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三·碑志十
作者：韓愈撰 魏仲舉編楚國夫人墓志銘（夫人，許國公韓弘妻也。夫人之葬，以長慶二年三月，時(shí)公武尚執(zhí)喪不變。許國以是年十二月薨，則公武已死矣。許國之志詳焉。）楚國夫人，姓翟氏，故檢校御史大夫宋州刺史良佐之女，今司徒兼中書令許國公之妻。（或無今字，）前坊節(jié)度使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公武之母。（坊或作州，非是。音孚。）
夫人在家，以孝友聰明，為父母所偏愛，選所宜歸，以適韓氏。韓氏族大且貴，又太尉劉公甥，（劉玄佐之甥，又或作父，非是。公下或有之字。）內(nèi)外尊顯。夫人入門，上下莫不贊賀。（或作賢。）事皇姑齊國太夫人，（太夫人，弘母劉氏也。玄佐之妹。）肅恭誠至，奉養(yǎng)不怠?；使靡苑蛉四鼙M婦道，稱之六親。（能上或有為字。）其事夫，義以順；其教子，愛以公。司徒公曰：“我之能守貴富，不危溢者，楚國有助焉耳?！贝蠓蝾I(lǐng)梁偏師，卒就蔡功，受節(jié)居藩，為邦家令人，父母之教然也。
夫人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一日薨于之公府，春秋若干。大夫委節(jié)去位，奉喪以居?xùn)|都。詔起之，（起上或有再字。）辭以羸毀，不任即命。又加喻勉，固不變。（固下或有守字。）天子嗟嘆之。長慶二年三月某日，葬夫人于洛陽北山。夫人生二子，長曰肅元，為太子司議郎，以卒，贈(zèng)尚書主客郎中。其次大夫公武也。銘曰：翟氏之先，蓋出宗周?！叮ㄔ托兆搿吩疲骸暗?，黃帝之后居翟地，后為晉所滅?！保╄@于魏，（翟璜佐魏文侯。）以佐文侯。高陵相漢，（漢成帝時(shí)，翟方進(jìn)封高陵侯。）義以家酬。（翟義也。）遷于南陽，始自郎苗。逮魏晉宋，代不絕史。以至夫人，太守之子，司徒之妻，大夫之母。公居河?xùn)|，（公或作父，非是。）子在；（《史記》，秦文公夢(mèng)黃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于衍，于是作，祭白帝，今之州，蓋取名于此。）為王屏翰，有壤千里。公曰姑止，以承我祀；子曰母兮，莫我撫己。（莫我或作莫慰。）文駟雕軒，往來有煒。莫尊于母，莫榮于妻。從古迄今，孰盛與夷！用昭厥裔，篆此銘詩。
唐故國子司業(yè)竇公墓志銘（公嘗有《送竇平從事序》，謂：“其族人殿中侍御史牟，合東都之交游能文者，賦詩以贈(zèng)之?！北卮怂緲I(yè)公也?！缎颉贩Q“殿中侍御史”，而《志》不載，若可疑焉?？肌吨尽份d其“兩佐東都留守”，則《序》所謂“合東都之交游”，即司業(yè)明矣。）
國子司業(yè)竇公，諱牟，字某。（京兆金城人?；蜃髯仲O周。）六代祖敬遠(yuǎn)，嘗封西河公。大父同昌司馬，比四代仍襲爵名。（代或作世。）同昌諱胤，生皇考諱叔向，官至左拾遺，溧水令，贈(zèng)工部尚書。尚書于大歷初名，能為詩文；及公為文，亦最長于詩。孝謹(jǐn)厚重，官舉進(jìn)士登第。（孝謹(jǐn)厚重，又作孝愛謹(jǐn)厚。貞元二年進(jìn)士。）佐六府五公，八遷至檢校虞部郎中。（或無虞部字。）元和五年，真拜尚書虞部郎中，轉(zhuǎn)洛陽令、都官郎中、澤州刺史，以至司業(yè)。年七十四，（牟生于天寶八年。）長慶二年二月丙寅，以疾卒。其年八月某日，葬河南偃師先公尚書之兆次。
初，公善事繼母，家居未出，學(xué)問于江東，尚幼也；名聲詞章，行于京師，人遲其至。（遲音稚。義見一卷岐山下詩。）及公就進(jìn)士，且試，其輩皆曰：“莫先竇生?！庇跁r(shí)，公舅袁高為給事中。（高字公頤，滄州東光人，貞元初為給事中。）方有重名，愛且賢公，然實(shí)未嘗以干有司。（嘗下或有有字。）公一舉成名而東，遇其黨，必曰：“非我之才，維吾舅之私。”其佐昭義軍也，遇其將死，（貞元二十年六月，昭義軍節(jié)度使李長榮卒。）公權(quán)代領(lǐng)，以定其危。后將盧從史，（貞元二十年八月，以昭義兵馬使盧從史為節(jié)度使。）重公不遣，奏進(jìn)官職。公視從史益驕不遜，偽疾經(jīng)年，歸東都。（，舁車也。《呂氏春秋》：“下命封夏后之后于杞。”《前漢》：皇后駕。音預(yù)。）從史卒敗死。（元和五年六月，從史為其都知兵馬使烏重胤所縛，送京師，貶州司馬卒。）公不以覺微避去，為賢告人。
公始佐崔大夫縱，留守東都。（貞元二年九月，以吏部侍郎崔縱為東都留守，奏牟為府巡官。）后佐留守司徒余慶，（元和五年六月，以河南尹鄭余慶為東都留守，奏牟為府判官。）歷六府五公，（牟初為東都留守巡官，歷河陽昭義從事，再為留守判官。）文武細(xì)粗不同，自始及終，于公無所悔望，有彼此言者。（或無者字。）六府從事，幾且百人，有愿奸易險(xiǎn)賢不肖不同，公一接以和與信，卒莫與公有怨嫌者。其為郎官，令守（令守，疑當(dāng)作守令，謂守法令也。）慎法，寬惠不刻。教誨于國學(xué)也，嚴(yán)以有禮，扶善遏過，（遏或作蓋。過或作惡?！稘h·路溫舒?zhèn)鳌罚骸岸暨^者，謂之妖言?！保┮婷魃舷轮?。（或無益字。）以躬先之，恂恂愷悌，得師之道。
公一兄三弟，常、群、庠、鞏。常，進(jìn)士，（常字中行，大歷十四年進(jìn)士。）水部員外郎，朗夔江撫四州刺史；群，以處士征，（群字丹列，以處士隱居毗陵，貞元十六年十月，吏部侍郎韋夏卿為京兆尹，薦群，征拜左拾遺。）自吏部郎中拜御史中丞，（元和二年正月，以武元衡同平章事，舉群代己，為御史中丞。）出帥黔容以卒；（元和三年十月，貶黔中觀察使。八年四月，遷容管經(jīng)略使。九年，召還，至衡州卒。）庠，三佐大府，（庠字胄卿，貞元二十一年五月，韓皋出鎮(zhèn)武昌，奏庠為推官。元和三年二月，皋移鎮(zhèn)浙西，以庠為副使，又為宣歙副使。）自奉先令為登州刺史；鞏，亦進(jìn)士，（鞏字友封，元和二年登第。）以御史佐淄青府，（元和十四年三月，以薛平為平盧淄青節(jié)度使，表鞏自副。）皆有材名。公子三人，長曰周余，好善學(xué)文，（或作好學(xué)善文，或作好古善文。）能謹(jǐn)謹(jǐn)致孝，述父之志，曲而不黷；次曰某，（下或有少字。）曰某，皆以進(jìn)士貢。女子三人。
愈少公十九歲，（公大歷三年生，至是年五十五，故云“少公十九歲”。少或作以，非。）以童子得見，于今四十年。始以師視公，而終以兄事焉。公待我一以朋友，不以幼壯先后致異。公可謂篤厚文行君子矣。其銘曰：
后緡竇逃閔腹子，夏以再家竇為氏。（昔有過澆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歸，自竇生少康。少康二子，曰杼、曰龍。龍居有仍，遂為竇氏。）圣愕旋河犢引比，（《史記》云：“孔子不得用于衛(wèi)，將西見趙簡(jiǎn)子，至于河，聞竇鳴犢、舜華之死，臨河而嘆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jì)，此命也夫?！保┫鄫霌軡h納孔軌。（撥或作發(fā)。竇太后從兄子?jì)?，相武帝。武帝太后好黃老，而嬰隆推儒術(shù)，貶道家言，此云“撥漢納孔軌”，蓋謂撥漢家黃老之習(xí)，而納之孔子之道，）后去觀津，而家平陵。（而或作西。觀音貫。）遙遙厥緒，夫子是承。（何昌寓為吏部，有姓閔者求官，自曰子騫后，昌宇笑曰：“遙遙華胄?！边b遙宇出此，）我敬其人，我懷其德。作詩孔哀，質(zhì)于幽刻。
唐正議大夫尚書左丞孔公墓志銘（孔，《新舊史》皆有傳。）
孔子之后，三十八世，有孫曰，字君嚴(yán)，（孔子后三十五世曰務(wù)本，務(wù)本子如，如子岑父，岑父五子：載、戡、、戢、φ。）事唐為尚書左丞。（長慶二年，以為尚書左丞。）年七十三，三上書去官，（上上或無三字。）天子以為禮部尚書，祿之終身，而不敢煩以政。（長慶三年，累表請(qǐng)老，詔以禮部尚書致仕，優(yōu)詔褒美，如漢征士故事。）吏部侍郎韓愈，常賢其能，（或無韓字。）謂曰：“公尚壯，上三留，奚去之果？”（留下或有公字。）曰：“吾敢要君？吾年至，一宜去；吾為左丞，不能進(jìn)退郎官，唯相之為，二宜去?！保ǚ綇暮急緹o至字，云：洪引《龔勝邴漢俱乞骸骨答詔》：“古者有司年至則致事?！苯翊蠓蚰曛烈樱治幢厝?。今按：洪所引《漢書》文理甚明，方以欲從杭本之故，遂以為未必然，而不取，殊不可曉。今正之。一本乙君吾二字，語尤健，但如此，則君下卻少一吾字，不敢輒補(bǔ)耳。郎官或作郎中。）愈又曰：“古之老于鄉(xiāng)者，將自佚，非自苦；閭井田宅具在，親戚之不仕與倦而歸者，不在東阡在北陌，可杖屨來往也。今異于是，公誰與居？且公雖貴，而無留資，何恃而歸？”曰：“吾負(fù)二宜去，尚奚顧子言？”愈面嘆曰：“公於是乎，賢遠(yuǎn)於人?！保妒腔蜃魇庆?。於音烏，或無賢字，皆非是。）明日奏疏曰：“臣與孔，同在南省，數(shù)與相見。（相上或有孔字。今按：上下文孔字多，此不宜有。數(shù)音朔。）為人守節(jié)清苦，論議正平，（或作平正。平或作直。）年才七十，筋力耳目，未覺衰老，憂國忘家，用意至到。如輩在朝，不過三數(shù)人，陛下不宜茍順其求，不留自助也。”不報(bào)。明年，長慶四年正月己未，公年七十四，告薨于家，贈(zèng)兵部尚書。
公始以進(jìn)士，（建中元年，第進(jìn)士。）佐三府，官至殿中侍御史。元和元年，以大理正征，累遷江州刺史、諫議大夫，事有害于正者，無所不言。加皇太子侍讀，改給事中，言京兆尹阿縱罪人，詔奪京兆尹三月之俸。（三上或無尹字，為給事中，江西觀察使，李少和坐贓，獄寢不下。博陵崔易簡(jiǎn)，殺從父兄，鞫狀具，京兆尹左右，三翻其情，慷慨論正，貶少和，殺易簡(jiǎn)，奪尹三月俸。）權(quán)知尚書右丞，明年，拜右丞，（或作拜左丞，或兩皆作左。元和中，未嘗為左丞，蓋權(quán)知右丞事，逾年而正除右丞。長慶二年，還自廣州，乃為左丞耳。《新舊史·傳》皆誤，《南海碑》石本可考也。而山谷本于“為尚書左丞”之上，從蜀本增一“復(fù)”字，蓋于元和兩次除授，皆已誤作“左丞”，故又誤謂長慶為再除也，陳齊之又去“拜右丞”三字，皆非。）改華州刺史。明州歲貢海蟲淡菜蛤蚶可食之屬，自海抵京師，道路水陸，遞夫積功，歲為四十三萬六千人，奏疏罷之。（改華州刺史，或在罷貢海物之下。華州乃輸貢之途，此疏專為遞夫而言也?！缎率贰芬嗫煽?。或無“可食”二字。）下わ令笞外按小兒，（外按或作按外。今按：《唐會(huì)要》：每歲冬以鷹犬出近畿習(xí)狩，謂之“外按”。使領(lǐng)徒數(shù)百，恃恩恣橫，郡邑?zé)_。元和九年，裴寰為下わ令，疾其擾人，但據(jù)文供饋。使者歸，乃譖寰有慢言。上大怒，宰相武元衡，中丞裴度，懇救甚切，即此事也。小兒事見《順宗實(shí)錄》。）系御史獄，公上疏理之。詔釋下わ令，而以華州刺史為大理卿。（音圭。）
十二年，自國子祭酒拜御史大夫，嶺南節(jié)度等使。（元和十二年七月，嶺南節(jié)度使崔詠?zhàn)洌壑^裴度曰：“嘗論罷蚶菜者誰歟？今安在？是可為朕求之?！倍纫詫?duì)，庚戌，以為節(jié)度使。）約以取足，境內(nèi)諸州負(fù)錢，至二百萬，悉放不收。蕃舶之至泊步，有下碇之稅，（步，水岸渡處。碇錘舟石，與丁同。碇，丁定切。）始至有閱貨之燕，犀珠磊落，賄及仆隸，公皆罷之。（賄或作財(cái)。）絕海之商，有死于吾地者，官藏其貨，滿三月，無妻子之請(qǐng)者，盡沒有之。（沒下或無有字。）公曰：“海道以年計(jì)往復(fù)，何月之拘？茍有驗(yàn)者，悉推與之，無算遠(yuǎn)近。”厚守宰俸，而嚴(yán)其法。嶺南以口為貨，其荒阻處，父子相縛為奴，公一禁之。（縛或作傳?；驘o“公一禁之”四字。）有隨公吏，（吏上或有之字。）得無名兒，蓄不言官；有訟者，公召殺之。山谷諸黃，世自聚為豪，觀吏厚薄緩急，（觀下或有察字，非是。自貞元中，黃洞諸蠻叛，久不平。）或叛或從。容桂二管，（容管經(jīng)略使楊，桂管觀察使裴行立。）利其虜掠，請(qǐng)合兵討之，冀一有功，有所指取。當(dāng)是時(shí)，天子以武定淮西河南北，（武定或作定武。非是。）用事者以破諸黃為類，向意助之。（類或作愿，非是。）公屢言：遠(yuǎn)人急之，則惜性命，相屯聚為寇；緩之，則自相怨恨而散，此禽獸耳。（恨下或有焉字，無而苴字，或焉字在散字下。此上或有況字?；驘o耳字。）但可自計(jì)利害，不足與論是非。天子入先言，遂斂兵江西、岳鄂、湖南、嶺南，會(huì)容桂之吏以討之，被霧露毒，相枕藉死，百無一還。安南乘勢(shì)殺都護(hù)李象古。（元和十四年十月，安南軍亂，殺都護(hù)李象古。）桂將裴行立，容將楊，皆無功，數(shù)月自死。（月或作日，非是。）嶺南囂然。祠部歲下廣州，祭南海廟，廟入?？?，為州者皆憚之，不自奉事，常稱疾，命從事自代。唯公歲常自行。（常自或作自常，非是。事見本集《南海神廟碑》云。）官吏刻石為詩美之。（詩或作詞。）
十五年，遷尚書吏部侍郎。公之北歸，不載南物，奴婢之籍，不增一人。長慶元年，改右散騎常侍；二年，而為尚書左丞。曾祖諱務(wù)本，滄州東光令。祖諱如，海州司戶參軍，贈(zèng)尚書工部郎中?；士贾M岑父，秘書省著作佐郎，贈(zèng)尚書左仆射。公夫人京兆韋氏；父種，大理評(píng)事。有四子：長曰溫質(zhì)，四門博士；遵孺、遵憲、溫裕，（下溫或作遵。方云：作溫，與傳合，蓋晚年皆從溫?！妒老当怼吩疲核淖咏詮臏?，非也，今按：上文，長子已名溫質(zhì)，則非晚年從溫也。豈以嫡庶為異耶？然非要切，不必強(qiáng)解。）皆明經(jīng)。女子長嫁中書舍人平陽路隋，其季者幼。公之昆弟五人，載、戡、戢、φ。（音衢。）公于次為第二。公之薨，戢自湖南入為少府監(jiān)。（長慶元年正月，戢自湖南觀察，又為少府監(jiān)。）其年八月甲申，戢與公子葬公于河南河陰廣武原（河陰，縣名，屬河南。）先公仆射墓之左。銘曰：
孔世卅八，（卅或作三十，此銘皆以四言為句，作三十者非。今按：卅依字當(dāng)作卉，蘇合切。）吾見其孫。白而長身，（白或作自，非是。）寡笑與言。其尚類也，（或作耶。）莫與之倫。德則多有，請(qǐng)考于文。
故江南西道觀察使贈(zèng)左散騎常侍太原王公墓志銘（或有“中大夫洪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十二字。王弘中嘗為連州司戶，公為連之陽山令，嘗為作《宴喜亭記》。后為江南西道觀察使，公時(shí)刺袁州，又為作《滕王閣記》，至是銘其墓，又為神道碑，然則公于弘中，可謂厚矣?！渡凼下勔婁洝吩唬骸翱鬃幼鹘?jīng)，使后世讀《易》者如無《春秋》，讀《書》者如無《詩》，其法固不知也。獨(dú)韓退之作《王仲舒碑》，又作《志》。蘇子瞻作《司馬君實(shí)行狀》，又作《碑》，其事同，其詞各異，庶幾知之矣?！北娙痪?。）
公諱仲舒，字弘中。（并州祈人。）少孤，奉其母居江南，游學(xué)有名。貞元十年，以賢良方正拜左拾遺，改右補(bǔ)闕，禮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貶連州司戶參軍，改夔州司馬，佐江陵使。改祠部員外郎，復(fù)除吏部員外郎。（或無復(fù)字。吏部員外下或無郎字。）遷職方郎中，知制誥。出為峽州刺史。（峽州說已見前。）遷廬州，未至，丁母憂。服闋，改婺州、蘇州刺史。（闋或作缺。改或作除。）征拜中書舍人，既至，謂人曰：“吾老，不樂與少年治文書。（樂或作宜。文書下或有事字。）得一道，有地六七郡，為之三年，貧可富，亂可治，身安功立，無愧于國家，可也?！比杖照Z人，丞相聞問，語驗(yàn)，即除江南西道觀察使，兼御史中丞。至則奏罷榷酒錢九千萬，以其利與民；（千或作十。與民或作“丐貧民”。方云：“諸本以后語誤入。釀戶，非盡貧民?！苯癜矗骸柏へ毭瘛币徽Z，下文已有，不應(yīng)再出。方本是也。但其說非是，除酒榷，蓋與民共之，使得自釀，非直以錢九千萬與釀戶也。）又罷軍吏官債五千萬，悉焚簿文書；（或無文字。）又出庫錢二千萬，以丐貧民遭旱不能供稅者；禁浮屠及老子為僧道士，（禁或作學(xué)。今按：作學(xué)非是，但下文自有“浮屠老子”字，此不應(yīng)重出。且其文理，亦不明白，疑此自“浮”至“為”六字，亦是衍文，去之則文理通暢矣。但無本可證，不敢刪耳，）不得于吾界內(nèi)，因山野立浮屠，老子象，（界下或無內(nèi)字，山或作出，立或作去，皆非是。）以其誑丐漁利，奪編人之產(chǎn)。（其字疑衍。編或作經(jīng)。今按：以民為人，蓋避諱，當(dāng)作民，乃是。下求人利害，與人吏約，放此。）在官四年，數(shù)其蓄積，錢余于庫，米余于廩。朝廷選公卿于外，將征以為左丞，（或無以字。）吏部已用薛尚書代之矣。（長慶三年十一月，以尚書左丞薛放代仲舒，鎮(zhèn)江西。）長慶三年十一月十七日，未命而薨，年六十二。天子為之罷朝，贈(zèng)左散騎常侍。遠(yuǎn)近相吊。以四年二月某日，葬于河南某縣先塋之側(cè)。公之為拾遺，朝退，天子謂宰相曰：“第幾人非王某邪？”是時(shí)公方與陽城更疏論裴延齡詐妄，士大夫重之。為考功吏部郎也，下莫敢有欺犯之者；非其人，雖與同列，未嘗比數(shù)收拾；故遭讒，而貶。在制誥，（在或作“及知”二字。）盡力直友人之屈，（友人蓋楊憑。憑尹京兆日，御史中丞李夷簡(jiǎn)劾憑江西奸贓，貶臨賀尉云。屈一作冤。）不以權(quán)臣為意，又被讒而出。元和初，婺州大旱，人餓死，戶口亡十七八。（或無口字。）公居五年，完富如初。按劾群吏，奏其贓罪，州部清整，加賜金紫。其在蘇州，治稱第一。
公所至，輒先求人利害廢置所宜。（利或作之。李云：古本無利字?！渡竦辣罚骸爸苤字 保酂o利字。今按：下文云：“廢置所宜”，則此句合有利字，古本偶皆脫漏。不足為據(jù)。）閉閣草奏，又具為科條，與人吏約，事備，（下或有悉字，或有復(fù)出事字。今按文勢(shì)，疑當(dāng)有悉字，在備字上。）一旦張下，民無不叫喜悅?；虺跞粜?，旬歲皆稱其便。公所為文章，無世俗氣，其所樹立，殆不可學(xué)。
曾祖諱玄柬，比部員外郎。（或無諱字，下同。）祖諱景肅，丹陽太守?？贾M政，（或作某。）襄鄧等州防御使，鄂州采訪使，贈(zèng)工部尚書。（工或作吏。）公先妣渤海李氏，贈(zèng)渤海郡太君。（或無太字。）公娶其舅女，有子男七人：初、哲、貞、弘、泰、復(fù)、洄。初，進(jìn)士及第；哲，文學(xué)俱善；其余幼也。長女婿劉仁師，高陵令；次女婿李行修，尚書刑部員外郎。（修或作循，或無郎字。）銘曰：
氣銳而堅(jiān)，又剛以嚴(yán)，哲人之常。（又或作文。哲或作若。皆非是。）愛人盡己，不倦以止，乃吏之方。與其友處，順若婦女，何德之光？墓之有石，我最其跡，萬世人藏。（之有或作中之。最或作撮，或作載。方云：《集韻》：“最，撮之省文?！苯癜矗悍秸f非也。《史》、《漢》《功臣傳》末，總計(jì)其功，皆以“最”字起之。）殿中少監(jiān)馬君墓志（或有銘字。）君諱繼祖，（繼祖始生，德宗賜名，退而笑曰：“是有二義，謂之索系祖?！笔乱姟秶费a(bǔ)》。）司徒贈(zèng)太師北平莊武王之孫，（北平王，馬燧也。）少府監(jiān)贈(zèng)太子少傅，諱暢之子。（燧二子：匯、暢。暢娶盧氏，生二子：長敖，次繼祖。）生四歲，以門功拜太子舍人。積三十四年，五轉(zhuǎn)而至殿中少監(jiān)。年三十七以卒。有男八人，女二人。
始余初冠，應(yīng)進(jìn)士貢在京師，（貢一作舉。）窮不自存，（不下或有能字。）以故人稚弟，拜北平王于馬前，（貞元三年，平?jīng)鲋耍R燧預(yù)議，韓時(shí)以殿中侍御史為判官，死焉。其年罷兵，燧奉朝請(qǐng)京師。公之兄也。）王問而憐之，因得見于安邑里第。王軫其寒饑，賜食與衣。（食上，方無賜字。今按：無賜字，即不成文，方說非是。食、衣并讀如字。）召二子使為之主，其季遇我特厚，少府監(jiān)贈(zèng)太子少傅者也。姆抱幼子立側(cè)，（《儀禮》：“姆纟麗笄宵衣，在其右。”注：姆，婦人，年五十無子，出而不復(fù)嫁，能以婦道教人者?！比艚駮r(shí)乳母矣。姆，莫捕功，又莫豆切。）眉眼如畫，發(fā)漆黑，肌肉玉雪可念，殿中君也。（方云：畫，胡麥切。左思《嬌女詩》：“眉目璨如畫。”今按：畫當(dāng)音胡卦切。左詩葉韻故爾。發(fā)下或有如字，非是。念或作憐?！抖视洝吩疲骸巴踟┫嘤谇嗍枧_(tái)中，觀有兩三兒騎羊，皆端正可念?！秉S魯直亦嘗用“玉雪可念”語。）當(dāng)是時(shí)，見王于北亭，猶高山深林鉅谷，（或無“鉅谷”二字。）龍虎變化不測(cè)，杰魁人也；退見少傅，翠竹碧梧，（碧或作蒼。）鸞鵠停峙，能守其業(yè)者也；（業(yè)或作恭，非是。）幼子娟好靜秀，瑤環(huán)瑜珥，蘭茁其牙，（茁，鄒滑切，又側(cè)劣切。）稱其家兒也。后四五年，吾成進(jìn)士，（公貞元八年登第。）去而東游，哭北平王于客舍；（十一年五月，公東歸河陽，八月燧卒。）后十五六年，吾為尚書都官郎，分司東都，而分府，少傅卒，哭之；（分府，此見當(dāng)時(shí)分司官之稱號(hào)?；驘o此二字，非是。元和五年，暢卒，自貞元十一年，至是凡十六年。）又十余年至今，哭少監(jiān)焉。（長慶初繼祖卒。）嗚呼！吾未耄老，自始至今，未四十年，而哭其祖子孫三世，于人世何如也！（句末六字疑衍。）人欲久不死，而觀居此世者，何也？（李本云：晁以道乙居字。今按：此篇末兩三句不可曉，疑而字當(dāng)作亦，而何下當(dāng)有如字，蓋誤寫著上文也。然無別本可證，姑闕，以俟知者。）
夫人在家，以孝友聰明，為父母所偏愛，選所宜歸，以適韓氏。韓氏族大且貴，又太尉劉公甥，（劉玄佐之甥，又或作父，非是。公下或有之字。）內(nèi)外尊顯。夫人入門，上下莫不贊賀。（或作賢。）事皇姑齊國太夫人，（太夫人，弘母劉氏也。玄佐之妹。）肅恭誠至，奉養(yǎng)不怠?；使靡苑蛉四鼙M婦道，稱之六親。（能上或有為字。）其事夫，義以順；其教子，愛以公。司徒公曰：“我之能守貴富，不危溢者，楚國有助焉耳?！贝蠓蝾I(lǐng)梁偏師，卒就蔡功，受節(jié)居藩，為邦家令人，父母之教然也。
夫人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一日薨于之公府，春秋若干。大夫委節(jié)去位，奉喪以居?xùn)|都。詔起之，（起上或有再字。）辭以羸毀，不任即命。又加喻勉，固不變。（固下或有守字。）天子嗟嘆之。長慶二年三月某日，葬夫人于洛陽北山。夫人生二子，長曰肅元，為太子司議郎，以卒，贈(zèng)尚書主客郎中。其次大夫公武也。銘曰：翟氏之先，蓋出宗周?！叮ㄔ托兆搿吩疲骸暗?，黃帝之后居翟地，后為晉所滅?！保╄@于魏，（翟璜佐魏文侯。）以佐文侯。高陵相漢，（漢成帝時(shí)，翟方進(jìn)封高陵侯。）義以家酬。（翟義也。）遷于南陽，始自郎苗。逮魏晉宋，代不絕史。以至夫人，太守之子，司徒之妻，大夫之母。公居河?xùn)|，（公或作父，非是。）子在；（《史記》，秦文公夢(mèng)黃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于衍，于是作，祭白帝，今之州，蓋取名于此。）為王屏翰，有壤千里。公曰姑止，以承我祀；子曰母兮，莫我撫己。（莫我或作莫慰。）文駟雕軒，往來有煒。莫尊于母，莫榮于妻。從古迄今，孰盛與夷！用昭厥裔，篆此銘詩。
唐故國子司業(yè)竇公墓志銘（公嘗有《送竇平從事序》，謂：“其族人殿中侍御史牟，合東都之交游能文者，賦詩以贈(zèng)之?！北卮怂緲I(yè)公也?！缎颉贩Q“殿中侍御史”，而《志》不載，若可疑焉?？肌吨尽份d其“兩佐東都留守”，則《序》所謂“合東都之交游”，即司業(yè)明矣。）
國子司業(yè)竇公，諱牟，字某。（京兆金城人?；蜃髯仲O周。）六代祖敬遠(yuǎn)，嘗封西河公。大父同昌司馬，比四代仍襲爵名。（代或作世。）同昌諱胤，生皇考諱叔向，官至左拾遺，溧水令，贈(zèng)工部尚書。尚書于大歷初名，能為詩文；及公為文，亦最長于詩。孝謹(jǐn)厚重，官舉進(jìn)士登第。（孝謹(jǐn)厚重，又作孝愛謹(jǐn)厚。貞元二年進(jìn)士。）佐六府五公，八遷至檢校虞部郎中。（或無虞部字。）元和五年，真拜尚書虞部郎中，轉(zhuǎn)洛陽令、都官郎中、澤州刺史，以至司業(yè)。年七十四，（牟生于天寶八年。）長慶二年二月丙寅，以疾卒。其年八月某日，葬河南偃師先公尚書之兆次。
初，公善事繼母，家居未出，學(xué)問于江東，尚幼也；名聲詞章，行于京師，人遲其至。（遲音稚。義見一卷岐山下詩。）及公就進(jìn)士，且試，其輩皆曰：“莫先竇生?！庇跁r(shí)，公舅袁高為給事中。（高字公頤，滄州東光人，貞元初為給事中。）方有重名，愛且賢公，然實(shí)未嘗以干有司。（嘗下或有有字。）公一舉成名而東，遇其黨，必曰：“非我之才，維吾舅之私。”其佐昭義軍也，遇其將死，（貞元二十年六月，昭義軍節(jié)度使李長榮卒。）公權(quán)代領(lǐng)，以定其危。后將盧從史，（貞元二十年八月，以昭義兵馬使盧從史為節(jié)度使。）重公不遣，奏進(jìn)官職。公視從史益驕不遜，偽疾經(jīng)年，歸東都。（，舁車也。《呂氏春秋》：“下命封夏后之后于杞。”《前漢》：皇后駕。音預(yù)。）從史卒敗死。（元和五年六月，從史為其都知兵馬使烏重胤所縛，送京師，貶州司馬卒。）公不以覺微避去，為賢告人。
公始佐崔大夫縱，留守東都。（貞元二年九月，以吏部侍郎崔縱為東都留守，奏牟為府巡官。）后佐留守司徒余慶，（元和五年六月，以河南尹鄭余慶為東都留守，奏牟為府判官。）歷六府五公，（牟初為東都留守巡官，歷河陽昭義從事，再為留守判官。）文武細(xì)粗不同，自始及終，于公無所悔望，有彼此言者。（或無者字。）六府從事，幾且百人，有愿奸易險(xiǎn)賢不肖不同，公一接以和與信，卒莫與公有怨嫌者。其為郎官，令守（令守，疑當(dāng)作守令，謂守法令也。）慎法，寬惠不刻。教誨于國學(xué)也，嚴(yán)以有禮，扶善遏過，（遏或作蓋。過或作惡?！稘h·路溫舒?zhèn)鳌罚骸岸暨^者，謂之妖言?！保┮婷魃舷轮?。（或無益字。）以躬先之，恂恂愷悌，得師之道。
公一兄三弟，常、群、庠、鞏。常，進(jìn)士，（常字中行，大歷十四年進(jìn)士。）水部員外郎，朗夔江撫四州刺史；群，以處士征，（群字丹列，以處士隱居毗陵，貞元十六年十月，吏部侍郎韋夏卿為京兆尹，薦群，征拜左拾遺。）自吏部郎中拜御史中丞，（元和二年正月，以武元衡同平章事，舉群代己，為御史中丞。）出帥黔容以卒；（元和三年十月，貶黔中觀察使。八年四月，遷容管經(jīng)略使。九年，召還，至衡州卒。）庠，三佐大府，（庠字胄卿，貞元二十一年五月，韓皋出鎮(zhèn)武昌，奏庠為推官。元和三年二月，皋移鎮(zhèn)浙西，以庠為副使，又為宣歙副使。）自奉先令為登州刺史；鞏，亦進(jìn)士，（鞏字友封，元和二年登第。）以御史佐淄青府，（元和十四年三月，以薛平為平盧淄青節(jié)度使，表鞏自副。）皆有材名。公子三人，長曰周余，好善學(xué)文，（或作好學(xué)善文，或作好古善文。）能謹(jǐn)謹(jǐn)致孝，述父之志，曲而不黷；次曰某，（下或有少字。）曰某，皆以進(jìn)士貢。女子三人。
愈少公十九歲，（公大歷三年生，至是年五十五，故云“少公十九歲”。少或作以，非。）以童子得見，于今四十年。始以師視公，而終以兄事焉。公待我一以朋友，不以幼壯先后致異。公可謂篤厚文行君子矣。其銘曰：
后緡竇逃閔腹子，夏以再家竇為氏。（昔有過澆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歸，自竇生少康。少康二子，曰杼、曰龍。龍居有仍，遂為竇氏。）圣愕旋河犢引比，（《史記》云：“孔子不得用于衛(wèi)，將西見趙簡(jiǎn)子，至于河，聞竇鳴犢、舜華之死，臨河而嘆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jì)，此命也夫?！保┫鄫霌軡h納孔軌。（撥或作發(fā)。竇太后從兄子?jì)?，相武帝。武帝太后好黃老，而嬰隆推儒術(shù)，貶道家言，此云“撥漢納孔軌”，蓋謂撥漢家黃老之習(xí)，而納之孔子之道，）后去觀津，而家平陵。（而或作西。觀音貫。）遙遙厥緒，夫子是承。（何昌寓為吏部，有姓閔者求官，自曰子騫后，昌宇笑曰：“遙遙華胄?！边b遙宇出此，）我敬其人，我懷其德。作詩孔哀，質(zhì)于幽刻。
唐正議大夫尚書左丞孔公墓志銘（孔，《新舊史》皆有傳。）
孔子之后，三十八世，有孫曰，字君嚴(yán)，（孔子后三十五世曰務(wù)本，務(wù)本子如，如子岑父，岑父五子：載、戡、、戢、φ。）事唐為尚書左丞。（長慶二年，以為尚書左丞。）年七十三，三上書去官，（上上或無三字。）天子以為禮部尚書，祿之終身，而不敢煩以政。（長慶三年，累表請(qǐng)老，詔以禮部尚書致仕，優(yōu)詔褒美，如漢征士故事。）吏部侍郎韓愈，常賢其能，（或無韓字。）謂曰：“公尚壯，上三留，奚去之果？”（留下或有公字。）曰：“吾敢要君？吾年至，一宜去；吾為左丞，不能進(jìn)退郎官，唯相之為，二宜去?！保ǚ綇暮急緹o至字，云：洪引《龔勝邴漢俱乞骸骨答詔》：“古者有司年至則致事?！苯翊蠓蚰曛烈樱治幢厝?。今按：洪所引《漢書》文理甚明，方以欲從杭本之故，遂以為未必然，而不取，殊不可曉。今正之。一本乙君吾二字，語尤健，但如此，則君下卻少一吾字，不敢輒補(bǔ)耳。郎官或作郎中。）愈又曰：“古之老于鄉(xiāng)者，將自佚，非自苦；閭井田宅具在，親戚之不仕與倦而歸者，不在東阡在北陌，可杖屨來往也。今異于是，公誰與居？且公雖貴，而無留資，何恃而歸？”曰：“吾負(fù)二宜去，尚奚顧子言？”愈面嘆曰：“公於是乎，賢遠(yuǎn)於人?！保妒腔蜃魇庆?。於音烏，或無賢字，皆非是。）明日奏疏曰：“臣與孔，同在南省，數(shù)與相見。（相上或有孔字。今按：上下文孔字多，此不宜有。數(shù)音朔。）為人守節(jié)清苦，論議正平，（或作平正。平或作直。）年才七十，筋力耳目，未覺衰老，憂國忘家，用意至到。如輩在朝，不過三數(shù)人，陛下不宜茍順其求，不留自助也。”不報(bào)。明年，長慶四年正月己未，公年七十四，告薨于家，贈(zèng)兵部尚書。
公始以進(jìn)士，（建中元年，第進(jìn)士。）佐三府，官至殿中侍御史。元和元年，以大理正征，累遷江州刺史、諫議大夫，事有害于正者，無所不言。加皇太子侍讀，改給事中，言京兆尹阿縱罪人，詔奪京兆尹三月之俸。（三上或無尹字，為給事中，江西觀察使，李少和坐贓，獄寢不下。博陵崔易簡(jiǎn)，殺從父兄，鞫狀具，京兆尹左右，三翻其情，慷慨論正，貶少和，殺易簡(jiǎn)，奪尹三月俸。）權(quán)知尚書右丞，明年，拜右丞，（或作拜左丞，或兩皆作左。元和中，未嘗為左丞，蓋權(quán)知右丞事，逾年而正除右丞。長慶二年，還自廣州，乃為左丞耳。《新舊史·傳》皆誤，《南海碑》石本可考也。而山谷本于“為尚書左丞”之上，從蜀本增一“復(fù)”字，蓋于元和兩次除授，皆已誤作“左丞”，故又誤謂長慶為再除也，陳齊之又去“拜右丞”三字，皆非。）改華州刺史。明州歲貢海蟲淡菜蛤蚶可食之屬，自海抵京師，道路水陸，遞夫積功，歲為四十三萬六千人，奏疏罷之。（改華州刺史，或在罷貢海物之下。華州乃輸貢之途，此疏專為遞夫而言也?！缎率贰芬嗫煽?。或無“可食”二字。）下わ令笞外按小兒，（外按或作按外。今按：《唐會(huì)要》：每歲冬以鷹犬出近畿習(xí)狩，謂之“外按”。使領(lǐng)徒數(shù)百，恃恩恣橫，郡邑?zé)_。元和九年，裴寰為下わ令，疾其擾人，但據(jù)文供饋。使者歸，乃譖寰有慢言。上大怒，宰相武元衡，中丞裴度，懇救甚切，即此事也。小兒事見《順宗實(shí)錄》。）系御史獄，公上疏理之。詔釋下わ令，而以華州刺史為大理卿。（音圭。）
十二年，自國子祭酒拜御史大夫，嶺南節(jié)度等使。（元和十二年七月，嶺南節(jié)度使崔詠?zhàn)洌壑^裴度曰：“嘗論罷蚶菜者誰歟？今安在？是可為朕求之?！倍纫詫?duì)，庚戌，以為節(jié)度使。）約以取足，境內(nèi)諸州負(fù)錢，至二百萬，悉放不收。蕃舶之至泊步，有下碇之稅，（步，水岸渡處。碇錘舟石，與丁同。碇，丁定切。）始至有閱貨之燕，犀珠磊落，賄及仆隸，公皆罷之。（賄或作財(cái)。）絕海之商，有死于吾地者，官藏其貨，滿三月，無妻子之請(qǐng)者，盡沒有之。（沒下或無有字。）公曰：“海道以年計(jì)往復(fù)，何月之拘？茍有驗(yàn)者，悉推與之，無算遠(yuǎn)近。”厚守宰俸，而嚴(yán)其法。嶺南以口為貨，其荒阻處，父子相縛為奴，公一禁之。（縛或作傳?；驘o“公一禁之”四字。）有隨公吏，（吏上或有之字。）得無名兒，蓄不言官；有訟者，公召殺之。山谷諸黃，世自聚為豪，觀吏厚薄緩急，（觀下或有察字，非是。自貞元中，黃洞諸蠻叛，久不平。）或叛或從。容桂二管，（容管經(jīng)略使楊，桂管觀察使裴行立。）利其虜掠，請(qǐng)合兵討之，冀一有功，有所指取。當(dāng)是時(shí)，天子以武定淮西河南北，（武定或作定武。非是。）用事者以破諸黃為類，向意助之。（類或作愿，非是。）公屢言：遠(yuǎn)人急之，則惜性命，相屯聚為寇；緩之，則自相怨恨而散，此禽獸耳。（恨下或有焉字，無而苴字，或焉字在散字下。此上或有況字?；驘o耳字。）但可自計(jì)利害，不足與論是非。天子入先言，遂斂兵江西、岳鄂、湖南、嶺南，會(huì)容桂之吏以討之，被霧露毒，相枕藉死，百無一還。安南乘勢(shì)殺都護(hù)李象古。（元和十四年十月，安南軍亂，殺都護(hù)李象古。）桂將裴行立，容將楊，皆無功，數(shù)月自死。（月或作日，非是。）嶺南囂然。祠部歲下廣州，祭南海廟，廟入?？?，為州者皆憚之，不自奉事，常稱疾，命從事自代。唯公歲常自行。（常自或作自常，非是。事見本集《南海神廟碑》云。）官吏刻石為詩美之。（詩或作詞。）
十五年，遷尚書吏部侍郎。公之北歸，不載南物，奴婢之籍，不增一人。長慶元年，改右散騎常侍；二年，而為尚書左丞。曾祖諱務(wù)本，滄州東光令。祖諱如，海州司戶參軍，贈(zèng)尚書工部郎中?；士贾M岑父，秘書省著作佐郎，贈(zèng)尚書左仆射。公夫人京兆韋氏；父種，大理評(píng)事。有四子：長曰溫質(zhì)，四門博士；遵孺、遵憲、溫裕，（下溫或作遵。方云：作溫，與傳合，蓋晚年皆從溫?！妒老当怼吩疲核淖咏詮臏?，非也，今按：上文，長子已名溫質(zhì)，則非晚年從溫也。豈以嫡庶為異耶？然非要切，不必強(qiáng)解。）皆明經(jīng)。女子長嫁中書舍人平陽路隋，其季者幼。公之昆弟五人，載、戡、戢、φ。（音衢。）公于次為第二。公之薨，戢自湖南入為少府監(jiān)。（長慶元年正月，戢自湖南觀察，又為少府監(jiān)。）其年八月甲申，戢與公子葬公于河南河陰廣武原（河陰，縣名，屬河南。）先公仆射墓之左。銘曰：
孔世卅八，（卅或作三十，此銘皆以四言為句，作三十者非。今按：卅依字當(dāng)作卉，蘇合切。）吾見其孫。白而長身，（白或作自，非是。）寡笑與言。其尚類也，（或作耶。）莫與之倫。德則多有，請(qǐng)考于文。
故江南西道觀察使贈(zèng)左散騎常侍太原王公墓志銘（或有“中大夫洪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十二字。王弘中嘗為連州司戶，公為連之陽山令，嘗為作《宴喜亭記》。后為江南西道觀察使，公時(shí)刺袁州，又為作《滕王閣記》，至是銘其墓，又為神道碑，然則公于弘中，可謂厚矣?！渡凼下勔婁洝吩唬骸翱鬃幼鹘?jīng)，使后世讀《易》者如無《春秋》，讀《書》者如無《詩》，其法固不知也。獨(dú)韓退之作《王仲舒碑》，又作《志》。蘇子瞻作《司馬君實(shí)行狀》，又作《碑》，其事同，其詞各異，庶幾知之矣?！北娙痪?。）
公諱仲舒，字弘中。（并州祈人。）少孤，奉其母居江南，游學(xué)有名。貞元十年，以賢良方正拜左拾遺，改右補(bǔ)闕，禮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貶連州司戶參軍，改夔州司馬，佐江陵使。改祠部員外郎，復(fù)除吏部員外郎。（或無復(fù)字。吏部員外下或無郎字。）遷職方郎中，知制誥。出為峽州刺史。（峽州說已見前。）遷廬州，未至，丁母憂。服闋，改婺州、蘇州刺史。（闋或作缺。改或作除。）征拜中書舍人，既至，謂人曰：“吾老，不樂與少年治文書。（樂或作宜。文書下或有事字。）得一道，有地六七郡，為之三年，貧可富，亂可治，身安功立，無愧于國家，可也?！比杖照Z人，丞相聞問，語驗(yàn)，即除江南西道觀察使，兼御史中丞。至則奏罷榷酒錢九千萬，以其利與民；（千或作十。與民或作“丐貧民”。方云：“諸本以后語誤入。釀戶，非盡貧民?！苯癜矗骸柏へ毭瘛币徽Z，下文已有，不應(yīng)再出。方本是也。但其說非是，除酒榷，蓋與民共之，使得自釀，非直以錢九千萬與釀戶也。）又罷軍吏官債五千萬，悉焚簿文書；（或無文字。）又出庫錢二千萬，以丐貧民遭旱不能供稅者；禁浮屠及老子為僧道士，（禁或作學(xué)。今按：作學(xué)非是，但下文自有“浮屠老子”字，此不應(yīng)重出。且其文理，亦不明白，疑此自“浮”至“為”六字，亦是衍文，去之則文理通暢矣。但無本可證，不敢刪耳，）不得于吾界內(nèi)，因山野立浮屠，老子象，（界下或無內(nèi)字，山或作出，立或作去，皆非是。）以其誑丐漁利，奪編人之產(chǎn)。（其字疑衍。編或作經(jīng)。今按：以民為人，蓋避諱，當(dāng)作民，乃是。下求人利害，與人吏約，放此。）在官四年，數(shù)其蓄積，錢余于庫，米余于廩。朝廷選公卿于外，將征以為左丞，（或無以字。）吏部已用薛尚書代之矣。（長慶三年十一月，以尚書左丞薛放代仲舒，鎮(zhèn)江西。）長慶三年十一月十七日，未命而薨，年六十二。天子為之罷朝，贈(zèng)左散騎常侍。遠(yuǎn)近相吊。以四年二月某日，葬于河南某縣先塋之側(cè)。公之為拾遺，朝退，天子謂宰相曰：“第幾人非王某邪？”是時(shí)公方與陽城更疏論裴延齡詐妄，士大夫重之。為考功吏部郎也，下莫敢有欺犯之者；非其人，雖與同列，未嘗比數(shù)收拾；故遭讒，而貶。在制誥，（在或作“及知”二字。）盡力直友人之屈，（友人蓋楊憑。憑尹京兆日，御史中丞李夷簡(jiǎn)劾憑江西奸贓，貶臨賀尉云。屈一作冤。）不以權(quán)臣為意，又被讒而出。元和初，婺州大旱，人餓死，戶口亡十七八。（或無口字。）公居五年，完富如初。按劾群吏，奏其贓罪，州部清整，加賜金紫。其在蘇州，治稱第一。
公所至，輒先求人利害廢置所宜。（利或作之。李云：古本無利字?！渡竦辣罚骸爸苤字 保酂o利字。今按：下文云：“廢置所宜”，則此句合有利字，古本偶皆脫漏。不足為據(jù)。）閉閣草奏，又具為科條，與人吏約，事備，（下或有悉字，或有復(fù)出事字。今按文勢(shì)，疑當(dāng)有悉字，在備字上。）一旦張下，民無不叫喜悅?；虺跞粜?，旬歲皆稱其便。公所為文章，無世俗氣，其所樹立，殆不可學(xué)。
曾祖諱玄柬，比部員外郎。（或無諱字，下同。）祖諱景肅，丹陽太守?？贾M政，（或作某。）襄鄧等州防御使，鄂州采訪使，贈(zèng)工部尚書。（工或作吏。）公先妣渤海李氏，贈(zèng)渤海郡太君。（或無太字。）公娶其舅女，有子男七人：初、哲、貞、弘、泰、復(fù)、洄。初，進(jìn)士及第；哲，文學(xué)俱善；其余幼也。長女婿劉仁師，高陵令；次女婿李行修，尚書刑部員外郎。（修或作循，或無郎字。）銘曰：
氣銳而堅(jiān)，又剛以嚴(yán)，哲人之常。（又或作文。哲或作若。皆非是。）愛人盡己，不倦以止，乃吏之方。與其友處，順若婦女，何德之光？墓之有石，我最其跡，萬世人藏。（之有或作中之。最或作撮，或作載。方云：《集韻》：“最，撮之省文?！苯癜矗悍秸f非也。《史》、《漢》《功臣傳》末，總計(jì)其功，皆以“最”字起之。）殿中少監(jiān)馬君墓志（或有銘字。）君諱繼祖，（繼祖始生，德宗賜名，退而笑曰：“是有二義，謂之索系祖?！笔乱姟秶费a(bǔ)》。）司徒贈(zèng)太師北平莊武王之孫，（北平王，馬燧也。）少府監(jiān)贈(zèng)太子少傅，諱暢之子。（燧二子：匯、暢。暢娶盧氏，生二子：長敖，次繼祖。）生四歲，以門功拜太子舍人。積三十四年，五轉(zhuǎn)而至殿中少監(jiān)。年三十七以卒。有男八人，女二人。
始余初冠，應(yīng)進(jìn)士貢在京師，（貢一作舉。）窮不自存，（不下或有能字。）以故人稚弟，拜北平王于馬前，（貞元三年，平?jīng)鲋耍R燧預(yù)議，韓時(shí)以殿中侍御史為判官，死焉。其年罷兵，燧奉朝請(qǐng)京師。公之兄也。）王問而憐之，因得見于安邑里第。王軫其寒饑，賜食與衣。（食上，方無賜字。今按：無賜字，即不成文，方說非是。食、衣并讀如字。）召二子使為之主，其季遇我特厚，少府監(jiān)贈(zèng)太子少傅者也。姆抱幼子立側(cè)，（《儀禮》：“姆纟麗笄宵衣，在其右。”注：姆，婦人，年五十無子，出而不復(fù)嫁，能以婦道教人者?！比艚駮r(shí)乳母矣。姆，莫捕功，又莫豆切。）眉眼如畫，發(fā)漆黑，肌肉玉雪可念，殿中君也。（方云：畫，胡麥切。左思《嬌女詩》：“眉目璨如畫。”今按：畫當(dāng)音胡卦切。左詩葉韻故爾。發(fā)下或有如字，非是。念或作憐?！抖视洝吩疲骸巴踟┫嘤谇嗍枧_(tái)中，觀有兩三兒騎羊，皆端正可念?！秉S魯直亦嘗用“玉雪可念”語。）當(dāng)是時(shí)，見王于北亭，猶高山深林鉅谷，（或無“鉅谷”二字。）龍虎變化不測(cè)，杰魁人也；退見少傅，翠竹碧梧，（碧或作蒼。）鸞鵠停峙，能守其業(yè)者也；（業(yè)或作恭，非是。）幼子娟好靜秀，瑤環(huán)瑜珥，蘭茁其牙，（茁，鄒滑切，又側(cè)劣切。）稱其家兒也。后四五年，吾成進(jìn)士，（公貞元八年登第。）去而東游，哭北平王于客舍；（十一年五月，公東歸河陽，八月燧卒。）后十五六年，吾為尚書都官郎，分司東都，而分府，少傅卒，哭之；（分府，此見當(dāng)時(shí)分司官之稱號(hào)?；驘o此二字，非是。元和五年，暢卒，自貞元十一年，至是凡十六年。）又十余年至今，哭少監(jiān)焉。（長慶初繼祖卒。）嗚呼！吾未耄老，自始至今，未四十年，而哭其祖子孫三世，于人世何如也！（句末六字疑衍。）人欲久不死，而觀居此世者，何也？（李本云：晁以道乙居字。今按：此篇末兩三句不可曉，疑而字當(dāng)作亦，而何下當(dāng)有如字，蓋誤寫著上文也。然無別本可證，姑闕，以俟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