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家計第二
作者：何守法［題解］家計者，保自家之計也，猶云家業(yè)。朱子曰：“用兵先須立定家計。”名篇之義取此。夫上篇謀先料己，則凡己之情實，辨之甚明，急當(dāng)完備家計，使不可敗，然后圖敵之勝也。故次于《本謀》為第二篇。
11。用兵之道，難保其必勝，而可保其必不敗。不立于不敗之地，而欲求以勝人者，此徼幸之道也，而非得之多也。
［批評］首言當(dāng)多，不可徼幸，何等斟酌！
［原注］敵若有備，未必能勝，故為難保。我若有備，自不至于敗，故為可保。與上篇“有不敗之道，而無必敗敵之道”意同。凡欲勝人，必先以敵不可勝我之事為之于己，而后乘隙以攻之，此之謂多勝。反此者，雖欲自免于敗，且不可得，而兄能圖非望或然之勝乎！徼，求也；幸，謂所不當(dāng)?shù)枚谜摺?2。夫兵有營陣，有戰(zhàn)守，有攻御，有彼己。善用兵者，審虛實之勢，校輕重之權(quán)，量緩急之宜，度先后之節(jié)。不虛營而實陣，不重戰(zhàn)而輕守，不緩御而急攻，不先彼而后己。
［批評］能此者，真為善用兵。
［原注］營陣、戰(zhàn)守、攻御、彼己，乃兵家之必有而當(dāng)計者，故舉之。審，詳察也。校，兩相比也。量，忖量也。度，推度也。營陣之勢，各有攸當(dāng)。營實則敵難沖突，陣虛則人易展施，此己不敗而人可勝也，所以當(dāng)審之。若虛營而實陣，則立于敗地矣，故不可。下三句講法同。輕戰(zhàn)，則不妄動；重守，則無疏虞。急御，則人難乘；緩攻，則敵自服。后彼，則不躁于謀人；先己，則能首于自料。此皆己不敗而人可勝也。若重戰(zhàn)而輕守，緩御而急攻，先彼而后己，則必敗矣。故善兵者，計于心而戒之如此。
13。故行慮其邀，居虞其薄，進思其退，外顧其中。我攻敵左，防敵襲右。我攻敵右，防敵襲左，而前后之變可知也。［批評］意味深長，當(dāng)熟玩之。
［原注］此正是立家計處。行，在途也。邀，伏兵阻截也。居，屯止也。薄，大眾逼壘也。進，前趨也。退，旋師也。外，軍前也。中，國內(nèi)也。攻，擊也。襲，掩取也，即齊師襲莒之襲。變，推遷也。行不慮邀，則有龐涓馬陵之剄；故當(dāng)憂慮，如充國常遠(yuǎn)斥堠而行必為戰(zhàn)備。居不虞薄，則有秦師壓晉之危；故當(dāng)虞度，如德威力諫晉王而移軍南。進不思退，則有任福好水之陷；故當(dāng)深思，如孔明不聽魏延而兵由子午。外不顧中，則有夫差姑蘇之棲；故當(dāng)返顧，如光武姑置隴蜀而車駕還洛陽。至于敵之左右前后，我雖欲攻之，而猶防其襲，則無時無處不備矣。〔此〕非善立家計者歟？
14。深入敵疆，以客為主，相持曠日，防敵出奇。是以敵雖寡，我亦舉眾以待之。敵雖弱，我亦堅陣以迎之。其未戰(zhàn)也若見敵，已會也若不勝，既勝也若初會。故殺敵者，常整其兵；追奔者，不過其舍。由是觀之，不惟敗防敵，勝亦防敵也。
［批評］凡此等法，千載不磨，從之而或敗者，未之有也。
［原注］此又以深入敵境言之。我雖客也，久則變主。若不戒謹(jǐn)，恐蹈敵人掩襲之奇。故不但敵眾與強當(dāng)防之，雖或寡弱，未必非冒頓之匿其精眾而示羸少也，其防之尤宜加意。未戰(zhàn)若見敵，則備之極其周。已會若不勝，則慮之極其至。既勝若初會，則將不驕而卒不惰，故能益整其兵于殺敵之后，縱追而亦不入其伏。此乃不因勝以弛防者也。所以師出萬全，而無一失。朱然終日欽欽，有如對敵似之。
15。是以我未可戰(zhàn)，則謹(jǐn)守弗失，待敵之敝而勝之。故寧不勝，毋或陷眾；寧久持，毋惑欺敵。陷眾欺敵，未有不敗者也。
［批評］二“寧”字，最當(dāng)玩索。
［原注］此又言不惟防敵，而亦不輕戰(zhàn)。我未可戰(zhàn)者，時勢未利也。待敵之敝者，俟其有隙也。如越王苦心教訓(xùn)，伺吳之輕銳盡死于齊晉，爭長黃池，國內(nèi)空虛，方潛師往伐之類。寧不勝、寧久持者，非真甘于曠日無功也，恐躁動求勝，勝未必得，而自貽欺敵陷眾之?dāng)?。故寧少忍一時，而不貪目前之勝也。吳王驕肆而輕鄰國，卒為越所陷滅，未知此義耳。有國者，戒之戒之！
16。凡敵誘吾以利者，我思其災(zāi)。激吾以怒者，我思其變。此以有虞待不虞，不徒從人而忘自備也。
［批評］足為貪利忿速者戒！
［原注］利，便宜也，非專指貨利言。災(zāi)，害也。變，機詐也。誘利思災(zāi)，如先主立營于平地，陸遜揣知其必有巧；激怒思變，如孔明辱魏以巾幗，司馬懿受之而不動；言敵雖誘之、激之，吾惟自備而不從，則非不虞者矣，烏至于??？彼趙軍空壁逐信于背水，子玉忿不思難而遽戰(zhàn)，其喪亡也允宜。此又足上慎防而不輕出意。
17。敵若有釁，機不可失，則警吾之備而乘之。兵備未警，不先從敵，此得之多者也。
［批評］“警備”，正是勝敵之本。［原注］此言敵雖有可乘之隙，而猶必警吾之備，則能立于不敗之地矣。視夫不顧家計，而徼幸于勝人者，奚啻天淵哉！故曰“得之多”，正應(yīng)首節(jié)之意。吁，有隙尚警，無隙之警，益可知矣！
18。夫兵不貴分，分則力寡；兵不貴遠(yuǎn)，遠(yuǎn)則勢疏。是不惟寡弱在我，而強眾在敵也，雖我強我眾，亦防敵之乘我也。茍能審勢而行，因機而變，則敵亦焉能乘我哉？
［批評］上言敵雖寡弱，當(dāng)防；此言己雖強眾，亦當(dāng)防。有交互覆出意。審勢因機，兵之術(shù)盡矣！
［原注］此言分屯、隔遠(yuǎn)，未免力寡而勢疏?？謧}卒應(yīng)援不及，故非所貴。務(wù)家計者，亟宜知之。然言寡弱，而又推出強眾亦當(dāng)防敵者，蓋因世將慮己寡弱、敵強眾則防，恃己強眾者，多忽防而為敵乘故也。若不泥于強眾，惟審時勢而后行，因事機而變化，則我家之計立矣。敵縱善謀，何由而乘之？吳漢與劉尚分屯，而能潛行就尚，是能審勢因機者。19。且天下之乘，不在敵，則在我；不在我，則在敵。故己可以乘人，而人亦可以乘己者，不可以不防。人或有以謀己，而己亦可以謀人者，不可以不知。此兵之至計，不可不察也。
［批評］知彼知己，無余蘊矣。
［原注］此是總結(jié)用兵有彼己之分。大約乘人者勝，受其乘者敗。故當(dāng)因己之欲乘，而推之于敵；因敵之所謀，而反之于己。則敵無可隱之情，己有全備之計。所以首節(jié)曰：“可保其必不敗也?！贝艘鄳?yīng)前“我攻敵左”五句意。乘，如乘馬之乘，乃因隙襲之也。昔智伯挾韓、魏攻趙，決水以灌晉陽，而卒于韓、魏生變，反灌己軍，是欲乘人，而不能防人之乘己也。襄子因智伯約韓、魏而決水攻己，遂陰通韓、魏以灌智伯，是能因人之謀，而即以謀人也。能否之間，存亡頓異。故為兵之至計，有國所宜深察而慎之也。
11。用兵之道，難保其必勝，而可保其必不敗。不立于不敗之地，而欲求以勝人者，此徼幸之道也，而非得之多也。
［批評］首言當(dāng)多，不可徼幸，何等斟酌！
［原注］敵若有備，未必能勝，故為難保。我若有備，自不至于敗，故為可保。與上篇“有不敗之道，而無必敗敵之道”意同。凡欲勝人，必先以敵不可勝我之事為之于己，而后乘隙以攻之，此之謂多勝。反此者，雖欲自免于敗，且不可得，而兄能圖非望或然之勝乎！徼，求也；幸，謂所不當(dāng)?shù)枚谜摺?2。夫兵有營陣，有戰(zhàn)守，有攻御，有彼己。善用兵者，審虛實之勢，校輕重之權(quán)，量緩急之宜，度先后之節(jié)。不虛營而實陣，不重戰(zhàn)而輕守，不緩御而急攻，不先彼而后己。
［批評］能此者，真為善用兵。
［原注］營陣、戰(zhàn)守、攻御、彼己，乃兵家之必有而當(dāng)計者，故舉之。審，詳察也。校，兩相比也。量，忖量也。度，推度也。營陣之勢，各有攸當(dāng)。營實則敵難沖突，陣虛則人易展施，此己不敗而人可勝也，所以當(dāng)審之。若虛營而實陣，則立于敗地矣，故不可。下三句講法同。輕戰(zhàn)，則不妄動；重守，則無疏虞。急御，則人難乘；緩攻，則敵自服。后彼，則不躁于謀人；先己，則能首于自料。此皆己不敗而人可勝也。若重戰(zhàn)而輕守，緩御而急攻，先彼而后己，則必敗矣。故善兵者，計于心而戒之如此。
13。故行慮其邀，居虞其薄，進思其退，外顧其中。我攻敵左，防敵襲右。我攻敵右，防敵襲左，而前后之變可知也。［批評］意味深長，當(dāng)熟玩之。
［原注］此正是立家計處。行，在途也。邀，伏兵阻截也。居，屯止也。薄，大眾逼壘也。進，前趨也。退，旋師也。外，軍前也。中，國內(nèi)也。攻，擊也。襲，掩取也，即齊師襲莒之襲。變，推遷也。行不慮邀，則有龐涓馬陵之剄；故當(dāng)憂慮，如充國常遠(yuǎn)斥堠而行必為戰(zhàn)備。居不虞薄，則有秦師壓晉之危；故當(dāng)虞度，如德威力諫晉王而移軍南。進不思退，則有任福好水之陷；故當(dāng)深思，如孔明不聽魏延而兵由子午。外不顧中，則有夫差姑蘇之棲；故當(dāng)返顧，如光武姑置隴蜀而車駕還洛陽。至于敵之左右前后，我雖欲攻之，而猶防其襲，則無時無處不備矣。〔此〕非善立家計者歟？
14。深入敵疆，以客為主，相持曠日，防敵出奇。是以敵雖寡，我亦舉眾以待之。敵雖弱，我亦堅陣以迎之。其未戰(zhàn)也若見敵，已會也若不勝，既勝也若初會。故殺敵者，常整其兵；追奔者，不過其舍。由是觀之，不惟敗防敵，勝亦防敵也。
［批評］凡此等法，千載不磨，從之而或敗者，未之有也。
［原注］此又以深入敵境言之。我雖客也，久則變主。若不戒謹(jǐn)，恐蹈敵人掩襲之奇。故不但敵眾與強當(dāng)防之，雖或寡弱，未必非冒頓之匿其精眾而示羸少也，其防之尤宜加意。未戰(zhàn)若見敵，則備之極其周。已會若不勝，則慮之極其至。既勝若初會，則將不驕而卒不惰，故能益整其兵于殺敵之后，縱追而亦不入其伏。此乃不因勝以弛防者也。所以師出萬全，而無一失。朱然終日欽欽，有如對敵似之。
15。是以我未可戰(zhàn)，則謹(jǐn)守弗失，待敵之敝而勝之。故寧不勝，毋或陷眾；寧久持，毋惑欺敵。陷眾欺敵，未有不敗者也。
［批評］二“寧”字，最當(dāng)玩索。
［原注］此又言不惟防敵，而亦不輕戰(zhàn)。我未可戰(zhàn)者，時勢未利也。待敵之敝者，俟其有隙也。如越王苦心教訓(xùn)，伺吳之輕銳盡死于齊晉，爭長黃池，國內(nèi)空虛，方潛師往伐之類。寧不勝、寧久持者，非真甘于曠日無功也，恐躁動求勝，勝未必得，而自貽欺敵陷眾之?dāng)?。故寧少忍一時，而不貪目前之勝也。吳王驕肆而輕鄰國，卒為越所陷滅，未知此義耳。有國者，戒之戒之！
16。凡敵誘吾以利者，我思其災(zāi)。激吾以怒者，我思其變。此以有虞待不虞，不徒從人而忘自備也。
［批評］足為貪利忿速者戒！
［原注］利，便宜也，非專指貨利言。災(zāi)，害也。變，機詐也。誘利思災(zāi)，如先主立營于平地，陸遜揣知其必有巧；激怒思變，如孔明辱魏以巾幗，司馬懿受之而不動；言敵雖誘之、激之，吾惟自備而不從，則非不虞者矣，烏至于??？彼趙軍空壁逐信于背水，子玉忿不思難而遽戰(zhàn)，其喪亡也允宜。此又足上慎防而不輕出意。
17。敵若有釁，機不可失，則警吾之備而乘之。兵備未警，不先從敵，此得之多者也。
［批評］“警備”，正是勝敵之本。［原注］此言敵雖有可乘之隙，而猶必警吾之備，則能立于不敗之地矣。視夫不顧家計，而徼幸于勝人者，奚啻天淵哉！故曰“得之多”，正應(yīng)首節(jié)之意。吁，有隙尚警，無隙之警，益可知矣！
18。夫兵不貴分，分則力寡；兵不貴遠(yuǎn)，遠(yuǎn)則勢疏。是不惟寡弱在我，而強眾在敵也，雖我強我眾，亦防敵之乘我也。茍能審勢而行，因機而變，則敵亦焉能乘我哉？
［批評］上言敵雖寡弱，當(dāng)防；此言己雖強眾，亦當(dāng)防。有交互覆出意。審勢因機，兵之術(shù)盡矣！
［原注］此言分屯、隔遠(yuǎn)，未免力寡而勢疏?？謧}卒應(yīng)援不及，故非所貴。務(wù)家計者，亟宜知之。然言寡弱，而又推出強眾亦當(dāng)防敵者，蓋因世將慮己寡弱、敵強眾則防，恃己強眾者，多忽防而為敵乘故也。若不泥于強眾，惟審時勢而后行，因事機而變化，則我家之計立矣。敵縱善謀，何由而乘之？吳漢與劉尚分屯，而能潛行就尚，是能審勢因機者。19。且天下之乘，不在敵，則在我；不在我，則在敵。故己可以乘人，而人亦可以乘己者，不可以不防。人或有以謀己，而己亦可以謀人者，不可以不知。此兵之至計，不可不察也。
［批評］知彼知己，無余蘊矣。
［原注］此是總結(jié)用兵有彼己之分。大約乘人者勝，受其乘者敗。故當(dāng)因己之欲乘，而推之于敵；因敵之所謀，而反之于己。則敵無可隱之情，己有全備之計。所以首節(jié)曰：“可保其必不敗也?！贝艘鄳?yīng)前“我攻敵左”五句意。乘，如乘馬之乘，乃因隙襲之也。昔智伯挾韓、魏攻趙，決水以灌晉陽，而卒于韓、魏生變，反灌己軍，是欲乘人，而不能防人之乘己也。襄子因智伯約韓、魏而決水攻己，遂陰通韓、魏以灌智伯，是能因人之謀，而即以謀人也。能否之間，存亡頓異。故為兵之至計，有國所宜深察而慎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