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沈廷芳獨(dú)占崔氏 姚夏封入贅東床
作者：無名氏話說沈廷芳一亂了心猿意馬，按捺不住，小紅又不在眼前，走上前來，將崔氏抱住，叫聲：“親親，想殺我也?！蹦谴奘显且粋€水性楊花，正合其意，叫聲：“冤家，有人看見，不好意思。請尊重些?！鄙蛲⒎嫉溃骸拔壹一▓@，誰敢進(jìn)來?！币活^說，一頭將崔氏抱住，來到房中，做起勾當(dāng)來。
事完之后，沈廷芳問道：“你到底為何長花有憐五歲，難道不是原配？”崔氏道：“說來話長，待我慢慢來告訴你?！鄙蛲⒎嫉溃骸昂尾唤袢照f明?！贝奘媳凰茊枺坏谜f道：“他非我真丈夫也，我是魏臨川之妻，被他拐到此處。他那里是花太師的侄兒，不過是花府中一個書童。”沈廷芳又問道：“你丈夫果系一個什么人？你為何被他拐了來？”崔氏道：“我夫妻說也話長，我丈夫乃是花公子一個幫閑蔑客，花文芳受妾姿色，叫他金陵去買緞子，即造做假銀害他，如今監(jiān)禁在上元縣，不知死生。花有憐懼怕主人奪妾，因此先自拐來，也是妾身桃花犯命，與大爺有緣?！闭牵?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沈廷芳聽了婦人這一番言語，道：“我如今也不說破，只叫他在典中，你我二人便宜行事。倘或二爺要來纏你，千萬不要順?biāo)??！眿D人點(diǎn)頭。沈廷芳將園門鎖了，只叫書童拿東拿西送到門口，著小紅接進(jìn)。
非止一日，沈義芳見哥哥與婦人好不親熱，自己不能上手。好不氣悶。沈廷芳往往見兄弟無好辭色對他，心內(nèi)明知為這婦人，問道：“兄弟因何這般光景？”義芳答道：“那有憐的老婆你為獨(dú)自占有著受用，門戶關(guān)〔鎖〕，是何道理？”廷芳道：“不過一個婦人，也是小事，待愚兄外邊尋一個絕色女子，與賢弟受用何如？”義芳道：“這個不勞，我只把花有憐叫回，你也終日關(guān)鎖不著，弄得大家沒有快活?！蓖⒎嫉溃骸澳憔徒兴貋?，也不容他進(jìn)去，他若有什么言語，我就擺布于他。賢弟，但請放心?！绷x芳不服。遂叫沈連即至典中將有憐請來。
不一時，有憐走到書房，看見他兄弟二人一個個氣沖沖的，也不知為的什么事情，正是：
進(jìn)門休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
花有憐只得叫道：“二位兄長，拜揖?！鄙蛲⒎嫉溃骸袄匣?，我有一句話告訴你，那魏家婦人是我受用了，少不得我大爺抬舉你，揀好女子娶一個與你。若要多言，我大爺就擺布你了，少不得問你個拐騙婦人、假充官家子弟之罪?！被ㄓ袘z聽得此言，猶如半空中打了一個霹靂，呆了半晌，暗道：“罷了，罷了?！绷R聲崔氏賤人，“你與沈芳私通，到也罷了，為何將我根底倒出來，叫我臉面何存？常言女人水性楊花，真乃不錯?！弊院蕻?dāng)初失于檢點(diǎn)，連忙轉(zhuǎn)口向沈廷芳道：“大爺息怒，小人既蒙大爺抬舉，還求大爺遮蓋一二，崔氏但憑大爺罷了?！鄙蛲⒎嫉溃骸昂?。”
沈義芳在旁聽見，不知就里，見花有憐如此小心，將自己老婆憑人怎樣罷了，便大笑道：“老花，你真真是個明烏龜了?！庇袘z道：“二爺要用也使得?！鄙蛲⒎嫉溃骸袄匣ǎ憧?，我大爺是不肯哩，只好外邊再尋一個與他?！庇袘z道：“這容易，包管尋一個比崔氏好些的與二爺受用?！绷x芳道：“既如此說，你也不必往別處去尋，就在此處與我尋來，限你十日?！被ㄓ袘z滿口應(yīng)承。這且不表。
再講馮旭那日蒙季坤放了，又贈了五十兩路費(fèi)，不敢回杭州。在此維揚(yáng)，舉目無親，終日思想母親死得好苦，又怕有人知他是個軍犯，改了舅舅家的姓，稱為林旭。肩不能挑擔(dān)，手不能提籃，又不會經(jīng)營買賣，只得坐吃山空，將五十兩銀子用了，所余有限，終日無情無緒，暗自悲傷。那日，信步走到西湖嘴上，抬頭見一招牌，上寫“江右姚夏封神相驚人”，林旭想道：“我向日隨舅進(jìn)京，在揚(yáng)州教場里相面的是姚夏封，莫非就是此人？待我問聲?！弊叩介T口，叫道：“姚先生?！敝灰妰?nèi)有個女子站在房檐下，鶯聲嚦嚦的道：“不在家?！绷中褚娔桥由檬铸R整，身帶重孝，年紀(jì)約有十五、六歲，杏臉桃腮，嬌嫩不過。林旭道：“小生特來請教姚先生，無奈不遇，改日再來罷?！?
原來姚先生無子，單生此女，芳名蕙蘭，今年十七歲了，尚未許配人家。同妻子帶了女兒來至淮安，不想其妻到此，不服水土，一病而亡，如今只有父女二人過日子。姚夏封出門，就是女兒在家照應(yīng)。姚夏封已有贅婿之心，怎奈不得其人。 且言林旭次日又至館門，〔道〕：“姚先生在家么？”姚夏封連忙走出，問道：“是那位？”抬頭一看，乃是馮旭，便道：“馮相公幾時來此？”林旭搖頭道：“一言難盡。”見過禮，坐下。林旭道：“自從正月煩先生觀過小生之相，一一皆應(yīng)，今已家破人亡，骨肉分離，坐牢受刑，流落在此，回不得家鄉(xiāng)，又恐人知我姓名，如今改了家母舅之姓。”姚夏封道：“原來如此。但令正錢小姐已嫁到花府去了。”林旭聽了大驚，道：“我的妻子已嫁花文芳了，叫我好不恨他?！闭f畢，就一氣昏迷過去了。姚夏封連忙抱住，叫道：“林相公醒來，我還有話說哩?！绷中衤褋恚鳒I道：“林相公，小老兒一句話尚未說完，你便動氣。”林旭道：“姚先生，人既過門，還有何說？”姚夏封道：“林相公，你還不知得你令正乃是三貞九烈之人，怎肯真心嫁他。”林旭驚異道：“怎的不是真心？”姚夏封道：“錢小姐心懷大義，代夫報(bào)仇，改憂作喜，到了洞房之夕，將花文芳?xì)⑺?。”林旭大喜，道：“殺死仇人，真乃可敬服?！睆?fù)又大驚，道：“殺死花文芳，難道不要抵命？”姚先生道：“有何話說，押赴市曹行刑?！绷中裼执罂薜溃骸拔夷怯星橛辛x、有貞有烈的賢妻呀，為我報(bào)仇，可憐市曹典刑，叫我林旭聞之，肉落千斤之重。這般大恩大德，叫小生何能補(bǔ)報(bào)。”姚夏封道：“莫哭，莫哭，未曾死?！绷中裥臏I，忙問道：“為何不死？”姚夏封道：“多虧了你結(jié)拜兄弟常公爺獨(dú)劫法場，路遇湯彪，帶往金華去了。”林旭道：“這也可喜，難得我兩個好兄弟救了性命?！币ο姆獾溃骸拔易越靼崛∝浳?、家眷至龍?zhí)?，遇見常公爺……”從頭至尾，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林旭聽了，如夢初醒，叫道：“姚先生，如今小生回不得家鄉(xiāng)，在此又無親人，不知可還有出頭日？”姚夏封道：“待我觀觀你的氣色如何。”相了一會，道：“相公，好了，目下黑暗已退，紅光出現(xiàn)，必有喜星照命；天庭豐滿，必登黃甲，他年封妻蔭子，必受朝廷誥贈。”林旭道：“小生這般落魄，那有喜事，衣衿已經(jīng)革去，黃甲從何而來？”姚夏封道：“小人這雙俊眼，從來事皆不錯，尊相若不應(yīng)，我姚夏封再不相面了?！?
不言二人在此談相，且言姚小姐在房聽得爹爹在外與人相面，道他后來必登黃甲，有就到房門口朝外偷看。原來就是昨日那生，細(xì)細(xì)偷看一會，越覺可愛，暗道：“世上也有這般俊俏男子?！痹鐒渔隙饜凵倌曛模氲溃骸拔乙ヌm也生得不村不俗，頗知禮義，不知后來怎樣結(jié)局。若能嫁得這般一個人，也不枉為人在世一場。”猛聽得父親說道：“相公，你又無親人在此，又不能回家鄉(xiāng)，我有一言，只是不好啟齒?！绷中竦溃骸岸嗝上壬附蹋性挼f何妨?！辈恢ο姆庹f出什么話，且聽下回分解。
事完之后，沈廷芳問道：“你到底為何長花有憐五歲，難道不是原配？”崔氏道：“說來話長，待我慢慢來告訴你?！鄙蛲⒎嫉溃骸昂尾唤袢照f明?！贝奘媳凰茊枺坏谜f道：“他非我真丈夫也，我是魏臨川之妻，被他拐到此處。他那里是花太師的侄兒，不過是花府中一個書童。”沈廷芳又問道：“你丈夫果系一個什么人？你為何被他拐了來？”崔氏道：“我夫妻說也話長，我丈夫乃是花公子一個幫閑蔑客，花文芳受妾姿色，叫他金陵去買緞子，即造做假銀害他，如今監(jiān)禁在上元縣，不知死生。花有憐懼怕主人奪妾，因此先自拐來，也是妾身桃花犯命，與大爺有緣?！闭牵?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沈廷芳聽了婦人這一番言語，道：“我如今也不說破，只叫他在典中，你我二人便宜行事。倘或二爺要來纏你，千萬不要順?biāo)??！眿D人點(diǎn)頭。沈廷芳將園門鎖了，只叫書童拿東拿西送到門口，著小紅接進(jìn)。
非止一日，沈義芳見哥哥與婦人好不親熱，自己不能上手。好不氣悶。沈廷芳往往見兄弟無好辭色對他，心內(nèi)明知為這婦人，問道：“兄弟因何這般光景？”義芳答道：“那有憐的老婆你為獨(dú)自占有著受用，門戶關(guān)〔鎖〕，是何道理？”廷芳道：“不過一個婦人，也是小事，待愚兄外邊尋一個絕色女子，與賢弟受用何如？”義芳道：“這個不勞，我只把花有憐叫回，你也終日關(guān)鎖不著，弄得大家沒有快活?！蓖⒎嫉溃骸澳憔徒兴貋?，也不容他進(jìn)去，他若有什么言語，我就擺布于他。賢弟，但請放心?！绷x芳不服。遂叫沈連即至典中將有憐請來。
不一時，有憐走到書房，看見他兄弟二人一個個氣沖沖的，也不知為的什么事情，正是：
進(jìn)門休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
花有憐只得叫道：“二位兄長，拜揖?！鄙蛲⒎嫉溃骸袄匣?，我有一句話告訴你，那魏家婦人是我受用了，少不得我大爺抬舉你，揀好女子娶一個與你。若要多言，我大爺就擺布你了，少不得問你個拐騙婦人、假充官家子弟之罪?！被ㄓ袘z聽得此言，猶如半空中打了一個霹靂，呆了半晌，暗道：“罷了，罷了?！绷R聲崔氏賤人，“你與沈芳私通，到也罷了，為何將我根底倒出來，叫我臉面何存？常言女人水性楊花，真乃不錯?！弊院蕻?dāng)初失于檢點(diǎn)，連忙轉(zhuǎn)口向沈廷芳道：“大爺息怒，小人既蒙大爺抬舉，還求大爺遮蓋一二，崔氏但憑大爺罷了?！鄙蛲⒎嫉溃骸昂?。”
沈義芳在旁聽見，不知就里，見花有憐如此小心，將自己老婆憑人怎樣罷了，便大笑道：“老花，你真真是個明烏龜了?！庇袘z道：“二爺要用也使得?！鄙蛲⒎嫉溃骸袄匣ǎ憧?，我大爺是不肯哩，只好外邊再尋一個與他?！庇袘z道：“這容易，包管尋一個比崔氏好些的與二爺受用?！绷x芳道：“既如此說，你也不必往別處去尋，就在此處與我尋來，限你十日?！被ㄓ袘z滿口應(yīng)承。這且不表。
再講馮旭那日蒙季坤放了，又贈了五十兩路費(fèi)，不敢回杭州。在此維揚(yáng)，舉目無親，終日思想母親死得好苦，又怕有人知他是個軍犯，改了舅舅家的姓，稱為林旭。肩不能挑擔(dān)，手不能提籃，又不會經(jīng)營買賣，只得坐吃山空，將五十兩銀子用了，所余有限，終日無情無緒，暗自悲傷。那日，信步走到西湖嘴上，抬頭見一招牌，上寫“江右姚夏封神相驚人”，林旭想道：“我向日隨舅進(jìn)京，在揚(yáng)州教場里相面的是姚夏封，莫非就是此人？待我問聲?！弊叩介T口，叫道：“姚先生?！敝灰妰?nèi)有個女子站在房檐下，鶯聲嚦嚦的道：“不在家?！绷中褚娔桥由檬铸R整，身帶重孝，年紀(jì)約有十五、六歲，杏臉桃腮，嬌嫩不過。林旭道：“小生特來請教姚先生，無奈不遇，改日再來罷?！?
原來姚先生無子，單生此女，芳名蕙蘭，今年十七歲了，尚未許配人家。同妻子帶了女兒來至淮安，不想其妻到此，不服水土，一病而亡，如今只有父女二人過日子。姚夏封出門，就是女兒在家照應(yīng)。姚夏封已有贅婿之心，怎奈不得其人。 且言林旭次日又至館門，〔道〕：“姚先生在家么？”姚夏封連忙走出，問道：“是那位？”抬頭一看，乃是馮旭，便道：“馮相公幾時來此？”林旭搖頭道：“一言難盡。”見過禮，坐下。林旭道：“自從正月煩先生觀過小生之相，一一皆應(yīng)，今已家破人亡，骨肉分離，坐牢受刑，流落在此，回不得家鄉(xiāng)，又恐人知我姓名，如今改了家母舅之姓。”姚夏封道：“原來如此。但令正錢小姐已嫁到花府去了。”林旭聽了大驚，道：“我的妻子已嫁花文芳了，叫我好不恨他?！闭f畢，就一氣昏迷過去了。姚夏封連忙抱住，叫道：“林相公醒來，我還有話說哩?！绷中衤褋恚鳒I道：“林相公，小老兒一句話尚未說完，你便動氣。”林旭道：“姚先生，人既過門，還有何說？”姚夏封道：“林相公，你還不知得你令正乃是三貞九烈之人，怎肯真心嫁他。”林旭驚異道：“怎的不是真心？”姚夏封道：“錢小姐心懷大義，代夫報(bào)仇，改憂作喜，到了洞房之夕，將花文芳?xì)⑺?。”林旭大喜，道：“殺死仇人，真乃可敬服?！睆?fù)又大驚，道：“殺死花文芳，難道不要抵命？”姚先生道：“有何話說，押赴市曹行刑?！绷中裼执罂薜溃骸拔夷怯星橛辛x、有貞有烈的賢妻呀，為我報(bào)仇，可憐市曹典刑，叫我林旭聞之，肉落千斤之重。這般大恩大德，叫小生何能補(bǔ)報(bào)。”姚夏封道：“莫哭，莫哭，未曾死?！绷中裥臏I，忙問道：“為何不死？”姚夏封道：“多虧了你結(jié)拜兄弟常公爺獨(dú)劫法場，路遇湯彪，帶往金華去了。”林旭道：“這也可喜，難得我兩個好兄弟救了性命?！币ο姆獾溃骸拔易越靼崛∝浳?、家眷至龍?zhí)?，遇見常公爺……”從頭至尾，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林旭聽了，如夢初醒，叫道：“姚先生，如今小生回不得家鄉(xiāng)，在此又無親人，不知可還有出頭日？”姚夏封道：“待我觀觀你的氣色如何。”相了一會，道：“相公，好了，目下黑暗已退，紅光出現(xiàn)，必有喜星照命；天庭豐滿，必登黃甲，他年封妻蔭子，必受朝廷誥贈。”林旭道：“小生這般落魄，那有喜事，衣衿已經(jīng)革去，黃甲從何而來？”姚夏封道：“小人這雙俊眼，從來事皆不錯，尊相若不應(yīng)，我姚夏封再不相面了?！?
不言二人在此談相，且言姚小姐在房聽得爹爹在外與人相面，道他后來必登黃甲，有就到房門口朝外偷看。原來就是昨日那生，細(xì)細(xì)偷看一會，越覺可愛，暗道：“世上也有這般俊俏男子?！痹鐒渔隙饜凵倌曛模氲溃骸拔乙ヌm也生得不村不俗，頗知禮義，不知后來怎樣結(jié)局。若能嫁得這般一個人，也不枉為人在世一場。”猛聽得父親說道：“相公，你又無親人在此，又不能回家鄉(xiāng)，我有一言，只是不好啟齒?！绷中竦溃骸岸嗝上壬附蹋性挼f何妨?！辈恢ο姆庹f出什么話，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