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集 卷四

通解（洪慶善曰：《通解》、《擇言解》、《人對(duì)》，或云皆少作。陳齊之云：《通解》之、乎、者、也，下皆未當(dāng)。此雖少作，然亦本訛也。《通解》雖不見于正集，然亦趙德《文錄》中所載，當(dāng)知其為公文也。）
今之人，以一善為行，而恥為之，慕達(dá)節(jié)而稱夫通才者多矣。然而脂韋汨沒，以至于老死者相繼，亦未見他之稱。（他下或有人字。今按：此句疑有脫誤。）其豈非亂教賊名之術(shù)歟！（亂，或作害。）
且五常之教，與天地皆生。（地下或有而字，非是。）然而天下之人不得其師，終不能自知而行之矣。故堯之前千萬年，天下之人，促促然不知其讓之為美也。于是許由哀天下之愚，且以爭(zhēng)為能，乃脫屣其九州，高揖而辭堯。由是后之人竦然而言曰：“雖天下，猶有薄而不售者，況其小者乎？”（或作焉，下同。）故讓之教行于天下，許由為之師也。（為之，或作之為，下二語同。）自桀之前千萬年，天下之人，循循然不知忠易其死也。故龍逄哀天下之不仁，睹君父百姓入水火而不救，于是進(jìn)盡其言，退就割烹。（就下或有其字，非是。）故后之臣竦然而言曰：“雖萬死，猶有忠而不懼者，況其小者乎？”故忠之教行于天下，（忠之上或有其字，非是。）由龍逄為之師也。自周之前千萬年，（周，或作殷。）渾渾然不知義之可以換其生也。（或無以字。）故伯夷哀天下之偷，且以強(qiáng)則服，食其葛薇，逃山而死。（之下或有人字。服，或作狀?！扒乙詮?qiáng)則服”一句，疑有脫誤。）故后之人竦然而言曰：（故或作于是。）“雖餓死，猶有義而不懼者，況其小者乎？”（義，或作死，或作強(qiáng)。）故義之教行于天下，由伯夷為之師也。是三人俱以一身立教，而為師于百千萬年間。（或無百字。）其身亡而其教存，扶持天地，功亦厚矣。（存下或有于字。功上或有而字。）向令三師恥獨(dú)行，慕通達(dá)，則堯之日，必曰：“得位而濟(jì)道，安用讓為？”（用，或作能。）夏之日，必曰：“長進(jìn)而否退，安用死為？”周之日，必曰：“和光而同塵，（和光而同塵，或作同塵而和光。）安用餓為？”若然者，天下之人，促促然而爭(zhēng)，循循然而佞，渾渾然而偷，其何懼而不為哉！是則（或無則字。）三師生于今，必謂偏而不通者矣。（或無必字，謂偏作為偏，矣作也，矣上或無者字。）可不謂之大賢者哉？）嗚呼，今之人其慕通達(dá)之為弊也！
且古圣人言通者，蓋百行眾藝備于身而行之者也。（而上或有通字。）今恒人之言通者，蓋百行眾藝闕于身而求合者也。是則古之言通者，通于道義。今之言通者，通于私曲。其亦異矣。（古之今之下，或并有人字。）將欲齊之者，其不猶矜糞丸而擬質(zhì)隨珠者乎？（或無其字，或無不字。或無其、矜二字。）且令今父兄教其子弟者曰：“爾當(dāng)通于行如仲尼。”雖愚者亦知其不能也。（或無亦字，也，或作邪，非也。）曰：“爾尚力一行如古之一賢?！彪m中人亦希其能矣。（賢上或無一字。）豈不由圣可慕而不可齊邪？賢可及而可齊也？（也，或作邪。今按：恐上句無邪字。下句也字，卻當(dāng)作邪。）今之人行未能及乎賢，而欲齊乎圣者，亦見其病矣。（一作也。）
夫古人之進(jìn)修，（或作中人。非是。）或幾乎圣人。今之人行不出乎中人，而恥乎力一行為獨(dú)行，且曰：“我通同如圣人。”（我下或有周字。同字，疑衍。）彼其欺心邪？吾不知矣。彼其欺人而賊名邪？吾不知矣。余懼其說之將深，為《通解》。
擇言解火泄于密，而為用且大，能不違于道，可燔可炙，可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為災(zāi)矣。（或無其字。下二語同。）水發(fā)于深，而為用且遠(yuǎn)，能不違于道，可浮可載，可飲可灌，以濟(jì)乎生物；（乎，或作于。）及其導(dǎo)而不防，反為患矣。言起于微，而為用且博，能不違于道，可化可令，可告可訓(xùn)，以推于生物；及其縱而不慎，反為禍矣。
火既我災(zāi)，有水而可伏其焰，能使不陷于灰燼矣；（陷，或作蹈，或作焰。）水既我患，有土而可遏其流，能使不仆于波濤矣；（或無而可字。）言既我禍，即無以掩其辭，能不罹于過者，亦鮮矣。（于過，或作其失。過下或有失字。）所以知理者，又焉得不擇其言歟？其為慎而甚于水火。（言上或無其字，而字恐誤。）
人對(duì)（《新史·孝友傳》：唐時(shí)陳藏器注《本草拾遺》，謂人肉治羸疾。自是民間以父母疾，多股肉以進(jìn)，或給帛，或旌門閭。善乎韓愈之論，謂父母疾，烹藥餌，以是為孝。未聞毀支體者也。則公之此論，有益于時(shí)俗多矣，（，胡古切，京兆縣名。）
有以孝為旌門者，（為字疑衍，又疑是而字。）乃本其自于人曰：“彼自剔股以奉母，疾瘳，大夫以聞其令尹，令尹以聞其上，（按：尹謂京兆尹。令字恐衍，下同。）上俾聚土以旌其門，（或無其字。）使勿輸賦，以為后勸?！保ㄒ詾?，或作欲為。）大夫常曰：“他邑有是人乎？”愈曰：母疾，則止于烹粉藥石以為是，（或無愈字?；驘o止字。母下十二字，《新史》作“父母疾，烹藥餌，以是為孝?！苯癜矗菏亲只蚴鞘伦帧０聪挛挠钟形绰勛?，此未聞字恐衍，或是若夫字之類。）未聞毀傷支體以為養(yǎng)，在教未聞?dòng)腥绱苏?。茍不傷于義，則圣賢當(dāng)先眾而為之也。（圣賢，或作賢圣。）是不幸因而致死，（而下或有且字。今按：此句上是字疑是且字。）則毀傷減絕之罪有歸矣。（減絕，一作絕減。）其為不孝，得無甚乎！茍有合孝之道，（茍，或作若。合下疑有乎字。）又不當(dāng)旌門。蓋生人之所宜為，曷足為異乎？（或無足字。）既以一家為孝，是辨一邑里皆無孝矣。以一身為孝，是辨其祖父皆無孝矣。然或陷于危難，能固其忠孝，而不茍生之逆亂，（生之，劉仲忱謂之當(dāng)作于。）以是而死者，乃旌表門閭，（表下或有其字。）爵祿其子孫，斯為為勸已，矧非是而希免輸者乎？曾不以毀傷為罪，減絕為憂；（或作其憂，非是。）不腰于市，而已黷于政，況復(fù)旌其門？
河南府同官記（或無“府”字，記謂“永貞元年，愈自陽山移江陵法曹，獲事河?xùn)|公”，言裴均時(shí)節(jié)度荊南也。后五年，始立石，則元和五年也。記亦趙德《文錄》所載，呂夏卿以為可信者。其敘事筆力，非公不能，誠公之作矣。）
永貞元年，（貞元二十一年八月，改元永貞。）愈自陽山移江陵法曹參軍，（是歲八月，憲宗即位，公量移江陵法曹參軍。）獲事河?xùn)|公。（江陵節(jié)度使裴均，字君齊，河?xùn)|人。）公嘗與其從事言：（或無公字。）建中初，天子始紀(jì)年更元，（大歷十五年正月，改元建中。）命官司舉貞觀、開元之烈。（或作例，或作列，非是。）群臣惕《兀奇》奉職，命材登良，不敢私違。當(dāng)時(shí)自齒朝之士而上，以及下百執(zhí)事，（百下或有吏字。）官闕一人，將補(bǔ)，必取其良。然而河南同時(shí)于天下稱多，獨(dú)得將相五人。（或無“同時(shí)”二字，方無將字。今按：下文所記，實(shí)為宰相者三人，裴顧未為真相，故特著其官職。戎馬之盛，則此處宜有將字。方本誤也。）故于府之參軍，則得我公。（裴均也。）于河南主簿，則得故相國范陽盧公。（邁字子玄，范陽人。）于汜水主簿，（汜水名，《前漢》：“渡兵汜水?！便嵋舴病＃﹦t得故相國，今太子賓客滎陽鄭公。（余慶，字居業(yè)，滎陽人。下相國上，方無故字。今按：所謂故相者，猶今言前宰相，非亡沒之謂。方本誤也。）于陸渾主簿，則得相國，今吏部侍郎天水趙公。（宗儒，字秉文，鄧州人?！跋鄧瘛币槐咀鳌敖裣鄧薄＃┯诘欠庵鞑?，則得故吏部尚書東都留守吳郡顧公。（少連，字夷仲，蘇州人。故下一本或有相國字，今以下文考之，非是。）盧公去河南，為右補(bǔ)闕，其后由尚書左丞至宰相。（貞元九年五月，邁自左丞同平章事，至十三年九月罷。）鄭公去汜水，為監(jiān)察御史，佐山南軍，其后由工部侍郎至宰相，罷而又為。（余慶去汜水為監(jiān)察御史，史傳逸之。建中末，山南西道府節(jié)度使嚴(yán)震辟余慶為府從事。貞元十四年七月，自工部侍郎同平章事。十六年九月，罷為郴州司馬。永貞元年八月，復(fù)以尚書左丞同平章事。元和元年五月，罷。）趙公去陸渾，為右拾遺，其后由給事中為宰相。（中為，或作中至。貞元十二年十月，宗儒自給事中同平章事。十四年七月，罷。）顧公去登封，為監(jiān)察御史，其后由京兆尹至吏部尚書東都留守。（貞元十六年五月，以少連為京兆尹。十八年六月，自吏部尚書為東都留守。）我公去府為長水尉，其后由膳部郎中為荊南節(jié)度行軍司馬，遂為節(jié)度使，（均去府為長水尉，史傳逸之。貞元十九年五月，均自荊南行軍司馬為本軍節(jié)度使。）自工部尚書至吏部尚書。三相國之勞，在史冊(cè)。（在上或有布字。）顧吏部慎職小心，于時(shí)有聲。我公愿潔而沉密，開亮而卓偉，行茂于宗，事修于官，嗣紹家烈，不違其先。（均曾祖行儉，祖光庭。）作帥南荊。（帥，或作忄敞。）厥聞休顯，（聞音問。）武志既揚(yáng)，文教亦熙；（亦，或作既。）登槐贊元，其慶且至。故好語故事者，以為五公之始跡也同，其后進(jìn)而偕大也亦同，其稱名臣也又同。官職雖分，而功德有巨細(xì)，（或無官職字，分作則，屬之下文，而無而字。）其有忠勞于國家也同。（忠上或無有字。家下或無也字，而有亦字。）有若將同其后，而先同其初也。有聞而問者，（或無有字。）于是焉書。
既五年，（謂元和五年也。）始立石刻其語河南府參軍舍庭中。（語下或有于字。）于時(shí)河?xùn)|公為左仆射宰相，（時(shí)或作是。）出藩大邦（元和三年四月，均自荊南召為右仆射，是歲九月庚寅，出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漢南，謂漢水之南。）鄭公以工部尚書，留守東都。（元和三年六月，余慶自工部尚書為東都留守，史傳逸之。獨(dú)見公此記，又見公《上留守鄭尚書啟》及《送鄭涵校理序》。）趙公以吏部尚書鎮(zhèn)江陵。（元和三年，宗儒檢校吏部尚書，為(謂)荊南節(jié)度使。）漢南地連七州，（山南東道，管襄鄧隋唐安均房七州。）戎士十萬，其官宰相也。留守之官，居禁省中，（守下或無之字。）歲時(shí)出旌旗，序留司文武百官于宮城門外而衙之。江陵，故楚都也，戎士五萬。三公同時(shí)，（時(shí)盧、顧死矣，故止及裴、鄭、趙三公云。）千里相望，可謂盛矣。河?xùn)|公名均，姓裴氏。
記宜城驛（或作“宜城驛記”。下或有“愈代侄孫作”五字。宜城，襄州縣。公嘗有《楚昭王廟詩》云：“丘園滿目衣冠盡，城郭連云草樹荒。猶有國人懷舊德，一間茅屋祭昭王。”與此記合。）此驛置在古宜城內(nèi)，（下或有復(fù)出宜城字，楚昭王畏吳，遷于若阝。若阝，即宜城。）驛東北有井，傳是昭王井，（或無昭字。）有靈異，至今人莫汲。（開元二十二年，初置十道采訪。韓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東道。襄州，南楚故城，有昭王井，傳言汲者死。行人雖渴困，不敢俯視。朝宗移書諭神，自是飲者亡恙也。更號(hào)韓公井。）驛前水，傳是白起堰西山下澗，灌此城壞，（或脫堰字。）楚人多死，流城東陂，臭聞遠(yuǎn)近，因號(hào)其陂“臭陂”。（臭陂上或有曰字。）有蛟害人，漁者避之。井東北數(shù)十步，有楚昭王廟。（或無昭字。）有舊時(shí)高木萬株，多不得其名。（或作始。）歷代莫敢翦伐，尤多古松大竹。于太傅（于ν。）帥襄陽，（或無陽字。）遷宜城縣，并改造南境數(shù)驛，材木取足此林。舊廟屋極宏盛，今惟草屋一區(qū)，然問左側(cè)人，尚云：“每歲十月，民相率聚祭其前?！睆R后小城，蓋王居也。（后作復(fù)。）其內(nèi)處偏高，廣員八九十畝，號(hào)“殿城”，當(dāng)是王朝內(nèi)之所也，（城或作域，或作廟。）多磚可為書硯。自小城內(nèi)地，今皆屬甄氏。甄氏于小城北立墅以居。甄氏有節(jié)行，（謂甄濟(jì)。元侍御嘗以書請(qǐng)于公，乞書甄氏父子節(jié)義。見公《答元侍御書》。）其子逢以學(xué)行為助教。元和十四年二月二日題。
題李生壁（李平。）余始得李生于河中，今相遇于下邳，（或作わ，非是。洪慶善云：下邳，貞觀中，屬泗，元和中屬徐。）自始及今，十四年矣。始相見，吾與之皆未冠，未通人事，追思多有可笑者，與生皆然也。今者相遇，皆有妻子，昔時(shí)無度量之心，寧復(fù)可有？是生之為交，何其近古人也。（近下或有于字。）是來也，余黜于徐州，將西居于洛陽，泛舟于清泠池，泊于文雅臺(tái)下。西望商丘，（或作州，非是。）東望修竹園，入微子廟，求鄒陽、枚叔、司馬相如之故文。（清泠池、文雅臺(tái)、商丘、修竹園、微子廟，皆在睢陽，即梁孝王城。鄒、枚、相如，皆孝王之客也。）久立于廟陛間，（廟陛間，或作廟下，或作廟下陛間。）悲《那頌》之不作。于是者已久。（頌之，或作之頌?！赌恰?，《商頌》祀成湯之詩。睢陽有亳城，湯所都也。其后武王伐殷，以微子奉商祀。有正考父者，得《商頌》十二篇，于周之太師，以《那》為首。）隴西李翱、太原王涯、上谷侯喜，實(shí)同與焉。（涯，或作渥。與音預(yù)。）貞元十六年五月十四日。昌黎韓愈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