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 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
作者：(漢)司馬遷撰 (唐)司馬貞等注季布者，楚人也。為氣任俠，〔一〕有名於楚。項(xiàng)籍使將兵，數(shù)窘漢王?！捕臣绊?xiàng)羽滅，高祖購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陽周氏。周氏曰：「漢購將軍急，跡且至臣家，將軍能聽臣，臣敢獻(xiàn)計(jì)；即不能，愿先自剄?！辜静荚S之。迺髡鉗季布，衣褐衣，置廣柳車中，〔三〕并與其家僮數(shù)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朱家心知是季布，迺買而置之田。誡其子曰：「田事聽此奴，必與同食?！怪旒肄暢溯U車〔四〕之洛陽，見汝陰侯滕公。滕公留朱家飲數(shù)日。因謂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shù)為項(xiàng)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君視季布何如人也？」曰：「賢者也?！怪旒以唬骸赋几鳛槠渲饔?，季布為項(xiàng)籍用，職耳。項(xiàng)氏臣可盡誅邪？今上始得天下，獨(dú)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廣也！且以季布之賢而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荊平王之墓也。君何不從容為上言邪？」汝陰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俠，意季布匿其所，迺許曰：「諾?！勾e，果言如朱家指。上迺赦季布。當(dāng)是時(shí)，諸公皆多季布能摧剛為柔，朱家亦以此名聞當(dāng)世。季布召見，謝，上拜為郎中。
〔一〕集解孟康曰：「信交道曰任?！谷绱驹唬骸赶嗯c信為任，同是非為俠。所謂「權(quán)行州里，力折公侯」者也?！够蛟蝗危瑲饬σ?；俠，俜也。索隱任，而禁反。俠音協(xié)。如淳曰「相與為任，同是非為俠，權(quán)行州里，力折公侯者」，其說為近。俜音普丁反，其義難喻。
〔二〕集解如淳曰：「窘，困也?！?
〔三〕集解服虔曰：「東郡謂廣轍車為「柳」?！灌囌乖唬骸附怨罪椧?。載以喪車，欲人不知也?！估钇嬖唬骸复笈＼囈?。車上覆為柳?！弓懺唬骸该陼杏袕V柳車，每縣數(shù)百乘，是今運(yùn)\轉(zhuǎn)大車是也?！顾麟[案：服虔、臣瓚所據(jù)，云東郡謂廣轍車為廣柳車，及茂陵書稱每縣廣柳車數(shù)百乘，則凡大車任載運(yùn)\者，通名廣柳車，然則柳為車通名。鄧展所說「柳皆棺飾，載以喪車，欲人不知也」，事義相協(xié)，最為通允。故禮曰「設(shè)柳翣，為使人勿惡也」。鄭玄注周禮云「柳，聚也，諸飾所聚也」。則是喪車稱柳，后人通謂車為柳也。
〔四〕集解徐廣曰：「馬車也?！顾麟[案：謂輕車，一馬車也。
孝惠時(shí)，為中郎將。單于嘗為書嫚呂后，不遜，呂后大怒，召諸將議之。上將軍樊噲?jiān)唬骸赋荚傅檬f眾，橫行匈奴中。」諸將皆阿呂后意，曰「然」。季布曰：「樊噲可斬也！夫高帝將兵四十余萬眾，困於平城，今噲柰何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于今創(chuàng)痍未瘳，噲又面諛，欲搖動(dòng)天下?！故菚r(shí)殿上皆恐，太后罷朝，遂不復(fù)議擊匈奴事。
季布為河?xùn)|守，孝文時(shí)，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復(fù)有言其勇，使酒難近。〔一〕至，留邸一月，見罷。季布因進(jìn)曰：「臣無功竊寵，待罪河?xùn)|?！捕潮菹聼o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人必有以毀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譽(yù)而召臣，一人之毀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識(shí)聞之有以闚陛下也?！埂踩成夏粦M，良久曰：「河?xùn)|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共嫁o之官。
〔一〕索隱使音如字。近音其靳反。因酒縱性謂之使酒，即酗酒也。
〔二〕索隱季布言己無功能，竊承恩寵，得待罪河?xùn)|。其詞典省而文也。
〔三〕集解韋昭曰：「闚見陛下深淺\也。」
楚人曹丘生，辯士，數(shù)招權(quán)顧金錢。〔一〕事貴人趙同等，〔二〕與竇長君善。季布聞之，寄書諫竇長君曰：「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辜安芮鹕鷼w，欲得書請(qǐng)季布?！踩掣]長君曰：「季將軍不說足下，足下無往。」固請(qǐng)書，遂行。使人先發(fā)書，季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諺曰「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足下何以得此聲於梁楚閑哉？且仆楚人，足下亦楚人也。仆游揚(yáng)足下之名於天下，顧不重邪？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季布迺大說，引入，留數(shù)月，為上客，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聞?wù)?，曹丘揚(yáng)之也。
〔一〕集解孟康曰：「招，求也。以金錢事權(quán)貴，而求得其形勢以自炫燿也?！刮姆f曰：「事權(quán)貴也。與通勢，以其所有辜較，請(qǐng)託金錢以自顧?！顾麟[義如孟康、文穎所說。辜較音姑角。正義言曹丘生依倚貴人，用權(quán)勢屬請(qǐng)，數(shù)求他人。顧錢，賞金錢也。 〔二〕集解徐廣曰：「漢書作「趙談」，司馬遷以其父名談，故改之。」
〔三〕集解張晏曰：「欲使竇長君為介於布，請(qǐng)見?！?季布弟季心，〔一〕氣蓋關(guān)中，遇人恭謹(jǐn)，為任俠，方數(shù)千里，士皆爭為之死。嘗殺人，亡之吳，從袁絲〔二〕匿。長事袁絲，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嘗為中司馬，〔三〕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禮。少年多時(shí)時(shí)竊籍其名〔四〕以行。當(dāng)是時(shí)，季心以勇，布以諾，著聞關(guān)中。
〔一〕集解徐廣曰：「一作「子」。」
〔二〕索隱盎字絲。 〔三〕集解如淳曰：「中尉之司馬?！顾麟[漢書作「中尉司馬」。
〔四〕索隱籍音子亦反。
季布母弟丁公，〔一〕為楚將。丁公為項(xiàng)羽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高祖急，顧丁公曰：「兩賢豈相厄哉！」於是丁公引兵而還，漢王遂解去。及項(xiàng)王滅，丁公謁見高祖。高祖以丁公徇軍中，曰：「丁公為項(xiàng)王臣不忠，使項(xiàng)王失天下者，迺丁公也?！顾鞌囟」?，曰：「使后世為人臣者無效丁公！」
〔一〕集解晉灼曰：「楚漢春秋云薛人，名固。」索隱案：謂布之舅也。
欒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為家人時(shí)，〔一〕嘗與布游。窮困，賃傭於齊，為酒人保?！捕硵?shù)歲，彭越去之巨野中為盜，而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為其家主報(bào)仇，燕將臧荼舉以為都尉。臧荼后為燕王，以布為將。及臧荼反，漢擊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迺言上，請(qǐng)贖布以為梁大夫。
〔一〕索隱謂居家之人，無官職也。
〔二〕集解漢書音義曰：「酒家作保傭也?？杀Ｐ?，故謂之保。」
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責(zé)以謀\反，夷三族。已而梟彭越頭於雒陽下，詔曰：「有敢收視者，輒捕之?！共紡凝R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dú)祠而哭之，與越反明矣。趣亨〔一〕之?！狗教崛ぁ捕硿碱櫾唬骸冈敢谎远?。」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皋閑，項(xiàng)王所以（遂）不能〔遂〕西，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當(dāng)是之時(shí)，彭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而楚破。且垓下之會(huì)，微彭王，項(xiàng)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征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小〔三〕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qǐng)就亨?！轨妒巧限曖尣甲?，拜為都尉。
〔一〕索隱上音促，下音普盲反。謂疾令赴鑊也。
〔二〕集解徐廣曰：「一作「走」?！顾麟[上音啼，下音趨。徐廣云一作「走」，走亦趣向之也。 〔三〕集解徐廣曰：「小，一作「峭」。」
孝文時(shí)，為燕相，至將軍。布迺稱曰：「窮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貴不能快意，非賢也?！轨妒菄L有德者厚報(bào)之，有怨者必以法滅之。吳（軍）〔楚〕反時(shí)，以軍功封俞侯，〔一〕復(fù)為燕相。燕齊之閑皆為欒布立社，號(hào)曰欒公社。 〔一〕集解徐廣曰：「擊齊有功也。」 景帝中五年薨。子賁嗣，為太常，犧牲不如令，國除。 太史公曰：以項(xiàng)羽之氣，而季布以勇顯於楚，身屨（典）軍〔一〕搴旗者數(shù)矣，可謂壯士。然至被刑戮，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負(fù)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終為漢名將。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二〕非能勇也，其計(jì)畫無復(fù)之耳?！踩硻璨伎夼碓?，趣湯如歸者，彼誠\知所處，〔四〕不自重其死。雖往古烈士，何以加哉！
〔一〕集解徐廣曰：「屨，一作「屢」，一曰「覆」?！柜棸福好峡翟弧笇?，履蹈之也」。瓚曰「屢，數(shù)也」。索隱身履軍。按：徐氏云一作「覆」，按下云「搴旗」，則「覆軍」為是，勝於「屢」之與「履」。
〔二〕集解徐廣曰：「或作「概」字，音義同?！?
〔三〕集解徐廣曰：「復(fù)，一作「冀」。」 〔四〕集解如淳曰：「非死者難，處死者難?！?「索隱述贊」季布、季心，有聲梁、楚。百金然諾，十萬致距。出守河?xùn)|，股肱是與。欒布哭越，犯禁見虜。赴鼎非冤，誠\知所處。
〔一〕集解孟康曰：「信交道曰任?！谷绱驹唬骸赶嗯c信為任，同是非為俠。所謂「權(quán)行州里，力折公侯」者也?！够蛟蝗危瑲饬σ?；俠，俜也。索隱任，而禁反。俠音協(xié)。如淳曰「相與為任，同是非為俠，權(quán)行州里，力折公侯者」，其說為近。俜音普丁反，其義難喻。
〔二〕集解如淳曰：「窘，困也?！?
〔三〕集解服虔曰：「東郡謂廣轍車為「柳」?！灌囌乖唬骸附怨罪椧?。載以喪車，欲人不知也?！估钇嬖唬骸复笈＼囈?。車上覆為柳?！弓懺唬骸该陼杏袕V柳車，每縣數(shù)百乘，是今運(yùn)\轉(zhuǎn)大車是也?！顾麟[案：服虔、臣瓚所據(jù)，云東郡謂廣轍車為廣柳車，及茂陵書稱每縣廣柳車數(shù)百乘，則凡大車任載運(yùn)\者，通名廣柳車，然則柳為車通名。鄧展所說「柳皆棺飾，載以喪車，欲人不知也」，事義相協(xié)，最為通允。故禮曰「設(shè)柳翣，為使人勿惡也」。鄭玄注周禮云「柳，聚也，諸飾所聚也」。則是喪車稱柳，后人通謂車為柳也。
〔四〕集解徐廣曰：「馬車也?！顾麟[案：謂輕車，一馬車也。
孝惠時(shí)，為中郎將。單于嘗為書嫚呂后，不遜，呂后大怒，召諸將議之。上將軍樊噲?jiān)唬骸赋荚傅檬f眾，橫行匈奴中。」諸將皆阿呂后意，曰「然」。季布曰：「樊噲可斬也！夫高帝將兵四十余萬眾，困於平城，今噲柰何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于今創(chuàng)痍未瘳，噲又面諛，欲搖動(dòng)天下?！故菚r(shí)殿上皆恐，太后罷朝，遂不復(fù)議擊匈奴事。
季布為河?xùn)|守，孝文時(shí)，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復(fù)有言其勇，使酒難近。〔一〕至，留邸一月，見罷。季布因進(jìn)曰：「臣無功竊寵，待罪河?xùn)|?！捕潮菹聼o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人必有以毀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譽(yù)而召臣，一人之毀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識(shí)聞之有以闚陛下也?！埂踩成夏粦M，良久曰：「河?xùn)|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共嫁o之官。
〔一〕索隱使音如字。近音其靳反。因酒縱性謂之使酒，即酗酒也。
〔二〕索隱季布言己無功能，竊承恩寵，得待罪河?xùn)|。其詞典省而文也。
〔三〕集解韋昭曰：「闚見陛下深淺\也。」
楚人曹丘生，辯士，數(shù)招權(quán)顧金錢。〔一〕事貴人趙同等，〔二〕與竇長君善。季布聞之，寄書諫竇長君曰：「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辜安芮鹕鷼w，欲得書請(qǐng)季布?！踩掣]長君曰：「季將軍不說足下，足下無往。」固請(qǐng)書，遂行。使人先發(fā)書，季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諺曰「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足下何以得此聲於梁楚閑哉？且仆楚人，足下亦楚人也。仆游揚(yáng)足下之名於天下，顧不重邪？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季布迺大說，引入，留數(shù)月，為上客，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聞?wù)?，曹丘揚(yáng)之也。
〔一〕集解孟康曰：「招，求也。以金錢事權(quán)貴，而求得其形勢以自炫燿也?！刮姆f曰：「事權(quán)貴也。與通勢，以其所有辜較，請(qǐng)託金錢以自顧?！顾麟[義如孟康、文穎所說。辜較音姑角。正義言曹丘生依倚貴人，用權(quán)勢屬請(qǐng)，數(shù)求他人。顧錢，賞金錢也。 〔二〕集解徐廣曰：「漢書作「趙談」，司馬遷以其父名談，故改之。」
〔三〕集解張晏曰：「欲使竇長君為介於布，請(qǐng)見?！?季布弟季心，〔一〕氣蓋關(guān)中，遇人恭謹(jǐn)，為任俠，方數(shù)千里，士皆爭為之死。嘗殺人，亡之吳，從袁絲〔二〕匿。長事袁絲，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嘗為中司馬，〔三〕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禮。少年多時(shí)時(shí)竊籍其名〔四〕以行。當(dāng)是時(shí)，季心以勇，布以諾，著聞關(guān)中。
〔一〕集解徐廣曰：「一作「子」。」
〔二〕索隱盎字絲。 〔三〕集解如淳曰：「中尉之司馬?！顾麟[漢書作「中尉司馬」。
〔四〕索隱籍音子亦反。
季布母弟丁公，〔一〕為楚將。丁公為項(xiàng)羽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高祖急，顧丁公曰：「兩賢豈相厄哉！」於是丁公引兵而還，漢王遂解去。及項(xiàng)王滅，丁公謁見高祖。高祖以丁公徇軍中，曰：「丁公為項(xiàng)王臣不忠，使項(xiàng)王失天下者，迺丁公也?！顾鞌囟」?，曰：「使后世為人臣者無效丁公！」
〔一〕集解晉灼曰：「楚漢春秋云薛人，名固。」索隱案：謂布之舅也。
欒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為家人時(shí)，〔一〕嘗與布游。窮困，賃傭於齊，為酒人保?！捕硵?shù)歲，彭越去之巨野中為盜，而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為其家主報(bào)仇，燕將臧荼舉以為都尉。臧荼后為燕王，以布為將。及臧荼反，漢擊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迺言上，請(qǐng)贖布以為梁大夫。
〔一〕索隱謂居家之人，無官職也。
〔二〕集解漢書音義曰：「酒家作保傭也?？杀Ｐ?，故謂之保。」
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責(zé)以謀\反，夷三族。已而梟彭越頭於雒陽下，詔曰：「有敢收視者，輒捕之?！共紡凝R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dú)祠而哭之，與越反明矣。趣亨〔一〕之?！狗教崛ぁ捕硿碱櫾唬骸冈敢谎远?。」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皋閑，項(xiàng)王所以（遂）不能〔遂〕西，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當(dāng)是之時(shí)，彭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而楚破。且垓下之會(huì)，微彭王，項(xiàng)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征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小〔三〕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qǐng)就亨?！轨妒巧限曖尣甲?，拜為都尉。
〔一〕索隱上音促，下音普盲反。謂疾令赴鑊也。
〔二〕集解徐廣曰：「一作「走」?！顾麟[上音啼，下音趨。徐廣云一作「走」，走亦趣向之也。 〔三〕集解徐廣曰：「小，一作「峭」。」
孝文時(shí)，為燕相，至將軍。布迺稱曰：「窮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貴不能快意，非賢也?！轨妒菄L有德者厚報(bào)之，有怨者必以法滅之。吳（軍）〔楚〕反時(shí)，以軍功封俞侯，〔一〕復(fù)為燕相。燕齊之閑皆為欒布立社，號(hào)曰欒公社。 〔一〕集解徐廣曰：「擊齊有功也。」 景帝中五年薨。子賁嗣，為太常，犧牲不如令，國除。 太史公曰：以項(xiàng)羽之氣，而季布以勇顯於楚，身屨（典）軍〔一〕搴旗者數(shù)矣，可謂壯士。然至被刑戮，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負(fù)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終為漢名將。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二〕非能勇也，其計(jì)畫無復(fù)之耳?！踩硻璨伎夼碓?，趣湯如歸者，彼誠\知所處，〔四〕不自重其死。雖往古烈士，何以加哉！
〔一〕集解徐廣曰：「屨，一作「屢」，一曰「覆」?！柜棸福好峡翟弧笇?，履蹈之也」。瓚曰「屢，數(shù)也」。索隱身履軍。按：徐氏云一作「覆」，按下云「搴旗」，則「覆軍」為是，勝於「屢」之與「履」。
〔二〕集解徐廣曰：「或作「概」字，音義同?！?
〔三〕集解徐廣曰：「復(fù)，一作「冀」。」 〔四〕集解如淳曰：「非死者難，處死者難?！?「索隱述贊」季布、季心，有聲梁、楚。百金然諾，十萬致距。出守河?xùn)|，股肱是與。欒布哭越，犯禁見虜。赴鼎非冤，誠\知所處。