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飛山虎汴京探聽 狄元帥痛母囚牢
作者：不題撰人詩曰：
探知母被禁天牢，不忍傷親暗哭號。
當(dāng)?shù)阑⒗请y躲避，分明報應(yīng)后馬逃。
卻說飛山虎前次往汴京打聽明白消息，找尋著狄元帥，四下無人，落下云來，口稱：“元帥，小將奉令回來了?！彼齑蛄艘还?。狄元帥說聲：“劉兄弟，你我俱在患難之中，何須如此！快往這里來吧?！倍艘煌那膩碇量侦o處霞亭內(nèi)，元帥說道：“劉兄弟，你可曾到汴京與否？打聽得奸黨如何？”劉慶說：“元帥，不好了！小將奉命，不辭勞苦，到了三關(guān)。這孫秀好奸刁，一連上了三本。圣上已經(jīng)出旨，欽差官到山西要捉拿太太，收禁天牢，但不知吉兇如何?！痹獛浺宦牬搜?，五內(nèi)皆崩，說：“不好了！既有些事，娘啊，多是孩兒不孝，累及你了。好不痛煞人也！”紛紛下淚，又不敢高聲痛哭，只是心內(nèi)猶如刀刺，說：“劉兄弟，罪及母親，為子之心何安？”劉慶說：“元帥且免心焦，小將又打聽得，圣上差張瑞前來了?！痹獛浾f：“若他前來，敢是來拿我嗎？”劉慶說：“非也。圣上仍要命你為元帥，前去征伐西遼。如若平服得西遼，將功抵罪；若是抗違天子詔命，實(shí)時捉拿，決不姑寬?！痹獛浾f：“既有此詔，本帥還有生機(jī)也。劉兄弟，見機(jī)逃走，仍去平西，在本帥未成親時，早已立下此意。如今恐有人來不穩(wěn)便，你且去吧?！眲c允諾，駕上席云帕去了。又往吉林、正平。安平各處關(guān)頭，通知眾將，好待元帥逃走。張忠又使劉慶，悄悄前往白楊山，知會了孟定國，整頓人馬，候元帥到來。說完，飛山虎仍到安平關(guān)，與張忠敘話，不必多題。
卻說狄元帥見劉慶去了，心中煩悶，說：“圣上，念臣誤走國度，勉強(qiáng)招親，實(shí)出于無奈，若照肖何一律，罪該全家誅戮。今蒙圣上寬宥，仍命臣去征服西遼，將功抵罪，粉身碎骨，難以報答天恩了。今日雖又已有生機(jī)，無如公主怎肯放我去了。須要盜回刀馬，預(yù)先埋了地步，方能脫身，所慮者，內(nèi)有三關(guān)阻隔，但出得三關(guān)，逃走便成了。細(xì)想母在大牢受苦，為子任他水火刀山，也須要赴了，豈慮這三個關(guān)城。待有機(jī)會逃走，再作算計便了?！贝藭r狄青也不游官園，轉(zhuǎn)回宮內(nèi)去了。公主一見，立起身微微含笑，說：“駙馬，你今朝往那里去玩耍？”狄青回說：“園里百花開放，啼鳥喧嘩，百般熱鬧，妙不可言。下官去游賞一會，久而不見?！惫髡f：“只怕及不得你中原花鳥景致的?！钡覡斦f：“下官雖在你邦未久，各俗例、日用民物，已看得幾分了，惟有人物不雅，其余常物，各項(xiàng)相同。”公主說道：“安的容貌如何？”狄爺說：“公主的花容美麗，就是中原也少有?！惫髡f：“駙馬休得謬言哄我，只恐哀家的容顏不稱你心懷?！钡仪嘈φf：“公主那里話來，你的花容既然不合下官之意，為何交戰(zhàn)之時看呆了？正是：三更魂夢恨一水，思想一人月老翁。”公主說：“駙馬，你總是虛言哄我，誰信得你來，既然有心于哀家，為何到了我家，父王重重勸你投降，你卻不依？”狄爺說：“公主你有所不知。那日狼主只要我投降，未有招親之言，自然不允了?！惫饔终f：“哀家?guī)煾甘ツ钢?，你為何也不依？”狄爺笑道：“你好愚也。只因此時眾將多在身邊，他們乃是結(jié)義的兄弟，若下官輕易允了，猶恐眾人恥笑。等待他眾人勸我，方可允成的。”公主聽罷笑道：“原來你有此緣故，妾身錯怪你了?！钡覡斦f道：“公主，我兩人相處，多少情濃，你貪我愛，并無半點(diǎn)違忤，怪不得仙母到來說前定夫妻，故此南北相逢?！惫髡f道：“若不是師父到來解說，我二人焉得和諧？險些又被脫倫這匹夫出言傷害了。但不知駙馬你在此邊還想念家鄉(xiāng)、愿回朝否？”狄爺說起：“公主，下官已經(jīng)身負(fù)千斤重罪，還有何面目回見宋主？我在這里，一般榮華過日，有何別的不足之處？”公主說：“如此說來，不想回朝了？”狄爺說：“回朝就要做刀頭之鬼。我想上下兩邦，多是做官，在此有何不美？只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有母在著家鄉(xiāng)，母子分為兩地?；蚰苡糜?，把娘親悄悄攜到此處，娘兒敘會，樂慶芳辰，我的心頭就放下了?！惫髡f道：“這亦容易。待想出一個計較，搬取婆婆到來，使你心安便了?！钡覡斦f聲：“多謝公主?！?br>此時狄青說得言辭懇切，公主那里知他別的心腸。對坐言談許久，狄青又說：“公主，我是王禪老祖的徒弟，你師是仙山圣母，為何你的法寶卻好，我的武藝平常？欲求公主教導(dǎo)，不知可否？”公主說：“駙馬呀，哀家的身體尚屬于你，些須小技有何難處？明日同往花園演習(xí)便了。”說了天晚，夜膳用過。是夜夫婦雙雙同歸羅帳。公主說：“駙馬，妾今日已有重身，歡娛且以后言談吧?！钡仪嘣手Z，暗想：“我已定了遠(yuǎn)走高飛之志，像做假夫妻一般?！卑祰@說：“可惜他待我一片恩情了?！敝皇前抵袗瀽灢粯?。
再說到次日，夫婦雙雙來至花園內(nèi)，公主演武一番，狄元帥演習(xí)一回，看來公主武藝果然不低。演習(xí)一會兒，天色尚早。此時狄青坐在霞亭內(nèi)，公主偶然將丈夫一看，但見他愁容不語，似有所思。公主問道：“駙馬，你好好玩樂，為何忽然愁容忽起？莫不是有什么別樣心事？”狄爺說聲：“公主，下官身居大宋，想著南清宮內(nèi)與我姑娘相會之時，盔甲金刀，乃是姑娘贈與我的，更有一匹坐騎，名稱為現(xiàn)月龍駒，下官平日隨常所用的。今朝演武，回想起臨末此物何人所得了？所以心中不悅，負(fù)了我姑娘之心事。”公主聽罷，微微含笑道：“原來你為這幾件東西，妾早已著人收好在此。你已放心，待我一并送還你吧?！痹獛洜斦f：“我還只道失去了，原來尚在公主這里。”公主說：“哀家明知駙馬慣用之物，理當(dāng)收拾，豈可輕毀?！钡覡斅犃?，說：“多謝公主了?！惫鞔藭r即忙差人往取。少停間，刀馬盔甲俱以取到。公主說聲：“駙馬，你的刀法甚好，何不試演一回，與妾觀看？”這句話正中了狄青之意，當(dāng)時應(yīng)諾。即換盔甲，提起金刀，那龍駒見了主將，連吼三聲，四蹄不住的跳，狄爺說：“馬啊，與你分離一月光景了，見了面，你在此叫跳嗎？”即忙跨上那龍駒，就不叫了。公主笑道：“此畜真乃性靈，比哀家的賽麒麟，卻是依稀?！贝藭r狄元帥頭戴上金盔，壓上血結(jié)玉鴛鴦，霞光燦燦。身穿上黃金甲，手執(zhí)定唐金刀，園內(nèi)并著太陽來射，照得這狄青遍身金光閃閃，滿體光色森森，更兼這現(xiàn)月龍駒，又高又大，比往常加倍神威、氣宇。公主看見丈夫光景，好不開懷。想道：“這駙馬少年美貌，赫赫威風(fēng)，軒昂氣概，哀家得與這員小將為夫婦，方能稱了平生意愿。看他今日在馬上玩樂，更勝前番，須天長地久相處，就清湯淡水，度苦也甘心?！蹦怨餍闹锌鞓罚褪潜妼m娥，看是狄爺舞起金刀來，但見金光射目，只見刀閃，不見人形，龍駒奔前奔后，看得眼花緣亂，也是得意洋洋，不絕稱贊。狄爺舞了一回下馬，小番便抬過金刀，帶了馬匹。狄爺說：“公主，你呆呆看下官，卻是何故？”公主含笑說：“妾今日看你這般操演，比往常更加威武，從今盡可隨常用了?！钡覡斦f：“承公主你褒獎。”暗想：“如今有了馬匹、盔甲，可以逃走得成了。”此時公主又著小番收管盔甲、馬匹、金刀，就放在東宮空房：即為駙馬取用之便。小番領(lǐng)命往收，此時天色已晚，夫婦攜手進(jìn)到宮房，宮娥內(nèi)里已排宴侍候，夫妻就席。正是：
歡娛好比鴛鴦鳥，契合真如并蒂蓮。
探知母被禁天牢，不忍傷親暗哭號。
當(dāng)?shù)阑⒗请y躲避，分明報應(yīng)后馬逃。
卻說飛山虎前次往汴京打聽明白消息，找尋著狄元帥，四下無人，落下云來，口稱：“元帥，小將奉令回來了?！彼齑蛄艘还?。狄元帥說聲：“劉兄弟，你我俱在患難之中，何須如此！快往這里來吧?！倍艘煌那膩碇量侦o處霞亭內(nèi)，元帥說道：“劉兄弟，你可曾到汴京與否？打聽得奸黨如何？”劉慶說：“元帥，不好了！小將奉命，不辭勞苦，到了三關(guān)。這孫秀好奸刁，一連上了三本。圣上已經(jīng)出旨，欽差官到山西要捉拿太太，收禁天牢，但不知吉兇如何?！痹獛浺宦牬搜?，五內(nèi)皆崩，說：“不好了！既有些事，娘啊，多是孩兒不孝，累及你了。好不痛煞人也！”紛紛下淚，又不敢高聲痛哭，只是心內(nèi)猶如刀刺，說：“劉兄弟，罪及母親，為子之心何安？”劉慶說：“元帥且免心焦，小將又打聽得，圣上差張瑞前來了?！痹獛浾f：“若他前來，敢是來拿我嗎？”劉慶說：“非也。圣上仍要命你為元帥，前去征伐西遼。如若平服得西遼，將功抵罪；若是抗違天子詔命，實(shí)時捉拿，決不姑寬?！痹獛浾f：“既有此詔，本帥還有生機(jī)也。劉兄弟，見機(jī)逃走，仍去平西，在本帥未成親時，早已立下此意。如今恐有人來不穩(wěn)便，你且去吧?！眲c允諾，駕上席云帕去了。又往吉林、正平。安平各處關(guān)頭，通知眾將，好待元帥逃走。張忠又使劉慶，悄悄前往白楊山，知會了孟定國，整頓人馬，候元帥到來。說完，飛山虎仍到安平關(guān)，與張忠敘話，不必多題。
卻說狄元帥見劉慶去了，心中煩悶，說：“圣上，念臣誤走國度，勉強(qiáng)招親，實(shí)出于無奈，若照肖何一律，罪該全家誅戮。今蒙圣上寬宥，仍命臣去征服西遼，將功抵罪，粉身碎骨，難以報答天恩了。今日雖又已有生機(jī)，無如公主怎肯放我去了。須要盜回刀馬，預(yù)先埋了地步，方能脫身，所慮者，內(nèi)有三關(guān)阻隔，但出得三關(guān)，逃走便成了。細(xì)想母在大牢受苦，為子任他水火刀山，也須要赴了，豈慮這三個關(guān)城。待有機(jī)會逃走，再作算計便了?！贝藭r狄青也不游官園，轉(zhuǎn)回宮內(nèi)去了。公主一見，立起身微微含笑，說：“駙馬，你今朝往那里去玩耍？”狄青回說：“園里百花開放，啼鳥喧嘩，百般熱鬧，妙不可言。下官去游賞一會，久而不見?！惫髡f：“只怕及不得你中原花鳥景致的?！钡覡斦f：“下官雖在你邦未久，各俗例、日用民物，已看得幾分了，惟有人物不雅，其余常物，各項(xiàng)相同。”公主說道：“安的容貌如何？”狄爺說：“公主的花容美麗，就是中原也少有?！惫髡f：“駙馬休得謬言哄我，只恐哀家的容顏不稱你心懷?！钡仪嘈φf：“公主那里話來，你的花容既然不合下官之意，為何交戰(zhàn)之時看呆了？正是：三更魂夢恨一水，思想一人月老翁。”公主說：“駙馬，你總是虛言哄我，誰信得你來，既然有心于哀家，為何到了我家，父王重重勸你投降，你卻不依？”狄爺說：“公主你有所不知。那日狼主只要我投降，未有招親之言，自然不允了?！惫饔终f：“哀家?guī)煾甘ツ钢?，你為何也不依？”狄爺笑道：“你好愚也。只因此時眾將多在身邊，他們乃是結(jié)義的兄弟，若下官輕易允了，猶恐眾人恥笑。等待他眾人勸我，方可允成的。”公主聽罷笑道：“原來你有此緣故，妾身錯怪你了?！钡覡斦f道：“公主，我兩人相處，多少情濃，你貪我愛，并無半點(diǎn)違忤，怪不得仙母到來說前定夫妻，故此南北相逢?！惫髡f道：“若不是師父到來解說，我二人焉得和諧？險些又被脫倫這匹夫出言傷害了。但不知駙馬你在此邊還想念家鄉(xiāng)、愿回朝否？”狄爺說起：“公主，下官已經(jīng)身負(fù)千斤重罪，還有何面目回見宋主？我在這里，一般榮華過日，有何別的不足之處？”公主說：“如此說來，不想回朝了？”狄爺說：“回朝就要做刀頭之鬼。我想上下兩邦，多是做官，在此有何不美？只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有母在著家鄉(xiāng)，母子分為兩地?；蚰苡糜?，把娘親悄悄攜到此處，娘兒敘會，樂慶芳辰，我的心頭就放下了?！惫髡f道：“這亦容易。待想出一個計較，搬取婆婆到來，使你心安便了?！钡覡斦f聲：“多謝公主?！?br>此時狄青說得言辭懇切，公主那里知他別的心腸。對坐言談許久，狄青又說：“公主，我是王禪老祖的徒弟，你師是仙山圣母，為何你的法寶卻好，我的武藝平常？欲求公主教導(dǎo)，不知可否？”公主說：“駙馬呀，哀家的身體尚屬于你，些須小技有何難處？明日同往花園演習(xí)便了。”說了天晚，夜膳用過。是夜夫婦雙雙同歸羅帳。公主說：“駙馬，妾今日已有重身，歡娛且以后言談吧?！钡仪嘣手Z，暗想：“我已定了遠(yuǎn)走高飛之志，像做假夫妻一般?！卑祰@說：“可惜他待我一片恩情了?！敝皇前抵袗瀽灢粯?。
再說到次日，夫婦雙雙來至花園內(nèi)，公主演武一番，狄元帥演習(xí)一回，看來公主武藝果然不低。演習(xí)一會兒，天色尚早。此時狄青坐在霞亭內(nèi)，公主偶然將丈夫一看，但見他愁容不語，似有所思。公主問道：“駙馬，你好好玩樂，為何忽然愁容忽起？莫不是有什么別樣心事？”狄爺說聲：“公主，下官身居大宋，想著南清宮內(nèi)與我姑娘相會之時，盔甲金刀，乃是姑娘贈與我的，更有一匹坐騎，名稱為現(xiàn)月龍駒，下官平日隨常所用的。今朝演武，回想起臨末此物何人所得了？所以心中不悅，負(fù)了我姑娘之心事。”公主聽罷，微微含笑道：“原來你為這幾件東西，妾早已著人收好在此。你已放心，待我一并送還你吧?！痹獛洜斦f：“我還只道失去了，原來尚在公主這里。”公主說：“哀家明知駙馬慣用之物，理當(dāng)收拾，豈可輕毀?！钡覡斅犃?，說：“多謝公主了?！惫鞔藭r即忙差人往取。少停間，刀馬盔甲俱以取到。公主說聲：“駙馬，你的刀法甚好，何不試演一回，與妾觀看？”這句話正中了狄青之意，當(dāng)時應(yīng)諾。即換盔甲，提起金刀，那龍駒見了主將，連吼三聲，四蹄不住的跳，狄爺說：“馬啊，與你分離一月光景了，見了面，你在此叫跳嗎？”即忙跨上那龍駒，就不叫了。公主笑道：“此畜真乃性靈，比哀家的賽麒麟，卻是依稀?！贝藭r狄元帥頭戴上金盔，壓上血結(jié)玉鴛鴦，霞光燦燦。身穿上黃金甲，手執(zhí)定唐金刀，園內(nèi)并著太陽來射，照得這狄青遍身金光閃閃，滿體光色森森，更兼這現(xiàn)月龍駒，又高又大，比往常加倍神威、氣宇。公主看見丈夫光景，好不開懷。想道：“這駙馬少年美貌，赫赫威風(fēng)，軒昂氣概，哀家得與這員小將為夫婦，方能稱了平生意愿。看他今日在馬上玩樂，更勝前番，須天長地久相處，就清湯淡水，度苦也甘心?！蹦怨餍闹锌鞓罚褪潜妼m娥，看是狄爺舞起金刀來，但見金光射目，只見刀閃，不見人形，龍駒奔前奔后，看得眼花緣亂，也是得意洋洋，不絕稱贊。狄爺舞了一回下馬，小番便抬過金刀，帶了馬匹。狄爺說：“公主，你呆呆看下官，卻是何故？”公主含笑說：“妾今日看你這般操演，比往常更加威武，從今盡可隨常用了?！钡覡斦f：“承公主你褒獎。”暗想：“如今有了馬匹、盔甲，可以逃走得成了。”此時公主又著小番收管盔甲、馬匹、金刀，就放在東宮空房：即為駙馬取用之便。小番領(lǐng)命往收，此時天色已晚，夫婦攜手進(jìn)到宮房，宮娥內(nèi)里已排宴侍候，夫妻就席。正是：
歡娛好比鴛鴦鳥，契合真如并蒂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