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八 宋微子世家第八
作者：(漢)司馬遷撰 (唐)司馬貞等注微子開者，〔一〕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紂之庶兄也?！捕臣q既立，不明，淫亂於政，微子數(shù)諫，紂不聽。及祖伊以周西伯昌之修德，滅國，〔三〕懼禍至，以告紂。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於是微子度紂終不可諫，欲死之，及去，未能自決，乃問於太師、少師〔四〕曰：「殷不有治政，不治四方?！参濉澄易嫠礻愳渡?，〔六〕紂沈湎於酒，婦人是用，亂敗湯德於下。〔七〕殷既小大好草竊奸宄，〔八〕卿士師師非度，〔九〕皆有罪辜，乃無維獲〔一０〕，小民乃並興，相為敵讎。〔一一〕今殷其典喪！若涉水無津涯?！惨欢骋笏靻?，越至于今?！埂惨蝗吃唬骸柑珟?，少師，〔一四〕我其發(fā)出往？〔一五〕吾家保于喪？〔一六〕今女無故告〔一七〕予，顛躋，如之何其？」〔一八〕太師若曰：「王子，天篤下菑?fù)鲆髧?，〔一九〕乃毋畏畏，不用老長。〔二０〕今殷民乃陋淫神祇之祀?！捕弧辰裾\\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終不得治，不如去。」遂亡。
〔一〕集解孔安國曰：「微，畿內(nèi)國名。子，爵也。為紂卿士?！顾麟[按：尚書微子之命篇云命微子啟代殷后，今此名開者，避漢景帝諱也。
〔二〕索隱按：尚書亦以為殷王元子而是紂之兄。按：呂氏春秋云生微子時(shí)母猶為妾，及為妃而生紂。故微子為紂同母庶兄。
〔三〕集解徐廣曰：「音耆。」索隱音耆，耆即黎也。鄒誕本云「音黎」?？装矅啤咐柙谏宵h東北，即今之黎亭是也」。 〔四〕集解孔安國曰：「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卿，比干也。」
〔五〕集解孔安國曰：「言殷不有治政四方之事，將必亡也?！?
〔六〕集解馬融曰：「我祖，湯也?！箍装矅唬骸秆詼炱涔?，陳力於上世也?！?
〔七〕集解馬融曰：「下，下世也。」 〔八〕集解孔安國曰：「草野盜竊，又為奸宄於外內(nèi)?！?
〔九〕集解馬融曰：「非但小人學(xué)為奸宄，卿士已下轉(zhuǎn)相師效，為非法度。」
〔一０〕集解鄭玄曰：「獲，得也。群臣皆有是罪，其爵祿又無常得之者。言屢相攻奪?！?
〔一一〕集解孔安國曰：「卿士既亂，而小民各起，共為敵讎。言不和同?！?
〔一二〕集解徐廣曰：「一作「陟水無舟航」，言危也?！柜椫^典，國典也。索隱尚書「典」作「淪」，篆字變易，其義亦殊。徐廣曰「典，國典也」。喪音息浪反。
〔一三〕集解馬融曰：「越，於也。於是至矣，於今到矣?！?
〔一四〕集解馬融曰：「重呼告之?！?
〔一五〕集解鄭玄曰：「發(fā)，起也。紂禍敗如此，我其起作出往也?！顾麟[往，尚書作「狂」，蓋亦今文尚書意異耳。
〔一六〕集解徐廣曰：「一云「於是家?！埂！柜棸福厚R融曰「卿大夫稱家」。
〔一七〕集解王肅曰：「無意告我也，是微子求教誨也。」
〔一八〕集解馬融曰：「躋猶墜也。恐顛墜於非義，當(dāng)如之何也?！灌嵭唬骸钙?，語助也。齊魯之閑聲如「姬」。記曰「何居」?！?
〔一九〕集解孔安國曰：「微子，帝乙子，故曰「王子」。天生紂為亂，是下菑也?！灌嵭唬骸干賻煵淮?，志在必死?！拐x菑音災(zāi)。
〔二０〕集解孔安國曰：「上不畏天菑，下不畏賢人，違戾耆老之長，不用其教。」 〔二一〕集解徐廣曰：「一云「今殷民侵神犧」，又一云「陋淫侵神祇」?！柜棸福厚R融曰「天曰神，地曰祇」。索隱陋淫，尚書作「攘竊」。劉氏云「陋淫猶輕穢也」。
箕子者，〔一〕紂親戚也。〔二〕紂始為象箸，〔三〕箕子嘆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桮；為桮，則必思遠(yuǎn)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辜q為淫泆，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够釉唬骸笧槿顺贾G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為也?！鼓吮话l(fā)詳狂而為奴。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菜摹?
〔一〕集解馬融曰：「箕，國名也。子，爵也?！?
〔二〕索隱箕，國；子，爵也。司馬彪曰「箕子名胥余」。馬融、王肅以箕子為紂之諸父。服虔、杜預(yù)以為紂之庶兄。杜預(yù)云「梁國蒙縣有箕子?！?。
〔三〕索隱箸音持略反。按：下云「為象箸必為玉杯」，杯箸事相近，周禮六尊有犧、象、著、壺、泰、山。著尊者，著地?zé)o足是也。劉氏音直慮反，則杯箸亦食用之物，亦並通。
〔四〕集解風(fēng)俗通義曰：「其道閉塞憂愁而作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菑遭害，困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改其操也?！?
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
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轨妒翘珟?、少師乃勸微子去，遂行。〔一〕
〔一〕集解時(shí)比干已死，而云少師者似誤。
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軍門，肉袒面縛，〔一〕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fù)其位如故。
〔一〕索隱肉袒者，袒而露肉也。面縛者，縛手于背而面向前也。劉氏云「面即背也」，義亦稍迂。
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xù)殷祀，使管叔、蔡叔傅相之。
武王既克殷，訪問箕子。
武王曰：「於乎！維天陰定下民，相和其居，〔一〕我不知其常倫所序?！埂捕?
〔一〕集解孔安國曰：「天不言而默定下民，助合其居，使有常生之資也。」
〔二〕集解孔安國曰：「言我不知天所以定民之常道理次序，問何由?！?
箕子對曰：「在昔鯀
〔一〕集解孔安國曰：「微，畿內(nèi)國名。子，爵也。為紂卿士?！顾麟[按：尚書微子之命篇云命微子啟代殷后，今此名開者，避漢景帝諱也。
〔二〕索隱按：尚書亦以為殷王元子而是紂之兄。按：呂氏春秋云生微子時(shí)母猶為妾，及為妃而生紂。故微子為紂同母庶兄。
〔三〕集解徐廣曰：「音耆。」索隱音耆，耆即黎也。鄒誕本云「音黎」?？装矅啤咐柙谏宵h東北，即今之黎亭是也」。 〔四〕集解孔安國曰：「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卿，比干也。」
〔五〕集解孔安國曰：「言殷不有治政四方之事，將必亡也?！?
〔六〕集解馬融曰：「我祖，湯也?！箍装矅唬骸秆詼炱涔?，陳力於上世也?！?
〔七〕集解馬融曰：「下，下世也。」 〔八〕集解孔安國曰：「草野盜竊，又為奸宄於外內(nèi)?！?
〔九〕集解馬融曰：「非但小人學(xué)為奸宄，卿士已下轉(zhuǎn)相師效，為非法度。」
〔一０〕集解鄭玄曰：「獲，得也。群臣皆有是罪，其爵祿又無常得之者。言屢相攻奪?！?
〔一一〕集解孔安國曰：「卿士既亂，而小民各起，共為敵讎。言不和同?！?
〔一二〕集解徐廣曰：「一作「陟水無舟航」，言危也?！柜椫^典，國典也。索隱尚書「典」作「淪」，篆字變易，其義亦殊。徐廣曰「典，國典也」。喪音息浪反。
〔一三〕集解馬融曰：「越，於也。於是至矣，於今到矣?！?
〔一四〕集解馬融曰：「重呼告之?！?
〔一五〕集解鄭玄曰：「發(fā)，起也。紂禍敗如此，我其起作出往也?！顾麟[往，尚書作「狂」，蓋亦今文尚書意異耳。
〔一六〕集解徐廣曰：「一云「於是家?！埂！柜棸福厚R融曰「卿大夫稱家」。
〔一七〕集解王肅曰：「無意告我也，是微子求教誨也。」
〔一八〕集解馬融曰：「躋猶墜也。恐顛墜於非義，當(dāng)如之何也?！灌嵭唬骸钙?，語助也。齊魯之閑聲如「姬」。記曰「何居」?！?
〔一九〕集解孔安國曰：「微子，帝乙子，故曰「王子」。天生紂為亂，是下菑也?！灌嵭唬骸干賻煵淮?，志在必死?！拐x菑音災(zāi)。
〔二０〕集解孔安國曰：「上不畏天菑，下不畏賢人，違戾耆老之長，不用其教。」 〔二一〕集解徐廣曰：「一云「今殷民侵神犧」，又一云「陋淫侵神祇」?！柜棸福厚R融曰「天曰神，地曰祇」。索隱陋淫，尚書作「攘竊」。劉氏云「陋淫猶輕穢也」。
箕子者，〔一〕紂親戚也。〔二〕紂始為象箸，〔三〕箕子嘆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桮；為桮，則必思遠(yuǎn)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辜q為淫泆，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够釉唬骸笧槿顺贾G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為也?！鼓吮话l(fā)詳狂而為奴。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菜摹?
〔一〕集解馬融曰：「箕，國名也。子，爵也?！?
〔二〕索隱箕，國；子，爵也。司馬彪曰「箕子名胥余」。馬融、王肅以箕子為紂之諸父。服虔、杜預(yù)以為紂之庶兄。杜預(yù)云「梁國蒙縣有箕子?！?。
〔三〕索隱箸音持略反。按：下云「為象箸必為玉杯」，杯箸事相近，周禮六尊有犧、象、著、壺、泰、山。著尊者，著地?zé)o足是也。劉氏音直慮反，則杯箸亦食用之物，亦並通。
〔四〕集解風(fēng)俗通義曰：「其道閉塞憂愁而作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菑遭害，困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改其操也?！?
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
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轨妒翘珟?、少師乃勸微子去，遂行。〔一〕
〔一〕集解時(shí)比干已死，而云少師者似誤。
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軍門，肉袒面縛，〔一〕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fù)其位如故。
〔一〕索隱肉袒者，袒而露肉也。面縛者，縛手于背而面向前也。劉氏云「面即背也」，義亦稍迂。
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xù)殷祀，使管叔、蔡叔傅相之。
武王既克殷，訪問箕子。
武王曰：「於乎！維天陰定下民，相和其居，〔一〕我不知其常倫所序?！埂捕?
〔一〕集解孔安國曰：「天不言而默定下民，助合其居，使有常生之資也。」
〔二〕集解孔安國曰：「言我不知天所以定民之常道理次序，問何由?！?
箕子對曰：「在昔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