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一 皇后列傳
作者：魏收漢因秦制，帝之祖母曰太皇太后，母曰皇太后，妃曰皇后，余則多稱夫人，隨世增損，非如《周禮》有夫人、嬪婦、御妻之定數(shù)焉。魏晉相因，時(shí)有升降，前史言之具矣。
魏氏王業(yè)之兆雖始于神元，至于昭成之前，世崇儉質(zhì)，妃嬙嬪御，率多闕焉，惟以次第為稱。而章、平、思、昭、穆、惠、煬、烈八帝，妃后無聞。太祖追尊祖妣，皆從帝謚謚為皇后，始立中宮，余妾或稱夫人，多少無限，然皆有品次。世祖稍增左右昭儀及貴人、椒房、中式數(shù)等，后庭漸已多矣。又魏故事，將立皇后必令手鑄金人，以成者為吉，不成則不得立也。又世祖、高宗緣保母劬勞之恩，并極尊崇之義，雖事乖典禮，而觀過知仁。高祖改定內(nèi)官，左右昭儀位視大司馬，三夫人視三公，三嬪視三卿，六嬪視六卿，世婦視中大夫，御女視元士。后置女職，以典內(nèi)事。內(nèi)司視尚書令、仆。作司、大監(jiān)、女侍中三官視二品。監(jiān)，女尚書，美人，女史、女賢人、書史、書女、小書女五官，視三品。中才人、供人、中使女生、才人、恭使宮人視四品，春衣、女酒、女饗、女食、奚官女奴視五品。
神元皇后竇氏，沒鹿回部大人賓之女也。賓臨終，誡其二子速侯、回題，令善事帝。及賓卒，速侯等欲因帝會(huì)喪為變，語頗漏泄。帝聞之，知其終不奉順，乃先圖之。于是伏勇士于宮中，晨起以佩刀殺后，馳使告速侯等，言后暴崩。速侯等驚走來赴，因執(zhí)而殺之。
文帝皇后封氏，生桓、穆二帝，早崩。桓帝立，乃葬焉。高宗初，穿天淵池，獲一石銘，稱桓帝葬母封氏，遠(yuǎn)近赴會(huì)二十余萬人。有司以聞，命藏之太廟。
次妃蘭氏，生二子，長子曰藍(lán)，早卒；次子，思帝也。
桓帝皇后祁氏，生三子，長曰普根，次惠帝，次煬帝。平文崩，后攝國事，時(shí)人謂之女國。后性猛忌，平文之崩，后所為也。平文皇后王氏，廣寧人也。年十三，因事入宮，得幸于平文，生昭成帝。平文崩，昭成在衤強(qiáng)衤保。時(shí)國有內(nèi)難，將害諸皇子。后匿帝于褲中，懼人知，咒曰：“若天祚未終者，汝便無聲。”遂良久不啼，得免于難。昭成初欲定都于氵壘源川，筑城郭，起宮室，議不決。后聞之，曰：“國自上世，遷徙為業(yè)。今事難之后，基業(yè)未固。若城郭而居，一旦寇來，難卒遷動(dòng)。”乃止。烈帝之崩，國祚殆危，興復(fù)大業(yè)，后之力也。十八年崩，葬云中金陵。太祖即位，配饗太廟。
昭成皇后慕容氏，元真之女也。初，帝納元真妹為妃，未幾而崩。元真復(fù)請繼好。遣大人長孫秩逆后，元真送于境上。后至，有寵，生獻(xiàn)明帝及秦明王。后性聰敏多知，沉厚善決斷，專理內(nèi)事，每事多從。初，昭成遣衛(wèi)辰兄悉勿祈還部落也，后戒之曰：“汝還，必深防衛(wèi)辰。辰奸猾，終當(dāng)滅汝?！毕の鹌硭?，其子果為衛(wèi)辰所殺，卒如后言。建國二十三年崩。太祖即位，配饗太廟。
獻(xiàn)明皇后賀氏，父野于，東部大人。后少以容儀選入東宮，生太祖。苻洛之內(nèi)侮也，后與太祖及故臣吏避難北徙。俄而，高車奄來抄掠，后乘車與太祖避賊而南。中路失轄，后懼，仰天而告曰：“國家胤胄，豈止?fàn)柦^滅也！惟神靈扶助?！彼祚Y，輪正不傾。行百余里，至七介山南而得免難。后劉顯使人將害太祖，帝姑為顯弟亢泥妻，知之，密以告后，梁眷亦來告難。后乃令太祖去之。后夜飲顯使醉。向晨，故驚廄中群馬，顯使起視馬。后泣而謂曰：“吾諸子始皆在此，今盡亡失。汝等誰殺之？”故顯不使急追。太祖得至賀蘭部，群情未甚歸附。后從弟外朝大人悅，舉部隨從，供奉盡禮。顯怒，將害后。后夜奔亢泥家，匿神車中三日?？耗嗯e室請救，乃得免。會(huì)劉顯部亂，始得亡歸。后后弟染干忌太祖之得人心，舉兵圍逼行宮。后出謂染干曰：“汝等今安所置我，而欲殺吾子也？”染干慚而去。
后后少子秦王觚使于燕，慕容垂止之。后以觚不返，憂念寢疾，皇始元年崩，時(shí)年四十六，祔葬于盛樂金陵。后追加尊謚，配饗焉。
道武皇后慕容氏，寶之季女也。中山平，入充掖庭，得幸。左丞相衛(wèi)王儀等奏請立皇后，帝從群臣議，令后鑄金人，成，乃立之，告于郊廟。封后母孟為漂陽君。后崩。道武宣穆皇后劉氏，劉眷女也。登國初，納為夫人，生華陰公主，后生太宗。后專理內(nèi)事，寵待有加，以鑄金人不成，故不得登后位。魏故事，后宮產(chǎn)子將為儲(chǔ)貳，其母皆賜死。太祖末年，后以舊法薨。太宗即位，追尊謚號，配饗太廟。自此后宮人為帝母，皆正位配饗焉。
明元昭哀皇后姚氏，姚興女也，興封西平長公主。太宗以后禮納之，后為夫人。后以鑄金人不成，未升尊位，然帝寵幸之，出入居處，禮秩如后焉。是后猶欲正位，而后謙讓不當(dāng)。泰常五年薨，帝追恨之，贈(zèng)皇后璽綬，而后加謚焉。葬云中金陵。
明元密皇后杜氏，魏郡鄴人，陽平王超之妹也。初以良家子選入太子宮，有寵，生世祖。及太宗即位，拜貴嬪。泰常五年薨，謚曰密貴嬪，葬云中金陵。世祖即位，追尊號謚，配饗太廟。又立后廟于鄴，刺史四時(shí)薦祀。以魏郡太后所生之邑，復(fù)其調(diào)役。后甘露降于廟庭。高祖時(shí)，相州刺史高閭表修后廟。詔曰：“婦人外成，理無獨(dú)祀，陰必配陽以成天地，未聞?dòng)休分畤?，立太姒之饗。此乃先皇所立，一時(shí)之至感，非經(jīng)世之遠(yuǎn)制。便可罷祀?！毕仁?，世祖保母竇氏，初以夫家坐事誅，與二女俱入宮。操行純備，進(jìn)退以禮。太宗命為世祖保母。性仁慈，勤撫導(dǎo)。世祖感其恩訓(xùn)，奉養(yǎng)不異所生。及即位，尊為保太后，后尊為皇太后，封其弟漏頭為遼東王。太后訓(xùn)厘內(nèi)外，甚有聲稱。性恬素寡欲，喜怒不形于色，好揚(yáng)人之善，隱人之過。世祖征涼州，蠕蠕吳提入寇，太后命諸將擊走之。真君元年崩，時(shí)年六十三。詔天下大臨三日，太保盧魯元監(jiān)護(hù)喪事，謚曰惠，葬崞山，從后意也。初，后嘗登崞山，顧謂左右曰：“吾母養(yǎng)帝躬，敬神而愛人，若死而不滅，必不為賤鬼。然于先朝本無位次，不可違禮以從園陵。此山之上，可以終托?！惫试嵫伞e立后寢廟于崞山，建碑頌德。
太武皇后赫連氏，赫連屈丐女也。世祖平統(tǒng)萬，納后及二妹俱為貴人，后立為皇后。高宗初崩，祔葬金陵。太武敬哀皇后賀氏，代人也。初為夫人，生恭宗。神元年薨，追贈(zèng)貴嬪，葬云中金陵。后追加號謚，配饗太廟。
景穆恭皇后郁久閭氏，河?xùn)|王毗妹也。少以選入東宮，有寵。真君元年，生高宗。世祖末年薨。高宗即位，追尊號謚。葬云中金陵，配饗太廟。
高宗乳母常氏，本遼西人。太延中，以事入宮，世祖選乳高宗。慈和履順，有劬勞保護(hù)之功。高宗即位，尊為保太后，尋為皇太后，謁于郊廟。和平元年崩，詔天下大臨三日，謚曰昭，葬于廣寧磨笄山，俗謂之鳴雞山，太后遺志也。依惠太后故事，別立寢廟，置守陵二百家，樹碑頌德。
文成文明皇后馮氏，長樂信都人也。父朗，秦、雍二州刺史、西城郡公。母樂浪王氏。后生于長安，有神光之異。朗坐事誅，后遂入宮。世祖左昭儀，后之姑也，雅有母德，撫養(yǎng)教訓(xùn)。年十四，高宗踐極，以選為貴人，后立為皇后。高宗崩，故事：國有大喪，三日之后，御服器物一以燒焚，百官及中宮皆號泣而臨之。后悲叫自投火中，左右救之，良久乃蘇。顯祖即位，尊為皇太后。丞相乙渾謀逆，顯祖年十二，居于諒暗，太后密定大策，誅渾，遂臨朝聽政。及高祖生，太后躬親撫養(yǎng)。是后罷令，不聽政事。太后行不正，內(nèi)寵李弈。顯祖因事誅之，太后不得意。顯祖暴崩，時(shí)言太后為之也。承明元年，尊曰太皇太后，復(fù)臨朝聽政。太后性聰達(dá)，自入宮掖，粗學(xué)書計(jì)。及登尊極，省決萬機(jī)。高祖詔曰：“朕以虛寡，幼纂寶歷，仰恃慈明，緝寧四海。欲報(bào)之德，正覺是憑，諸鷙鳥傷生之類，宜放之山林。其以此地為太皇太后經(jīng)始靈塔。”于是罷鷹師曹，以其地為報(bào)德佛寺。太后與高祖游于方山，顧瞻川阜，有終焉之志。因謂群臣曰：“舜葬蒼梧，二妃不從。豈必遠(yuǎn)祔山陵，然后為貴哉！吾百年之后，神其安此?！备咦婺嗽t有司營建壽陵于方山，又起永固石室，將終為清廟焉。太和五年起作，八年而成，刊石立碑，頌太后功德。太后以高祖富于春秋，乃作《勸戒歌》三百余章，又作《皇誥》十八篇，文多不載。太后立文宣王廟于長安，又立思燕佛圖于龍城，皆刊石立碑。太后又制：內(nèi)屬五廟之孫，外戚六親緦麻，皆受復(fù)除。性儉素，不好華飾，躬御縵繒而已。宰人上膳，案裁徑尺，羞膳滋味減于故事十分之八。太后嘗以體不安，服庵{艸閭}子。宰人昏而進(jìn)粥，有蝘蜓在焉，后舉匕得之。高祖侍側(cè)，大怒，將加極罰。太后笑而釋之。自太后臨朝專政，高祖雅性孝謹(jǐn)，不欲參決，事無巨細(xì)，一稟于太后。太后多智略，猜忍，能行大事，生殺賞罰，決之俄頃，多有不關(guān)高祖者。是以威福兼作，震動(dòng)內(nèi)外。故杞道德、王遇、張祐、苻承祖等拔自微閹，歲中而至王公；王叡出入臥內(nèi)，數(shù)年便為宰輔，賞賚財(cái)帛以千萬億計(jì)，金書鐵券，許以不死之詔。李沖雖以器能受任，亦由見寵帷幄，密加錫賚，不可勝數(shù)。后性嚴(yán)明，假有寵待，亦無所縱。左右纖介之愆，動(dòng)加捶楚，多至百余，少亦數(shù)十。然性不宿憾，尋亦待之如初，或因此更加富貴。是以人人懷于利欲，至死而不思退。
太后曾與高祖幸靈泉池，燕群臣及籓國使人、諸方渠帥，各令為其方舞。高祖帥群臣上壽，太后忻然作歌，帝亦和歌。遂命群臣各言其志，于是和歌者九十人。
太后外禮民望元丕、游明根等，頒賜金帛輿馬。每至褒美叡等，皆引丕等參之，以示無私。又自以過失，懼人議己，小有疑忌，便見誅戮。迄后之崩，高祖不知所生。至如李、李惠之徒，猜嫌覆滅者十余家，死者數(shù)百人，率多枉濫，天下冤之。
十四年，崩于太和殿，時(shí)年四十九。其日，有雄雉集于太華殿。高祖酌飲不入口五日，毀慕過禮。謚曰文明太皇太后，葬于永固陵。日中而反，虞于鑒玄殿。詔曰：“尊旨從儉，不申罔極之痛；稱情允禮，仰損儉訓(xùn)之德。進(jìn)退思惟，倍用崩感。又山陵之節(jié)，亦有成命：內(nèi)則方丈，外裁掩坎；脫于孝子之心有所不盡者，室中可二丈，墳不得過三十余步。今以山陵萬世所仰，復(fù)廣為六十步。辜負(fù)遺旨，益以痛絕。其幽房大小，棺槨質(zhì)約，不設(shè)明器。至于素帳、縵茵、瓷瓦之物，亦皆不置。此則遵先志，從冊令，俱奉遺事。而有從有違，未達(dá)者或以致怪。梓宮之里，玄堂之內(nèi)，圣靈所憑，是以一一奉遵，仰昭儉德。其余外事，有所不從，以盡痛慕之情。其宣示遠(yuǎn)近，著告群司，上明儉誨之善，下彰違命之失。”及卒哭，孝文服衰，近臣從服，三司已下外臣衰服者，變服就練，七品已下盡除即吉。設(shè)祔祭于太和殿，公卿已下始親公事。高祖毀瘠，絕酒肉，不內(nèi)御者三年。初，高祖孝于太后，乃于永固陵東北里余，豫營壽宮，有終焉瞻望之志。及遷洛陽，乃自表纏西以為山園之所，而方山虛宮至今猶存，號曰“萬年堂”云。
文成元皇后李氏，梁國蒙縣人，頓丘王峻之妹也。后之生也，有異于常，父方叔恒言此女當(dāng)大貴。及長，姿質(zhì)美麗。世祖南征，永昌王仁出壽春，軍至后宅，因得后。及仁鎮(zhèn)長安，遇事誅，后與其家人送平城宮。高宗登白樓望見，美之，謂左右曰：“此婦人佳乎？”左右咸曰“然”。乃下臺(tái)，后得幸于齋庫中，遂有娠。常太后后問后，后云：“為帝所幸，仍有娠。”時(shí)守庫者亦私書壁記之，別加驗(yàn)問，皆相符同。及生顯祖，拜貴人。太安二年，太后令依故事，令后具條記在南兄弟及引所結(jié)宗兄洪之，悉以付托。臨訣，每一稱兄弟，輒拊胸慟泣，遂薨。后謚曰元皇后，葬金陵，配饗太廟。
獻(xiàn)文思皇后李氏，中山安喜人，南郡王惠之女也。姿德婉淑，年十八，以選入東宮。顯祖即位，為夫人，生高祖。皇興三年薨，上下莫不悼惜。葬金陵。承明元年追崇號謚，配饗太廟。
孝文貞皇后林氏，平原人也。叔父金閭，起自閹官，有寵于常太后，官至尚書、平?jīng)龉?。金閭兄勝為平?jīng)鎏?。金閭，顯祖初為定州刺史。未幾為乙渾所誅，兄弟皆死。勝無子，有二女，入掖庭。后容色美麗，得幸于高祖，生皇子恂。以恂將為儲(chǔ)貳，太和七年后依舊制薨。高祖仁恕，不欲襲前事，而稟文明太后意，故不果行。謚曰貞皇后，葬金陵。及恂以罪賜死，有司奏追廢后為庶人。
孝文廢皇后馮氏，太師熙之女也。太和十七年，高祖既終喪，太尉元丕等表以長秋未建，六宮無主，請正內(nèi)位。高祖從之，立后為皇后。高祖每遵典禮，后及夫、嬪以下接御皆以次進(jìn)。車駕南伐，后留京師。高祖又南征，后率六宮遷洛陽。及后父熙、兄誕薨，高祖為書慰以敘哀情。及車駕還洛，恩遇甚厚。高祖后重引后姊昭儀至洛，稍有寵，后禮愛漸衰。昭儀自以年長，且前入宮掖，素見待念，輕后而不率妾禮。后雖性不妒忌，時(shí)有愧恨之色。昭儀規(guī)為內(nèi)主，譖構(gòu)百端。尋廢后為庶人。后貞謹(jǐn)有德操，遂為練行尼。后終于瑤光佛寺。
孝文幽皇后，亦馮熙女。母曰常氏，本微賤，得幸于熙，熙元妃公主薨后，遂主家事。生后與北平公夙。文明太皇太后欲家世貴寵，乃簡熙二女俱入掖庭，時(shí)年十四。其一早卒。后有姿媚，偏見愛幸。未幾疾病，文明太后乃遣還家為尼。高祖猶留念焉。歲余而太后崩。高祖服終，頗存訪之。又聞后素疹痊除，遣閹官雙三念璽書勞問，遂迎赴洛陽。及至，寵愛過初，專寢當(dāng)夕，宮人稀復(fù)進(jìn)見。拜為左昭儀，后立為皇后。
始以疾歸，頗有失德之聞。高祖頻歲南征，后遂與中官高菩薩私亂。及高祖在汝南不豫，后便公然丑恣，中常侍雙蒙等為其心腹。中常侍劇鵬諫而不從，憤懼致死。是時(shí)，彭城公主，宋王劉昶子?jì)D也，年少嫠居。北平公馮夙，后之同母弟也，后求婚于高祖，高祖許之。公主志不愿，后欲強(qiáng)之?；橛腥找?，公主密與侍婢及家僮十余人，乘輕車，冒霖雨，赴懸瓠奉謁高祖，自陳本意，因言后與菩薩亂狀。高祖聞而駭愕，未之全信而秘匿之，惟彭城王侍疾左右，具知其事。此后，后漸憂懼，與母常氏求托女巫，禱厭無所不至，愿高祖疾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輔少主稱命者，賞報(bào)不貲。又取三牲宮中妖祠，假言祈福，專為左導(dǎo)。母常或自詣宮中，或遣侍婢與相報(bào)答。高祖自豫州北幸鄴，后慮還見治檢，彌懷危怖，驟令閹人托參起居，皆賜之衣裳，殷勤托寄，勿使漏泄。亦令雙蒙充行，省其信不。然惟小黃門蘇興壽密陳委曲。高祖問其本末，敕以勿泄。至洛，執(zhí)問菩薩、雙蒙等六人，迭相證舉，具得情狀。高祖以疾臥含溫室，夜引后，并列菩薩等于戶外。后臨入，令閹人搜衣中，稍有寸刃便斬。后頓首泣謝，乃賜坐東楹，去御筵二丈余。高祖令菩薩等陳狀，又讓后曰：“汝母有妖術(shù)，可具言之。”后乞屏左右，有所密啟。高祖敕中侍悉出，唯令長秋卿白整在側(cè)，取衛(wèi)直刀柱之。后猶不言。高祖乃以綿堅(jiān)塞整耳，自小語呼整再三，無所應(yīng)，乃令后言。事隱，人莫知之。高祖乃喚彭城、北海二王令入坐，言：“昔是汝嫂，今乃他人，但入勿避。”二王固辭，不獲命。及入，高祖云：“此老嫗?zāi)擞兹胁逦依呱?！可窮問本末，勿有所難。”高祖深自引過，致愧二王。又云：“馮家女不能復(fù)相廢逐，且使在宮中空坐，有心乃能自死，汝等勿謂吾猶有情也?！备咦嫠刂列ⅲq以文明太后故，未便行廢。良久，二王出，乃賜后辭死訣。再拜稽首，涕泣歔欷。令入東房。及入宮后，帝命閹人有所問于后。后罵曰：“天子?jì)D，親面對，豈令汝傳也！”高祖怒，敕后母常入，示與后狀，常撻之百余乃止。高祖尋南伐，后留京師。雖以罪失寵，而夫人嬪妾奉之如法。惟令世宗在東宮，無朝謁之事。高祖疾甚，謂彭城王勰曰：“后宮久乖陰德，自絕于天。若不早為之所，恐成漢末故事。吾死之后，可賜自盡別宮，葬以后禮，庶掩馮門之大過?！备咦姹?，梓宮達(dá)魯陽，乃行遺詔。北海王詳奉宣遺旨，長秋卿白整等入授后藥。后走呼不肯引決，曰：“官豈有此也，是諸王輩殺我耳！”整等執(zhí)持，強(qiáng)之，乃含椒而盡。殯以后禮。梓宮次洛南，咸陽王禧等知審死，相視曰：“若無遺詔，我兄弟亦當(dāng)作計(jì)去之，豈可令失行婦人宰制天下，殺我輩也?！敝u曰幽皇后，葬長陵塋內(nèi)。
孝文昭皇后高氏，司徒公肇之妹也。父揚(yáng)，母蓋氏，凡四男三女，皆生于東裔。高祖初，乃舉室西歸，達(dá)龍城鎮(zhèn)，鎮(zhèn)表后德色婉艷，任充宮掖。及至，文明太后親幸北部曹，見后姿貌，奇之，遂入掖庭，時(shí)年十三。
初，后幼曾夢在堂內(nèi)立，而日光自窗中照之，灼灼而熱，后東西避之，光猶斜照不已。如是數(shù)夕，后自怪之，以白其父揚(yáng)，揚(yáng)以問遼東人閔宗。宗曰：“此奇征也，貴不可言。”揚(yáng)曰：“何以知之？”宗曰：“夫日者，君人之德，帝王之象也。光照女身，必有恩命及之。女避猶照者，主上來求，女不獲已也。昔有夢月入懷，猶生天子，況日照之征。此女必將被帝命，誕育人君之象也?！彼焐雷凇：笊鷱V平王懷，次長樂公主。及馮昭儀寵盛，密有母養(yǎng)世宗之意。后自代如洛陽，暴薨于汲郡之共縣，或云昭儀遣人賊后也。世宗之為皇太子，三日一朝幽后，后拊念慈愛有加。高祖出征，世宗入朝，必久留后宮，親視櫛沐，母導(dǎo)隆備。
其后有司奏請加昭儀號，謚曰文昭貴人，高祖從之。世宗踐阼，追尊配饗。后先葬城西長陵東南，陵制卑局。因就起山陵，號終寧陵，置邑戶五百家。肅宗詔曰：“文昭皇太后，德協(xié)坤儀，美符文姒，作合高祖，實(shí)誕英圣，而夙世淪暉，孤塋弗祔。先帝孝感自衷，遷奉未遂，永言哀恨，義結(jié)幽明。廢呂尊薄，禮伸漢代。”又詔曰：“文昭皇太后尊配高祖，祔廟定號，促令遷奉，自終及始，太后當(dāng)主，可更上尊號稱太皇太后，以同漢晉之典，正姑婦之禮。廟號如舊?！蔽恼堰w靈櫬于長陵兆西北六十步。初開終寧陵數(shù)丈，于梓宮上獲大蛇長丈余，黑色，頭有“王”字，蟄而不動(dòng)。靈櫬既遷，置蛇舊處。宣武順皇后于氏，太尉烈弟勁之女也。世宗始親政事，烈時(shí)為領(lǐng)軍，總心膂之任，以嬪御未備，因左右諷諭，稱后有容德，世宗乃迎入為貴人。時(shí)年十四，甚見寵愛，立為皇后，謁于太廟。后靜默寬容，性不妒忌，生皇子昌，三歲夭歿。其后暴崩，宮禁事秘，莫能知悉，而世議歸咎于高夫人。葬永泰陵，謚曰順皇后。
宣武皇后高氏，文昭皇后弟偃之女也。世宗納為貴人，生皇子，早夭，又生建德公主。后拜為皇后，甚見禮重。性妒忌，宮人希得進(jìn)御。及肅宗即位，上尊號曰皇太后。尋為尼，居瑤光寺，非大節(jié)慶，不入宮中。建德公主始五六歲，靈太后恒置左右，撫愛之。神龜元年，太后出覲母武邑君。時(shí)天文有變，靈太后欲以后當(dāng)?shù)?，是夜暴崩，天下冤之。喪還瑤光佛寺，嬪葬皆以尼禮。初，高祖幽后之寵也，欲專其愛，后宮接御，多見阻遏。高祖時(shí)言于近臣，稱婦人妒防，雖王者亦不能免，況士庶乎？世宗暮年，高后悍忌，夫人嬪御有至帝崩不蒙侍接者。由是在洛二世，二十余年，皇子全育者，惟肅宗而已。
宣武靈皇后胡氏，安定臨涇人，司徒國珍女也。母皇甫氏，產(chǎn)后之日，赤光四照。京兆山北縣有趙胡者，善于卜相，國珍問之。胡云：“賢女有大貴之表，方為天地母，生天地主。勿過三人知也。”后姑為尼，頗能講道，世宗初，入講禁中。積數(shù)歲，諷左右稱后姿行，世宗聞之，乃召入掖庭為承華世婦。而椒掖之中，以國舊制，相與祈祝，皆愿生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唯后每謂夫人等言：“天子豈可獨(dú)無兒子，何緣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冢嫡乎？”及肅宗在孕，同列猶以故事相恐，勸為諸計(jì)。后固意確然，幽夜獨(dú)誓云：“但使所懷是男，次第當(dāng)長子，子生身死，所不辭也?！奔日Q肅宗，進(jìn)為充華嬪。先是，世宗頻喪皇子，自以春秋長矣，深加慎護(hù)。為擇乳保，皆取良家宜子者，養(yǎng)于別宮，皇后及充華嬪皆莫得而撫視焉。及肅宗踐阼，尊后為皇太妃，后尊為皇太后。臨朝聽政，猶稱殿下，下令行事。后改令稱詔，群臣上書曰陛下，自稱曰朕。太后以肅宗沖幼，未堪親祭，欲傍《周禮》夫人與君交獻(xiàn)之義，代行祭禮，訪尋故式。門下召禮官、博士議，以為不可。而太后欲以幃幔自鄣，觀三公行事，重問侍中崔光。光便據(jù)漢和熹鄧后薦祭故事，太后大悅，遂攝行初祀。
太后性聰悟，多才藝，姑既為尼，幼相依托，略得佛經(jīng)大義。親覽萬機(jī)，手筆斷決。幸西林園法流堂，命侍臣射，不能者罰之。又自射針孔，中之。大悅，賜左右布帛有差。先是，太后敕造申訟車，時(shí)御焉，出自云龍大司馬門，從宮西北，入自千秋門，以納冤訟。又親策孝秀、州郡計(jì)吏于朝堂。太后與肅宗幸華林園，宴群臣于都亭曲水，令王公已下各賦七言詩。太后詩曰：“化光造物含氣貞?！钡墼娫唬骸肮Ъ簾o為賴慈英?！蓖豕严沦n帛有差。太后父薨，百僚表請公除，太后不許。尋幸永寧寺，親建剎于九級之基，僧尼士女赴者數(shù)萬人。及改葬文昭高后，太后不欲令肅宗主事，乃自為喪主，出至終寧陵，親奠遣事，還哭于太極殿。至于訖事，皆自主焉。后幸嵩高山，夫人、九嬪、公主已下從者數(shù)百人，升于頂中。廢諸淫祀，而胡天神不在其列。后幸左藏，王公、嬪、主已下從者百余人，皆令任力負(fù)布絹，即以賜之，多者過二百匹，少者百余匹。唯長樂公主手持絹二十匹而出，示不異眾而無勞也。世稱共廉。儀同、陳留公李崇，章武王融并以所負(fù)過多，顛仆于地，崇乃傷腰，融至損腳。時(shí)人為之語曰：“陳留、章武，傷腰折股。貪人敗類，穢我明主?！睂ば谊I口溫水，登雞頭山，自射象牙簪，一發(fā)中之，敕示文武。
時(shí)太后得志，逼幸清河王懌，淫亂肆情，為天下所惡。領(lǐng)軍元叉、長秋卿劉騰等奉肅宗于顯陽殿，幽太后于北宮，于禁中殺懌。其后太后從子都統(tǒng)僧敬與備身左右張車渠等數(shù)十人，謀殺叉，復(fù)奉太后臨朝。事不克，僧敬坐徙邊，車渠等死，胡氏多免黜。后肅宗朝太后于西林園，宴文武侍臣，飲至日夕。叉乃起至太后前，自陳外云太后欲害己及騰。太后答云“無此語”。遂至于極昏。太后乃起執(zhí)肅宗手下堂，言：“母子不聚久，今暮共一宿，諸大臣送我入。”太后與肅宗向東北小閣，左衛(wèi)將軍奚康生謀欲殺叉，不果。
自劉騰死，叉又寬怠。太后與肅宗及高陽王雍為計(jì)，解叉領(lǐng)軍。太后復(fù)臨朝，大赦改元。自是朝政疏緩，威恩不立，在下牧守，所在貪惏。鄭儼污亂宮掖，勢傾海內(nèi)；李神軌、徐紇并見親侍，一二年中，位總禁要，手握王爵，輕重在心，宣淫于朝，為四方之所厭穢。文武解體，所在亂逆，土崩魚爛，由于此矣。僧敬又因聚集親族，遂涕泣諫曰：“陛下母儀海內(nèi)，豈宜輕脫如此！”后大怒，自是不召僧敬。
太后自以行不修，懼宗室所嫌，于是內(nèi)為朋黨，防蔽耳目。肅宗所親幸者，太后多以事害焉。有蜜多道人，能胡語，肅宗置于左右。太后慮其傳致消息，三月三日于城南大巷中殺之。方懸賞募賊，又于禁中殺領(lǐng)左右、鴻臚少卿谷會(huì)、紹達(dá)，并帝所親也。母子之間，嫌隙屢起。鄭儼慮禍，乃與太后計(jì)，因潘充華生女，太后詐以為男，便大赦改年。肅宗之崩，事出倉卒，時(shí)論咸言鄭儼、徐紇之計(jì)。于是朝野憤嘆。太后乃奉潘嬪女言太子即位。經(jīng)數(shù)日，見人心已安，始言潘嬪本實(shí)生女，今宜更擇嗣君。遂立臨洮王子釗為主，年始三歲，天下愕然。
及武泰元年，爾朱榮稱兵渡河，太后盡召肅宗六宮皆令入道，太后亦自落發(fā)。榮遣騎拘送太后及幼主于河陰。太后對榮多所陳說，榮拂衣而起。太后及幼主并沉于河。太后妹馮翊君收瘞于雙靈佛寺。出帝時(shí)，始葬以后禮而追加謚。
孝明皇后胡氏，靈太后從兄冀州刺史盛之女。靈太后欲榮重門族，故立為皇后。肅宗頗有酒德，專嬖充華潘氏，后及嬪御并無過寵。太后為肅宗選納，抑屈人流。時(shí)博陵崔孝芬、范陽盧道約、隴西李瓚等女，但為世婦。諸人訴訟，咸見忿責(zé)。武泰初，后既入道遂居于瑤光寺。
孝靜皇后高氏，齊獻(xiàn)武王之第二女也。天平四年，娉以為皇后。王前后固辭，帝不許。興和初，詔侍中、司徒公孫騰，司空公、襄城王旭，兼尚書令、司州牧、西河王忭，兼太常卿及宗正卿元孝友等奉詔致禮，并備宮官侍衛(wèi)，以后駕迎于晉陽之丞相第。五月，立為皇后，大赦天下。齊受禪，降為中山王妃。后降于尚書左仆射楊遵彥。
史臣曰：始祖生自天女，克昌后葉。靈后淫恣，卒亡天下。傾城之戒，其在茲乎？鉤弋年稚子幼，漢武所以行權(quán)，魏世遂為常制。子貴母死，矯枉之義不亦過哉！高祖終革其失，良有以也。
魏氏王業(yè)之兆雖始于神元，至于昭成之前，世崇儉質(zhì)，妃嬙嬪御，率多闕焉，惟以次第為稱。而章、平、思、昭、穆、惠、煬、烈八帝，妃后無聞。太祖追尊祖妣，皆從帝謚謚為皇后，始立中宮，余妾或稱夫人，多少無限，然皆有品次。世祖稍增左右昭儀及貴人、椒房、中式數(shù)等，后庭漸已多矣。又魏故事，將立皇后必令手鑄金人，以成者為吉，不成則不得立也。又世祖、高宗緣保母劬勞之恩，并極尊崇之義，雖事乖典禮，而觀過知仁。高祖改定內(nèi)官，左右昭儀位視大司馬，三夫人視三公，三嬪視三卿，六嬪視六卿，世婦視中大夫，御女視元士。后置女職，以典內(nèi)事。內(nèi)司視尚書令、仆。作司、大監(jiān)、女侍中三官視二品。監(jiān)，女尚書，美人，女史、女賢人、書史、書女、小書女五官，視三品。中才人、供人、中使女生、才人、恭使宮人視四品，春衣、女酒、女饗、女食、奚官女奴視五品。
神元皇后竇氏，沒鹿回部大人賓之女也。賓臨終，誡其二子速侯、回題，令善事帝。及賓卒，速侯等欲因帝會(huì)喪為變，語頗漏泄。帝聞之，知其終不奉順，乃先圖之。于是伏勇士于宮中，晨起以佩刀殺后，馳使告速侯等，言后暴崩。速侯等驚走來赴，因執(zhí)而殺之。
文帝皇后封氏，生桓、穆二帝，早崩。桓帝立，乃葬焉。高宗初，穿天淵池，獲一石銘，稱桓帝葬母封氏，遠(yuǎn)近赴會(huì)二十余萬人。有司以聞，命藏之太廟。
次妃蘭氏，生二子，長子曰藍(lán)，早卒；次子，思帝也。
桓帝皇后祁氏，生三子，長曰普根，次惠帝，次煬帝。平文崩，后攝國事，時(shí)人謂之女國。后性猛忌，平文之崩，后所為也。平文皇后王氏，廣寧人也。年十三，因事入宮，得幸于平文，生昭成帝。平文崩，昭成在衤強(qiáng)衤保。時(shí)國有內(nèi)難，將害諸皇子。后匿帝于褲中，懼人知，咒曰：“若天祚未終者，汝便無聲。”遂良久不啼，得免于難。昭成初欲定都于氵壘源川，筑城郭，起宮室，議不決。后聞之，曰：“國自上世，遷徙為業(yè)。今事難之后，基業(yè)未固。若城郭而居，一旦寇來，難卒遷動(dòng)。”乃止。烈帝之崩，國祚殆危，興復(fù)大業(yè)，后之力也。十八年崩，葬云中金陵。太祖即位，配饗太廟。
昭成皇后慕容氏，元真之女也。初，帝納元真妹為妃，未幾而崩。元真復(fù)請繼好。遣大人長孫秩逆后，元真送于境上。后至，有寵，生獻(xiàn)明帝及秦明王。后性聰敏多知，沉厚善決斷，專理內(nèi)事，每事多從。初，昭成遣衛(wèi)辰兄悉勿祈還部落也，后戒之曰：“汝還，必深防衛(wèi)辰。辰奸猾，終當(dāng)滅汝?！毕の鹌硭?，其子果為衛(wèi)辰所殺，卒如后言。建國二十三年崩。太祖即位，配饗太廟。
獻(xiàn)明皇后賀氏，父野于，東部大人。后少以容儀選入東宮，生太祖。苻洛之內(nèi)侮也，后與太祖及故臣吏避難北徙。俄而，高車奄來抄掠，后乘車與太祖避賊而南。中路失轄，后懼，仰天而告曰：“國家胤胄，豈止?fàn)柦^滅也！惟神靈扶助?！彼祚Y，輪正不傾。行百余里，至七介山南而得免難。后劉顯使人將害太祖，帝姑為顯弟亢泥妻，知之，密以告后，梁眷亦來告難。后乃令太祖去之。后夜飲顯使醉。向晨，故驚廄中群馬，顯使起視馬。后泣而謂曰：“吾諸子始皆在此，今盡亡失。汝等誰殺之？”故顯不使急追。太祖得至賀蘭部，群情未甚歸附。后從弟外朝大人悅，舉部隨從，供奉盡禮。顯怒，將害后。后夜奔亢泥家，匿神車中三日?？耗嗯e室請救，乃得免。會(huì)劉顯部亂，始得亡歸。后后弟染干忌太祖之得人心，舉兵圍逼行宮。后出謂染干曰：“汝等今安所置我，而欲殺吾子也？”染干慚而去。
后后少子秦王觚使于燕，慕容垂止之。后以觚不返，憂念寢疾，皇始元年崩，時(shí)年四十六，祔葬于盛樂金陵。后追加尊謚，配饗焉。
道武皇后慕容氏，寶之季女也。中山平，入充掖庭，得幸。左丞相衛(wèi)王儀等奏請立皇后，帝從群臣議，令后鑄金人，成，乃立之，告于郊廟。封后母孟為漂陽君。后崩。道武宣穆皇后劉氏，劉眷女也。登國初，納為夫人，生華陰公主，后生太宗。后專理內(nèi)事，寵待有加，以鑄金人不成，故不得登后位。魏故事，后宮產(chǎn)子將為儲(chǔ)貳，其母皆賜死。太祖末年，后以舊法薨。太宗即位，追尊謚號，配饗太廟。自此后宮人為帝母，皆正位配饗焉。
明元昭哀皇后姚氏，姚興女也，興封西平長公主。太宗以后禮納之，后為夫人。后以鑄金人不成，未升尊位，然帝寵幸之，出入居處，禮秩如后焉。是后猶欲正位，而后謙讓不當(dāng)。泰常五年薨，帝追恨之，贈(zèng)皇后璽綬，而后加謚焉。葬云中金陵。
明元密皇后杜氏，魏郡鄴人，陽平王超之妹也。初以良家子選入太子宮，有寵，生世祖。及太宗即位，拜貴嬪。泰常五年薨，謚曰密貴嬪，葬云中金陵。世祖即位，追尊號謚，配饗太廟。又立后廟于鄴，刺史四時(shí)薦祀。以魏郡太后所生之邑，復(fù)其調(diào)役。后甘露降于廟庭。高祖時(shí)，相州刺史高閭表修后廟。詔曰：“婦人外成，理無獨(dú)祀，陰必配陽以成天地，未聞?dòng)休分畤?，立太姒之饗。此乃先皇所立，一時(shí)之至感，非經(jīng)世之遠(yuǎn)制。便可罷祀?！毕仁?，世祖保母竇氏，初以夫家坐事誅，與二女俱入宮。操行純備，進(jìn)退以禮。太宗命為世祖保母。性仁慈，勤撫導(dǎo)。世祖感其恩訓(xùn)，奉養(yǎng)不異所生。及即位，尊為保太后，后尊為皇太后，封其弟漏頭為遼東王。太后訓(xùn)厘內(nèi)外，甚有聲稱。性恬素寡欲，喜怒不形于色，好揚(yáng)人之善，隱人之過。世祖征涼州，蠕蠕吳提入寇，太后命諸將擊走之。真君元年崩，時(shí)年六十三。詔天下大臨三日，太保盧魯元監(jiān)護(hù)喪事，謚曰惠，葬崞山，從后意也。初，后嘗登崞山，顧謂左右曰：“吾母養(yǎng)帝躬，敬神而愛人，若死而不滅，必不為賤鬼。然于先朝本無位次，不可違禮以從園陵。此山之上，可以終托?！惫试嵫伞e立后寢廟于崞山，建碑頌德。
太武皇后赫連氏，赫連屈丐女也。世祖平統(tǒng)萬，納后及二妹俱為貴人，后立為皇后。高宗初崩，祔葬金陵。太武敬哀皇后賀氏，代人也。初為夫人，生恭宗。神元年薨，追贈(zèng)貴嬪，葬云中金陵。后追加號謚，配饗太廟。
景穆恭皇后郁久閭氏，河?xùn)|王毗妹也。少以選入東宮，有寵。真君元年，生高宗。世祖末年薨。高宗即位，追尊號謚。葬云中金陵，配饗太廟。
高宗乳母常氏，本遼西人。太延中，以事入宮，世祖選乳高宗。慈和履順，有劬勞保護(hù)之功。高宗即位，尊為保太后，尋為皇太后，謁于郊廟。和平元年崩，詔天下大臨三日，謚曰昭，葬于廣寧磨笄山，俗謂之鳴雞山，太后遺志也。依惠太后故事，別立寢廟，置守陵二百家，樹碑頌德。
文成文明皇后馮氏，長樂信都人也。父朗，秦、雍二州刺史、西城郡公。母樂浪王氏。后生于長安，有神光之異。朗坐事誅，后遂入宮。世祖左昭儀，后之姑也，雅有母德，撫養(yǎng)教訓(xùn)。年十四，高宗踐極，以選為貴人，后立為皇后。高宗崩，故事：國有大喪，三日之后，御服器物一以燒焚，百官及中宮皆號泣而臨之。后悲叫自投火中，左右救之，良久乃蘇。顯祖即位，尊為皇太后。丞相乙渾謀逆，顯祖年十二，居于諒暗，太后密定大策，誅渾，遂臨朝聽政。及高祖生，太后躬親撫養(yǎng)。是后罷令，不聽政事。太后行不正，內(nèi)寵李弈。顯祖因事誅之，太后不得意。顯祖暴崩，時(shí)言太后為之也。承明元年，尊曰太皇太后，復(fù)臨朝聽政。太后性聰達(dá)，自入宮掖，粗學(xué)書計(jì)。及登尊極，省決萬機(jī)。高祖詔曰：“朕以虛寡，幼纂寶歷，仰恃慈明，緝寧四海。欲報(bào)之德，正覺是憑，諸鷙鳥傷生之類，宜放之山林。其以此地為太皇太后經(jīng)始靈塔。”于是罷鷹師曹，以其地為報(bào)德佛寺。太后與高祖游于方山，顧瞻川阜，有終焉之志。因謂群臣曰：“舜葬蒼梧，二妃不從。豈必遠(yuǎn)祔山陵，然后為貴哉！吾百年之后，神其安此?！备咦婺嗽t有司營建壽陵于方山，又起永固石室，將終為清廟焉。太和五年起作，八年而成，刊石立碑，頌太后功德。太后以高祖富于春秋，乃作《勸戒歌》三百余章，又作《皇誥》十八篇，文多不載。太后立文宣王廟于長安，又立思燕佛圖于龍城，皆刊石立碑。太后又制：內(nèi)屬五廟之孫，外戚六親緦麻，皆受復(fù)除。性儉素，不好華飾，躬御縵繒而已。宰人上膳，案裁徑尺，羞膳滋味減于故事十分之八。太后嘗以體不安，服庵{艸閭}子。宰人昏而進(jìn)粥，有蝘蜓在焉，后舉匕得之。高祖侍側(cè)，大怒，將加極罰。太后笑而釋之。自太后臨朝專政，高祖雅性孝謹(jǐn)，不欲參決，事無巨細(xì)，一稟于太后。太后多智略，猜忍，能行大事，生殺賞罰，決之俄頃，多有不關(guān)高祖者。是以威福兼作，震動(dòng)內(nèi)外。故杞道德、王遇、張祐、苻承祖等拔自微閹，歲中而至王公；王叡出入臥內(nèi)，數(shù)年便為宰輔，賞賚財(cái)帛以千萬億計(jì)，金書鐵券，許以不死之詔。李沖雖以器能受任，亦由見寵帷幄，密加錫賚，不可勝數(shù)。后性嚴(yán)明，假有寵待，亦無所縱。左右纖介之愆，動(dòng)加捶楚，多至百余，少亦數(shù)十。然性不宿憾，尋亦待之如初，或因此更加富貴。是以人人懷于利欲，至死而不思退。
太后曾與高祖幸靈泉池，燕群臣及籓國使人、諸方渠帥，各令為其方舞。高祖帥群臣上壽，太后忻然作歌，帝亦和歌。遂命群臣各言其志，于是和歌者九十人。
太后外禮民望元丕、游明根等，頒賜金帛輿馬。每至褒美叡等，皆引丕等參之，以示無私。又自以過失，懼人議己，小有疑忌，便見誅戮。迄后之崩，高祖不知所生。至如李、李惠之徒，猜嫌覆滅者十余家，死者數(shù)百人，率多枉濫，天下冤之。
十四年，崩于太和殿，時(shí)年四十九。其日，有雄雉集于太華殿。高祖酌飲不入口五日，毀慕過禮。謚曰文明太皇太后，葬于永固陵。日中而反，虞于鑒玄殿。詔曰：“尊旨從儉，不申罔極之痛；稱情允禮，仰損儉訓(xùn)之德。進(jìn)退思惟，倍用崩感。又山陵之節(jié)，亦有成命：內(nèi)則方丈，外裁掩坎；脫于孝子之心有所不盡者，室中可二丈，墳不得過三十余步。今以山陵萬世所仰，復(fù)廣為六十步。辜負(fù)遺旨，益以痛絕。其幽房大小，棺槨質(zhì)約，不設(shè)明器。至于素帳、縵茵、瓷瓦之物，亦皆不置。此則遵先志，從冊令，俱奉遺事。而有從有違，未達(dá)者或以致怪。梓宮之里，玄堂之內(nèi)，圣靈所憑，是以一一奉遵，仰昭儉德。其余外事，有所不從，以盡痛慕之情。其宣示遠(yuǎn)近，著告群司，上明儉誨之善，下彰違命之失。”及卒哭，孝文服衰，近臣從服，三司已下外臣衰服者，變服就練，七品已下盡除即吉。設(shè)祔祭于太和殿，公卿已下始親公事。高祖毀瘠，絕酒肉，不內(nèi)御者三年。初，高祖孝于太后，乃于永固陵東北里余，豫營壽宮，有終焉瞻望之志。及遷洛陽，乃自表纏西以為山園之所，而方山虛宮至今猶存，號曰“萬年堂”云。
文成元皇后李氏，梁國蒙縣人，頓丘王峻之妹也。后之生也，有異于常，父方叔恒言此女當(dāng)大貴。及長，姿質(zhì)美麗。世祖南征，永昌王仁出壽春，軍至后宅，因得后。及仁鎮(zhèn)長安，遇事誅，后與其家人送平城宮。高宗登白樓望見，美之，謂左右曰：“此婦人佳乎？”左右咸曰“然”。乃下臺(tái)，后得幸于齋庫中，遂有娠。常太后后問后，后云：“為帝所幸，仍有娠。”時(shí)守庫者亦私書壁記之，別加驗(yàn)問，皆相符同。及生顯祖，拜貴人。太安二年，太后令依故事，令后具條記在南兄弟及引所結(jié)宗兄洪之，悉以付托。臨訣，每一稱兄弟，輒拊胸慟泣，遂薨。后謚曰元皇后，葬金陵，配饗太廟。
獻(xiàn)文思皇后李氏，中山安喜人，南郡王惠之女也。姿德婉淑，年十八，以選入東宮。顯祖即位，為夫人，生高祖。皇興三年薨，上下莫不悼惜。葬金陵。承明元年追崇號謚，配饗太廟。
孝文貞皇后林氏，平原人也。叔父金閭，起自閹官，有寵于常太后，官至尚書、平?jīng)龉?。金閭兄勝為平?jīng)鎏?。金閭，顯祖初為定州刺史。未幾為乙渾所誅，兄弟皆死。勝無子，有二女，入掖庭。后容色美麗，得幸于高祖，生皇子恂。以恂將為儲(chǔ)貳，太和七年后依舊制薨。高祖仁恕，不欲襲前事，而稟文明太后意，故不果行。謚曰貞皇后，葬金陵。及恂以罪賜死，有司奏追廢后為庶人。
孝文廢皇后馮氏，太師熙之女也。太和十七年，高祖既終喪，太尉元丕等表以長秋未建，六宮無主，請正內(nèi)位。高祖從之，立后為皇后。高祖每遵典禮，后及夫、嬪以下接御皆以次進(jìn)。車駕南伐，后留京師。高祖又南征，后率六宮遷洛陽。及后父熙、兄誕薨，高祖為書慰以敘哀情。及車駕還洛，恩遇甚厚。高祖后重引后姊昭儀至洛，稍有寵，后禮愛漸衰。昭儀自以年長，且前入宮掖，素見待念，輕后而不率妾禮。后雖性不妒忌，時(shí)有愧恨之色。昭儀規(guī)為內(nèi)主，譖構(gòu)百端。尋廢后為庶人。后貞謹(jǐn)有德操，遂為練行尼。后終于瑤光佛寺。
孝文幽皇后，亦馮熙女。母曰常氏，本微賤，得幸于熙，熙元妃公主薨后，遂主家事。生后與北平公夙。文明太皇太后欲家世貴寵，乃簡熙二女俱入掖庭，時(shí)年十四。其一早卒。后有姿媚，偏見愛幸。未幾疾病，文明太后乃遣還家為尼。高祖猶留念焉。歲余而太后崩。高祖服終，頗存訪之。又聞后素疹痊除，遣閹官雙三念璽書勞問，遂迎赴洛陽。及至，寵愛過初，專寢當(dāng)夕，宮人稀復(fù)進(jìn)見。拜為左昭儀，后立為皇后。
始以疾歸，頗有失德之聞。高祖頻歲南征，后遂與中官高菩薩私亂。及高祖在汝南不豫，后便公然丑恣，中常侍雙蒙等為其心腹。中常侍劇鵬諫而不從，憤懼致死。是時(shí)，彭城公主，宋王劉昶子?jì)D也，年少嫠居。北平公馮夙，后之同母弟也，后求婚于高祖，高祖許之。公主志不愿，后欲強(qiáng)之?；橛腥找?，公主密與侍婢及家僮十余人，乘輕車，冒霖雨，赴懸瓠奉謁高祖，自陳本意，因言后與菩薩亂狀。高祖聞而駭愕，未之全信而秘匿之，惟彭城王侍疾左右，具知其事。此后，后漸憂懼，與母常氏求托女巫，禱厭無所不至，愿高祖疾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輔少主稱命者，賞報(bào)不貲。又取三牲宮中妖祠，假言祈福，專為左導(dǎo)。母常或自詣宮中，或遣侍婢與相報(bào)答。高祖自豫州北幸鄴，后慮還見治檢，彌懷危怖，驟令閹人托參起居，皆賜之衣裳，殷勤托寄，勿使漏泄。亦令雙蒙充行，省其信不。然惟小黃門蘇興壽密陳委曲。高祖問其本末，敕以勿泄。至洛，執(zhí)問菩薩、雙蒙等六人，迭相證舉，具得情狀。高祖以疾臥含溫室，夜引后，并列菩薩等于戶外。后臨入，令閹人搜衣中，稍有寸刃便斬。后頓首泣謝，乃賜坐東楹，去御筵二丈余。高祖令菩薩等陳狀，又讓后曰：“汝母有妖術(shù)，可具言之。”后乞屏左右，有所密啟。高祖敕中侍悉出，唯令長秋卿白整在側(cè)，取衛(wèi)直刀柱之。后猶不言。高祖乃以綿堅(jiān)塞整耳，自小語呼整再三，無所應(yīng)，乃令后言。事隱，人莫知之。高祖乃喚彭城、北海二王令入坐，言：“昔是汝嫂，今乃他人，但入勿避。”二王固辭，不獲命。及入，高祖云：“此老嫗?zāi)擞兹胁逦依呱?！可窮問本末，勿有所難。”高祖深自引過，致愧二王。又云：“馮家女不能復(fù)相廢逐，且使在宮中空坐，有心乃能自死，汝等勿謂吾猶有情也?！备咦嫠刂列ⅲq以文明太后故，未便行廢。良久，二王出，乃賜后辭死訣。再拜稽首，涕泣歔欷。令入東房。及入宮后，帝命閹人有所問于后。后罵曰：“天子?jì)D，親面對，豈令汝傳也！”高祖怒，敕后母常入，示與后狀，常撻之百余乃止。高祖尋南伐，后留京師。雖以罪失寵，而夫人嬪妾奉之如法。惟令世宗在東宮，無朝謁之事。高祖疾甚，謂彭城王勰曰：“后宮久乖陰德，自絕于天。若不早為之所，恐成漢末故事。吾死之后，可賜自盡別宮，葬以后禮，庶掩馮門之大過?！备咦姹?，梓宮達(dá)魯陽，乃行遺詔。北海王詳奉宣遺旨，長秋卿白整等入授后藥。后走呼不肯引決，曰：“官豈有此也，是諸王輩殺我耳！”整等執(zhí)持，強(qiáng)之，乃含椒而盡。殯以后禮。梓宮次洛南，咸陽王禧等知審死，相視曰：“若無遺詔，我兄弟亦當(dāng)作計(jì)去之，豈可令失行婦人宰制天下，殺我輩也?！敝u曰幽皇后，葬長陵塋內(nèi)。
孝文昭皇后高氏，司徒公肇之妹也。父揚(yáng)，母蓋氏，凡四男三女，皆生于東裔。高祖初，乃舉室西歸，達(dá)龍城鎮(zhèn)，鎮(zhèn)表后德色婉艷，任充宮掖。及至，文明太后親幸北部曹，見后姿貌，奇之，遂入掖庭，時(shí)年十三。
初，后幼曾夢在堂內(nèi)立，而日光自窗中照之，灼灼而熱，后東西避之，光猶斜照不已。如是數(shù)夕，后自怪之，以白其父揚(yáng)，揚(yáng)以問遼東人閔宗。宗曰：“此奇征也，貴不可言。”揚(yáng)曰：“何以知之？”宗曰：“夫日者，君人之德，帝王之象也。光照女身，必有恩命及之。女避猶照者，主上來求，女不獲已也。昔有夢月入懷，猶生天子，況日照之征。此女必將被帝命，誕育人君之象也?！彼焐雷凇：笊鷱V平王懷，次長樂公主。及馮昭儀寵盛，密有母養(yǎng)世宗之意。后自代如洛陽，暴薨于汲郡之共縣，或云昭儀遣人賊后也。世宗之為皇太子，三日一朝幽后，后拊念慈愛有加。高祖出征，世宗入朝，必久留后宮，親視櫛沐，母導(dǎo)隆備。
其后有司奏請加昭儀號，謚曰文昭貴人，高祖從之。世宗踐阼，追尊配饗。后先葬城西長陵東南，陵制卑局。因就起山陵，號終寧陵，置邑戶五百家。肅宗詔曰：“文昭皇太后，德協(xié)坤儀，美符文姒，作合高祖，實(shí)誕英圣，而夙世淪暉，孤塋弗祔。先帝孝感自衷，遷奉未遂，永言哀恨，義結(jié)幽明。廢呂尊薄，禮伸漢代。”又詔曰：“文昭皇太后尊配高祖，祔廟定號，促令遷奉，自終及始，太后當(dāng)主，可更上尊號稱太皇太后，以同漢晉之典，正姑婦之禮。廟號如舊?！蔽恼堰w靈櫬于長陵兆西北六十步。初開終寧陵數(shù)丈，于梓宮上獲大蛇長丈余，黑色，頭有“王”字，蟄而不動(dòng)。靈櫬既遷，置蛇舊處。宣武順皇后于氏，太尉烈弟勁之女也。世宗始親政事，烈時(shí)為領(lǐng)軍，總心膂之任，以嬪御未備，因左右諷諭，稱后有容德，世宗乃迎入為貴人。時(shí)年十四，甚見寵愛，立為皇后，謁于太廟。后靜默寬容，性不妒忌，生皇子昌，三歲夭歿。其后暴崩，宮禁事秘，莫能知悉，而世議歸咎于高夫人。葬永泰陵，謚曰順皇后。
宣武皇后高氏，文昭皇后弟偃之女也。世宗納為貴人，生皇子，早夭，又生建德公主。后拜為皇后，甚見禮重。性妒忌，宮人希得進(jìn)御。及肅宗即位，上尊號曰皇太后。尋為尼，居瑤光寺，非大節(jié)慶，不入宮中。建德公主始五六歲，靈太后恒置左右，撫愛之。神龜元年，太后出覲母武邑君。時(shí)天文有變，靈太后欲以后當(dāng)?shù)?，是夜暴崩，天下冤之。喪還瑤光佛寺，嬪葬皆以尼禮。初，高祖幽后之寵也，欲專其愛，后宮接御，多見阻遏。高祖時(shí)言于近臣，稱婦人妒防，雖王者亦不能免，況士庶乎？世宗暮年，高后悍忌，夫人嬪御有至帝崩不蒙侍接者。由是在洛二世，二十余年，皇子全育者，惟肅宗而已。
宣武靈皇后胡氏，安定臨涇人，司徒國珍女也。母皇甫氏，產(chǎn)后之日，赤光四照。京兆山北縣有趙胡者，善于卜相，國珍問之。胡云：“賢女有大貴之表，方為天地母，生天地主。勿過三人知也。”后姑為尼，頗能講道，世宗初，入講禁中。積數(shù)歲，諷左右稱后姿行，世宗聞之，乃召入掖庭為承華世婦。而椒掖之中，以國舊制，相與祈祝，皆愿生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唯后每謂夫人等言：“天子豈可獨(dú)無兒子，何緣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冢嫡乎？”及肅宗在孕，同列猶以故事相恐，勸為諸計(jì)。后固意確然，幽夜獨(dú)誓云：“但使所懷是男，次第當(dāng)長子，子生身死，所不辭也?！奔日Q肅宗，進(jìn)為充華嬪。先是，世宗頻喪皇子，自以春秋長矣，深加慎護(hù)。為擇乳保，皆取良家宜子者，養(yǎng)于別宮，皇后及充華嬪皆莫得而撫視焉。及肅宗踐阼，尊后為皇太妃，后尊為皇太后。臨朝聽政，猶稱殿下，下令行事。后改令稱詔，群臣上書曰陛下，自稱曰朕。太后以肅宗沖幼，未堪親祭，欲傍《周禮》夫人與君交獻(xiàn)之義，代行祭禮，訪尋故式。門下召禮官、博士議，以為不可。而太后欲以幃幔自鄣，觀三公行事，重問侍中崔光。光便據(jù)漢和熹鄧后薦祭故事，太后大悅，遂攝行初祀。
太后性聰悟，多才藝，姑既為尼，幼相依托，略得佛經(jīng)大義。親覽萬機(jī)，手筆斷決。幸西林園法流堂，命侍臣射，不能者罰之。又自射針孔，中之。大悅，賜左右布帛有差。先是，太后敕造申訟車，時(shí)御焉，出自云龍大司馬門，從宮西北，入自千秋門，以納冤訟。又親策孝秀、州郡計(jì)吏于朝堂。太后與肅宗幸華林園，宴群臣于都亭曲水，令王公已下各賦七言詩。太后詩曰：“化光造物含氣貞?！钡墼娫唬骸肮Ъ簾o為賴慈英?！蓖豕严沦n帛有差。太后父薨，百僚表請公除，太后不許。尋幸永寧寺，親建剎于九級之基，僧尼士女赴者數(shù)萬人。及改葬文昭高后，太后不欲令肅宗主事，乃自為喪主，出至終寧陵，親奠遣事，還哭于太極殿。至于訖事，皆自主焉。后幸嵩高山，夫人、九嬪、公主已下從者數(shù)百人，升于頂中。廢諸淫祀，而胡天神不在其列。后幸左藏，王公、嬪、主已下從者百余人，皆令任力負(fù)布絹，即以賜之，多者過二百匹，少者百余匹。唯長樂公主手持絹二十匹而出，示不異眾而無勞也。世稱共廉。儀同、陳留公李崇，章武王融并以所負(fù)過多，顛仆于地，崇乃傷腰，融至損腳。時(shí)人為之語曰：“陳留、章武，傷腰折股。貪人敗類，穢我明主?！睂ば谊I口溫水，登雞頭山，自射象牙簪，一發(fā)中之，敕示文武。
時(shí)太后得志，逼幸清河王懌，淫亂肆情，為天下所惡。領(lǐng)軍元叉、長秋卿劉騰等奉肅宗于顯陽殿，幽太后于北宮，于禁中殺懌。其后太后從子都統(tǒng)僧敬與備身左右張車渠等數(shù)十人，謀殺叉，復(fù)奉太后臨朝。事不克，僧敬坐徙邊，車渠等死，胡氏多免黜。后肅宗朝太后于西林園，宴文武侍臣，飲至日夕。叉乃起至太后前，自陳外云太后欲害己及騰。太后答云“無此語”。遂至于極昏。太后乃起執(zhí)肅宗手下堂，言：“母子不聚久，今暮共一宿，諸大臣送我入。”太后與肅宗向東北小閣，左衛(wèi)將軍奚康生謀欲殺叉，不果。
自劉騰死，叉又寬怠。太后與肅宗及高陽王雍為計(jì)，解叉領(lǐng)軍。太后復(fù)臨朝，大赦改元。自是朝政疏緩，威恩不立，在下牧守，所在貪惏。鄭儼污亂宮掖，勢傾海內(nèi)；李神軌、徐紇并見親侍，一二年中，位總禁要，手握王爵，輕重在心，宣淫于朝，為四方之所厭穢。文武解體，所在亂逆，土崩魚爛，由于此矣。僧敬又因聚集親族，遂涕泣諫曰：“陛下母儀海內(nèi)，豈宜輕脫如此！”后大怒，自是不召僧敬。
太后自以行不修，懼宗室所嫌，于是內(nèi)為朋黨，防蔽耳目。肅宗所親幸者，太后多以事害焉。有蜜多道人，能胡語，肅宗置于左右。太后慮其傳致消息，三月三日于城南大巷中殺之。方懸賞募賊，又于禁中殺領(lǐng)左右、鴻臚少卿谷會(huì)、紹達(dá)，并帝所親也。母子之間，嫌隙屢起。鄭儼慮禍，乃與太后計(jì)，因潘充華生女，太后詐以為男，便大赦改年。肅宗之崩，事出倉卒，時(shí)論咸言鄭儼、徐紇之計(jì)。于是朝野憤嘆。太后乃奉潘嬪女言太子即位。經(jīng)數(shù)日，見人心已安，始言潘嬪本實(shí)生女，今宜更擇嗣君。遂立臨洮王子釗為主，年始三歲，天下愕然。
及武泰元年，爾朱榮稱兵渡河，太后盡召肅宗六宮皆令入道，太后亦自落發(fā)。榮遣騎拘送太后及幼主于河陰。太后對榮多所陳說，榮拂衣而起。太后及幼主并沉于河。太后妹馮翊君收瘞于雙靈佛寺。出帝時(shí)，始葬以后禮而追加謚。
孝明皇后胡氏，靈太后從兄冀州刺史盛之女。靈太后欲榮重門族，故立為皇后。肅宗頗有酒德，專嬖充華潘氏，后及嬪御并無過寵。太后為肅宗選納，抑屈人流。時(shí)博陵崔孝芬、范陽盧道約、隴西李瓚等女，但為世婦。諸人訴訟，咸見忿責(zé)。武泰初，后既入道遂居于瑤光寺。
孝靜皇后高氏，齊獻(xiàn)武王之第二女也。天平四年，娉以為皇后。王前后固辭，帝不許。興和初，詔侍中、司徒公孫騰，司空公、襄城王旭，兼尚書令、司州牧、西河王忭，兼太常卿及宗正卿元孝友等奉詔致禮，并備宮官侍衛(wèi)，以后駕迎于晉陽之丞相第。五月，立為皇后，大赦天下。齊受禪，降為中山王妃。后降于尚書左仆射楊遵彥。
史臣曰：始祖生自天女，克昌后葉。靈后淫恣，卒亡天下。傾城之戒，其在茲乎？鉤弋年稚子幼，漢武所以行權(quán)，魏世遂為常制。子貴母死，矯枉之義不亦過哉！高祖終革其失，良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