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庶人章第六
作者：李隆基、邢昺[疏]正義曰：庶者，眾也，謂天下眾人也。皇侃云：“不言眾民者，兼包府史之屬，通謂之庶人也?！眹?yán)植之以為士有員位，人無限極，故士以下皆為庶人。
“用天之道，春生、夏長、秋斂、冬藏，舉事順時，此用天道也。分地之利。分別五土，視其高下，各盡所宜，此分地利也。謹(jǐn)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身恭謹(jǐn)則遠(yuǎn)恥辱，用節(jié)省則免饑寒，公賦既充則私養(yǎng)不闕。此庶人之孝也。庶人為孝，唯此而已。
[疏]用天至孝也?！鹫x曰：夫子上述士之行孝已畢，次明庶人之行孝也。言庶人服田力穡，當(dāng)須用天之四時生成之道也，分地五土所宜之利，謹(jǐn)慎其身，節(jié)省其用，以供養(yǎng)其父母，此則庶人之孝也?！对衿酢吩啤笆诵行⒃恍蟆?，以畜養(yǎng)為義，言能躬耕力農(nóng)，以畜其德，而養(yǎng)其親也?！鹱⒋荷恋酪?。○正義曰：云“春生、夏長、秋斂、冬藏”者，此依鄭注也?！稜栄拧め屘臁吩疲骸按簽榘l(fā)生，夏為長毓，秋為收成，冬為安寧?！卑矊幖床亻]之義也。云“舉事順時，此用天之道也”者，謂舉農(nóng)畝之事，順?biāo)臅r之氣，春生則耕種，夏長則耕苗，秋收則獲刈，冬藏則入廩也?！鹱⒎謩e至利也。正義曰：云“分別五土，視其高下”者，此依鄭注也。案《周禮·大司徒》云：“五土：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丘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敝^庶人須能分別，視此五土之高下，隨所宜而播種之，則《職方氏》所謂青州其谷宜稻麥、雍州其谷宜黍稷之類是也。云“各盡其所宜，此分地利也”者，此依孔傳也。劉炫云：“黍稷生於陸，菰稻生於水?！薄鹱⑸砉е敛魂I。○正義曰：云“身恭謹(jǐn)則遠(yuǎn)恥辱”者，《論語》曰：“恭近於禮，遠(yuǎn)恥辱也?！痹啤坝霉?jié)省則免饑寒”者，“用”謂庶人衣服、飲食、喪祭之用，當(dāng)須節(jié)省?！抖Y記》曰：“食節(jié)事時?！庇衷唬骸笆藷o故不食珍，及三年之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兇旱水溢，民無菜色?！笔敲怵嚭病Ｔ啤肮x既充則私養(yǎng)不闕”者，“賦”者自上稅下之名也。謂常省節(jié)財(cái)用，公家賦稅充足，而私養(yǎng)父母不闕乏也?！睹献印吩弧爸苋税佼€而徹，其實(shí)皆什一也”，劉熙注云：“家耕百畝，徹取十畝以為賦也?！庇衷疲骸肮庐吶缓蟾抑嗡绞?。”是也，○注庶人至而已。○正義曰：此依魏注也。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皆言“蓋”，而庶人獨(dú)言“此”，注釋言“此”之意也。謂天子至士，孝行廣大，其章略述宏綱，所以言“蓋”也。庶人用天分地，謹(jǐn)身節(jié)用，其孝行已盡，故曰“此”，言惟此而已?！妒恕凡灰对姟氛?，義盡於此，無贅詞也。
故自天子至於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始自天子，終於庶人，尊卑雖殊，孝道同致，而患不能及者，未之有也。言無此理，故曰未有。
[疏]故自至有也?！鹫x曰：夫子述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行孝畢，於此總結(jié)之，則有五等。尊卑雖殊，至於奉親，其道不別，故從天子已下至於庶人，其孝道則無終始貴賤之異也。或有自患已身不能及於孝，未之有也。自古及今，未有此理，蓋是勉人行孝之辭也?！鹱⑹甲灾廖从小！鹫x曰：云“始自天子，終於庶人”者，謂五章以天子為始，庶人為終也。云“尊卑雖殊，孝道同致”者，謂天子庶人尊卑雖別，至於行孝，其道不殊。天子須愛親敬親，諸侯須不驕不溢，卿大夫於言行無擇，士須資親事君，庶人謹(jǐn)身節(jié)用，各因心而行之斯至，豈藉創(chuàng)物之智、扛鼎之力？若率強(qiáng)之，無不及也。云“而患不能及者，未之有也”者，此謂人無貴賤尊卑，行孝之道同致，若各率其己分，則皆能養(yǎng)親。言患不及於孝者未有也。說孝道包含之義廣大，塞乎天地，橫乎四海。經(jīng)言“孝無終始”，謂難備終始，但不致毀傷，立身行道，安其親、忠於君，一事可稱，則行成名立，不必終始皆備也。此言行孝甚易，無不及之理，故非孝道不終始致必反之患也。云“言無此理，故曰未有”者，此釋“未之有”之意也。謝萬以為無終始，恒患不及，未之有者，少賤之辭也。劉瓛云：“禮不下庶人。若言我賤而患行孝不及己者，未之有也。”此但得憂不及之理，而失於嘆少賤之義也。鄭曰：“諸家皆以為患及身，今注以為自患不及，將有說乎？”答曰：“案《說文》云：‘患，憂也?！稄V雅》曰：‘患，惡也?！?，若案注說，釋‘不及’之義凡有四焉，大意皆謂有患貴賤行孝無及之憂，非以患為禍也?！苯?jīng)傳之稱患者多矣：《論語》“不患人之不己知”，又曰“不患無位”，又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左傳》曰“宣子患之”：皆是憂惡之辭也。惟《蒼頡篇》謂患為禍，孔、鄭、韋、王之學(xué)引之以釋此經(jīng)，故皇侃曰：“無始有終，謂改悟之善，惡禍何必及之？”則無始之言，已成空設(shè)也?！抖Y·祭義》：“曾子說孝曰：‘眾之本教曰孝，其行曰養(yǎng)。養(yǎng)可能也，敬為難。敬可能也，安為難。安可能也，卒為難。父母既沒，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矣?！狈蛞栽鴧⑿行ⅲH承圣人之意，至於能終孝道，尚以為難，則寡能無識，固非所企也。今為行孝不終，禍患必及。此人偏執(zhí)，詎謂經(jīng)通？鄭曰：“《書》云：‘天道福善禍淫?！庇衷唬骸盎莸霞?，從逆兇，惟影響，斯則必有災(zāi)禍，何得稱無也？”答曰：“來問指淫兇悖慝之倫，經(jīng)言戒不終善美之輩?！薄墩撜Z》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曾子曰：‘參，直養(yǎng)者也，安能為孝乎？’”又此章云：“以養(yǎng)父母，此庶人之孝也?！眱心莛B(yǎng)而不能終，只可未為具美，無宜即同淫慝也。古今凡庸，詎識孝道？但使能養(yǎng)，安知始終？若今皆及於災(zāi)，便是比屋可貽禍矣。而當(dāng)朝通識者以為鄭注非誤，故謝萬云：“言為人無終始者，謂孝行有終始也?；疾患罢?，謂用心憂不足也。能行如此之善，曾子所以稱難，故鄭注云：‘善未有也?！敝B詳此義，將謂不然。何者？孔圣垂文，包於上下，盡力隨分，寧限高卑？則因心而行，無不及也。如依謝萬之說，此則常情所昧矣。子夏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若施化惟待圣人，千載方期一遇，加於百姓，刑於四海，乃為虛說者與！《制旨》曰：“嗟乎！孝之為大，若天之不可逃也，地之不可遠(yuǎn)也。朕窮五孝之說，人無貴賤，行無終始，未有不由此道而能立其身者。然則圣人之德，豈云遠(yuǎn)乎？我欲之而斯至，何患不及於己者哉！”
“用天之道，春生、夏長、秋斂、冬藏，舉事順時，此用天道也。分地之利。分別五土，視其高下，各盡所宜，此分地利也。謹(jǐn)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身恭謹(jǐn)則遠(yuǎn)恥辱，用節(jié)省則免饑寒，公賦既充則私養(yǎng)不闕。此庶人之孝也。庶人為孝，唯此而已。
[疏]用天至孝也?！鹫x曰：夫子上述士之行孝已畢，次明庶人之行孝也。言庶人服田力穡，當(dāng)須用天之四時生成之道也，分地五土所宜之利，謹(jǐn)慎其身，節(jié)省其用，以供養(yǎng)其父母，此則庶人之孝也?！对衿酢吩啤笆诵行⒃恍蟆?，以畜養(yǎng)為義，言能躬耕力農(nóng)，以畜其德，而養(yǎng)其親也?！鹱⒋荷恋酪?。○正義曰：云“春生、夏長、秋斂、冬藏”者，此依鄭注也?！稜栄拧め屘臁吩疲骸按簽榘l(fā)生，夏為長毓，秋為收成，冬為安寧?！卑矊幖床亻]之義也。云“舉事順時，此用天之道也”者，謂舉農(nóng)畝之事，順?biāo)臅r之氣，春生則耕種，夏長則耕苗，秋收則獲刈，冬藏則入廩也?！鹱⒎謩e至利也。正義曰：云“分別五土，視其高下”者，此依鄭注也。案《周禮·大司徒》云：“五土：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丘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敝^庶人須能分別，視此五土之高下，隨所宜而播種之，則《職方氏》所謂青州其谷宜稻麥、雍州其谷宜黍稷之類是也。云“各盡其所宜，此分地利也”者，此依孔傳也。劉炫云：“黍稷生於陸，菰稻生於水?！薄鹱⑸砉е敛魂I。○正義曰：云“身恭謹(jǐn)則遠(yuǎn)恥辱”者，《論語》曰：“恭近於禮，遠(yuǎn)恥辱也?！痹啤坝霉?jié)省則免饑寒”者，“用”謂庶人衣服、飲食、喪祭之用，當(dāng)須節(jié)省?！抖Y記》曰：“食節(jié)事時?！庇衷唬骸笆藷o故不食珍，及三年之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兇旱水溢，民無菜色?！笔敲怵嚭病Ｔ啤肮x既充則私養(yǎng)不闕”者，“賦”者自上稅下之名也。謂常省節(jié)財(cái)用，公家賦稅充足，而私養(yǎng)父母不闕乏也?！睹献印吩弧爸苋税佼€而徹，其實(shí)皆什一也”，劉熙注云：“家耕百畝，徹取十畝以為賦也?！庇衷疲骸肮庐吶缓蟾抑嗡绞?。”是也，○注庶人至而已。○正義曰：此依魏注也。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皆言“蓋”，而庶人獨(dú)言“此”，注釋言“此”之意也。謂天子至士，孝行廣大，其章略述宏綱，所以言“蓋”也。庶人用天分地，謹(jǐn)身節(jié)用，其孝行已盡，故曰“此”，言惟此而已?！妒恕凡灰对姟氛?，義盡於此，無贅詞也。
故自天子至於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始自天子，終於庶人，尊卑雖殊，孝道同致，而患不能及者，未之有也。言無此理，故曰未有。
[疏]故自至有也?！鹫x曰：夫子述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行孝畢，於此總結(jié)之，則有五等。尊卑雖殊，至於奉親，其道不別，故從天子已下至於庶人，其孝道則無終始貴賤之異也。或有自患已身不能及於孝，未之有也。自古及今，未有此理，蓋是勉人行孝之辭也?！鹱⑹甲灾廖从小！鹫x曰：云“始自天子，終於庶人”者，謂五章以天子為始，庶人為終也。云“尊卑雖殊，孝道同致”者，謂天子庶人尊卑雖別，至於行孝，其道不殊。天子須愛親敬親，諸侯須不驕不溢，卿大夫於言行無擇，士須資親事君，庶人謹(jǐn)身節(jié)用，各因心而行之斯至，豈藉創(chuàng)物之智、扛鼎之力？若率強(qiáng)之，無不及也。云“而患不能及者，未之有也”者，此謂人無貴賤尊卑，行孝之道同致，若各率其己分，則皆能養(yǎng)親。言患不及於孝者未有也。說孝道包含之義廣大，塞乎天地，橫乎四海。經(jīng)言“孝無終始”，謂難備終始，但不致毀傷，立身行道，安其親、忠於君，一事可稱，則行成名立，不必終始皆備也。此言行孝甚易，無不及之理，故非孝道不終始致必反之患也。云“言無此理，故曰未有”者，此釋“未之有”之意也。謝萬以為無終始，恒患不及，未之有者，少賤之辭也。劉瓛云：“禮不下庶人。若言我賤而患行孝不及己者，未之有也。”此但得憂不及之理，而失於嘆少賤之義也。鄭曰：“諸家皆以為患及身，今注以為自患不及，將有說乎？”答曰：“案《說文》云：‘患，憂也?！稄V雅》曰：‘患，惡也?！?，若案注說，釋‘不及’之義凡有四焉，大意皆謂有患貴賤行孝無及之憂，非以患為禍也?！苯?jīng)傳之稱患者多矣：《論語》“不患人之不己知”，又曰“不患無位”，又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左傳》曰“宣子患之”：皆是憂惡之辭也。惟《蒼頡篇》謂患為禍，孔、鄭、韋、王之學(xué)引之以釋此經(jīng)，故皇侃曰：“無始有終，謂改悟之善，惡禍何必及之？”則無始之言，已成空設(shè)也?！抖Y·祭義》：“曾子說孝曰：‘眾之本教曰孝，其行曰養(yǎng)。養(yǎng)可能也，敬為難。敬可能也，安為難。安可能也，卒為難。父母既沒，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矣?！狈蛞栽鴧⑿行ⅲH承圣人之意，至於能終孝道，尚以為難，則寡能無識，固非所企也。今為行孝不終，禍患必及。此人偏執(zhí)，詎謂經(jīng)通？鄭曰：“《書》云：‘天道福善禍淫?！庇衷唬骸盎莸霞?，從逆兇，惟影響，斯則必有災(zāi)禍，何得稱無也？”答曰：“來問指淫兇悖慝之倫，經(jīng)言戒不終善美之輩?！薄墩撜Z》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曾子曰：‘參，直養(yǎng)者也，安能為孝乎？’”又此章云：“以養(yǎng)父母，此庶人之孝也?！眱心莛B(yǎng)而不能終，只可未為具美，無宜即同淫慝也。古今凡庸，詎識孝道？但使能養(yǎng)，安知始終？若今皆及於災(zāi)，便是比屋可貽禍矣。而當(dāng)朝通識者以為鄭注非誤，故謝萬云：“言為人無終始者，謂孝行有終始也?；疾患罢?，謂用心憂不足也。能行如此之善，曾子所以稱難，故鄭注云：‘善未有也?！敝B詳此義，將謂不然。何者？孔圣垂文，包於上下，盡力隨分，寧限高卑？則因心而行，無不及也。如依謝萬之說，此則常情所昧矣。子夏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若施化惟待圣人，千載方期一遇，加於百姓，刑於四海，乃為虛說者與！《制旨》曰：“嗟乎！孝之為大，若天之不可逃也，地之不可遠(yuǎn)也。朕窮五孝之說，人無貴賤，行無終始，未有不由此道而能立其身者。然則圣人之德，豈云遠(yuǎn)乎？我欲之而斯至，何患不及於己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