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林經(jīng)略開棺驗傷 崔家婦當堂受刑
作者：無名氏話說林公帶了婦人，進了察院衙門，升了大堂。帶過婦人，問道：“你丈夫叫什么名字？住何居處？做什么生理？幾時得?。肯壬碌氖裁此幉?？案存在何處？取來本院觀看?？炜鞂嵳f上來！”
看官，你道這個婦人是誰？原來就是花有憐拐來魏臨川的妻子崔氏。花有憐被沈廷芳害了性命，叫崔氏送出城外埋葬，遮人耳目。要早一刻抬出城外就無事了。剛剛抬到城門里，撞見大人進城，只得歇下棺材回避大人。哪知林公〔聽〕那哭聲不甚哀切，帶回審問。這也是花有憐一生作惡報應，故有窄路相逢，遇著對頭。
來到了堂下，崔氏稟道：“小婦人的丈夫叫做崔有憐，杭州人氏，本是個清客出身，住居沈府旁邊，今年二十歲。偶得暴病身亡，卻沒有請醫(yī)生診視?！绷止犃藡D人口氣，一派胡言，便道：“你若不實說，本院就要動刑了。”崔氏道：“大老爺鋼刀須快決，不斬無罪之人?！绷止犃舜笈?，道：“你這潑婦，好張利口?！狈愿擂倨饋?。眾役一聲答應，登時拶起。林公問道：“招與不招?！贝奘洗蠼械溃骸霸┩鳎y招?！绷止珕柕溃骸澳愕朗窃┩?，本院開棺一驗你丈夫是何病癥而亡，照供便罷，若是有傷，你便怎么回我？”崔氏道：“情愿認罪無辭?！绷止娺@婦人頂真一邊，即便吩咐松刑。崔氏想道：“料想大人不能開棺?！睘楹?？律條上載?！伴_棺者斬，挖掘墳墓，只見棺者絞?！眿D人識認此律，是以大膽硬稟。不想林公傳了淮安府來，吩咐：“帶這婦人去收監(jiān)。著山陽縣仵作伺候，本院明日開棺驗傷?！贝奘瞎蛟诘ぼA道：“有了傷痕，小婦人認罪。若無傷痕，大老爺怎樣么？”林公道：“你這婦人好張利嘴。無傷痕，本院罷職！”大人退堂，淮安府將婦人帶出收監(jiān)不表。
且言沈廷芳的家人送花有憐棺材出城，不想遇見林公，將崔氏一拶子，明日要環(huán)節(jié)棺驗傷，連忙報與大爺知道。沈廷芳聽了大驚，跌足道：“罷了，罷了，怎么恰恰遇見這個瘟官?！笨谥辛R了家中小使道：“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看見這個瘟官，就該把棺材抬回來便了?！奔叶〉溃骸靶〉膫円姶笕藖砹耍愿捞У娜诵诎脒?，等他過去。不想遇見花大娘在轎中哭泣，彼時經(jīng)略見他哭的不甚悲切，住下轎子，帶過問了幾句話，就是一拶子。”沈廷芳道：“我嬌嬌滴滴的那美人怎受得這般刑法，如今卻在哪里？”家人道：“收禁在監(jiān)?！鄙蛲⒎嫉溃骸澳銈兛炜鞄€信兒與她，叫她死也不要招出來。我大爺自然代她料理。”家人答應去了不表。
再言林公次日傳點開門，到尸場驗傷。眾役開道，三聲大炮，出了轅門。來到尸場，只見那公座擺得現(xiàn)成，早有人把棺材抬來伺候?；窗哺职汛奘蠋?。林公坐下，仵作上來，叩過了頭，稟道：“大老爺，開棺驗傷。”林公道：“速上去開來?！必踝饕宦暣饝邅?，拿木椿打釘。將棺材頭抬起，猛然向下一行丟，在椿上“咯喳”一聲響，材頭離了三寸；又端起來一丟，離了四寸；再四五下一丟，棺材猛然開了。將尸拖出來，林公出位觀看。死者青春年少，約有二十向外年紀。身上穿的元色直擺，足下鑲鞋綾襪，并無裝殮，就是本來之衣。林公坐在尸場，仵作動手剝?nèi)ヒ路?，將尸首翻來復去，細細驗了一會，并無一處傷痕，稟道：“大老爺，并無傷痕?！绷止酒鹕韥?，走至身邊，親自驗了一會。仵作將尸首又翻來復去，林公看了，并無半點傷痕。崔氏走來，哭泣道：“我的丈夫呀，你死的好苦?！北ё∈?，哭的無休無歇，叫道：“丈夫，你今日遇見這位老爺翻尸倒骨，要驗傷痕，如今傷在那里？”林公聽了“無傷”，傳淮安府，吩咐道：“將婦人收監(jiān)，調(diào)桃源縣、海州、宿遷縣、高郵州四處仵作，明日調(diào)來重驗。如若無傷，本院親自拜本罷職便了。”淮安府打一躬退下。
林公叫上仵作，問道：“你可處處驗過？”仵作稟道：“小人凡致命之處都已驗過，并無傷痕?！绷止溃骸澳氵@奴才莫非受了錢財，朦混本院？今調(diào)四處仵作到此重驗，如果無傷便罷，若驗出傷來，你這奴才的狗命莫想得活?！必踝鬟殿^稟道：“小人怎敢賣大老爺?shù)姆?，其實無傷?！?
大人起身，回轉(zhuǎn)察院。坐在那轎中思想：“驗他的尸首并無傷痕，又不像有病之人，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將這火燒棺材與他，其中必有原故。”到了轅門，三咚大炮，進了內(nèi)堂。與湯彪商議此事，湯彪道：“且等調(diào)四處仵作來?！辈槐?。
再言仵作回家中。此人姓〔陳〕名有，年紀四十歲了，娶了一個后婚，姓武。婦人年紀二十四五歲。夫妻倒也相愛。陳有想道：“我在山陽縣當了二十多年仵作，沒有見過這個尸首，并無傷痕。明日要調(diào)四處仵作重驗?！闭f之間，到了自家門首，用手敲門。武氏走來開門。陳有坐下，悶悶無言。武氏問道：“今日回家，為何不樂？”陳有把今日開棺驗傷的話說了一遍。武氏道：“你驗了幾處傷？”陳有道：“兩耳、鼻、口、眼、肚臍、下身、糞門細驗過，并沒有傷痕。經(jīng)略對我說了許多狠話，故此不樂。”武氏笑道：“你買件東西請請我，我教你去驗?！标愑械溃骸熬泸炦^，無傷。傷從何來？”武氏道：“頭頂可曾驗過？金針傷致命，是看不出來的?！标愑械溃骸昂脗€頭頂內(nèi)金針傷，我卻忘了，沒有驗過。明日當面稟大人，且過一宵?！?
次日，林公升堂。陳有稟道：“昨日小人回家，想起頭頂內(nèi)沒有驗過。容小的再驗驗?！绷止犃耍纯虃鞅娨墼俚绞瑘鲎咭辉?。也不知此去可驗得傷來，且聽下回分解。
看官，你道這個婦人是誰？原來就是花有憐拐來魏臨川的妻子崔氏。花有憐被沈廷芳害了性命，叫崔氏送出城外埋葬，遮人耳目。要早一刻抬出城外就無事了。剛剛抬到城門里，撞見大人進城，只得歇下棺材回避大人。哪知林公〔聽〕那哭聲不甚哀切，帶回審問。這也是花有憐一生作惡報應，故有窄路相逢，遇著對頭。
來到了堂下，崔氏稟道：“小婦人的丈夫叫做崔有憐，杭州人氏，本是個清客出身，住居沈府旁邊，今年二十歲。偶得暴病身亡，卻沒有請醫(yī)生診視?！绷止犃藡D人口氣，一派胡言，便道：“你若不實說，本院就要動刑了。”崔氏道：“大老爺鋼刀須快決，不斬無罪之人?！绷止犃舜笈?，道：“你這潑婦，好張利口?！狈愿擂倨饋?。眾役一聲答應，登時拶起。林公問道：“招與不招?！贝奘洗蠼械溃骸霸┩鳎y招?！绷止珕柕溃骸澳愕朗窃┩?，本院開棺一驗你丈夫是何病癥而亡，照供便罷，若是有傷，你便怎么回我？”崔氏道：“情愿認罪無辭?！绷止娺@婦人頂真一邊，即便吩咐松刑。崔氏想道：“料想大人不能開棺?！睘楹?？律條上載?！伴_棺者斬，挖掘墳墓，只見棺者絞?！眿D人識認此律，是以大膽硬稟。不想林公傳了淮安府來，吩咐：“帶這婦人去收監(jiān)。著山陽縣仵作伺候，本院明日開棺驗傷?！贝奘瞎蛟诘ぼA道：“有了傷痕，小婦人認罪。若無傷痕，大老爺怎樣么？”林公道：“你這婦人好張利嘴。無傷痕，本院罷職！”大人退堂，淮安府將婦人帶出收監(jiān)不表。
且言沈廷芳的家人送花有憐棺材出城，不想遇見林公，將崔氏一拶子，明日要環(huán)節(jié)棺驗傷，連忙報與大爺知道。沈廷芳聽了大驚，跌足道：“罷了，罷了，怎么恰恰遇見這個瘟官?！笨谥辛R了家中小使道：“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看見這個瘟官，就該把棺材抬回來便了?！奔叶〉溃骸靶〉膫円姶笕藖砹耍愿捞У娜诵诎脒?，等他過去。不想遇見花大娘在轎中哭泣，彼時經(jīng)略見他哭的不甚悲切，住下轎子，帶過問了幾句話，就是一拶子。”沈廷芳道：“我嬌嬌滴滴的那美人怎受得這般刑法，如今卻在哪里？”家人道：“收禁在監(jiān)?！鄙蛲⒎嫉溃骸澳銈兛炜鞄€信兒與她，叫她死也不要招出來。我大爺自然代她料理。”家人答應去了不表。
再言林公次日傳點開門，到尸場驗傷。眾役開道，三聲大炮，出了轅門。來到尸場，只見那公座擺得現(xiàn)成，早有人把棺材抬來伺候?；窗哺职汛奘蠋?。林公坐下，仵作上來，叩過了頭，稟道：“大老爺，開棺驗傷。”林公道：“速上去開來?！必踝饕宦暣饝邅?，拿木椿打釘。將棺材頭抬起，猛然向下一行丟，在椿上“咯喳”一聲響，材頭離了三寸；又端起來一丟，離了四寸；再四五下一丟，棺材猛然開了。將尸拖出來，林公出位觀看。死者青春年少，約有二十向外年紀。身上穿的元色直擺，足下鑲鞋綾襪，并無裝殮，就是本來之衣。林公坐在尸場，仵作動手剝?nèi)ヒ路?，將尸首翻來復去，細細驗了一會，并無一處傷痕，稟道：“大老爺，并無傷痕?！绷止酒鹕韥?，走至身邊，親自驗了一會。仵作將尸首又翻來復去，林公看了，并無半點傷痕。崔氏走來，哭泣道：“我的丈夫呀，你死的好苦?！北ё∈?，哭的無休無歇，叫道：“丈夫，你今日遇見這位老爺翻尸倒骨，要驗傷痕，如今傷在那里？”林公聽了“無傷”，傳淮安府，吩咐道：“將婦人收監(jiān)，調(diào)桃源縣、海州、宿遷縣、高郵州四處仵作，明日調(diào)來重驗。如若無傷，本院親自拜本罷職便了。”淮安府打一躬退下。
林公叫上仵作，問道：“你可處處驗過？”仵作稟道：“小人凡致命之處都已驗過，并無傷痕?！绷止溃骸澳氵@奴才莫非受了錢財，朦混本院？今調(diào)四處仵作到此重驗，如果無傷便罷，若驗出傷來，你這奴才的狗命莫想得活?！必踝鬟殿^稟道：“小人怎敢賣大老爺?shù)姆?，其實無傷?！?
大人起身，回轉(zhuǎn)察院。坐在那轎中思想：“驗他的尸首并無傷痕，又不像有病之人，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將這火燒棺材與他，其中必有原故。”到了轅門，三咚大炮，進了內(nèi)堂。與湯彪商議此事，湯彪道：“且等調(diào)四處仵作來?！辈槐?。
再言仵作回家中。此人姓〔陳〕名有，年紀四十歲了，娶了一個后婚，姓武。婦人年紀二十四五歲。夫妻倒也相愛。陳有想道：“我在山陽縣當了二十多年仵作，沒有見過這個尸首，并無傷痕。明日要調(diào)四處仵作重驗?！闭f之間，到了自家門首，用手敲門。武氏走來開門。陳有坐下，悶悶無言。武氏問道：“今日回家，為何不樂？”陳有把今日開棺驗傷的話說了一遍。武氏道：“你驗了幾處傷？”陳有道：“兩耳、鼻、口、眼、肚臍、下身、糞門細驗過，并沒有傷痕。經(jīng)略對我說了許多狠話，故此不樂。”武氏笑道：“你買件東西請請我，我教你去驗?！标愑械溃骸熬泸炦^，無傷。傷從何來？”武氏道：“頭頂可曾驗過？金針傷致命，是看不出來的?！标愑械溃骸昂脗€頭頂內(nèi)金針傷，我卻忘了，沒有驗過。明日當面稟大人，且過一宵?！?
次日，林公升堂。陳有稟道：“昨日小人回家，想起頭頂內(nèi)沒有驗過。容小的再驗驗?！绷止犃耍纯虃鞅娨墼俚绞瑘鲎咭辉?。也不知此去可驗得傷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