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第五十八回張叔夜截海獲宋江韓世忠搜山擒方臘那百零八個首領(lǐng)，頭一個喚名做呼保義宋江，其次便是玉麒麟盧俊義、智多星吳用、入云龍公孫勝、豹子頭林沖、大刀關(guān)勝、小李廣花榮、霹靂火秦明、雙鞭呼延灼、美髯公朱仝、撲天雕李應(yīng)、小旋風(fēng)柴進、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雙槍將董平、沒羽箭張清、青面獸楊志、金槍將徐寧、急先鋒索超、赤發(fā)鬼劉唐、黑旋風(fēng)李逵、神行太保戴宗、九紋龍史進、沒遮攔穆弘、插翅虎雷橫、混江龍李俊、短命二郎阮小二、浪里白條張順、立地太歲阮小五、船火兒張橫、活閻羅阮小七、病關(guān)索楊雄、拼命三郎石秀、兩頭蛇解珍、雙尾蝎解寶、浪子燕青、神機軍師朱武、鎮(zhèn)三山黃信、病尉遲孫立、丑郡馬宣贊、百勝將韓滔、天目將彭玘、圣水將單廷珪、神火將軍魏定國、圣手書生蕭讓、鐵面孔目裴宣、摩云金翅歐鵬、火眼狻猊鄧飛、紫髯伯皇甫端、錦毛虎燕順、錦豹子楊林、轟天雷凌振、神算子蔣敬、小溫侯呂方、賽仁貴郭盛、神醫(yī)安道全、矮腳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喪門神鮑旭、混世魔王樊瑞、毛頭星孔明、獨火星孔亮、八臂哪吒項充、白面郎君鄭天壽、飛天大圣李袞、玉臂匠金大堅、鐵笛仙馬麟、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玉幡竿孟康、通臂猿侯健、跳澗虎陳達、鐵扇子宋清、鐵叫子樂和、花項虎龔?fù)?、白花蛇楊春、九尾龜陶宗旺、中箭虎丁得孫、云里金剛宋萬、小遮攔穆春、操刀鬼曹正、摸著天杜遷、病大蟲薛永、金眼彪施恩、打虎將李忠、小霸王周通、鬼臉兒杜興、出林龍鄒淵、獨角龍鄒潤、旱地忽律朱貴、笑面虎朱富、鐵臂膊蔡福、一枝花蔡慶、催命判官李立、青眼虎李云、沒面目焦挺、石將軍石勇、小尉遲孫新、井木犴郝思文、菜園子張青、母夜叉孫二娘、活閃婆王定六、母大蟲顧大嫂、白日鼠白勝、鼓上蚤時遷、金毛犬段景住、金錢豹子湯隆、險道神郁保四。
他們擴大桃園結(jié)義故事，團結(jié)為百零八弟兄，據(jù)住梁山泊，招軍買馬，積草屯糧，大做起鏟除貪官污吏、劫富濟貧的勾當(dāng)。
官軍屢次剿擊，都被宋江殺敗，朝廷無奈他何。又值方臘聲勢日大，只得命知海州張叔夜前往招安。
張叔夜料知宋江必乘朝廷專力征剿方臘的間隙，行攻其無備的計劃，襲取海州，以圖淮揚，向外發(fā)展。于是在海州一帶，無分水陸，嚴密布置，專待宋江到來，先給他個厲害，然后乘勢招撫他。果然宋江不出張叔夜所料，率領(lǐng)眾家兄弟，并五千精壯的義兵，至海濱劫擄商船，作為兵艦，大隊兒鼓棹向海州進發(fā)。將到海州，只見海面時有小舟上下，像是巡弋的船只，宋江見它不來檢查他們，也就不以為意，仍往前進。正進行間，忽聽后面海灣里心聲炮響，駛出無數(shù)戰(zhàn)船，截住后路，宋江等回頭一望，嚇得登時驚慌起來。方在后顧，前面又是一聲炮響，又駛出許多戰(zhàn)船，一字兒擺開，阻住進路，宋江等越發(fā)著急了。吳用謂宋江道：“不料今番倒中了他人的計！”宋江道：“而今將怎樣呢？”
吳用道：“只有分作前后兩向抵敵，沖殺一陣，再定進退?！彼谓靷髁畹溃骸氨娢恍值?！分兩方迎敵者！”
眾人領(lǐng)令，前迎后拒，同時戰(zhàn)斗起來。張叔夜在高處望著，笑謂左右道：“智多星用兵原來徒有虛名！從前官軍屢屢失敗在他手里，可見并不是他善于用兵，乃是官軍無用啊！”左右道：“怎見得呢？”張叔夜道：“他此時只有兩條路走，不盡力向前沖突，就是舍死往后退卻，定要這樣，他才得一線生望。他而今乃分前后兩方應(yīng)戰(zhàn)，不啻自己減弱自己的戰(zhàn)斗力，眼見得他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困亡于我軍包圍中哪！且等他戰(zhàn)斗少疲，再遣一隊生力艦，從中央沖出，把他截作兩段，使他前后不復(fù)能相顧，便可擒住宋江，招降他們了！”說著，果見宋江兩方都漸漸支持不住，愈戰(zhàn)愈窮蹴。張叔夜道：“時機到了！”便吩咐左右放起連天號炮，地動山搖，震得海水亦波動起來。
但見蘆葦叢里，連珠箭發(fā)似地突出一大隊?wèi)?zhàn)船，把宋江的兵艦截作兩段。宋江遂前后不能相顧，不由得更是慌張了。宋江仰天大哭道：“天哪！今日敗死于此了！”即拔佩劍，待要自刎，撲通！船上早跳來一員大將，搶到宋江身邊，把宋江手中的劍奪去。宋江回頭看時，那員將已輕舒猿臂，捉小雞兒般捉住宋江；一面向義眾大呼道：“你們的首領(lǐng)已經(jīng)被擒，還不趕快歸降嗎？我們元帥有令，降者一概免死，且許給你們轉(zhuǎn)奏朝廷，請求寬貸你們以前的種種！”宋江便接著呼喚道：“眾兄弟！
張元帥既寬貸我們一切，大家就一齊降順了！“吳用等聽得，遂一齊投槍棄刀，拜倒船上，同聲請降。當(dāng)下官軍即時停戰(zhàn)，押解宋江等降眾，投海州衙署而來。到了州衙，宋江抬頭一瞧，只見張叔夜面帶雍容，高坐堂上，既似和藹可親，又覺威嚴可畏。兩旁站立兩排文武，一個個不怒而威。宋江不禁首先心折，跪倒向上磕頭；吳用等亦即隨著跪下磕頭。張叔夜問道：”爾等可真甘心降順么？如不情愿，我決不壓迫爾等勉強降顧，當(dāng)放爾等歸去，重整旗鼓，再決雌雄！“宋江惶懼答道：”
罪民等原不敢反叛朝廷的，只為被貪官污吏所壓迫，奸幸權(quán)佞所陷害，才不得已而如此。今蒙元帥開恩見諒，罪民等情愿歸降了！“張叔夜道：”如此，大家且起來！
“宋江等謝了，起立一旁。張叔夜即時寫一手札，交與宋江道：”可即率領(lǐng)爾所有部眾，趕赴王統(tǒng)制麾下效力，助討方臘，將功折罪！“宋江接過手札，與眾兄弟拜謝了張叔夜，即日離了海州，先回梁山泊去。到了山寨里，宋江召集守山寨的諸弟兄，告訴了已經(jīng)投順的情由，遂命把嘍羅遣散，山寨燒毀，一齊赴軍效力。不多幾日，到了王稟軍前，繳呈手札上去。王稟即時傳見，諭令暫就帳下聽候差遣，俟立有功勛，然后保奏朝廷升賞。宋江等謝了，即在王稟部下隨營征剿不提。
這時童貫合各路兵力，已屢獲勝仗，把方七佛殺得大敗虧虛，逃回杭州，困守以待方臘援兵。童貫趁破竹之勢，更督促王稟、王漁、王淵、劉延慶、辛興宗、楊維忠、劉鎮(zhèn)、楊可世、趙明、黃迪、冀景、馬可直諸將領(lǐng)，不分晝夜，并趨杭州。
方七佛聽報官軍大至，雖是敗軍之將，不可言勇，但是戰(zhàn)亦亡，不戰(zhàn)亦亡，遂盡杭州所有精銳，開城列陣迎戰(zhàn)。童貫見方七佛人馬猶多，且是部伍整齊，躊躇不敢遽戰(zhàn)。王淵部下轉(zhuǎn)出一少年將官，銀盔綠鎧，挺一桿梨花槍，跨一匹紫騮馬，踴躍請令道：“末將愿得將令，先躧賊陣！”童貫聽了他言辭慷慨，又瞧他容貌英武，心中大喜，忙問王淵道：“這小將是哪個的部下？他姓名叫什么子”王淵答道：“是末將的部下，他姓韓名做世忠。自從軍以來，很立下不少功勞?！蓖灥溃骸昂?！”
命韓世忠道：“爾就出陣者！”韓世忠得令，應(yīng)了一聲，只見他一騎馬一桿槍，便沖人敵陣而去。好威風(fēng)！馬到處人人辟易，槍起處紛紛倒地。方七佛望見，猛吼如雷道：“小將休要逞能！
我來取爾首級！“舉著九環(huán)金錯刀，飛馬直前，來迎韓世忠。
兩個刀來槍去，槍去刀來，戰(zhàn)了百十個回合，未分勝負。兩邊陣上，各個吶喊助威，聲震山岳。兩個又戰(zhàn)了五十余合，方七佛忽然大喝：“下馬去吧！”一刀向著韓世忠蓋頂直下。這時童貫見了，著實一急，道：“呀！韓世忠壞了！”三軍吶喊的也不約而同噤住了口，都只喊不出來，喊到這一聲，戛然停息了。義兵陣上卻威勢十倍，吶喊得震動天地。在這當(dāng)兒，韓世忠待方七佛刀砍將下來，把槍桿一格，馬兒一兜轉(zhuǎn)，方七佛便砍了個空。韓世忠趁這個空閑，照著方七佛咽喉一槍，方七佛招架不及，刺了個正著，自己倒撞下馬去了。童貫不禁喜極欲狂道：“好槍法！
好韓世忠！”命三軍道：“一齊殺上去！”
王稟、劉延慶諸將，各促馬麾兵，沖殺過去。義兵陣上方七佛一死，蛇無頭而不行，登時大亂，四散潰走。王稟等一陣殺得他死了大半，逃亡十之一二，生擒十之三四，遂克復(fù)杭州城池。
童貫人城安民已畢，留王漁駐守。其余諸將連夜再進，分道攻擊，同趨睦州。
方臘部下，只有方七佛是個能將，今他已死，其余都是不足數(shù)的。于是方臘所部，殺一陣敗一陣，一齊敗到睦州。童貫督領(lǐng)諸路，攻一城復(fù)一城，也一齊進到睦州。眾軍到睦州時，已近黃昏，暮色蒼然。童貫傳令三軍離城五里扎住營寨，休養(yǎng)一夕，明日黎明攻打城池。方臘迭連聽報：“打敗了！”“打敗了！”已自心焦，而今瞧著許多軍馬齊逼睦州，越發(fā)急了，惟恐自己要作俘虜。他等到三更時分，一聲令下，悄悄地把睦州城里二十萬義兵，率領(lǐng)著連夜退人清溪幫源洞，據(jù)深巖作狡兔三窟，藏躲不出來。翌晨，童貫領(lǐng)眾軍殺至睦州城下，只見城門大開，只存一座空城。童貫笑道：“方臘智窮兵盡，棄城逃走了！”即傳令追至清溪。到了清溪，依然是空城一座，不見方臘一兵一卒。童貫至此，一喜一憂：喜的是方臘起義以來，被攻陷的六州五十二縣，俱已克復(fù)了；憂的是四下偵查，找尋不著方臘避匿的所在。
韓世忠道：“方臘定然避匿在幫源洞，必不能逃向別處去的?！蓖鯗Y道：“方臘原曉些妖術(shù)左道的，安知他不因敗遠飏了呢？”韓世忠道：“無此理的。方臘的根據(jù)地是睦州，他所擄掠的婦女，設(shè)置的偽官，嘯聚的徒眾，大多數(shù)必聚集于睦州，這是無疑義的。我軍到來，他未曾見陣，便逃得城府一空，無蹤無影。不是就近有個深邃的巢穴避匿，哪能逃遁得這等敏捷干凈呢？就是一群鳥兒飛往哪里去，也得有個蹤影，何況他至少還有十余萬的從眾，焉能便無蹤影呢？”王淵道：“雖然，何以曉得他一定避匿在幫源洞呢？”韓世忠道：“這是個很淺近的理由。幫源洞乃是方臘憑藉著起義的老據(jù)點，那里邊巖壑深邃得很，所以便知他必避匿那里。”王淵聽了有理，遂把韓世忠的說話稟白童貫知道。
童貫即傳令圍搜幫源洞，擒獲方臘的，為南征首功。這道命令一下，諸將領(lǐng)暨三軍士卒，誰不想爭得首功呢？像獵狗搜山似的，爭先恐后，東尋西覓，把一個幫源洞搜遍了，只不見方臘的蹤影。眾人以為韓世忠的決斷靠不住，認做不過是一種似是而非的理想罷了。大家漸漸懈怠下來，不去搜尋了。韓世忠卻深信只在此山中，搜索不已。他循著一小徑，深入約五六里地，忽有一條陡澗阻住進路。他勒馬四周視察一番，復(fù)躍馬跳過澗去，越險再進。又三數(shù)里，遂至一大谷，林木茂密，里面有無數(shù)軍馬藏著。古松下設(shè)黃幄，幾百個彪形大漢，握刀執(zhí)劍衛(wèi)護左右。幄里約有十五六個美貌女子，伴著個黃袍虎須的大王坐著。韓世忠喜道：“方臘果然在這里了！”把馬一催，直向黃幄馳去。那些護衛(wèi)一見，一擁而前，刀劍并舉，阻住韓世忠戰(zhàn)斗。韓世忠大奮神威，叫一聲：“來得好！”左手挺槍，右手揮劍，遠的槍挑，近的劍劈，不到半歇，便槍挑劍劈，死了五百余人。其余的護衛(wèi)嚇得膽裂心碎，更無人敢再上前，各自避退不遑。韓世忠也不去追殺他們了，飛馬人幄，輕舒猿臂，把方臘提到馬上，往原路馳回。將出山口，忽閃出一彪軍馬，一將當(dāng)先攔住韓世忠喝道：“把方臘留下與我！”韓世忠即滾鞍下馬，把方臘獻與那將官，道：“末將敬當(dāng)獻與將軍！”那將官便命左右把方臘綁了，帶在馬后，問道：“他的黨羽還有在里面么？”韓世忠回指道：“都在那個山谷里！”那將官便命韓世忠領(lǐng)路，再入山谷，把方臘妻小及丞相方肥等，一并捉獲。
把山谷里藏的從眾大殺一陣，殺得滿山滿谷尸首橫陳，像亂柴一般。還有數(shù)千被擄的婦女，嚇得走投無路，四處亂竄。那將官傳令道：“不要殺了！聽他們死活去吧！”說著，便撥馬出離山谷，押著方臘等投童貫大帳報功。童貫大喜，就把那將官記了南征第一功，韓世忠的功勞卻全行埋沒了。你道那擅功的將官是誰？原來就是熙河統(tǒng)帥辛興宗。韓世忠的幾個同列大為他不平。韓世忠道：“這有什么介懷呢？我們只要自己能做事，問心無愧就罷了，何必要分別是誰的功勞呢？”同列嗟嘆了幾聲，便也不提了。至是方臘的起義已平，童貫即日班師回朝?；兆诖笙?，詔改睦州為嚴州，歙州為徽州；童貫為太師，封楚國公；各路統(tǒng)帥封賞有差，各還本鎮(zhèn)。次日，詔把方臘凌遲處死，妻子將官一并伏誅。一場大起義，算是解決了。不過自方臘起義至平復(fù)，占據(jù)六州五十二縣，擁有百姓平民達二百萬。
童貫等自出師至凱還，費時四百五十日，發(fā)動傾國的兵馬，耗財無算，國家與百姓，兩方都受了莫大的損失了。這個且莫說它。只是內(nèi)亂方平，外患又迫，倒是一樁亡國的憂患到了，不可擱置不問的。宋朝的外患，許多年以來，不外西夏與遼國。
西夏自崇寧四年入寇宣威城，擒殺知鄯州高永年后，數(shù)年相安，未嘗用兵。及至政和五年，徽宗命單貫領(lǐng)六路邊事。童貫遣熙河經(jīng)略使劉法領(lǐng)步騎十五萬出湟州，與西夏軍大戰(zhàn)于古骨龍，戰(zhàn)勝西夏，斬首五千余級，奪得戰(zhàn)馬八百匹，輜重餉械萬數(shù)。
遂又引起連年不息的戰(zhàn)禍。這正是：幾載邊疆如鼎沸，連年戰(zhàn)血似花紅。
要知西夏戰(zhàn)禍畢竟怎樣結(jié)局，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