟在僻靜去處，免得害人。”內(nèi)中一花子道：“不可聽這油嘴禿廝，分明哄我們撩下，他就取去受用。我們辛辛苦苦弄得來的，他便輕輕松松哄了將去，天地間最是這些和尚奸巧賊滑，會捉現(xiàn)成。”濟公道：“你們都來坐下，索性與你們說個明白，省得和尚設法騙你。你們共多少人？”花子將手點著數(shù)道：“六十四個?！被ㄗ泳闵焓?，將蕈放下道：“此蕈剛剛也有六十四朵，分明均均勻勻，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把與我們吃的?！睗溃骸敖袢仗鞖馍性?，這蕈從何處取來？”花子道：“不遠，不遠。”回頭指道：“就是這山嘴邊，大銀杏樹下?！睗溃骸澳銈儾恍盼业恼f話，那蕈下還有許多絕妙東西，你們拿著隨使用的器械，在那蕈下掘?qū)⑷撸砸娤侣??！北娀ㄗ拥溃骸安浑y不難，就去就去?！北娀ㄗ影褲粨肀阕撸绘@的鍬，镢的镢，不到三尺之數(shù)，卻見一窟火赤鏈蛇，盤盤曲曲，聚作一堆，結(jié)作一塊、眾花子大驚小怪，頃刻將一坑蛇打個稀爛，仔細數(shù)來，也是六十四條。濟公道：“這卻是我造下孽罪，卻不害了六十四條生命。”眾花子道：“這長老又來迂而闊之了。傷人之物，若不打死，你就是傷人之蛇，造孽不淺。無論傷人之物，將來刑害不知多少人命，今日我輩六十四條生命口口是你師父救的。”眾花子俱各磕頭禮拜。
少時內(nèi)監(jiān)到來，眾花子將蝦蟆一一交過，即將此段情節(jié)稟過內(nèi)監(jiān)。內(nèi)監(jiān)聽見，大聲駭異，即喚花子：“快快追請救人的師父轉(zhuǎn)來?！睗サ貌贿h，果然追轉(zhuǎn)相見。原來內(nèi)監(jiān)乃是陳公，與濟公平素識熟，握手稱喜。就請濟公并轡回朝，到了御藥局內(nèi)，許多做藥的人立時將蝦蟆倒在缸內(nèi)，逐個剁下頭來，剝?nèi)◇杆质沼?。濟公道：“不可，不可。取蟾酥我卻有法，只要將竹蔑一條，蝦蟆眉棱上一括，將這酥汁拌在些須綠豆粉上，候干應用。這些生命依舊放去超生，明年還用得著，何必害他生命。”濟公一言之下，救了萬數(shù)生命，至今取蟾酥法流傳下來，這都是濟公仁民愛物，功德不淺。 卻說陳公留濟公住在府內(nèi)，終日請他吃葷吃酒，俱也不在心上。到有十來個吃素的閑住太監(jiān)，思想修行，卻沒個和尚引頭，今遇著了濟公，便要拜師。濟公道：“和尚不是你們做的，要念經(jīng)，要坐禪，要參講，要了悟，吃得二十四分苦楚，方可做得?！焙蜕性偃茀s。他內(nèi)中有一個道“不要睬這個和尚，如今的人，若要出家，就有許多獎誘激勸，不是謀作師父，就是謀作道友，哄他人的資財，作自己的道糧。偏這和尚到要阻人善心，短人善念?！庇钟幸粋€道：“不要怪他，我曉得他的心病，口里吃著酒肉，肚里卻是空虛，想他也不知甚么經(jīng)典，甚么精修。我們到去盤詰他，他若說知道經(jīng)典，就要問他大藏真經(jīng)有多少名目，多少卷數(shù)，我們才讓他是個和尚，不然也是個鏖頭無賴，無論我們不去睬他，連叫陳公也不要尊敬他了?！北姷溃骸笆?，是?！?
一面就到房中尋這濟公，問道：“濟公，你知道佛門中有多少正法？藏經(jīng)中有多少名目？”濟公搖手道：“都沒有?！北姷溃骸叭绾危艺f濟公是個油花和尚！難道佛法經(jīng)典都沒有的？”濟公道：“說沒就沒，說有就有。佛法變化無窮，捉摸不著，怎說得沒，亦說不得有。若說經(jīng)典，我說出來，你也沒工夫去唪著他?！北姷溃骸拔覀冊诩遥K日唪著罷了?！睗溃骸澳愕牢也粫越?jīng)典，就此照數(shù)寫出。我曉得你們都是沒正經(jīng)的，落得寫出名目，教你們看看也罷?！?
只見一人忽然報道：“老爺管的草場對面，大橋之中，左邊堍下，蜒出一條大蛇，右邊堍下，也有一條大蛇。其長各有十四五丈，兩邊相斗，將有五六個時辰。橋上看的約有三五千人，捱擠不開，到也是件絕奇之事?！睗溃骸吧叨纺舜蟛幌??！北妰?nèi)監(jiān)道：“我們不若同濟公出去一看也好?！睗溃骸拔乙灿羞@個意思?！贝蠹乙换飳⒊龃箝T而去。又有一人道：“到在后門草場里走去，就對橋下看得明白。”濟公也就轉(zhuǎn)身出了后門，就到草場，卻也寬敞。只見對面兩條大蛇，一個昂頭擺尾，一個露齒張牙，正斗到酣美之處。濟公道：“不好！不好！”悄悄回去，帶了一個火種，不令同伴知道，一下吹著，將草場一堆大草放起火來。橋上人看見草場火起，飛也俱奔將來救火。眾人俱道：“燒了朝廷的草場，地方人俱有罪了。”拼命相救，橋上人為之一空。未經(jīng)茶時，大橋倒下，蛇也不見蹤影，人也一個不傷，乃是濟公知道橋坍，故作此舉，究竟不知此火從何而起。后來朝廷查問蛇斗因而起火，亦不深罪。濟公亦從火場上走散，不知下落。再看后則，另有奇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