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眾魔軍孤山覆沒 諸義俠麟閣留名
作者：墨憨齋且說范云侶，以計哄動眾人，探他說話。早見買酒的已到，云侶道：“一發(fā)煩大哥們收拾起來，我們?nèi)缃窨偸且患胰肆??！北娙说溃骸翱偸且患遥俨坏靡鰞杉?。若官兵早晚來時，我們就放了這個將官，先去投降，博個重賞，可不是好。”有的道：“隔墻有耳，亂道他怎的?！痹苽H知賊眾人心已離，暗暗自喜。少停酒至，便叫眾人打伙席地而坐，擺上兩盤牛肉，兩只熟鵝，一個豬頭，兩小壇燒刀子。眾人先謝道：“叨擾老兄不當(dāng)。”蔡大能也曉得范翁之意，也幫勸眾人暢飲。飲到半酣，范云侶道：“斗膽告大哥們知，我們飲酒快樂，車中的人，此時好不苦惱。望大哥們放那將軍出來，也用幾杯，亦見你我忠義之處?！北娙艘积R道聲有理，起身到車邊，用匙鑰開了鎖鈕，攙出車來。眾人叫湛翌王謝了老范，老范便道：“小弟雖有此意，倘眾哥們執(zhí)法，亦無可如何，那將爺還該謝眾哥們?！北娙说溃骸罢f那里話?！北阆蛞钔醯溃骸皩敳槐貞n煩，早晚官兵來打寨，我們仗你作線，引我們同去投順天兵，百凡還要將爺周全，這是真實(shí)的話。如今也不叫你那話中去了，讓你外邊散步散步，料也不妨?！痹苽H等聽見，心里又十分歡喜。猜拳豁指，直到酩酊才罷。云侶先已睡倒，一眼偷看那十?dāng)?shù)個人，個個東歪西倒，便一骨碌爬起，走到后面，對翌王道：“元師叫我如此如此。如今要走，也不難處，只是那里有船只。況日里不便行事，夜里又路徑不熟，且耐心等個機(jī)會再處罷。貧道當(dāng)不時來相會先生也。”正說話間，只聽得山后炮聲震天，喊殺之聲不絕。 且說陶公，調(diào)到了各處水師，共有四五千人。那些領(lǐng)兵來的官員，亦盡是參游守把，共有二十余人。帥府傳令，分為二處：
二千五百人，戰(zhàn)船八百號，著賈龍統(tǒng)領(lǐng)，并原領(lǐng)兵官十員為左翼。
二千五百人，戰(zhàn)船八百號，著班惠統(tǒng)領(lǐng)，并原領(lǐng)兵官十員為右翼。
武貴、卜道人領(lǐng)本營水師二千，新降兵一千，戰(zhàn)船一千號，為前軍。
湛輔廷、黑定國領(lǐng)本營水師二千，戰(zhàn)船一千，為押后。
陶公統(tǒng)領(lǐng)施國仁、李愷、龍士彪、陳龍等將二十余員，水師三千，戰(zhàn)船一千，為中軍。 只留姜斌、毛應(yīng)雷等陸兵四千，守把各處營寨城池。正是：
船艦如此，將兵若虎。旌旗蔽日，金戈映秋水長天；鼓角吞風(fēng)，鐵甲擁驚濤斷岸。騰騰橫殺氣，沖天蛟窟鯨宮；凜凜觸危波，射退蜃樓海市。只見：千帆飛指大孤峰，五路爭雄小渚口。
那時，郜長彪得知，慌得手足無措，急忙點(diǎn)起全寨嘍羅，只有三四千人，亦分作三隊(duì)。一隊(duì)把守前山，一隊(duì)守營。自領(lǐng)一千人，戰(zhàn)船三百號，抄出后山，來敵官兵。兩下施放炮銃，故此聲震天地。范云侶等聽得，知道陶公等人馬已到，便一齊動手，砍死了幾個看守的嘍羅，望山后空處來看。陶公大軍到了孤山，泊住船只，扎了一營，左右后三處也扎起一營。只武貴一隊(duì)，直抄至前山。見賊兵已有準(zhǔn)備，不便輕自攻打，也扎起一營，把個大孤山圍得鐵桶一般。卜道人道：“今日且慢攻打，先煩湛二將軍，分一支人馬尋路偷上山去，會見了他令兄，接得回來，然后攻打，方為萬全?！碧展涝?，差人請湛輔廷來，同了侯先，領(lǐng)精兵一百，小船十五只，竟依計去了。那時，云侶道人、湛翌王等抄到山后，望見一簇小船，從大營中棹出，周圍一繞，將近岸時，小白旗飄起，大書“中軍督糧都司湛?！痹苽H先看得明白，不勝歡喜。乃向翌王道：“令弟將軍來接我們了。”輔廷等亦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躍上岸，撞出一起巡山嘍羅被侯先手起槍落，一二百人殺得干干凈凈。回身正來尋翌王等，一霎又不見了。侯先便道：“豈不作怪，明白地幾個人，怎么一會兒就不見了？”湛輔廷心里更加著急?？垂賯儯愕绤s為何？原來湛翌王尚有周時惡限未滿，侯先殺賊之時，翌王等看見一群大蛇，約有百十余條，身長數(shù)丈，金光射人，他們便望后逃生。那蛇直追到二里之外，忽然不見了。只有范道人心里明白。少停，又起一重大霧，故此侯先等各處找尋，不得見面。天色已晚，又恐遇見大隊(duì)賊人，難以料理，只得回身上船，一徑來見陶公。 且說陶景節(jié)，接著了高公回來，見父親已入湖殺賊，即便星飛趕來。陶公見了，大喜道：“辛苦你了?！本肮?jié)道：“高年兄已到任，叫男多多致意，說一等平了湖寇，先替我們題疏報功?！碧展溃骸半y得他如此。今湖寇亦將次平靖，但你去后，第二次打仗，湛大舅被賊擄去，所以我親臨虎穴來救他。已叫范道人、蔡大能先去通信，只未知他們會見不曾。要知好歹，只看明日行兵勝負(fù)何如了?！闭f間，見侯先、輔廷回來道，如此如此。陶公聽了，半晌不語道：“湛生命蹇如此。但是，已會見老范，諒必?zé)o事?！币灰篃o話。
到了次早，郜長彪親自出陣，大罵“殺不盡的逆狗，敢與老爺對個手么?！臂L彪喝叫，把船踏動。兩船相湊，斗上二十余合，不分勝負(fù)。這里龍士彪、梅富春一齊出陣相幫，賊陣內(nèi)女將張三姐、青水雞傅大用，亦來幫助。各人尋個對手。但見：
刀過處千條血浪，槍過處萬點(diǎn)梨花。一個豹眼圓睜，怒搖五岳；一個柳眉倒豎，氣撼三山。宣花月斧劈空，斬透皂羅袍；透腦星槌直飛，扭絕獅蠻帶。真?zhèn)€是：陣云高處風(fēng)波惡，殺氣沖來日月昏。
六員將在湖面上，我不容你，你不饒我，斗得好不兇猛。正酣戰(zhàn)間，官軍中一將落水，卻是梅富春。他見張三姐生得標(biāo)致，便松了手，早被他一戟刺中咽喉，挑翻落水。侯、朱二人正慌，只見賊人后邊大亂，卻是武貴一軍，在前山聽得山后吶喊，曉得兩下交鋒，便奮勇飛上山去。賊眾守把前山的，盡被殺散，乘勢趕入大寨之中，滿山放起火來。那翌王等，被蛇沖霧掩，不辨東西，因與侯先等對面相失，又不敢再到別處安身。三十余人，共做一堆，只得在山凹中過夜。挨到天明，又聽喊殺，連聲不絕，正惶惑間，只見火光遍山，延著樹木，看看燒到山凹中來。翌王便哭道：“這番死了?！狈独系溃骸安挥浀秘毜乐悦矗俊庇致犉淇谥心钅钣性~，喝聲道：“疾?！蹦腔鸨悴粺^來，方才放心。
再說郜長彪回頭看見山上火起，便棄了侯先，回身上山救應(yīng)。不提防刺斜里一將沖出，手提大刀喝道：“賊徒休走。”郜長彪嚇得面如土色，未及回手，早已頭滾落地。原來官軍中少年戰(zhàn)將黑定國，料道賊軍不利，必仍上山，且在歸路上埋伏伺候。不意果不出其所料，被他得了大功。隨把刀頭挑了郜長彪首級，繞山叫道：“賊首已誅，兩軍不必苦戰(zhàn)?！碑?dāng)時有詩贊云：
年少風(fēng)流將，英雄孰可當(dāng)。
功成馬到處，誅賊獨(dú)誅王。
陶公等曉得，大軍盡上山來。范云侶、湛翌王、蔡大能等，亦隨后來到大營，見了陶公道：“元帥恭喜?！碧展珰g喜不盡。軍中撈得梅富春尸首，報與陶公得知，傷感不已，叫把棺木盛殮葬于孤山之下。武貴等亦來會合。中軍傳令封刀，不得妄殺。賊眾盡數(shù)投降，所得糧草衣甲器械金銀布帛，不計其數(shù)。又大張告示安民，曉諭道：
平湖蕩寇帥府陶，照得本府奉命討賊，仰賴天威，眾將戮力，剪除小丑，克日平定，救民水火，誓不妄殺。如賊兵降將，愿從順者，當(dāng)加以不次之賞，以照勸義。倘愿散伍歸田，亦聽其自便。如罔知天命，懷疑負(fù)固，釜中游魂，猶思走險，本帥府定當(dāng)遣將掃蕩，不留遺孽。為此遍諭，想宜知悉。
即于是日，在山殺牛宰馬，大設(shè)筵宴，酬勞將士兵眾。所得金帛，一半入官克餉，一半分給各部軍中。歡聲如雷。將在山未燒寨柵，盡數(shù)拆毀。過了一夜，到得天明，三軍并作一處，放炮掌號，揚(yáng)兵回營。自撫按以下文武官員，都來迎賀。到得營中，傳令各處：調(diào)來兵將，仍回本汛安插，伺本帥府申奏朝廷，另行升賞。其河口事務(wù)，盡交割貢參將掌管。其外諸將，俱隨本帥府赴省調(diào)用。分撥已定，即日到了南昌，坐了提督衙門，便修本復(fù)命。本內(nèi)就敘了諸將功勛。第一，湛國瑛；第二賈龍；第三黑定國；第四武貴。次及陳龍、侯先、湛輔廷、龍士彪、蔡大能、高虎等，共是四十九人。只有范云侶、卜道人兩個，不愿為官，著實(shí)固辭，故此聽其自便，不敘入軍功里面。又把郜長彪首級，封函端正，一起解京。
這日，中軍官報：“撫按差官送禮?！碧展虬l(fā)過了。又報道：“按院高公，自來拜見?！碧展舻胶筇眯★嫞堃钔醯染愠鲋轮x。高公道：“晚弟昨日草木奏聞，二位臺翁功績，已達(dá)天聽，榮命即日至矣?！眱扇擞忠笄谥轮x。須臾酒散，高公回衙的話，且擱過。
但說陶公到了省中，湛生弟兄便一齊來向陶公道：“恭喜老親臺，蕩平湖寇，已達(dá)不世之功，瑛等欲告別，回家省視老父老母，未知臺意肯容否？”陶公道：“平湖之役，一則是圣朝洪福齊天，二則二位老侄與諸將運(yùn)籌之力，老夫何功之有。況累老侄受驚，尚未圖報。雖親翁親母，朝夕倚閭而望，老侄之請，理是盡孝。但朝廷賜命，指日將下，等候拜過恩詔，然后榮歸省親，便與梅小姐議婚，豈不為美。況且老夫還欲與二令妹作伐，明日即遣人齊書達(dá)知尊翁，俟其允否，以決行止?！币钔醯溃骸吧崦靡鍪?，老親臺意欲為誰執(zhí)柯？”陶公便帶笑道：“正欲與老侄輩說明，老夫見那黑仲襄少年老誠，胸藏韜略，真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目今又建了大功，將來前程遠(yuǎn)大，不卜可知。且老夫只有一子，甚是懦弱，更欲嗣仲襄為螟蛉，相為佐理。故此斗膽為二令妹作伐?！币钔趼犃?，亦便歡喜道：“黑年兄果然人中龍虎，親臺盛意藐藐，老父自然首肯。但老親臺既有螟蛉他的意思，則執(zhí)柯還該作成范仙翁為妙。”陶公笑道：“老侄之言，一發(fā)有理?！北阋幻嬲埛对苽H、黑仲襄等到了內(nèi)衙，置酒作樂。一則賀功，二則便與云侶說明其事。云侶便一力抬擔(dān)道：“這都在貧道身上，即翌老良緣，還當(dāng)少效執(zhí)柯之意?！碧展珰g喜無盡。黑仲襄便拜了陶公為義父，大家重入席歡飲。
正言談間，外面喧傳圣旨已到碼頭上。陶公便慌忙出城迎接，就于公堂擺下龍亭香案，陶公領(lǐng)著眾官，一齊俯伏。天使開讀詔書道：
朕嘗稽古人君之失，不克善待功臣，每遺后世之誚，至使忠臣義士，一遇國家板蕩，俱裹足不前。戮力宣勞，十無一二。朕撫體自思，深以為恨。今爾江西提督陶杞，忠直弼亮，朕方倚為長城，鯨浪澄清，元惡授首。雖其素嫻謀略，然豈一木能支。故湛國瑛以下四十九人，并著該部擬定功爵，朕親簡授。其沒于王事諸人，俱照原職各加三級，賜以御祭，仍令本處有司贍恤其家，庶使臣以禮之旨，再明于今日。而事君以忠之義，復(fù)見于來茲矣。故特詔示，想宜如悉。
年 月 日詔 詔后開載：陶杞照原職兼太子太保，加二級。湛國瑛照原署實(shí)綬同知都督，兼太子少保，加□級。黑定國鎮(zhèn)守陜西南路五府地方，駐扎漢中都督府都督諸事，余俱照原委各加三級。陶公等，各三呼萬歲，望闕謝恩。請過圣旨，即于堂上設(shè)宴，款待天使。次日，天使起身復(fù)命去了。陶公便與翌王等商議道：“賈、蔡、武、諸賢契，聽其先行赴任。老侄與二小兒，俱有婚姻之事，如何處置方妥？”范云侶道：“據(jù)貧道愚意，元帥當(dāng)先接寶眷到任。湛翌老亦修書達(dá)知尊翁，接取全家赴任。如此則翌老、仲老佳期俱便矣。即貧道亦專候執(zhí)柯，過了便要告別，到萬松山去也?！碧展笙驳溃骸跋晌谈咭姡D開愚昧?！眱上赂餍藜覉?，陶公喚長子宗潛歸家，先去掃墓祭祖。翌王囑弟輔廷，亦暫歸祭掃，便同父母幼妹一齊來到任所。后事慢題。
只說陶公在任，把所屬地方事務(wù)，一一整飭停當(dāng)。正所謂：
國有長城之寄，野無刁斗之虞。
閫外將軍行令，遠(yuǎn)來近說堪題。
況且物阜民康，在任甚覺快樂。雖軍務(wù)多端，自有一班代宣心膂力之人。年近六旬，精神愈旺，無異廉將軍之善飯，絕無老邁之態(tài)。翌王亦未到任，在陶公那里專候梅小姐議婚。 一日陶公公事已畢，退堂與翌王、云侶等飲酒，談及湖中之役，想到梅富春已死，流淚對翌王道：“瑞臣之死，正是天網(wǎng)恢恢。雖有悔過之念，不足以贖前愆。當(dāng)日老夫已從其請，賢侄又推薄面，不念舊惡。俾亦得荷一官，居然人類。故天所以速奪其美，而顯示果報耳?！闭f話間，轅門傳進(jìn)京報，七月二十五日，都察院一本，為特糾按臣等事，本內(nèi)竟將江西巡按高捷，盡情參壞。遂有旨提解赴京，該部訊確奏奪等語。陶公看了，大吃一驚。要知高公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二千五百人，戰(zhàn)船八百號，著賈龍統(tǒng)領(lǐng)，并原領(lǐng)兵官十員為左翼。
二千五百人，戰(zhàn)船八百號，著班惠統(tǒng)領(lǐng)，并原領(lǐng)兵官十員為右翼。
武貴、卜道人領(lǐng)本營水師二千，新降兵一千，戰(zhàn)船一千號，為前軍。
湛輔廷、黑定國領(lǐng)本營水師二千，戰(zhàn)船一千，為押后。
陶公統(tǒng)領(lǐng)施國仁、李愷、龍士彪、陳龍等將二十余員，水師三千，戰(zhàn)船一千，為中軍。 只留姜斌、毛應(yīng)雷等陸兵四千，守把各處營寨城池。正是：
船艦如此，將兵若虎。旌旗蔽日，金戈映秋水長天；鼓角吞風(fēng)，鐵甲擁驚濤斷岸。騰騰橫殺氣，沖天蛟窟鯨宮；凜凜觸危波，射退蜃樓海市。只見：千帆飛指大孤峰，五路爭雄小渚口。
那時，郜長彪得知，慌得手足無措，急忙點(diǎn)起全寨嘍羅，只有三四千人，亦分作三隊(duì)。一隊(duì)把守前山，一隊(duì)守營。自領(lǐng)一千人，戰(zhàn)船三百號，抄出后山，來敵官兵。兩下施放炮銃，故此聲震天地。范云侶等聽得，知道陶公等人馬已到，便一齊動手，砍死了幾個看守的嘍羅，望山后空處來看。陶公大軍到了孤山，泊住船只，扎了一營，左右后三處也扎起一營。只武貴一隊(duì)，直抄至前山。見賊兵已有準(zhǔn)備，不便輕自攻打，也扎起一營，把個大孤山圍得鐵桶一般。卜道人道：“今日且慢攻打，先煩湛二將軍，分一支人馬尋路偷上山去，會見了他令兄，接得回來，然后攻打，方為萬全?！碧展涝?，差人請湛輔廷來，同了侯先，領(lǐng)精兵一百，小船十五只，竟依計去了。那時，云侶道人、湛翌王等抄到山后，望見一簇小船，從大營中棹出，周圍一繞，將近岸時，小白旗飄起，大書“中軍督糧都司湛?！痹苽H先看得明白，不勝歡喜。乃向翌王道：“令弟將軍來接我們了。”輔廷等亦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躍上岸，撞出一起巡山嘍羅被侯先手起槍落，一二百人殺得干干凈凈。回身正來尋翌王等，一霎又不見了。侯先便道：“豈不作怪，明白地幾個人，怎么一會兒就不見了？”湛輔廷心里更加著急?？垂賯儯愕绤s為何？原來湛翌王尚有周時惡限未滿，侯先殺賊之時，翌王等看見一群大蛇，約有百十余條，身長數(shù)丈，金光射人，他們便望后逃生。那蛇直追到二里之外，忽然不見了。只有范道人心里明白。少停，又起一重大霧，故此侯先等各處找尋，不得見面。天色已晚，又恐遇見大隊(duì)賊人，難以料理，只得回身上船，一徑來見陶公。 且說陶景節(jié)，接著了高公回來，見父親已入湖殺賊，即便星飛趕來。陶公見了，大喜道：“辛苦你了?！本肮?jié)道：“高年兄已到任，叫男多多致意，說一等平了湖寇，先替我們題疏報功?！碧展溃骸半y得他如此。今湖寇亦將次平靖，但你去后，第二次打仗，湛大舅被賊擄去，所以我親臨虎穴來救他。已叫范道人、蔡大能先去通信，只未知他們會見不曾。要知好歹，只看明日行兵勝負(fù)何如了?！闭f間，見侯先、輔廷回來道，如此如此。陶公聽了，半晌不語道：“湛生命蹇如此。但是，已會見老范，諒必?zé)o事?！币灰篃o話。
到了次早，郜長彪親自出陣，大罵“殺不盡的逆狗，敢與老爺對個手么?！臂L彪喝叫，把船踏動。兩船相湊，斗上二十余合，不分勝負(fù)。這里龍士彪、梅富春一齊出陣相幫，賊陣內(nèi)女將張三姐、青水雞傅大用，亦來幫助。各人尋個對手。但見：
刀過處千條血浪，槍過處萬點(diǎn)梨花。一個豹眼圓睜，怒搖五岳；一個柳眉倒豎，氣撼三山。宣花月斧劈空，斬透皂羅袍；透腦星槌直飛，扭絕獅蠻帶。真?zhèn)€是：陣云高處風(fēng)波惡，殺氣沖來日月昏。
六員將在湖面上，我不容你，你不饒我，斗得好不兇猛。正酣戰(zhàn)間，官軍中一將落水，卻是梅富春。他見張三姐生得標(biāo)致，便松了手，早被他一戟刺中咽喉，挑翻落水。侯、朱二人正慌，只見賊人后邊大亂，卻是武貴一軍，在前山聽得山后吶喊，曉得兩下交鋒，便奮勇飛上山去。賊眾守把前山的，盡被殺散，乘勢趕入大寨之中，滿山放起火來。那翌王等，被蛇沖霧掩，不辨東西，因與侯先等對面相失，又不敢再到別處安身。三十余人，共做一堆，只得在山凹中過夜。挨到天明，又聽喊殺，連聲不絕，正惶惑間，只見火光遍山，延著樹木，看看燒到山凹中來。翌王便哭道：“這番死了?！狈独系溃骸安挥浀秘毜乐悦矗俊庇致犉淇谥心钅钣性~，喝聲道：“疾?！蹦腔鸨悴粺^來，方才放心。
再說郜長彪回頭看見山上火起，便棄了侯先，回身上山救應(yīng)。不提防刺斜里一將沖出，手提大刀喝道：“賊徒休走。”郜長彪嚇得面如土色，未及回手，早已頭滾落地。原來官軍中少年戰(zhàn)將黑定國，料道賊軍不利，必仍上山，且在歸路上埋伏伺候。不意果不出其所料，被他得了大功。隨把刀頭挑了郜長彪首級，繞山叫道：“賊首已誅，兩軍不必苦戰(zhàn)?！碑?dāng)時有詩贊云：
年少風(fēng)流將，英雄孰可當(dāng)。
功成馬到處，誅賊獨(dú)誅王。
陶公等曉得，大軍盡上山來。范云侶、湛翌王、蔡大能等，亦隨后來到大營，見了陶公道：“元帥恭喜?！碧展珰g喜不盡。軍中撈得梅富春尸首，報與陶公得知，傷感不已，叫把棺木盛殮葬于孤山之下。武貴等亦來會合。中軍傳令封刀，不得妄殺。賊眾盡數(shù)投降，所得糧草衣甲器械金銀布帛，不計其數(shù)。又大張告示安民，曉諭道：
平湖蕩寇帥府陶，照得本府奉命討賊，仰賴天威，眾將戮力，剪除小丑，克日平定，救民水火，誓不妄殺。如賊兵降將，愿從順者，當(dāng)加以不次之賞，以照勸義。倘愿散伍歸田，亦聽其自便。如罔知天命，懷疑負(fù)固，釜中游魂，猶思走險，本帥府定當(dāng)遣將掃蕩，不留遺孽。為此遍諭，想宜知悉。
即于是日，在山殺牛宰馬，大設(shè)筵宴，酬勞將士兵眾。所得金帛，一半入官克餉，一半分給各部軍中。歡聲如雷。將在山未燒寨柵，盡數(shù)拆毀。過了一夜，到得天明，三軍并作一處，放炮掌號，揚(yáng)兵回營。自撫按以下文武官員，都來迎賀。到得營中，傳令各處：調(diào)來兵將，仍回本汛安插，伺本帥府申奏朝廷，另行升賞。其河口事務(wù)，盡交割貢參將掌管。其外諸將，俱隨本帥府赴省調(diào)用。分撥已定，即日到了南昌，坐了提督衙門，便修本復(fù)命。本內(nèi)就敘了諸將功勛。第一，湛國瑛；第二賈龍；第三黑定國；第四武貴。次及陳龍、侯先、湛輔廷、龍士彪、蔡大能、高虎等，共是四十九人。只有范云侶、卜道人兩個，不愿為官，著實(shí)固辭，故此聽其自便，不敘入軍功里面。又把郜長彪首級，封函端正，一起解京。
這日，中軍官報：“撫按差官送禮?！碧展虬l(fā)過了。又報道：“按院高公，自來拜見?！碧展舻胶筇眯★嫞堃钔醯染愠鲋轮x。高公道：“晚弟昨日草木奏聞，二位臺翁功績，已達(dá)天聽，榮命即日至矣?！眱扇擞忠笄谥轮x。須臾酒散，高公回衙的話，且擱過。
但說陶公到了省中，湛生弟兄便一齊來向陶公道：“恭喜老親臺，蕩平湖寇，已達(dá)不世之功，瑛等欲告別，回家省視老父老母，未知臺意肯容否？”陶公道：“平湖之役，一則是圣朝洪福齊天，二則二位老侄與諸將運(yùn)籌之力，老夫何功之有。況累老侄受驚，尚未圖報。雖親翁親母，朝夕倚閭而望，老侄之請，理是盡孝。但朝廷賜命，指日將下，等候拜過恩詔，然后榮歸省親，便與梅小姐議婚，豈不為美。況且老夫還欲與二令妹作伐，明日即遣人齊書達(dá)知尊翁，俟其允否，以決行止?！币钔醯溃骸吧崦靡鍪?，老親臺意欲為誰執(zhí)柯？”陶公便帶笑道：“正欲與老侄輩說明，老夫見那黑仲襄少年老誠，胸藏韜略，真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目今又建了大功，將來前程遠(yuǎn)大，不卜可知。且老夫只有一子，甚是懦弱，更欲嗣仲襄為螟蛉，相為佐理。故此斗膽為二令妹作伐?！币钔趼犃?，亦便歡喜道：“黑年兄果然人中龍虎，親臺盛意藐藐，老父自然首肯。但老親臺既有螟蛉他的意思，則執(zhí)柯還該作成范仙翁為妙。”陶公笑道：“老侄之言，一發(fā)有理?！北阋幻嬲埛对苽H、黑仲襄等到了內(nèi)衙，置酒作樂。一則賀功，二則便與云侶說明其事。云侶便一力抬擔(dān)道：“這都在貧道身上，即翌老良緣，還當(dāng)少效執(zhí)柯之意?！碧展珰g喜無盡。黑仲襄便拜了陶公為義父，大家重入席歡飲。
正言談間，外面喧傳圣旨已到碼頭上。陶公便慌忙出城迎接，就于公堂擺下龍亭香案，陶公領(lǐng)著眾官，一齊俯伏。天使開讀詔書道：
朕嘗稽古人君之失，不克善待功臣，每遺后世之誚，至使忠臣義士，一遇國家板蕩，俱裹足不前。戮力宣勞，十無一二。朕撫體自思，深以為恨。今爾江西提督陶杞，忠直弼亮，朕方倚為長城，鯨浪澄清，元惡授首。雖其素嫻謀略，然豈一木能支。故湛國瑛以下四十九人，并著該部擬定功爵，朕親簡授。其沒于王事諸人，俱照原職各加三級，賜以御祭，仍令本處有司贍恤其家，庶使臣以禮之旨，再明于今日。而事君以忠之義，復(fù)見于來茲矣。故特詔示，想宜如悉。
年 月 日詔 詔后開載：陶杞照原職兼太子太保，加二級。湛國瑛照原署實(shí)綬同知都督，兼太子少保，加□級。黑定國鎮(zhèn)守陜西南路五府地方，駐扎漢中都督府都督諸事，余俱照原委各加三級。陶公等，各三呼萬歲，望闕謝恩。請過圣旨，即于堂上設(shè)宴，款待天使。次日，天使起身復(fù)命去了。陶公便與翌王等商議道：“賈、蔡、武、諸賢契，聽其先行赴任。老侄與二小兒，俱有婚姻之事，如何處置方妥？”范云侶道：“據(jù)貧道愚意，元帥當(dāng)先接寶眷到任。湛翌老亦修書達(dá)知尊翁，接取全家赴任。如此則翌老、仲老佳期俱便矣。即貧道亦專候執(zhí)柯，過了便要告別，到萬松山去也?！碧展笙驳溃骸跋晌谈咭姡D開愚昧?！眱上赂餍藜覉?，陶公喚長子宗潛歸家，先去掃墓祭祖。翌王囑弟輔廷，亦暫歸祭掃，便同父母幼妹一齊來到任所。后事慢題。
只說陶公在任，把所屬地方事務(wù)，一一整飭停當(dāng)。正所謂：
國有長城之寄，野無刁斗之虞。
閫外將軍行令，遠(yuǎn)來近說堪題。
況且物阜民康，在任甚覺快樂。雖軍務(wù)多端，自有一班代宣心膂力之人。年近六旬，精神愈旺，無異廉將軍之善飯，絕無老邁之態(tài)。翌王亦未到任，在陶公那里專候梅小姐議婚。 一日陶公公事已畢，退堂與翌王、云侶等飲酒，談及湖中之役，想到梅富春已死，流淚對翌王道：“瑞臣之死，正是天網(wǎng)恢恢。雖有悔過之念，不足以贖前愆。當(dāng)日老夫已從其請，賢侄又推薄面，不念舊惡。俾亦得荷一官，居然人類。故天所以速奪其美，而顯示果報耳?！闭f話間，轅門傳進(jìn)京報，七月二十五日，都察院一本，為特糾按臣等事，本內(nèi)竟將江西巡按高捷，盡情參壞。遂有旨提解赴京，該部訊確奏奪等語。陶公看了，大吃一驚。要知高公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