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七.東坡二

作者：胡仔

東坡二
《復(fù)齋漫錄》云：“《古樂府》張正見《雉子斑》云：‘惟當(dāng)渡弱水，不怯如皋箭。’毛處約《雉子斑》云：‘能使如皋路，相迎巧笑間?！w用賈大夫事耳。而黃朝英《緗素雜記》乃謂東坡錯用如皋事，故云：‘不向如皋閑射雉，歸來何以得卿卿。’蓋承《古樂府》之誤耳。若潘安仁《射雉賦》云：‘昔賈氏之如皋，試解顏之一笑。’山谷《南園記》云：‘可盡記子之言，我將镵之南園之石，他日御以如皋，雖不獲雉，尚期一笑哉?！舳?，真可謂得《傳》意?！?br>《復(fù)齋漫錄》云：“《虢國夫人夜游圖詩》：‘當(dāng)時亦笑張麗華，不知門外韓擒虎?！w全用小杜《臺城曲》兩句云：‘門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泊?，取陳后主，張貴妃名麗華，尤見寵幸，隋遣韓擒虎平陳，后主與麗華俱被收。今之坡詩，皆誤作潘麗華，(“皆”原作“為”，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改。)遂致黃朝英《緗素雜記》以東坡為誤，蓋彼不記小杜詩也。”
《藝苑雌黃》云：“《前漢·龔遂傳》有令民種一百本薤五十本蔥之說。坡《和段逢詩》云：‘細(xì)思種薤五十本，大勝取禾三百廛?！瘎t誤以一百本為五十本矣。陳孔璋《為袁紹檄豫州文》，(“璋”原作“章”，“文”原作“又”，今俱據(jù)宋本、徐鈔本校改。)言曹操之罪云：‘特置發(fā)丘中郎、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队问ヅ皆姟吩疲骸v令司馬能镵石，奈有中郎解摸金?！瘎t誤以校尉為中郎矣。《盧氏雜說》：‘鄭余慶召親朋，呼左右曰：處分廚家，爛蒸去毛，莫抝折項(xiàng)。諸人以謂蒸鵝鴨，良久就食，每人前粟米飯一盂，爛蒸葫蘆一枚?！顿涥惣境Ｔ姟吩唬骸灰姳R懷慎，蒸壺似蒸鴨。’則又以鄭余慶為盧懷慎?！堆┰姟费洪茏忠宦?lián)云：‘?dāng)丈写鏂|郭指，飛花又舞謫仙檐。’東郭指正用雪事，出《史記·滑稽傳》，謫仙檐蓋取李太白詩所謂‘飛花送酒舞前檐’者，即無雪事矣?！顿浲踝又痹姟吩疲骸左细柰軆刹浚街信`橘千頭?！l不愛其語之工。然《南史》：‘孔德璋門庭之內(nèi)，(“璋”原作“彰”，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改。)草萊不剪，中有蛙鳴，或問之曰，欲為陳蕃乎？曰：我以此當(dāng)兩部鼓吹，何必效蕃?！礋o笙歌之說?！洞雾嶋l(fā)寄詩》云：‘坐看青丘吞澤芥，自慚黃潦薦溪蘋?！础蹲犹撡x》云：‘秋田乎青丘，彷徨乎海外，吞云夢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俳?，刺鯁也，非草芥之芥，《西湖詩》亦有‘青丘已吞云夢芥’之說，皆非也?！薄豆肉帚憽吩疲骸翱坠妹摪祝K子堂后作圓屋，堂雖白矣庵自黑，知白守黑名曰谷?！薄独献印吩唬骸爸湫郏仄浯?，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比粍t知白守黑，不可謂之名曰谷也。又詩中言宋廣平為鐵心，夏仲御為木腸，亦皆與本處不合。
《復(fù)齋漫錄》云：“玉仙觀在京城東南宣化門七八里間，仁宗時陳道士所修葺，花木亭臺，四時游客不絕，東坡詩所謂‘玉仙洪?；ㄈ绾！且病！逗托旆e詩》：‘殺雞未肯邀季路，裹飯應(yīng)須問子來?！础肚f子》書：‘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人相與為友?！粺o裹飯之事，《莊子》書又載：‘子輿、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食之?！街堈咦虞?、子桑，非子來也。東坡此詩為誤?！队^退之贈崔立之詩》云：‘昔者十日雨，子來寒且饑；其友名子輿，忽然憂且思，褰裳觸泥水，裹飯往食之。好事漆園吏，書之存雄辭?！黄涫ё酝酥印！?br>《藝苑雌黃》云：“老杜《房公池鵝詩》：‘鳳凰池上應(yīng)回首，為報籠隨王右軍?！焦取额}劉將軍畫鵝詩》：‘還似山陰書罷，舉群馳向王家。’而前輩詩又有‘鵝費(fèi)羲之墨’，‘書罷籠鵝去’，‘?dāng)?shù)紙尚可博白鵝’，‘山陰不見換鵝經(jīng)’，‘白鵝曾換右軍書’，皆不斥言所書者何經(jīng)。《西清詩話》載李白詩：‘山陰道士如相訪，為寫《黃庭》換白鵝?！贾稌x史》，逸少所寫乃《道德經(jīng)》，非《黃庭》也。太白蓋誤用此事。比觀梅圣俞《謝宋元憲贈鵝詩》：‘昔居鳳池上，曾食鳳池萍。乞與江湖去，從教養(yǎng)素翎。不同王逸少，辛苦寫《黃庭》?！ビ岽苏Z，豈亦承太白之誤歟？又觀《白氏六帖》所載，亦言《黃庭經(jīng)》，則古人誤用此事，非獨(dú)太白為然也?！避嫦獫O隱曰：“呂居仁《寄朱希真詩》云：‘主人鵝可換，更為寫《黃庭》?！嘌匾u誤用也。余謂太白又有詩云：‘掃素寫《道經(jīng)》，筆精妙入神，書罷籠鵝去，何曾別主人?！瘎t又謂《道德經(jīng)》矣?！?br>《東觀余論》云：“世傳《黃庭經(jīng)》為逸少書，仆嘗考之，非也。按陶隱居《真誥翼真檢論上清真經(jīng)始末》云：‘晉哀帝興寧二年，南岳魏夫人所授，弟子司徒公府長史楊君，使作隸字寫出，以傳護(hù)軍長史許君，及子上計(jì)掾，掾以付子黃民，(“掾”字原無，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補(bǔ)。)民以傳孔點(diǎn)，(“點(diǎn)”宋本、徐鈔本作“默”。)后為王興先竊寫之，度江飄淪，惟有《黃庭》一篇得存?！w此經(jīng)也。仆按甲子歲，逸少以晉穆帝升平五年卒，是年歲在辛酉，后二年即哀帝興寧二年，始降《黃庭》于世，安得逸少預(yù)書之？又案梁虞龢《論書表》云：‘山陰曇壤村養(yǎng)鵝道土謂羲之曰：久欲寫河上公《老子》，縑素早辦，而無人能書，府君若能自屈書《道德經(jīng)》兩章，便合群以奉。于是羲之便停半日，為寫畢，攜鵝去?！稌x書》本傳亦著道士云：‘為寫《道德經(jīng)》，當(dāng)舉群相贈耳。’初未嘗言寫《黃庭》也。以二書考之，即《黃庭》非逸少書無疑。然陶隱居《與梁武帝啟》云：‘巡少有名之跡，不過數(shù)首，《黃庭》、《勸進(jìn)》、《告誓》等，不審猶有存否？’蓋此啟在著《真誥》前，殆未之考證耳。至唐張懷瓘作《書帖》云：‘《樂毅》、《黃庭》，但得幾篇，即為國寶。’遂誤以為逸少書，李太白承之作詩，‘山陰道士如相訪，為寫《黃庭》換白鵝’，茍欲隨之耳，初未嘗考之。而韓退之第云：‘?dāng)?shù)紙尚可博白鵝’，而不云《黃庭》，豈非覺其謬歟？”苕溪漁隱曰：“世傳《黃庭經(jīng)》、《樂毅論》、《道德經(jīng)》、《蘭亭序》，皆為王會稽書，余觀諸公評論，各有區(qū)別，今悉著于篇，蓋欲其知是否耳。永叔云：‘《黃庭經(jīng)》二篇，皆不著書人姓名，余初得后本，(“后”原作“石”，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改。)已愛其不俗，遂錄之，既而又得前本于殿中丞裴造，造好古君子也，自言藏此本數(shù)世矣。世傳王羲之嘗寫《黃庭經(jīng)》，此豈其遺法歟？’魯直云：‘《黃庭經(jīng)》，王氏父子書，皆不可復(fù)見；小字殘缺者，云是永禪師書，既刓\缺，亦難辨真?zhèn)?；差大者，是吳通微書，字形差長，而瘦勁筆圓，勝徐浩書也?！m不明言《黃庭經(jīng)》為王會稽書，然亦疑似其語，蓋牽于世俗之傳故耳。永叔云：‘《樂毅論》石，在高紳學(xué)士家，紳死，好事者往往就閱，或模傳其本，其家秘藏，漸為難得；后其子弟，以其石質(zhì)錢于富人家，而富人家失火，遂焚其石，今無復(fù)石本矣?！督鹗洝吩疲骸都配洝费浴稑芬阏摗肥逊僦?，非也，元祐間，故郎官趙竦常挈石隨行，已斷裂，用木匣貯之?！虼嬷性疲骸豸酥畷?，舊傳惟《樂毅論》乃羲之親書于石，其它皆紙素所傳。唐太宗裒聚二王墨跡，惟《樂毅論》是石本，其后隨太宗入昭陵，朱梁時，耀州節(jié)度使溫韜發(fā)昭陵得之，后傳人間。或云，公主以偽本易之，元不曾入壙。本朝藏高紳學(xué)士家，皇祐中，紳之子安世為錢塘主簿，《樂毅論》猶在，予嘗見之，時石已破缺，末后獨(dú)有一海字者是也。后十余年，安世在蘇州，石已破為數(shù)片，以鐵束之。安世亡，不知所在。或云，蘇州一富家得之，今之《樂毅論》，皆其摹本也?！斨痹疲骸稑芬阏摗放f石刻軼其半者，字瘦勁無俗氣，后有人復(fù)刻此斷石文，摹傳失真多矣。其完書者，是國初翰林侍書王著寫，用筆圓熟，亦不易得；如富貴人家子弟，非無福氣，但病在韻耳?！^此，則《樂毅論》時所珍愛如此，但舊本今難得耳。永叔云：‘《遺教經(jīng)》，相傳云羲之書，偽也。蓋唐世寫經(jīng)手所書耳。唐時佛書，今在者，大抵書體皆類此，第其精粗不同耳。近有得唐人所書經(jīng)題，其一云薛稷，二云僧行敦，皆與二人他所書不類，(“他”字原無，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補(bǔ)。)而與此頗同，即知寫經(jīng)手所書也。然其字亦可愛?！诱霸疲骸畾W公言《遺教經(jīng)》非逸少筆，以其言觀之，信不妄。然自逸少在時，小兒亂真，自不解辨，況數(shù)百年后，傳刻之余，而欲必其真?zhèn)?，難矣。顧筆畫精穩(wěn)，自可為師法?！斨痹疲骸哆z教經(jīng)》，不知何世何人書，或曰右軍書，黃庭堅(jiān)曰：吾評此書，在楷法中，小不及《樂毅論》耳。清勁方重，蓋度越蕭子云數(shù)等。頃見《瘞鶴銘》大字，右軍書，其勝處乃不可名貌；以此觀之，良非右軍筆畫也?！瘎t諸公之論如此，其《遺教經(jīng)》非王會稽書審矣。永叔云：‘《蘭亭修禊序》，世所傳本尤多，而皆不同，蓋唐數(shù)家所臨也。其轉(zhuǎn)相傳摹，失真彌遠(yuǎn)，然時猶有可喜處，豈其筆法，或得其一二邪？想其真跡，宜如何也！世言真本葬在昭陵，唐末之亂，昭陵為韜所發(fā)，其所藏書畫，皆剔取其裝軸金玉而棄之，(“其”字原無，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補(bǔ)。)于是魏晉傳授以來，諸賢墨跡，遂復(fù)流落于人間。太宗時搜訪所得，集為十卷，俾摹傳之，數(shù)以分賜近臣，今公卿家有法帖是也。然獨(dú)《蘭亭》真本已失，故不得列于法帖以傳。’子瞻云：‘唐太宗訪晉人書，自二王以下，僅千軸，《蘭亭文》以玉匣葬昭陵，世無復(fù)見，故孫莘老《詠墨妙亭詩》云：《蘭亭》繭紙入昭陵，世間遺跡猶龍騰?！斨痹疲骸跤臆姟鹅嬓颉凡?，號稱最得意書，宋齊以來，似藏在秘府，士大夫間未聞稱述，豈未經(jīng)大盜兵火時，蓋有墨跡在蘭亭右者？及蕭氏、宇文焚蕩之余，千不存一。永師晚出，其妙跡惟有《蘭亭》，故為虞褚輩道之，所以太宗求之百方，期于必得。其后公私相盜，今竟失之。書家晚得定武石本，蓋仿佛存古人筆意耳?！衷疲骸短m亭序》草，王右軍平生得意書也。反復(fù)觀之，略無一字一筆不可人意。摹寫或失之肥瘦，亦自成妍，要各存之，以心會其妙處耳。余性亦嗜古刻，所得《蘭亭序》亦數(shù)本，肥瘦不同，并存之，聊為佳玩。洪慶善頃知憲江左，以《黃庭經(jīng)》、《樂毅論》見遺，殘缺過半，云得之鄱陽。余觀秘閣續(xù)帖，(“續(xù)”原作“曠”，今據(jù)宋本校改。)有此二刻，皆完好無一字殘缺，則知此為舊本矣?！?br>《藝苑雌黃》云：“古人詩押字，或有語顛倒，而于理無害者。如韓退之以參差為差參，以玲瓏為瓏玲是也。比觀王逢原有《孔融詩》云：‘虛云座上客常滿，許下惟聞哭習(xí)脂?！?span id="yisqueo" class='zhushi_link'>(“哭”原作“笑”，今據(jù)宋本校改。)黃魯直有《和荊公西太乙宮六言詩》云：‘啜羹不如放麑，樂羊終愧巴西?！础逗鬂h史》有脂習(xí)而無習(xí)脂，有秦西巴而無巴西，豈二公之誤邪？”
《漢皋詩話》云：“字有顛倒可用者，如羅綺、綺羅，圖畫、畫圖，毛羽、羽毛，白黑、黑白之類，方可縱橫。惟韓愈、孟郊輩才豪，故有湖江、白紅、慨慷之句，后人亦難仿之。若不學(xué)矩步而學(xué)奔逸，誠恐麟麒、凰鳳、木草、川山之句紛然矣?！?br>《復(fù)齋漫錄》云：“韓子蒼言，作語不可太熟，亦須令生。近人論文，一味忌語生，往往不佳。東坡作《聚遠(yuǎn)樓詩》，本合用青江綠水對野草閑花，以此太熟，故易以云山煙水，此深知詩病者。予然后知陳無己所謂‘寧拙毋巧，寧樸毋華，寧粗毋弱，寧僻毋俗’之語為可信?！?br>許彥周《詩話》云：“季父仲山在揚(yáng)州時，事東坡先生，聞其教人作詩曰：‘熟讀《毛詩·國風(fēng)》與《離騷》，曲折盡在是矣?！蛧L以謂此語太高，(“以”字原無，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補(bǔ)。)后年齒益長，乃知東坡之善誘人也。”
《復(fù)齋漫錄》云：“錢穆父試賢良對策日，東坡晚往迓其歸，置酒相勞，各舉為文，穆父得《傀儡除鎮(zhèn)南軍節(jié)度使制》，首句云：‘勤勞王家，出入幕府?！瘱|坡見此兩句，大加嘆賞。蓋世以傀儡起于王家也?！?br>《師友談苑》云：“東坡令門人輩作《人不易物賦》，或戲作曰：‘伏其幾而襲其裳，豈惟孔子；學(xué)其書而戴其帽，未是蘇公?！w當(dāng)時士大夫仿東坡桶高檐短帽，名曰子瞻樣焉，因言之。公笑曰：‘近扈從燕醴泉，觀優(yōu)人以相與自夸文章為戲者，一優(yōu)曰：吾之文章，汝輩不可及也。眾優(yōu)曰：何也？汝不見吾頭上子瞻乎？’上為解顏。顧公久之?！?br>《藝苑雌黃》云：“予與潘伯龍食榧子，乃言諸處榧皆不及玉山者。予方悟東坡詩有‘彼美玉山果，粲為金盤實(shí)’之語，恐是上饒玉山縣。潘云：‘玉山，地名，在婺之東陽縣，所生榧子香脆過它處。’予考《集韻》榧字注云：‘木名，有實(shí)，出東陽諸郡。’而《本草》榧實(shí)注亦云：‘今出東陽諸郡?！?br>東坡云：“無事靜坐，便覺一日似兩日，若能處置此生，常似今日，得年至七十，便是百四十歲。人世間何藥，能有此效。既無反惡，又省藥錢，此方人人收得，但苦無好湯使，多咽不下?！逼隆额}息軒詩》云：“無事此靜坐，一日如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正此意也。苕溪漁隱曰：“余連蹇選調(diào)四十年，在官之日少，投閑之日多，固能知靜坐之味矣；第向平婚嫁之志未畢，退之啼號之患方劇，正所謂‘無好湯使，多咽不下’也?！?br>苕溪漁隱曰：“吳興，澤國也，春夏之交，地尤卑濕，仍多蚊蚋。子瞻作守日，有詩云：‘風(fēng)定軒窗飛豹腳，雨余欄楯上蝸牛?！婕o(jì)實(shí)也。舊說泰州西溪，(“泰”原作“秦”，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改。)濱海多蚊，范文正為監(jiān)鹽，題詩云：‘飽去櫻桃重，饑來柳絮輕，但知離此去，莫要問前程?！肱c吳興同患也。”
《龜山語錄》云：“因論蘇明允《衡書》《權(quán)書》，觀其著書之名已非，豈有山林逸民，(“林”原作“中”，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改。)立言垂世，乃汲汲于用兵如此，所見安得不為荊公所??？曰：大蘇以當(dāng)時不去二虜之患，則天下不可為。又其《審敵篇》引晁錯說景帝削地之策，曰，今日夷狄之勢，是亦七國之勢。其意蓋欲掃蕩二虜，然后致太平。且曰，才以用兵為事，只見騷擾，何時是天下息肩時節(jié)。以仁宗之世視二虜，豈不勝如戰(zhàn)國時；然而孟子在戰(zhàn)國時，所論全不以兵為先，豈以崇虛名而受實(shí)弊乎？亦必有道矣?！?br>苕溪漁隱曰：“龜山謂老蘇為荊公所薄，余觀張安道作《老蘇墓表》，老蘇亦自鄙荊公；蓋道不同不相為謀，宜其矛盾如此。《墓表》云：‘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黨友傾一時，其《命相制》曰：生民以來，數(shù)人而已。造作語言，至以為幾于圣人。歐陽修亦與之善，勸先生與之游，而安石亦愿交于先生；先生曰：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吊之，先生獨(dú)不往，作《辨奸論》一篇，當(dāng)時見之者，多不謂然，曰：嘻，其亦太甚矣。先生既歿，三年之后，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
苕溪漁隱曰：“《題吳江三賢堂內(nèi)陸龜蒙詩》云：‘千首文章二頃田，囊中未有一錢看，卻因養(yǎng)得能言鴨，驚破王孫金彈丸。’《談苑》云：‘陸龜蒙居笠澤，有內(nèi)養(yǎng)自長安使杭州，舟經(jīng)舍下，彈綠頭鴨，龜蒙遽從舍出大呼云：此綠鴨有異，善人云，適將獻(xiàn)天子，今將此死鴨以詣官。內(nèi)養(yǎng)少長宮禁，信然，厚以金帛遺之，因徐問龜蒙曰：此鴨何言？龜蒙曰：常自呼其名。內(nèi)養(yǎng)憤且笑，龜蒙還其金，曰：吾戲耳。’”苕溪漁隱曰：“《游道場山何山詩》云：‘白水田頭問行路，小溪深處是何山，高人讀書夜達(dá)旦，至今山鶴鳴夜半?！魪┱隆逗紊胶问蠒糜洝吩疲骸掠泻问蠒茫瑘D記相承，以何氏為晉何楷，楷嘗讀書此山，后為吳興太守，以其居為寺而名其山?！?br>許彥周《詩話》云：“‘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yuǎn)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苏婵善砩褚?。張子野長短句云：‘眼力不知人，(“力”原作“方”，今據(jù)宋本、徐鈔本校改。)遠(yuǎn)上溪橋。’東坡《送子由詩》云：‘登高回首坡垅隔，惟見烏帽出復(fù)沒?！赃h(yuǎn)紹其意?！?/div>

卷第二十七.東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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