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四十二·四裔考十九
作者：馬端臨○烏桓
烏桓者，本東胡也。漢初，匈奴冒頓滅其國，余類保烏桓山，因以為號。俗與匈奴多同，其異者怒則殺父兄，而終不害其母，以母有族類，父兄無相仇報故也（以己為種，無復(fù)報者故也）。其有勇健能理決斗訟者，推為大人，無代業(yè)相繼。邑落各有小帥，數(shù)百千落自為一部，大人有所召呼，則刻木為信。氏姓無常，以大人健者名字為姓。其嫁娶先私通，掠將女或半歲或百日，然后遣送馬牛羊，以為聘幣。婿隨妻至家，無尊卑，朝朝拜之，而不拜其父母。為妻家仆役一二年，妻家乃更厚遣送女，居處財物，一皆分辦。計謀從用婦人，唯斗戰(zhàn)之事乃自決之。父子男女，相對踞蹲，髡頭為輕便。婦人至家時，乃養(yǎng)，分為髻，著勾決，飾以金碧，猶中國有{國}步搖也（{國}字或為幗，婦人首飾?！夺屆吩疲夯屎笫罪椛嫌写怪?，步則搖也。{國}，古陌反）。婦人能刺韋作文繡，織（，也。，力於反。，胡達(dá)反）。男子能作弓矢鞍勒（勒，馬銜也），钅金鐵為兵器。其土地宜祭及東墻，東墻似蓬草，實如祭子，至十月而熟，能作白酒，而不知作麴。麴米常仰中國。有病以艾炙或燒石自熨，燒地臥上，或隨痛病處，以刀決脈出血，及祝天地山川之神，無針?biāo)?。俗貴兵死，有哭故之哀，至葬則歌舞相送。肥養(yǎng)一犬，以采繩纓牽，并取死者所乘馬、衣物皆燒而送之，言以屬累犬（屬累，猶付也。屬，之欲反。累，力瑞反），使護(hù)死者神靈歸赤山。赤山在遼東西北數(shù)千里，如中國人死者魂神歸岱山也（《博物志》曰：“泰山，天帝孫也，主召人魂。東方萬物始，故知人生命也?！保?。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祠用牛羊，畢皆燒之。飲食必先祭。
若相賊殺者，令部落自相報，不止，詣大人告之，聽出牛馬羊以贖死命，乃止。
烏桓自為冒頓所破，眾遂孤弱，常臣服匈奴。漢武帝遣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為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今媯川、范陽以東至安東，是漢五郡也），為漢伺察匈奴動靜。其大人歲一朝見，於是始置護(hù)烏桓校尉監(jiān)領(lǐng)之，使不得與匈奴交通。后漸強(qiáng)盛，乃發(fā)匈奴單于冢，以報冒頓之怨。匈奴怒，東擊烏桓。漢遣度遼將軍范明友等邀擊匈奴，而虜已引去。明友乘烏桓新敗，進(jìn)擊之，斬首六千余級，誅其三王。由是烏桓寇幽州，明友輒破之。宣帝時，乃稍保塞降附。王莽篡位，發(fā)烏桓兵擊匈奴，屯代郡。烏桓畔之，匈奴因誘其豪帥羈縻之。光武初，烏桓與匈奴連兵為寇，代郡以東尤被其害。居止近塞，朝發(fā)穹廬，暮至城郭，五郡民庶，皆受其害，百姓流亡。二十二年，匈奴國亂，烏桓乘其弱擊破之，匈奴轉(zhuǎn)北徙數(shù)千里，漠南地空，帝乃以幣帛賂烏桓。二十五年，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率眾向化，詣闕朝貢，獻(xiàn)奴婢及牛馬等?；蛟噶羲扌l(wèi)，於是封其渠帥為侯王君長者八十一人，皆居塞內(nèi)，布於緣邊諸郡，令招來種人，給其衣食，為漢偵候，助擊匈奴、鮮卑。時司徒掾班彪上言：“烏桓天性輕黠，好為寇賊，若久放縱而無總領(lǐng)者，必復(fù)侵掠居人，但委乞降掾史（蓋當(dāng)時權(quán)置也。下兵馬掾亦同也），恐非所能制。臣愚以為宜復(fù)置烏桓校尉，誠有益於附集，省國家之邊慮。”帝從之。於是始復(fù)置校尉於上谷寧城（寧城，縣名?！肚皶房h作“寧”，《史記》寧城亦作“寧”，寧、寧兩字通也）開營府，并領(lǐng)鮮卑，賞賜質(zhì)子，歲時互市焉。及明、章、和三世，皆保塞無事。安帝永初三年夏，漁陽烏桓與右北平胡千余寇代郡、上谷。秋，雁門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邱倫等，及南匈奴骨都侯，合七千騎寇五原，與太守戰(zhàn)於九原高渠谷（九原，縣名，屬五原郡），漢兵大敗，殺郡長吏。乃遣車騎將軍何熙，度遼將軍梁忄堇等擊，大破之。無何乞降，鮮卑走還塞外。是后烏桓稍復(fù)親附，拜其大人戎朱為親漢都尉。順帝至桓帝末，屢叛屢降。靈帝初，烏桓漸盛，上谷有難樓者，眾九千余落，遼西（今柳城郡）有邱力居者，眾五千余落，皆自稱王；又遼東蘇仆延，眾千余落，自稱峭七笑反王，右北平（今北平郡）烏延，眾八百余落，自稱汗魯王；并勇健而多計策。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張純（中山，今博陵郡）叛，入邱力居眾中，自稱彌天安定王，遂為諸郡烏桓元帥，寇掠青（今北海、濟(jì)南、平原、樂安郡地）、徐（今彭城、瑯琊郡地）、幽、冀四州。五年，劉虞為幽州牧，虞購募斬純首，北州乃定。自匈奴衰弱，而烏桓轉(zhuǎn)盛。獻(xiàn)帝初平中，邱力居死，從子蹋頓有武略，代立，總攝三王部，眾皆從其號令。邊長老皆比之冒頓，以雄北方。建安初，冀州牧袁紹與前將軍公孫瓚相持不決，蹋頓遣使詣紹求和親，遂遣兵助紹擊瓚，破之。紹矯制賜蹋頓、難樓、蘇仆延、烏延等，皆授以單于印綬。建安十二年，曹公自征烏桓，大破蹋頓於柳城，獲首虜二十余萬人。其余眾萬余落，悉徙居中國為齊人（西晉王浚為幽州牧，有烏桓單于審登，前燕慕容亻雋時，有烏桓單于薛，后燕慕容盛時，有烏桓渠帥莫賀咄科勃，并其種，然而微弱不足云矣）。
○鮮卑
鮮卑亦東胡之支也，別依鮮卑山，因號焉（今在柳城郡界）。其言語習(xí)俗與烏桓同。唯婚姻先髡頭，以季春月大會饒樂水上（今在柳城郡界），然后配合。
其獸異於中國者，有野馬、原羊、角端牛，以角為弓，代謂角端弓者也（郭璞注《爾雅》曰：“原羊似吳羊而角大，出西方?！薄肚皾h書音義》曰：“角端似牛，角可為弓?！保Ｓ钟絮?、┊、《鼠軍》子，皮毛柔軟（┊音女滑反?！妒筌姟芬艉シ?。貂、《鼠軍》并鼠屬。┊隹屬），故天下以為名裘。漢初，亦為冒頓所破，遠(yuǎn)竄遼東塞外，與烏桓接，未嘗通中國。至后漢光武建武二十一年，鮮卑與匈奴入遼東，遼東太守祭彤擊破之，斬獲殆盡。三十年，鮮卑大人於仇賁等率種人朝賀，帝封於仇賁為王。於是鮮卑敦煌、酒泉以東邑落大人，皆詣遼東受賞賜，青、徐二州給錢二億七千萬以為常。和帝永元中，大將軍竇憲遣右校尉耿夔擊匈奴，北單于遁走，留者尚十余萬落，鮮卑因此徙據(jù)其地而有其人，由此漸盛。
安帝永初中，鮮卑大人燕荔陽朝賀，鄧太后令止烏桓校尉所居寧城下，因筑南北兩部質(zhì)館（筑館以受降質(zhì)也）。鮮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質(zhì)。是后或降或叛，邊人歲苦其害，漢雖時有克獲，而不補(bǔ)所費(fèi)。又與烏桓、匈奴更相攻擊?；傅蹠r，鮮卑檀石槐者，部落畏服，遂推為大人。檀石槐乃立庭於彈汗山ヱ仇水（ヱ，昌悅反），去高柳北三百余里（今馬邑郡界），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緣邊，北掠丁零，東夫余，西擊烏孫，盡據(jù)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網(wǎng)羅山川水澤鹽池。分其地為三部，東接夫余，貊二十余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為中部，從上谷以西至敦煌接烏孫二十余邑為西部，各置大人主之。靈帝初，幽、并、涼三州緣邊諸郡無歲不被寇掠。熹平六年，鮮卑三邊。烏桓校尉夏育上言：“鮮卑寇邊，自春已來，三十余發(fā)，請征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一冬二春，必能擒滅?！闭侔俟僮h，中郎蔡邕上議曰：“自匈奴北遁，鮮卑強(qiáng)盛，據(jù)其故地，稱兵十萬，加以關(guān)塞不嚴(yán)，禁網(wǎng)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夫邊垂之患，手足之蚧搔；中國之困，胸背之瘭疽也（蚧音介。搔，新到反?！钝n》曰：“瘭音必?zé)础！倍攀献ⅰ蹲髠鳌吩唬骸熬遥瑦函徱??！保?。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鬼虜而可服乎！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氏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shè)沙漠，秦筑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nèi)外，異殊俗也。茍無蹙國內(nèi)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蟻狄寇計往來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今本朝為之旰食乎？夫恤人救急，雖成郡列縣，尚猶棄之，況障塞之外，未嘗為人居者乎！備邊之術(shù)，李牧善其宜，保塞之論，嚴(yán)尤申其要，遺業(yè)猶在，文章尚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規(guī)，臣曰可矣?！钡鄄粡摹Ｋ烨灿热f騎，三道并出其塞二千余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率眾逆戰(zhàn)，育等大敗，奔走死者十七八。后種眾日多，田畜射獵不足給食，檀石槐乃自循行，見烏侯秦水，廣從（子容反）數(shù)百里，停不流，其中有魚，不能得之。倭人善網(wǎng)捕，於是擊倭國，得千余家，徙至秦水上，令捕以助糧（石至?xí)x猶有數(shù)百戶）。光和中，檀石槐死，子和連代立，貪淫不平，眾叛者半。和連死，兄子魁頭與從父弟騫曼（俱檀石槐之孫）爭國，眾遂離散。自檀石槐后，諸大人遂代相傳襲?？^死，步度根代立。中兄扶羅韓亦別擁眾數(shù)萬人。魏文帝初，步度根遣使獻(xiàn)馬，帝拜為王。后數(shù)與軻比能更相攻擊，步度根部眾稍弱，其眾萬余落保太原、雁門郡，后一心守邊，不為寇害，而軻比能眾遂強(qiáng)盛。至明帝務(wù)欲綏和戎狄，以息征伐，羈縻兩部而已。其后步度根竟為比能所殺也。
○軻比能
軻比能本小種鮮卑，以勇健，斷法平端，不貪財物，眾推以為大人。部落近塞。自袁紹據(jù)河北，中國人多亡叛歸之，教作兵器鎧，頗學(xué)文字。故其勒御部落，擬則中國，出入弋獵，建旌麾，以鼓節(jié)為進(jìn)退。建安中，入貢。后與烏桓寇邊，鄢陵侯彰北征，大破之。比能走出塞，后復(fù)通貢。魏文帝立比能為附義王。其后眾遂強(qiáng)盛，控弦十余萬。每鈔略得財物，均平分付，終無所私，故得眾死力，余部大人皆敬憚之，然猶未能及檀石槐也。青龍元年，比能誘說步度根，使叛并州。其后幽州刺史王雄遣勇士韓龍刺殺比能，更立其弟素利、彌加、厥機(jī)皆為大人，在遼西、右北平、漁陽塞外，道遠(yuǎn)，初不為邊患，其種眾多於比能也。其后諸子爭立，眾離散，諸部大人慕容、托跋更盛焉。
○乞伏
乞伏國仁，隴西鮮卑也。在昔有如弗斯引、出連、叱盧三部，自漠北南出大陰山，遇一巨蟲於路，狀若神龜，大如陵阜，俄而不見，乃有一小兒在焉。時有乞伏部，有老父無子者請養(yǎng)為子，眾咸許之，字曰“紇干”，紇干者，夏言依倚也。年十歲，驍勇善騎射，四部伏其雄武，推為統(tǒng)主，號之曰乞伏可汗鐸莫何。鐸，言非神非人之稱也。其后有鄰者，即國仁五世祖也。泰始初，率戶五千遷於夏緣，部眾稍盛。又并鹿結(jié)部七萬余落，鄰孫利那擊鮮卑吐賴及尉遲渴權(quán)，收眾三萬余落。傳至其孫大寒，會石勒滅劉曜，懼而遷於麥田無孤山。大寒死，子司繁立，為苻堅所破，率部眾悉降於堅。堅署為南單于、都督討西胡諸軍事，鎮(zhèn)勇士川。司繁卒，國仁代鎮(zhèn)。堅南伐敗於壽春，國仁乃招集諸部，有不附者，討而并之，眾至十萬。余以晉孝武太元十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領(lǐng)秦河二州牧，置武城、武陽、安固、武始、漢陽、天水、略陽、氵強(qiáng)川、甘松、匡朋、白馬、苑川十二郡。國仁卒，弟干歸嗣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遷於金城。干歸聲震邊服。吐谷渾大人及鮮卑皆率眾歸之，盡有隴西、巴西之地。以義熙五年，僭稱秦王。后為兄子公府所殺，子熾磐襲位七年卒，子慕末襲位四年，為赫連定所殺。自國仁至慕末四世，凡四十六年而滅。
○禿禿烏孤，河西鮮卑也。其先后魏同出。八世祖匹孤率其部自塞北遷於河西。
其地東至麥田、率屯，西至濕羅，南至澆河，北接大漠。匹孤卒，子壽闐立。初，壽闐之在孕，母因?qū)嫸a(chǎn)於被中，鮮卑謂被為“禿”，因而氏焉。壽闐卒，孫樹機(jī)能立，壯果多謀略。泰始中，入寇，殺秦州刺史胡烈，又?jǐn)鲋葜畮?，盡有涼州之地。武帝遣馬隆擊破之，為部下所殺。從弟務(wù)丸立，傳至其孫復(fù)，部眾稍盛。烏孤即復(fù)子也。及嗣位，務(wù)農(nóng)桑，修鄰好。呂光遣使署為假節(jié)、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督、廣武縣侯。烏孤受之。其后擊討諸部，大破之。隆安元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西平王，以兵伐呂光，攻克金城。又破光兵，降樂都、湟河、澆河三郡，嶺南羌胡數(shù)萬落皆附之。烏孤死，弟利鹿孤立，徙居西平。隆安五年，稱河南王。三年卒，弟檀嗣，遂據(jù)姑臧。后為沮渠蒙遜所伐，兵敗，奔乞伏熾磐，后為熾磐所鴆。自烏孤至檀三世，凡十九年而亡。
○宇文莫槐
宇文莫槐，出於遼東塞外，世為東部大人（《晉史》謂之鮮卑?！逗笪菏贰吩疲骸捌湎刃倥蠁斡谥h(yuǎn)屬。”又按《后周書》云：“出自炎帝，為黃帝所滅，子孫逃漠北，鮮卑奉以為主?！苯窨贾T家之說，其鮮卑之別部）。其語與鮮卑頗異。人皆翦而留其頂上，以為首飾，長過數(shù)寸則截短之。婦人被長襦及足，而無裳。莫槐虐用其民，為部下所殺，立其弟普撥為大人。普撥死，子邱不勤立，尚魏文帝女。邱不勤死，子莫立，部眾強(qiáng)盛，自稱單于。莫死，子遜昵延立。
率眾攻慕容，為子翰所敗，悉俘其眾。遜昵延死，子乞得龜立。復(fù)攻慕容，為所敗，部人逸豆歸殺乞得龜而自立，又為慕容所敗，遁歸漠北，遂奔高麗。
其部眾五萬余落，徙之於昌黎，自是散滅。后周宇文氏源出於此。
○徒河段
徒河段日陸眷出於遼西，因亂被賣為漁陽烏桓大人庫辱官家奴。諸大人集會幽州，皆持唾壺，唯庫辱官獨(dú)無，乃唾日陸眷口中。日陸眷含出因咽之，西向拜天日：“愿使主君之智慧祿相，盡移入我腹中?！逼浜鬂O陽大饑，庫辱官以日陸眷為健，使將人眾詣遼西逐食，遂招誘亡叛，以至強(qiáng)盛。日陸眷死后，至侄務(wù)勿塵有遼西之地而臣於晉。其所統(tǒng)三萬余家，控弦四五萬騎。封務(wù)勿塵為遼西公，假大單于印綬。后就陸眷立（勿塵之子），與弟匹（都里反）、從弟末波等率騎圍石勒於襄國。為勒所破，擒末波而扌舍之。就陸眷遂攝軍而還，不復(fù)報，歸於遼西。就陸眷死，末波自稱幽州刺史。末波死，國人立日陸眷弟護(hù)遼為主。后為慕容所破，殺之。其弟郁蘭奔石季龍，以所從鮮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今北平郡盧龍縣即其地）。及冉閔之亂，段龕（郁蘭之子。龕音堪）率眾南移，遂據(jù)齊地。慕容亻雋使弟恪帥眾伐龕於廣固（今北?？こ牵﹫?zhí)龕殺之，坑其徒三千余人。
○慕容氏
慕容氏亦東胡之后，別部鮮卑也。（《晉史》云：“有熊氏之苗裔，因山為號?！保┪撼?，渠帥有莫護(hù)跋率諸部入居遼西，后從司馬宣王討公孫淵有功，拜率義王，始建國於棘城之北（今柳城郡之北）。時燕、代多冠步搖冠，護(hù)跋見而好之，乃斂襲冠，諸部因呼之為“步搖”，其后音訛，遂為慕容焉。或云慕二儀之德，繼三光之容，遂以慕容為氏。至孫涉歸，魏封為鮮卑單于，遷居遼東，於是漸慕華夏之風(fēng)矣。涉歸有子二人，長曰吐谷渾，西遷河湟之（今安鄉(xiāng)郡西平縣地），次曰，有命世才略。晉太康十年，又遷於徒河之青山（今柳城郡界）。
以大棘城即帝顓頊之墟，元康四年乃移居之。教以農(nóng)桑，法制同於中國。永嘉初，自稱鮮卑大單于。因晉亂，招撫華夷，刑政修明，流亡歸之甚眾，乃立郡統(tǒng)之。冀州人為冀陽郡，荊河州人為成周郡，青州人為營邱郡，并州人為唐國郡。
征辟儒生，以為參佐，而奉晉室朝貢，臣禮不闕。至嗣（之子），雄毅多權(quán)略，日以強(qiáng)盛，遂自稱燕王。遣使於東晉，請受朝命，許之。后遷都於柳城。
亻雋、即其子孫也（其后國號燕，具《晉史·載記》）。
○托跋氏
托跋氏亦東胡之后，別部鮮卑（《后魏史》云：“出自黃帝子昌意之少子，受封北土，亦國鮮卑山以為號。”宋、齊二《史》又云：“漢降將李陵之后?！保??；蛟泣S帝之苗允，以黃帝土德，謂土為托，后為拔，故以為氏。其裔始均，仕堯時，逐女魃於弱水北，人賴其勛，命為田祖。歷三代至秦，不交南夏，是以載籍無聞。六十七代裔孫屯，統(tǒng)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其后至詰汾嘗田於山澤，見輜自天而下，見美婦人，自稱天女，曰：“天命相偶?！泵魅照堖€，期明年復(fù)會此。及期，至先田處，果見天女，以所生男授詰汾曰：“此是君之子?！奔戳ξ⒁?，力微立。諸郡大人悉服，控弦之士二十余萬，遷於定襄之盛樂。子祿官立，分國為三部：一居上谷北，濡源西，東接宇文部，自統(tǒng)之；一居代郡之參合陂北（在今馬邑郡），兄子猗統(tǒng)之；一居定襄之盛樂故城（亦在今馬邑郡），使猗弟猗盧統(tǒng)之。后晉封為代王，置官屬，始出并州，遷雜胡北徙中、五原、朔方。又西度河擊匈奴、烏桓諸部。自杏城以北八十里（今中部郡之西）迄長城原，夾道立碣，與晉分界（長城原在今洛交郡三川縣）。侄孫什翼犍始建年號，分置百官。至其孫涉，即后魏道武皇帝也。
○蠕蠕
蠕蠕（而兗反），姓郁久閭。托跋在北荒，部落主力微末，掠騎有得一奴，始齊眉，忘本名，其主字之曰木骨閭?！澳竟情偂闭?，首禿也?！澳竟情偂迸c“郁久閭”聲相近，故其后子孫因以為氏焉。木骨閭既壯，免奴為騎卒。代王猗盧時，坐后期當(dāng)斬，亡匿廣漠谷之，收合逋逃得百余人。至其子車鹿會，雄犍，始有部眾，自號柔然。后魏太武以其無知，狀類如蟲，故改其號曰蠕蠕（宋、齊謂之芮芮，《隋史》亦曰芮芮）。又六代孫社侖，兇狡，甚有權(quán)略，度漠北侵高車，深入其地，遂并諸部，兇勢以振。北徙弱落水，始立軍法：千人為一軍，軍置將一人；百人為幢，幢置帥一人。其西北有匈奴余種，國尤富強(qiáng)，盡為社侖所并，號為強(qiáng)盛。其西則焉耆之北，東則朝鮮故地之西，北則渡沙漠，窮瀚海，南則臨大磧。其常所會庭，則敦煌、張掖之北，於是自號邱豆伐可汗（可汗之號始於此）?！扒穸狗ァ豹q言駕馭開張也，“可汗”猶言皇帝也。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為稱號，若中國立謚。既死之后，不復(fù)追稱。后又頻擾北邊。
后魏神二年夏四月，太武率兵十余萬襲之。其主大檀（社侖從父之弟）震怖，將其族黨，焚燒廬舍，絕跡西走。於是國落四散，竄伏山谷，畜產(chǎn)布野，無人收視。太武帝緣栗水西行，過漢將竇憲故壘。六月，次於免園水，去平城三千七百余里。分軍搜討，東至瀚海，西接張掖水，北渡燕然山，東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車都部又殺大檀種類，前后歸降三十余萬，俘獲首虜及戎馬百余萬。至孫吐賀真，太武又征破之，盡收其戶畜產(chǎn)百余萬，自是邊疆息警矣。宋平中，遣王洪軌使焉，引之共謀魏。齊建元三年，洪軌始至。通使求并力攻魏。梁天監(jiān)、普通、大同，三遣使求貢。獻(xiàn)文帝皇興中，其主子成（吐賀真之子）犯塞，征南將軍刁雍上表曰：“臣聞北狄悍愚，同於禽獸，所長者野戰(zhàn)，所短者攻城，若以所短奪其所長，則雖眾不能成患，雖來不能內(nèi)逼。又狄散居野澤，隨水逐草，戰(zhàn)則與家產(chǎn)并至，奔則與畜牧俱逃，不赍資糧，而飲食足。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歷代為邊患者，良由倏忽無常故也。六鎮(zhèn)勢分，倍眾不斗，互相違逼，難以制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趙靈、秦始，長城是筑，漢之孝武，又踵其事。此四代之君，皆帝王之雄杰，所以皆同此役者，非智術(shù)之不長，兵眾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其理宜然故也?！兑住贩Q‘天險，不可；地險，山川邱陵。王公設(shè)險，以守其國?！L城之謂歟！今宜依故於六鎮(zhèn)之北，筑長城以御北虜，雖有暫勞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即於要害，往往開門，造小城於其側(cè)，因地敵，多置弓弩。狄來有城可守，有兵可捍。既不攻城，野掠無獲，草盡則走，終必懲艾。宜發(fā)近州武勇四萬人，及京師二萬人，合六萬人為武士。於苑內(nèi)立征北大將軍府，選忠勇有志者以充其選，下置官屬。分為三軍，二萬人專習(xí)弓射，二萬人專習(xí)刀，二萬人專習(xí)騎槊，修元戰(zhàn)場，十日一習(xí)。采諸葛亮八陣之法，為平地御寇之方。使其解兵家之宜，識旌旗之節(jié)，器械精堅，必堪御寇。使將有定兵，兵有常主，上下相信，晝夜如一。七月，發(fā)六郡兵萬人，各備戎作之具，敕臺北諸屯，隨近作米，供送六鎮(zhèn)。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鎮(zhèn)與六鎮(zhèn)之兵，直至磧南，揚(yáng)威漠北。狄若來拒，與之決戰(zhàn)，若其不來，然后分散其地，以筑長城。計六鎮(zhèn)東西不過千里（六鎮(zhèn)并在今馬邑、中、單于界。后魏宣帝正始中，尚書源思禮撫巡北番，以跋野置鎮(zhèn)，居南，與六鎮(zhèn)不齊，更立三戍，亦在馬邑等郡界），若一夫一月之功當(dāng)三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萬人三百里，千里之地，強(qiáng)弱相兼，計十萬人一月必就。運(yùn)糧一月，不足為多，人懷永逸，勞而無怨。計筑長城，其利有五，罷游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無抄掠之患，其利二也；登城觀敵，以逸待勞，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無時之備，其利四也；歲常遞運(yùn)，永得不匱，其利五也?！钡蹚闹吘倡@其利。后帝又北討，大敗之，斬首五萬級，降者萬余，戎馬器械不可稱計，追奔逐北，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孝明帝熙平初，其主配奴（成弟之子）善用兵，西征高車，大破之，擒其主彌俄突，殺之，盡誅叛者，國遂強(qiáng)盛。配奴死，弟阿那立。經(jīng)十日，其族兄侯俟力發(fā)率眾伐之，阿那輕騎南走歸后魏，封朔方郡公、蠕蠕王，帝給騎二千，援出塞。初，阿那來奔之后，從父兄婆羅門率眾討示發(fā)，破之。
眾推婆羅門為主。會婆羅門為高車所逐，率部落詣涼州降（今武威郡）。於是蠕蠕數(shù)萬相率迎阿那。錄尚書事高陽王雍、尚書令李崇奏曰：“蠕蠕代跨絕域，感化來歸。阿那委質(zhì)於前，婆羅門歸誠於后，何一呼韓，得同今美。竊聞漢立南、北單于，晉有東、西之稱，皆所以相維御難，為國藩籬。今臣等參議，以為懷朔鎮(zhèn)北，上名無結(jié)山吐若奚泉，敦煌北西?？ぃ礉h、晉舊障，二處寬平，原野彌沃。阿那宜置吐若奚泉，婆羅門宜置西?？?，各令總率部落，收離聚散。彼臣下之官，任其舊俗。”時朝廷問安置之宜於涼州刺史袁翻，翻表曰：“高車、蠕蠕迭相吞噬，始則蠕蠕衰微，高車強(qiáng)盛。及蠕蠕復(fù)振，反破高車，主喪人離，不絕如纟延。而令高車能終雪其恥，復(fù)推蠕蠕者，正由種類繁多，不可頓滅故也。
然辟此兩敵，即卞莊之算，得使境上無塵。今蠕蠕內(nèi)為高車所討滅，外憑大國之威靈，兩主投身，一周而至；若棄而不受，則虧我大德；若納而禮待，損我資儲，來者既多，全徙內(nèi)地，非直其情不愿，轉(zhuǎn)送艱難。然夷不亂華，前鑒無遠(yuǎn)，覆車在於劉、石，毀轍固不可尋。蠕蠕尚存，則高車猶有內(nèi)顧之憂，未暇窺窬上國。蠕蠕全滅，則高車跋扈之計，豈易可知。今蠕蠕雖主奔於上，人散於下，而余黨實繁，部落猶眾，處處棋布，以系今主耳。高車亦未能一時并兼，盡令歸附。又高車士馬雖眾，主甚懦弱，唯以掠盜為質(zhì)，凌奪為業(yè)，而河西捍御強(qiáng)敵，唯涼州、敦煌而已。涼州土廣人稀，糧仗素闕，敦煌、酒泉空虛尤甚。蠕蠕無復(fù)堅立，今高車獨(dú)擅北垂，則四顧之憂，匪朝伊夕。愚謂蠕蠕二主宜并存之，居阿那於東偏，處婆羅門於西裔。其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安處。西海故郡，本屬涼州，今在酒泉直北，張掖西北千二百里，高車所住金山千余里，正是北虜往來之要沖，漢家行軍之舊道，土地沃衍，大宜耕殖。非但今處婆羅門於事為便，即可永為重戌，鎮(zhèn)防西北。宜遣一良將監(jiān)護(hù)婆羅門，雖外為署蠕蠕之聲，內(nèi)實防高車之策，一二年后，足食足兵，斯固安邊保塞之長計也。若婆羅門能自克勵，使余燼歸心，收離聚散，復(fù)興其國者，乃漸令北徙，轉(zhuǎn)渡流沙，即是我之外蕃，高車就敵，西北之虜可無過慮。如其奸回反覆，孤恩背德者，此不過逋逃之寇，於我何損？今不早圖，戎心一啟，脫先據(jù)西海，奪其要，則酒泉、張掖自然孤危，長河以西，終非國有。且西海北垂，即是大磧，野戰(zhàn)所聚，千百為群，正是蠕蠕射獵之處。
殖田以自供，籍獸以自給，彼此相資，足以自固。今料度似如小損，歲終大計，其利實多。高車豺狼之心，何可專信！假令稱臣，止可外加優(yōu)納，而須內(nèi)備彌深。”時朝議是之。詔安西將軍、廷尉卿元洪超詣敦煌安置婆羅門。婆羅門尋與部眾謀叛投厭噠，厭噠三妻，皆婆羅門姊妹也。仍為州軍討擒之。五年，婆羅門死於洛南之館。阿那部落既和，士馬稍盛，乃號可汗，遣其長子請尚魏公主。
文帝又自納阿那女為后，阿那請以其孫女妻齊獻(xiàn)王武子長廣公湛。阿那有愛女，又請配齊獻(xiàn)武王。自此塞外無塵矣。始阿那初復(fù)其國，盡禮朝廷。明帝之后，中原喪亂，阿那統(tǒng)率北方，頗為強(qiáng)盛，不復(fù)稱臣。魏汝陽王暹之為秦州，遣其典簽齊人淳于覃使於阿那。阿那瑰遂留之，親寵任事。阿那又嘗因到洛陽，心慕中國，乃立官號，擬於王者，遂有侍中、黃門郎，掌其文墨。覃教阿那轉(zhuǎn)自驕大，每與魏書，鄰敵亢禮。及齊受東魏禪后，阿那為突厥所破，自殺。
太子羅辰（，烏含反）奔齊。文宣帝乃北討突厥，而立羅辰為主，置之馬邑川。后背叛，文宣帝親征，皆大破之。國人立阿那叔父鄧叔子為主。是時，又累為突厥所破，以西魏恭帝二年，率部落千余家奔關(guān)中。突厥既恃兵強(qiáng)，又藉西魏和好，忌其連類依憑大國，使驛相系，請盡殺以甘心。周文帝遂收纟專蠕蠕主以下三千余人付突厥，使於青門外斬之。中男以下免死，配王公家為奴隸。
○高車
高車，蓋古赤狄之種也。初因號為狄歷，北方以為敕勒，諸夏以為高車、丁零焉。其語略與匈奴同而時有小異，或云其先匈奴之人也。其種有狄氏、袁紇氏、斛律氏、解枇氏、護(hù)骨氏、異奇斤氏。其俗云：匈奴單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單于曰：“此女安可配人？將以與天?！蹦遂秶睙o人之地筑高臺，置二女於其上，曰：“請?zhí)熳杂??！蹦擞幸焕侠?，晝夜守臺嗥呼，因穿臺下為穴，經(jīng)時不去。其小女曰：“吾父以我與天，而今狼來，或是天處我?！蹦讼聻槔瞧薅a(chǎn)子，后遂滋繁成國。故其人好引聲長歌，有似狼嗥。本無都統(tǒng)大帥，當(dāng)種各有君長。為性粗猛，黨類同心，至於寇難，翕然相依，斗無行陣，頭別沖突，乍出乍入，不能堅戰(zhàn)。其俗，蹲踞賣（音泄。賣音瀆），無所忌避。婚姻用牛馬納聘，以多為榮。俗無，不作酒，迎娶之日，男女相將，持馬酪熟肉即主人延賓，亦無行位，穹廬前叢坐，飲宴終日，復(fù)留其宿。明日，將婦歸，既而將夫黨還入其家馬群，揀取良馬。俗不潔凈。喜致震霆，每震則叫呼射天而棄之移去。至於來歲秋，馬肥，復(fù)相率集於震所，埋羊，然火，拔刃，女巫祝說，似如中國祓除，而群隊馳馬旋，百匝乃止。持一束柳枝，回曲豎之，以乳酪灌焉。婦人以皮裹羊，戴之首上，縈屈{髟肖}（所交反）而綴之，有似軒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尸於中，張臂引弓，佩刀挾槊，無異於生，而露坎不掩。走馬繞旋，多者數(shù)百匝。男女無小大皆集會之。其遷徙隨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產(chǎn)盡與蠕蠕同，唯車輪高大，輻數(shù)至多。后徙於鹿渾海西北百余里，部落強(qiáng)大，常與蠕蠕為敵，亦每侵盜於魏。魏道武度弱水西行至鹿海襲破之，復(fù)討其余種於狼山，又大破之。又自髯水西北，徇略其部，破其雜種三十余部，虜男女五萬余口，馬牛羊百余萬，高車二十余萬乘而還。其后太武帝征蠕蠕，還至漠南，聞高車東部在己尼陂，相去千余里，遣騎襲破之，降數(shù)十萬落，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后又相率北叛。高車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叱盧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連氏，五曰窟賀伏氏，六曰達(dá)薄千氏，七曰阿侖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斤氏，十曰副伏羅氏，十一曰乞表氏，十二曰右外沛氏。先是，副伏羅部為蠕蠕所役屬。魏孝文帝太和十一年，蠕蠕主豆侖犯塞，其酋阿伏至羅率所部之眾西叛，阿伏至羅死，弟子彌俄突立，遣使朝貢，宣武詔曰：“蠕蠕、厭噠與吐谷渾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國（今交河郡），掎角相接。今高昌內(nèi)附，遣使迎引。蠕蠕既與吐谷渾往來路絕，奸勢亦沮，使命行途經(jīng)由，宜相供俟，不得妄令群小擁塞王人?！睆浂硗粚?、與蠕蠕主伏圖戰(zhàn)於蒲類海北，大敗。明帝初，彌俄突又被蠕蠕主鬼奴大敗，殺之。弟越居，靜帝時為兄子比所殺，越居子去賓自蠕蠕奔后魏，封為高車王、肆州刺史。死於鄴。至隋有突越失國，即后魏之高車國矣。
○稽胡
稽胡，一曰步落稽，蓋晉時匈奴別種，劉元海五部之苗裔也?；蛟粕饺殖嗟抑蟆Ｗ噪x石以西（離石，今昌化郡），安定以東（今安定郡是），方七八百里，居山谷，種落繁熾。其俗土著，亦知種田。地少桑蠶，多衣麻布。其丈夫服及死亡殯葬，與中夏略同；婦人多貫蜃貝以為耳頸飾。又與華人錯居。其渠帥頗識文字。其言語類夷狄，因譯乃通。踞蹲無禮，貪而忍害。俗好淫穢。雖分統(tǒng)郡縣，列於編戶，然輕其徭賦，有異齊人。山谷阻深者，未盡役屬。而兇悍恃險，數(shù)為寇亂。后魏明帝孝昌中，有劉蠡升者，居陽谷（今縣界），自稱天子，立年號，署百官。后為齊神武所滅，居河西者，恃險不賓。后周明帝武成初，延州稽胡郝阿保、郝狼皮（延州，今延安郡）率其種人附於齊氏，并與其部劉素德共為影響。周柱國豆盧寧督諸軍與延州刺史高琳擊破之。建德五年武帝敗齊師於晉州（今平陽郡），乘勝逐北，齊人所棄甲仗，未暇收斂，稽胡乘竊出，盜而有之。乃立蠡升孫沒鐸為主，號圣武皇帝。后齊王憲為行軍元帥討破之。自是寇盜頗息。
烏桓者，本東胡也。漢初，匈奴冒頓滅其國，余類保烏桓山，因以為號。俗與匈奴多同，其異者怒則殺父兄，而終不害其母，以母有族類，父兄無相仇報故也（以己為種，無復(fù)報者故也）。其有勇健能理決斗訟者，推為大人，無代業(yè)相繼。邑落各有小帥，數(shù)百千落自為一部，大人有所召呼，則刻木為信。氏姓無常，以大人健者名字為姓。其嫁娶先私通，掠將女或半歲或百日，然后遣送馬牛羊，以為聘幣。婿隨妻至家，無尊卑，朝朝拜之，而不拜其父母。為妻家仆役一二年，妻家乃更厚遣送女，居處財物，一皆分辦。計謀從用婦人，唯斗戰(zhàn)之事乃自決之。父子男女，相對踞蹲，髡頭為輕便。婦人至家時，乃養(yǎng)，分為髻，著勾決，飾以金碧，猶中國有{國}步搖也（{國}字或為幗，婦人首飾?！夺屆吩疲夯屎笫罪椛嫌写怪?，步則搖也。{國}，古陌反）。婦人能刺韋作文繡，織（，也。，力於反。，胡達(dá)反）。男子能作弓矢鞍勒（勒，馬銜也），钅金鐵為兵器。其土地宜祭及東墻，東墻似蓬草，實如祭子，至十月而熟，能作白酒，而不知作麴。麴米常仰中國。有病以艾炙或燒石自熨，燒地臥上，或隨痛病處，以刀決脈出血，及祝天地山川之神，無針?biāo)?。俗貴兵死，有哭故之哀，至葬則歌舞相送。肥養(yǎng)一犬，以采繩纓牽，并取死者所乘馬、衣物皆燒而送之，言以屬累犬（屬累，猶付也。屬，之欲反。累，力瑞反），使護(hù)死者神靈歸赤山。赤山在遼東西北數(shù)千里，如中國人死者魂神歸岱山也（《博物志》曰：“泰山，天帝孫也，主召人魂。東方萬物始，故知人生命也?！保?。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祠用牛羊，畢皆燒之。飲食必先祭。
若相賊殺者，令部落自相報，不止，詣大人告之，聽出牛馬羊以贖死命，乃止。
烏桓自為冒頓所破，眾遂孤弱，常臣服匈奴。漢武帝遣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為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今媯川、范陽以東至安東，是漢五郡也），為漢伺察匈奴動靜。其大人歲一朝見，於是始置護(hù)烏桓校尉監(jiān)領(lǐng)之，使不得與匈奴交通。后漸強(qiáng)盛，乃發(fā)匈奴單于冢，以報冒頓之怨。匈奴怒，東擊烏桓。漢遣度遼將軍范明友等邀擊匈奴，而虜已引去。明友乘烏桓新敗，進(jìn)擊之，斬首六千余級，誅其三王。由是烏桓寇幽州，明友輒破之。宣帝時，乃稍保塞降附。王莽篡位，發(fā)烏桓兵擊匈奴，屯代郡。烏桓畔之，匈奴因誘其豪帥羈縻之。光武初，烏桓與匈奴連兵為寇，代郡以東尤被其害。居止近塞，朝發(fā)穹廬，暮至城郭，五郡民庶，皆受其害，百姓流亡。二十二年，匈奴國亂，烏桓乘其弱擊破之，匈奴轉(zhuǎn)北徙數(shù)千里，漠南地空，帝乃以幣帛賂烏桓。二十五年，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率眾向化，詣闕朝貢，獻(xiàn)奴婢及牛馬等?；蛟噶羲扌l(wèi)，於是封其渠帥為侯王君長者八十一人，皆居塞內(nèi)，布於緣邊諸郡，令招來種人，給其衣食，為漢偵候，助擊匈奴、鮮卑。時司徒掾班彪上言：“烏桓天性輕黠，好為寇賊，若久放縱而無總領(lǐng)者，必復(fù)侵掠居人，但委乞降掾史（蓋當(dāng)時權(quán)置也。下兵馬掾亦同也），恐非所能制。臣愚以為宜復(fù)置烏桓校尉，誠有益於附集，省國家之邊慮。”帝從之。於是始復(fù)置校尉於上谷寧城（寧城，縣名?！肚皶房h作“寧”，《史記》寧城亦作“寧”，寧、寧兩字通也）開營府，并領(lǐng)鮮卑，賞賜質(zhì)子，歲時互市焉。及明、章、和三世，皆保塞無事。安帝永初三年夏，漁陽烏桓與右北平胡千余寇代郡、上谷。秋，雁門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邱倫等，及南匈奴骨都侯，合七千騎寇五原，與太守戰(zhàn)於九原高渠谷（九原，縣名，屬五原郡），漢兵大敗，殺郡長吏。乃遣車騎將軍何熙，度遼將軍梁忄堇等擊，大破之。無何乞降，鮮卑走還塞外。是后烏桓稍復(fù)親附，拜其大人戎朱為親漢都尉。順帝至桓帝末，屢叛屢降。靈帝初，烏桓漸盛，上谷有難樓者，眾九千余落，遼西（今柳城郡）有邱力居者，眾五千余落，皆自稱王；又遼東蘇仆延，眾千余落，自稱峭七笑反王，右北平（今北平郡）烏延，眾八百余落，自稱汗魯王；并勇健而多計策。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張純（中山，今博陵郡）叛，入邱力居眾中，自稱彌天安定王，遂為諸郡烏桓元帥，寇掠青（今北海、濟(jì)南、平原、樂安郡地）、徐（今彭城、瑯琊郡地）、幽、冀四州。五年，劉虞為幽州牧，虞購募斬純首，北州乃定。自匈奴衰弱，而烏桓轉(zhuǎn)盛。獻(xiàn)帝初平中，邱力居死，從子蹋頓有武略，代立，總攝三王部，眾皆從其號令。邊長老皆比之冒頓，以雄北方。建安初，冀州牧袁紹與前將軍公孫瓚相持不決，蹋頓遣使詣紹求和親，遂遣兵助紹擊瓚，破之。紹矯制賜蹋頓、難樓、蘇仆延、烏延等，皆授以單于印綬。建安十二年，曹公自征烏桓，大破蹋頓於柳城，獲首虜二十余萬人。其余眾萬余落，悉徙居中國為齊人（西晉王浚為幽州牧，有烏桓單于審登，前燕慕容亻雋時，有烏桓單于薛，后燕慕容盛時，有烏桓渠帥莫賀咄科勃，并其種，然而微弱不足云矣）。
○鮮卑
鮮卑亦東胡之支也，別依鮮卑山，因號焉（今在柳城郡界）。其言語習(xí)俗與烏桓同。唯婚姻先髡頭，以季春月大會饒樂水上（今在柳城郡界），然后配合。
其獸異於中國者，有野馬、原羊、角端牛，以角為弓，代謂角端弓者也（郭璞注《爾雅》曰：“原羊似吳羊而角大，出西方?！薄肚皾h書音義》曰：“角端似牛，角可為弓?！保Ｓ钟絮?、┊、《鼠軍》子，皮毛柔軟（┊音女滑反?！妒筌姟芬艉シ?。貂、《鼠軍》并鼠屬。┊隹屬），故天下以為名裘。漢初，亦為冒頓所破，遠(yuǎn)竄遼東塞外，與烏桓接，未嘗通中國。至后漢光武建武二十一年，鮮卑與匈奴入遼東，遼東太守祭彤擊破之，斬獲殆盡。三十年，鮮卑大人於仇賁等率種人朝賀，帝封於仇賁為王。於是鮮卑敦煌、酒泉以東邑落大人，皆詣遼東受賞賜，青、徐二州給錢二億七千萬以為常。和帝永元中，大將軍竇憲遣右校尉耿夔擊匈奴，北單于遁走，留者尚十余萬落，鮮卑因此徙據(jù)其地而有其人，由此漸盛。
安帝永初中，鮮卑大人燕荔陽朝賀，鄧太后令止烏桓校尉所居寧城下，因筑南北兩部質(zhì)館（筑館以受降質(zhì)也）。鮮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質(zhì)。是后或降或叛，邊人歲苦其害，漢雖時有克獲，而不補(bǔ)所費(fèi)。又與烏桓、匈奴更相攻擊?；傅蹠r，鮮卑檀石槐者，部落畏服，遂推為大人。檀石槐乃立庭於彈汗山ヱ仇水（ヱ，昌悅反），去高柳北三百余里（今馬邑郡界），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緣邊，北掠丁零，東夫余，西擊烏孫，盡據(jù)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網(wǎng)羅山川水澤鹽池。分其地為三部，東接夫余，貊二十余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為中部，從上谷以西至敦煌接烏孫二十余邑為西部，各置大人主之。靈帝初，幽、并、涼三州緣邊諸郡無歲不被寇掠。熹平六年，鮮卑三邊。烏桓校尉夏育上言：“鮮卑寇邊，自春已來，三十余發(fā)，請征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一冬二春，必能擒滅?！闭侔俟僮h，中郎蔡邕上議曰：“自匈奴北遁，鮮卑強(qiáng)盛，據(jù)其故地，稱兵十萬，加以關(guān)塞不嚴(yán)，禁網(wǎng)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夫邊垂之患，手足之蚧搔；中國之困，胸背之瘭疽也（蚧音介。搔，新到反?！钝n》曰：“瘭音必?zé)础！倍攀献ⅰ蹲髠鳌吩唬骸熬遥瑦函徱??！保?。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鬼虜而可服乎！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氏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shè)沙漠，秦筑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nèi)外，異殊俗也。茍無蹙國內(nèi)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蟻狄寇計往來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今本朝為之旰食乎？夫恤人救急，雖成郡列縣，尚猶棄之，況障塞之外，未嘗為人居者乎！備邊之術(shù)，李牧善其宜，保塞之論，嚴(yán)尤申其要，遺業(yè)猶在，文章尚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規(guī)，臣曰可矣?！钡鄄粡摹Ｋ烨灿热f騎，三道并出其塞二千余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率眾逆戰(zhàn)，育等大敗，奔走死者十七八。后種眾日多，田畜射獵不足給食，檀石槐乃自循行，見烏侯秦水，廣從（子容反）數(shù)百里，停不流，其中有魚，不能得之。倭人善網(wǎng)捕，於是擊倭國，得千余家，徙至秦水上，令捕以助糧（石至?xí)x猶有數(shù)百戶）。光和中，檀石槐死，子和連代立，貪淫不平，眾叛者半。和連死，兄子魁頭與從父弟騫曼（俱檀石槐之孫）爭國，眾遂離散。自檀石槐后，諸大人遂代相傳襲?？^死，步度根代立。中兄扶羅韓亦別擁眾數(shù)萬人。魏文帝初，步度根遣使獻(xiàn)馬，帝拜為王。后數(shù)與軻比能更相攻擊，步度根部眾稍弱，其眾萬余落保太原、雁門郡，后一心守邊，不為寇害，而軻比能眾遂強(qiáng)盛。至明帝務(wù)欲綏和戎狄，以息征伐，羈縻兩部而已。其后步度根竟為比能所殺也。
○軻比能
軻比能本小種鮮卑，以勇健，斷法平端，不貪財物，眾推以為大人。部落近塞。自袁紹據(jù)河北，中國人多亡叛歸之，教作兵器鎧，頗學(xué)文字。故其勒御部落，擬則中國，出入弋獵，建旌麾，以鼓節(jié)為進(jìn)退。建安中，入貢。后與烏桓寇邊，鄢陵侯彰北征，大破之。比能走出塞，后復(fù)通貢。魏文帝立比能為附義王。其后眾遂強(qiáng)盛，控弦十余萬。每鈔略得財物，均平分付，終無所私，故得眾死力，余部大人皆敬憚之，然猶未能及檀石槐也。青龍元年，比能誘說步度根，使叛并州。其后幽州刺史王雄遣勇士韓龍刺殺比能，更立其弟素利、彌加、厥機(jī)皆為大人，在遼西、右北平、漁陽塞外，道遠(yuǎn)，初不為邊患，其種眾多於比能也。其后諸子爭立，眾離散，諸部大人慕容、托跋更盛焉。
○乞伏
乞伏國仁，隴西鮮卑也。在昔有如弗斯引、出連、叱盧三部，自漠北南出大陰山，遇一巨蟲於路，狀若神龜，大如陵阜，俄而不見，乃有一小兒在焉。時有乞伏部，有老父無子者請養(yǎng)為子，眾咸許之，字曰“紇干”，紇干者，夏言依倚也。年十歲，驍勇善騎射，四部伏其雄武，推為統(tǒng)主，號之曰乞伏可汗鐸莫何。鐸，言非神非人之稱也。其后有鄰者，即國仁五世祖也。泰始初，率戶五千遷於夏緣，部眾稍盛。又并鹿結(jié)部七萬余落，鄰孫利那擊鮮卑吐賴及尉遲渴權(quán)，收眾三萬余落。傳至其孫大寒，會石勒滅劉曜，懼而遷於麥田無孤山。大寒死，子司繁立，為苻堅所破，率部眾悉降於堅。堅署為南單于、都督討西胡諸軍事，鎮(zhèn)勇士川。司繁卒，國仁代鎮(zhèn)。堅南伐敗於壽春，國仁乃招集諸部，有不附者，討而并之，眾至十萬。余以晉孝武太元十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領(lǐng)秦河二州牧，置武城、武陽、安固、武始、漢陽、天水、略陽、氵強(qiáng)川、甘松、匡朋、白馬、苑川十二郡。國仁卒，弟干歸嗣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遷於金城。干歸聲震邊服。吐谷渾大人及鮮卑皆率眾歸之，盡有隴西、巴西之地。以義熙五年，僭稱秦王。后為兄子公府所殺，子熾磐襲位七年卒，子慕末襲位四年，為赫連定所殺。自國仁至慕末四世，凡四十六年而滅。
○禿禿烏孤，河西鮮卑也。其先后魏同出。八世祖匹孤率其部自塞北遷於河西。
其地東至麥田、率屯，西至濕羅，南至澆河，北接大漠。匹孤卒，子壽闐立。初，壽闐之在孕，母因?qū)嫸a(chǎn)於被中，鮮卑謂被為“禿”，因而氏焉。壽闐卒，孫樹機(jī)能立，壯果多謀略。泰始中，入寇，殺秦州刺史胡烈，又?jǐn)鲋葜畮?，盡有涼州之地。武帝遣馬隆擊破之，為部下所殺。從弟務(wù)丸立，傳至其孫復(fù)，部眾稍盛。烏孤即復(fù)子也。及嗣位，務(wù)農(nóng)桑，修鄰好。呂光遣使署為假節(jié)、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督、廣武縣侯。烏孤受之。其后擊討諸部，大破之。隆安元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西平王，以兵伐呂光，攻克金城。又破光兵，降樂都、湟河、澆河三郡，嶺南羌胡數(shù)萬落皆附之。烏孤死，弟利鹿孤立，徙居西平。隆安五年，稱河南王。三年卒，弟檀嗣，遂據(jù)姑臧。后為沮渠蒙遜所伐，兵敗，奔乞伏熾磐，后為熾磐所鴆。自烏孤至檀三世，凡十九年而亡。
○宇文莫槐
宇文莫槐，出於遼東塞外，世為東部大人（《晉史》謂之鮮卑?！逗笪菏贰吩疲骸捌湎刃倥蠁斡谥h(yuǎn)屬。”又按《后周書》云：“出自炎帝，為黃帝所滅，子孫逃漠北，鮮卑奉以為主?！苯窨贾T家之說，其鮮卑之別部）。其語與鮮卑頗異。人皆翦而留其頂上，以為首飾，長過數(shù)寸則截短之。婦人被長襦及足，而無裳。莫槐虐用其民，為部下所殺，立其弟普撥為大人。普撥死，子邱不勤立，尚魏文帝女。邱不勤死，子莫立，部眾強(qiáng)盛，自稱單于。莫死，子遜昵延立。
率眾攻慕容，為子翰所敗，悉俘其眾。遜昵延死，子乞得龜立。復(fù)攻慕容，為所敗，部人逸豆歸殺乞得龜而自立，又為慕容所敗，遁歸漠北，遂奔高麗。
其部眾五萬余落，徙之於昌黎，自是散滅。后周宇文氏源出於此。
○徒河段
徒河段日陸眷出於遼西，因亂被賣為漁陽烏桓大人庫辱官家奴。諸大人集會幽州，皆持唾壺，唯庫辱官獨(dú)無，乃唾日陸眷口中。日陸眷含出因咽之，西向拜天日：“愿使主君之智慧祿相，盡移入我腹中?！逼浜鬂O陽大饑，庫辱官以日陸眷為健，使將人眾詣遼西逐食，遂招誘亡叛，以至強(qiáng)盛。日陸眷死后，至侄務(wù)勿塵有遼西之地而臣於晉。其所統(tǒng)三萬余家，控弦四五萬騎。封務(wù)勿塵為遼西公，假大單于印綬。后就陸眷立（勿塵之子），與弟匹（都里反）、從弟末波等率騎圍石勒於襄國。為勒所破，擒末波而扌舍之。就陸眷遂攝軍而還，不復(fù)報，歸於遼西。就陸眷死，末波自稱幽州刺史。末波死，國人立日陸眷弟護(hù)遼為主。后為慕容所破，殺之。其弟郁蘭奔石季龍，以所從鮮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今北平郡盧龍縣即其地）。及冉閔之亂，段龕（郁蘭之子。龕音堪）率眾南移，遂據(jù)齊地。慕容亻雋使弟恪帥眾伐龕於廣固（今北?？こ牵﹫?zhí)龕殺之，坑其徒三千余人。
○慕容氏
慕容氏亦東胡之后，別部鮮卑也。（《晉史》云：“有熊氏之苗裔，因山為號?！保┪撼?，渠帥有莫護(hù)跋率諸部入居遼西，后從司馬宣王討公孫淵有功，拜率義王，始建國於棘城之北（今柳城郡之北）。時燕、代多冠步搖冠，護(hù)跋見而好之，乃斂襲冠，諸部因呼之為“步搖”，其后音訛，遂為慕容焉。或云慕二儀之德，繼三光之容，遂以慕容為氏。至孫涉歸，魏封為鮮卑單于，遷居遼東，於是漸慕華夏之風(fēng)矣。涉歸有子二人，長曰吐谷渾，西遷河湟之（今安鄉(xiāng)郡西平縣地），次曰，有命世才略。晉太康十年，又遷於徒河之青山（今柳城郡界）。
以大棘城即帝顓頊之墟，元康四年乃移居之。教以農(nóng)桑，法制同於中國。永嘉初，自稱鮮卑大單于。因晉亂，招撫華夷，刑政修明，流亡歸之甚眾，乃立郡統(tǒng)之。冀州人為冀陽郡，荊河州人為成周郡，青州人為營邱郡，并州人為唐國郡。
征辟儒生，以為參佐，而奉晉室朝貢，臣禮不闕。至嗣（之子），雄毅多權(quán)略，日以強(qiáng)盛，遂自稱燕王。遣使於東晉，請受朝命，許之。后遷都於柳城。
亻雋、即其子孫也（其后國號燕，具《晉史·載記》）。
○托跋氏
托跋氏亦東胡之后，別部鮮卑（《后魏史》云：“出自黃帝子昌意之少子，受封北土，亦國鮮卑山以為號。”宋、齊二《史》又云：“漢降將李陵之后?！保??；蛟泣S帝之苗允，以黃帝土德，謂土為托，后為拔，故以為氏。其裔始均，仕堯時，逐女魃於弱水北，人賴其勛，命為田祖。歷三代至秦，不交南夏，是以載籍無聞。六十七代裔孫屯，統(tǒng)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其后至詰汾嘗田於山澤，見輜自天而下，見美婦人，自稱天女，曰：“天命相偶?！泵魅照堖€，期明年復(fù)會此。及期，至先田處，果見天女，以所生男授詰汾曰：“此是君之子?！奔戳ξ⒁?，力微立。諸郡大人悉服，控弦之士二十余萬，遷於定襄之盛樂。子祿官立，分國為三部：一居上谷北，濡源西，東接宇文部，自統(tǒng)之；一居代郡之參合陂北（在今馬邑郡），兄子猗統(tǒng)之；一居定襄之盛樂故城（亦在今馬邑郡），使猗弟猗盧統(tǒng)之。后晉封為代王，置官屬，始出并州，遷雜胡北徙中、五原、朔方。又西度河擊匈奴、烏桓諸部。自杏城以北八十里（今中部郡之西）迄長城原，夾道立碣，與晉分界（長城原在今洛交郡三川縣）。侄孫什翼犍始建年號，分置百官。至其孫涉，即后魏道武皇帝也。
○蠕蠕
蠕蠕（而兗反），姓郁久閭。托跋在北荒，部落主力微末，掠騎有得一奴，始齊眉，忘本名，其主字之曰木骨閭?！澳竟情偂闭?，首禿也?！澳竟情偂迸c“郁久閭”聲相近，故其后子孫因以為氏焉。木骨閭既壯，免奴為騎卒。代王猗盧時，坐后期當(dāng)斬，亡匿廣漠谷之，收合逋逃得百余人。至其子車鹿會，雄犍，始有部眾，自號柔然。后魏太武以其無知，狀類如蟲，故改其號曰蠕蠕（宋、齊謂之芮芮，《隋史》亦曰芮芮）。又六代孫社侖，兇狡，甚有權(quán)略，度漠北侵高車，深入其地，遂并諸部，兇勢以振。北徙弱落水，始立軍法：千人為一軍，軍置將一人；百人為幢，幢置帥一人。其西北有匈奴余種，國尤富強(qiáng)，盡為社侖所并，號為強(qiáng)盛。其西則焉耆之北，東則朝鮮故地之西，北則渡沙漠，窮瀚海，南則臨大磧。其常所會庭，則敦煌、張掖之北，於是自號邱豆伐可汗（可汗之號始於此）?！扒穸狗ァ豹q言駕馭開張也，“可汗”猶言皇帝也。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為稱號，若中國立謚。既死之后，不復(fù)追稱。后又頻擾北邊。
后魏神二年夏四月，太武率兵十余萬襲之。其主大檀（社侖從父之弟）震怖，將其族黨，焚燒廬舍，絕跡西走。於是國落四散，竄伏山谷，畜產(chǎn)布野，無人收視。太武帝緣栗水西行，過漢將竇憲故壘。六月，次於免園水，去平城三千七百余里。分軍搜討，東至瀚海，西接張掖水，北渡燕然山，東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車都部又殺大檀種類，前后歸降三十余萬，俘獲首虜及戎馬百余萬。至孫吐賀真，太武又征破之，盡收其戶畜產(chǎn)百余萬，自是邊疆息警矣。宋平中，遣王洪軌使焉，引之共謀魏。齊建元三年，洪軌始至。通使求并力攻魏。梁天監(jiān)、普通、大同，三遣使求貢。獻(xiàn)文帝皇興中，其主子成（吐賀真之子）犯塞，征南將軍刁雍上表曰：“臣聞北狄悍愚，同於禽獸，所長者野戰(zhàn)，所短者攻城，若以所短奪其所長，則雖眾不能成患，雖來不能內(nèi)逼。又狄散居野澤，隨水逐草，戰(zhàn)則與家產(chǎn)并至，奔則與畜牧俱逃，不赍資糧，而飲食足。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歷代為邊患者，良由倏忽無常故也。六鎮(zhèn)勢分，倍眾不斗，互相違逼，難以制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趙靈、秦始，長城是筑，漢之孝武，又踵其事。此四代之君，皆帝王之雄杰，所以皆同此役者，非智術(shù)之不長，兵眾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其理宜然故也?！兑住贩Q‘天險，不可；地險，山川邱陵。王公設(shè)險，以守其國?！L城之謂歟！今宜依故於六鎮(zhèn)之北，筑長城以御北虜，雖有暫勞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即於要害，往往開門，造小城於其側(cè)，因地敵，多置弓弩。狄來有城可守，有兵可捍。既不攻城，野掠無獲，草盡則走，終必懲艾。宜發(fā)近州武勇四萬人，及京師二萬人，合六萬人為武士。於苑內(nèi)立征北大將軍府，選忠勇有志者以充其選，下置官屬。分為三軍，二萬人專習(xí)弓射，二萬人專習(xí)刀，二萬人專習(xí)騎槊，修元戰(zhàn)場，十日一習(xí)。采諸葛亮八陣之法，為平地御寇之方。使其解兵家之宜，識旌旗之節(jié)，器械精堅，必堪御寇。使將有定兵，兵有常主，上下相信，晝夜如一。七月，發(fā)六郡兵萬人，各備戎作之具，敕臺北諸屯，隨近作米，供送六鎮(zhèn)。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鎮(zhèn)與六鎮(zhèn)之兵，直至磧南，揚(yáng)威漠北。狄若來拒，與之決戰(zhàn)，若其不來，然后分散其地，以筑長城。計六鎮(zhèn)東西不過千里（六鎮(zhèn)并在今馬邑、中、單于界。后魏宣帝正始中，尚書源思禮撫巡北番，以跋野置鎮(zhèn)，居南，與六鎮(zhèn)不齊，更立三戍，亦在馬邑等郡界），若一夫一月之功當(dāng)三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萬人三百里，千里之地，強(qiáng)弱相兼，計十萬人一月必就。運(yùn)糧一月，不足為多，人懷永逸，勞而無怨。計筑長城，其利有五，罷游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無抄掠之患，其利二也；登城觀敵，以逸待勞，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無時之備，其利四也；歲常遞運(yùn)，永得不匱，其利五也?！钡蹚闹吘倡@其利。后帝又北討，大敗之，斬首五萬級，降者萬余，戎馬器械不可稱計，追奔逐北，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孝明帝熙平初，其主配奴（成弟之子）善用兵，西征高車，大破之，擒其主彌俄突，殺之，盡誅叛者，國遂強(qiáng)盛。配奴死，弟阿那立。經(jīng)十日，其族兄侯俟力發(fā)率眾伐之，阿那輕騎南走歸后魏，封朔方郡公、蠕蠕王，帝給騎二千，援出塞。初，阿那來奔之后，從父兄婆羅門率眾討示發(fā)，破之。
眾推婆羅門為主。會婆羅門為高車所逐，率部落詣涼州降（今武威郡）。於是蠕蠕數(shù)萬相率迎阿那。錄尚書事高陽王雍、尚書令李崇奏曰：“蠕蠕代跨絕域，感化來歸。阿那委質(zhì)於前，婆羅門歸誠於后，何一呼韓，得同今美。竊聞漢立南、北單于，晉有東、西之稱，皆所以相維御難，為國藩籬。今臣等參議，以為懷朔鎮(zhèn)北，上名無結(jié)山吐若奚泉，敦煌北西?？ぃ礉h、晉舊障，二處寬平，原野彌沃。阿那宜置吐若奚泉，婆羅門宜置西?？?，各令總率部落，收離聚散。彼臣下之官，任其舊俗。”時朝廷問安置之宜於涼州刺史袁翻，翻表曰：“高車、蠕蠕迭相吞噬，始則蠕蠕衰微，高車強(qiáng)盛。及蠕蠕復(fù)振，反破高車，主喪人離，不絕如纟延。而令高車能終雪其恥，復(fù)推蠕蠕者，正由種類繁多，不可頓滅故也。
然辟此兩敵，即卞莊之算，得使境上無塵。今蠕蠕內(nèi)為高車所討滅，外憑大國之威靈，兩主投身，一周而至；若棄而不受，則虧我大德；若納而禮待，損我資儲，來者既多，全徙內(nèi)地，非直其情不愿，轉(zhuǎn)送艱難。然夷不亂華，前鑒無遠(yuǎn)，覆車在於劉、石，毀轍固不可尋。蠕蠕尚存，則高車猶有內(nèi)顧之憂，未暇窺窬上國。蠕蠕全滅，則高車跋扈之計，豈易可知。今蠕蠕雖主奔於上，人散於下，而余黨實繁，部落猶眾，處處棋布，以系今主耳。高車亦未能一時并兼，盡令歸附。又高車士馬雖眾，主甚懦弱，唯以掠盜為質(zhì)，凌奪為業(yè)，而河西捍御強(qiáng)敵，唯涼州、敦煌而已。涼州土廣人稀，糧仗素闕，敦煌、酒泉空虛尤甚。蠕蠕無復(fù)堅立，今高車獨(dú)擅北垂，則四顧之憂，匪朝伊夕。愚謂蠕蠕二主宜并存之，居阿那於東偏，處婆羅門於西裔。其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安處。西海故郡，本屬涼州，今在酒泉直北，張掖西北千二百里，高車所住金山千余里，正是北虜往來之要沖，漢家行軍之舊道，土地沃衍，大宜耕殖。非但今處婆羅門於事為便，即可永為重戌，鎮(zhèn)防西北。宜遣一良將監(jiān)護(hù)婆羅門，雖外為署蠕蠕之聲，內(nèi)實防高車之策，一二年后，足食足兵，斯固安邊保塞之長計也。若婆羅門能自克勵，使余燼歸心，收離聚散，復(fù)興其國者，乃漸令北徙，轉(zhuǎn)渡流沙，即是我之外蕃，高車就敵，西北之虜可無過慮。如其奸回反覆，孤恩背德者，此不過逋逃之寇，於我何損？今不早圖，戎心一啟，脫先據(jù)西海，奪其要，則酒泉、張掖自然孤危，長河以西，終非國有。且西海北垂，即是大磧，野戰(zhàn)所聚，千百為群，正是蠕蠕射獵之處。
殖田以自供，籍獸以自給，彼此相資，足以自固。今料度似如小損，歲終大計，其利實多。高車豺狼之心，何可專信！假令稱臣，止可外加優(yōu)納，而須內(nèi)備彌深。”時朝議是之。詔安西將軍、廷尉卿元洪超詣敦煌安置婆羅門。婆羅門尋與部眾謀叛投厭噠，厭噠三妻，皆婆羅門姊妹也。仍為州軍討擒之。五年，婆羅門死於洛南之館。阿那部落既和，士馬稍盛，乃號可汗，遣其長子請尚魏公主。
文帝又自納阿那女為后，阿那請以其孫女妻齊獻(xiàn)王武子長廣公湛。阿那有愛女，又請配齊獻(xiàn)武王。自此塞外無塵矣。始阿那初復(fù)其國，盡禮朝廷。明帝之后，中原喪亂，阿那統(tǒng)率北方，頗為強(qiáng)盛，不復(fù)稱臣。魏汝陽王暹之為秦州，遣其典簽齊人淳于覃使於阿那。阿那瑰遂留之，親寵任事。阿那又嘗因到洛陽，心慕中國，乃立官號，擬於王者，遂有侍中、黃門郎，掌其文墨。覃教阿那轉(zhuǎn)自驕大，每與魏書，鄰敵亢禮。及齊受東魏禪后，阿那為突厥所破，自殺。
太子羅辰（，烏含反）奔齊。文宣帝乃北討突厥，而立羅辰為主，置之馬邑川。后背叛，文宣帝親征，皆大破之。國人立阿那叔父鄧叔子為主。是時，又累為突厥所破，以西魏恭帝二年，率部落千余家奔關(guān)中。突厥既恃兵強(qiáng)，又藉西魏和好，忌其連類依憑大國，使驛相系，請盡殺以甘心。周文帝遂收纟專蠕蠕主以下三千余人付突厥，使於青門外斬之。中男以下免死，配王公家為奴隸。
○高車
高車，蓋古赤狄之種也。初因號為狄歷，北方以為敕勒，諸夏以為高車、丁零焉。其語略與匈奴同而時有小異，或云其先匈奴之人也。其種有狄氏、袁紇氏、斛律氏、解枇氏、護(hù)骨氏、異奇斤氏。其俗云：匈奴單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單于曰：“此女安可配人？將以與天?！蹦遂秶睙o人之地筑高臺，置二女於其上，曰：“請?zhí)熳杂??！蹦擞幸焕侠?，晝夜守臺嗥呼，因穿臺下為穴，經(jīng)時不去。其小女曰：“吾父以我與天，而今狼來，或是天處我?！蹦讼聻槔瞧薅a(chǎn)子，后遂滋繁成國。故其人好引聲長歌，有似狼嗥。本無都統(tǒng)大帥，當(dāng)種各有君長。為性粗猛，黨類同心，至於寇難，翕然相依，斗無行陣，頭別沖突，乍出乍入，不能堅戰(zhàn)。其俗，蹲踞賣（音泄。賣音瀆），無所忌避。婚姻用牛馬納聘，以多為榮。俗無，不作酒，迎娶之日，男女相將，持馬酪熟肉即主人延賓，亦無行位，穹廬前叢坐，飲宴終日，復(fù)留其宿。明日，將婦歸，既而將夫黨還入其家馬群，揀取良馬。俗不潔凈。喜致震霆，每震則叫呼射天而棄之移去。至於來歲秋，馬肥，復(fù)相率集於震所，埋羊，然火，拔刃，女巫祝說，似如中國祓除，而群隊馳馬旋，百匝乃止。持一束柳枝，回曲豎之，以乳酪灌焉。婦人以皮裹羊，戴之首上，縈屈{髟肖}（所交反）而綴之，有似軒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尸於中，張臂引弓，佩刀挾槊，無異於生，而露坎不掩。走馬繞旋，多者數(shù)百匝。男女無小大皆集會之。其遷徙隨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產(chǎn)盡與蠕蠕同，唯車輪高大，輻數(shù)至多。后徙於鹿渾海西北百余里，部落強(qiáng)大，常與蠕蠕為敵，亦每侵盜於魏。魏道武度弱水西行至鹿海襲破之，復(fù)討其余種於狼山，又大破之。又自髯水西北，徇略其部，破其雜種三十余部，虜男女五萬余口，馬牛羊百余萬，高車二十余萬乘而還。其后太武帝征蠕蠕，還至漠南，聞高車東部在己尼陂，相去千余里，遣騎襲破之，降數(shù)十萬落，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后又相率北叛。高車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叱盧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連氏，五曰窟賀伏氏，六曰達(dá)薄千氏，七曰阿侖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斤氏，十曰副伏羅氏，十一曰乞表氏，十二曰右外沛氏。先是，副伏羅部為蠕蠕所役屬。魏孝文帝太和十一年，蠕蠕主豆侖犯塞，其酋阿伏至羅率所部之眾西叛，阿伏至羅死，弟子彌俄突立，遣使朝貢，宣武詔曰：“蠕蠕、厭噠與吐谷渾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國（今交河郡），掎角相接。今高昌內(nèi)附，遣使迎引。蠕蠕既與吐谷渾往來路絕，奸勢亦沮，使命行途經(jīng)由，宜相供俟，不得妄令群小擁塞王人?！睆浂硗粚?、與蠕蠕主伏圖戰(zhàn)於蒲類海北，大敗。明帝初，彌俄突又被蠕蠕主鬼奴大敗，殺之。弟越居，靜帝時為兄子比所殺，越居子去賓自蠕蠕奔后魏，封為高車王、肆州刺史。死於鄴。至隋有突越失國，即后魏之高車國矣。
○稽胡
稽胡，一曰步落稽，蓋晉時匈奴別種，劉元海五部之苗裔也?；蛟粕饺殖嗟抑蟆Ｗ噪x石以西（離石，今昌化郡），安定以東（今安定郡是），方七八百里，居山谷，種落繁熾。其俗土著，亦知種田。地少桑蠶，多衣麻布。其丈夫服及死亡殯葬，與中夏略同；婦人多貫蜃貝以為耳頸飾。又與華人錯居。其渠帥頗識文字。其言語類夷狄，因譯乃通。踞蹲無禮，貪而忍害。俗好淫穢。雖分統(tǒng)郡縣，列於編戶，然輕其徭賦，有異齊人。山谷阻深者，未盡役屬。而兇悍恃險，數(shù)為寇亂。后魏明帝孝昌中，有劉蠡升者，居陽谷（今縣界），自稱天子，立年號，署百官。后為齊神武所滅，居河西者，恃險不賓。后周明帝武成初，延州稽胡郝阿保、郝狼皮（延州，今延安郡）率其種人附於齊氏，并與其部劉素德共為影響。周柱國豆盧寧督諸軍與延州刺史高琳擊破之。建德五年武帝敗齊師於晉州（今平陽郡），乘勝逐北，齊人所棄甲仗，未暇收斂，稽胡乘竊出，盜而有之。乃立蠡升孫沒鐸為主，號圣武皇帝。后齊王憲為行軍元帥討破之。自是寇盜頗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